VIP卷 第九十九章 你到底去了哪里?

2025-03-25 14: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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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太笑着道:锦如啊,你快叫你表哥给你讲讲,你听了,便不会这么担惊受怕了!听了顾太太的话,方锦如方才发觉自己已经失态,忙敛了脸上的仓惶,强笑道:表哥,到底是怎么了?江云若眸中闪着光彩,深深望进方锦如眼底,道:我方才与姑丈姑姑说笑话,说我这是猪八戒看见了嫦娥,就急忙去追,这没见着地上有个坑,掉进去摔的。

顾老爷笑道:你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幸得摔得不怎么严重,这要是破了相了,人家杨小姐还能要你么!你瞧瞧,这不人家杨小姐叫锦如去玩,也没有邀你一起呀!江云若手中端着茶盏,指尖掐着茶盖,低眸拨着茶面浮叶,水汽氤氲,看不清表情。

方锦如心下突然有些忐忑,讪讪笑了两声,转而向着屋外望了一眼,说道:盼宇怎么还不回来。

我去看看。

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江云若却幽幽道:方才我来家里,你们俩口子倒都是有自己的安排,我便只能找姑姑姑丈说话了。

方锦如暗恨自己忘了这一条线索,怎么偏偏他今日要来,偏偏要说起杨婉莹。

自己并没有和杨婉莹串好口供,江云若和杨婉莹关系那么好,几乎一点就破。

幸好按照他的所说和如今的情形,他今晚并没有和杨婉莹在一起,也便暂时不会露馅。

但此时此刻。

已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叫他看出破绽。

方锦如背着身,还未及说话。

江云若却在她身后又清晰说道:你们两口子这么忙,我刚才就借了电话,拨过去问问miss.杨到底拉着你做什么,她总是单单只邀请你,硬是要分开你们两口子各自忙碌。

方锦如只觉耳畔嗡的一声。

压住心中震颤。

回过身去,道:miss.杨怎么说?问了这话,方锦如又隐隐后悔,若是答案是自己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在顾老爷、顾太太面前戳破了自己的谎言,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一时间。

敛声屏息,似六魂三魄都凝在江云若的唇边,只等他启齿。

江云若却突然粲然一笑:我倒是又犯了傻。

你和miss.杨都出去玩了,她又怎么会在家?于是果真白打了一个电话,她不在家呢!就这,又叫姑丈姑姑笑了一场,一晚上。

他们就光笑我了。

听了这话,方锦如方觉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复又归了位。

笑道:这样啊!江云若眯着眼望着方锦如,似想要看清她容貌,又像是要透过她的面庞看透她的内心似的。

他想起那在大舞厅中,紫色帷幔摇摇曳曳,那人若惊鸿,转眼消失于众人眼前,只那么恍惚之间一瞥,此刻想来,不由地双手慢慢收紧。

锦如啊,顾太太突然发了言,上次我给盼宇的那愈伤膏,还有吧?在上次顾盼宇挨了顾老爷一顿竹棍狠揍的时候,顾太太曾让方锦如给顾盼宇上药,那药膏没有用上,方锦如放在卧室,于是此时便点头道:还有。

顾太太道:让云若拿去吧,这副样子,明天怎么出门呀!抹了药膏,早些好。

云若你以后也要小心脚下啊!江云若此时站起身来,道:我跟着去拿吧,这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顾老爷和顾老太太便点了点头。

待江云若和方锦如出了门,顾老爷叹了口气,对顾老太太说:云若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风流了些,你看看,脸都成那样了,还说是摔的。

顾老太太笑道:面子皮薄,不好意思说吧,不知道招惹了谁了。

一抹橘色灯光从远处房屋前照出,投在石板路径上,给漆暗的夜色蒙了一层朦胧的暖意。

四下静谧,方锦如和江云若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这一刻,世间其他像是都被抽空了,只有这两人的身影的动作被无限放大,连手臂摩擦衣料的窸窣细微声响,都像是敲在心上。

突然,江云若的嘴里哼起了曲子。

方锦如脚下不由地一滞。

身后江云若的声音泠泠响起:方锦如,你听过这曲子?怎么没听过!这就是方才自己在大舞厅唱的曲子,这曲子,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江云若唯一得知的途径,就是方才在大舞厅从自己嘴里所唱!方锦如尽力敛着神色,转过身来,笑道:我没有听过呢,你是在哪里听的?怪好听的呢!身旁没有声响,江云若似也屏住了气息,静静望住她。

远处光影淡薄,她遗世独立的丰神,却又和那眩眩光下妖娆女子截然不同,一时有些迷惑,或许是自己真看错了?可是……他稳住心神,一步步朝她走去。

方锦如神色如常,只岿然不动。

方锦如。

他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而非弟媳等称呼,我方才是给miss.杨打了电话——只是,她并非出了门,而是在家!而你,也并非和她在一起!说到这里,江云若脸上突然浮出嘲弄笑意。

道:方锦如,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们两口子是怎么一回事?片刻冷寂。

方锦如脸上突然现出哀然,楚楚可怜地微微低头。

我哪里也没去,只是随处走走。

方锦如轻声说道。

江云若道:你不会是去了租界吧?是不是……去了大舞厅?什么大舞厅?方锦如仰脸,尽是无辜之态,表哥,租界和大舞厅什么的,我去做什么?江云若被方锦如问的哑然,只好道:那么你究竟向家里撒谎做什么!此刻,我站在这里。

尚且能闻到你身上的酒气,你最好实话和我说!方锦如眼中已经浮上盈盈泪水,抬头道:表哥。

我……我真的只是随便走走,这酒气,我也实话和你说了,我是去借酒消愁了,这家里。

我自然不能表现出来,你当盼宇哥真是的去隔壁和廖大哥叙话聊天么?不是的!因为隔壁住着珠玉!珠玉啊!就是盼宇哥心心念念的窑姐啊!我又顾及盼宇,帮他隐瞒,不能和爹娘说,我……我难受,才……江云若本来浮在脸上的谑意倏地散了!似被火光直射。

颊边潮热。

竟是如此!自己竟然凭空怀疑如此可怜的弟媳!看着她泪珠从眼角滑落,俏手伏在粉红面上,那从指缝中透出的点点湿软。

忽地心田也像是被打湿,像是本来晒干的硬板纸,突然落入了水池之中,登时变得软塌塌的。

心中喟然一叹,也是!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更何况那是什么场所,自己竟然有这样的猜想!传闻那是兆老板的地盘。

又怎么会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登台献唱的?可笑,可笑!自己居然能幻想出这种无谓的猜度来,错怪了弟媳不说,还平白引起她的伤心事,这惹出许多眼泪,自己又如何收拾?净白长指微颤,收了收,却又展开来,轻轻搭在方锦如的肩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盼宇这样不懂事,竟然把珠玉弄到了隔壁!我非训他去,你别难过!方锦如感到江云若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那丝丝暖意像是透过衣料直抵肌肤。

心中愧然、哀伤、失落……千百种心绪纠结在一起,难以言说!方才听到江云若的哼唱,心中一紧,极其惶恐,再听到他的质疑,已确定他确实听到了自己在台上唱歌,他平素也是爱出入这些场所的人,恰巧碰见,倒是也有这种不幸的可能!这时回想起来,那时唱歌之时,在朦胧泪眼中,觉得像是看到江云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以为是自己情动酒醺时候的幻觉,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就在当场!只可惜,这一切,再不是前世的甜蜜,而是变成了相见不识的憾然。

心念一动。

已到这步田地,自然只能吞下苦水,另辟蹊径,自圆其说。

心间刹那悲戚凝滞,之后,便硬下心肠,吸一口干冷空气,涩着嗓子,扮出无辜作态,这眼泪却不需伪装,每每见到江云若对自己的淡漠凉薄之情,再加之酒后催情,心底的痛楚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化作眼泪,不知不觉间就已流下。

她了解江云若的性格,了解他的风流倜傥,也了解他的上善若水,了解自己含泪说出这番解释,他必然会对自己有所同情,继而相信自己的说辞,毕竟这之间的种种脉络联系外人还不为所知,想要在一瞬间交织成一条清晰线索,却是无比艰难,他定不会猜到那么多!他果然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转而怜悯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手指遮住脸面,掌后的真颜也是清泪涟涟。

那脸上的泪水,却像是烫伤了面颊,烫伤了心一般。

恨不得下一秒,干脆一点,全部说出口,一切的一切,让他知晓。

恨不得索性扑入他的怀中,不管生,不管死,不管天长地久,不管前世今生。

可是自己,却久久没有动,只是静静感受着那只前生无比熟悉的手掌,轻轻搭在肩头,感受那一丝轻如薄羽的抚慰!VIP卷 第一百章 暴雨将至片刻,江云若的手已经缓缓垂下,道:我贸然来,也是错了,这时间也晚了,也该回去了。

方锦如此时拭了拭眼泪,道:表哥,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江云若道:嗨,别说了,方才我误会你,竟然以为你去大舞厅唱歌去了,便追过去,你可能不知道,那大舞厅有禁区的,这不,保全将我胖揍了一顿。

方锦如听得心疼得紧,面上却也只能淡淡道:竟然如此。

好了,不多说了,改日我见了盼宇,定然说说他,你也别哭了。

方锦如道:表哥,随我去拿愈伤膏吧,你若是总是这样子,家里人会担心的,用了那愈伤膏,好得快些。

江云若想了想,也便点点头道:好吧。

跟着方锦如到了卧室,捻开小灯,方锦如转身到了小橱前,纤细背影清瘦清丽。

江云若心中叹道,她这么消瘦,心里或许有说不出的苦楚,再想到顾盼宇对她的冷落,而且就在隔壁豢养窑姐,觉得她更是不易。

此时,方锦如已将那愈伤膏取出,转身走到江云若面前,递给他道:回去就用上吧。

他接过药膏,回望她一眼,那凤眼之内波光潋滟,残泪似还尚存于眼角,晶晶莹莹,一时心底有一丝涩意弥漫,探手入怀,取了手帕,递到她眼前,开口道:擦擦眼泪吧,成小花猫了。

方锦如接过,心尖却像突然被狠掐了一下。

江云若也是一滞。

这方手帕,还是那方手帕!在两人之间递来递去,却别有一丝暧昧。

本来,在舞会上。

江云若不过是无心地将手帕递给方锦如擦擦她纤薄嘴唇之上的残血,而后来,方锦如又在江云若车轮前因救孩童而受伤的时候,将这手帕递了回来,这江云若不动声色地收起,却没想到,在此刻,又重新出现在两人之间!此时,这手帕似已经不仅仅是一方手帕那么简单,像是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像是暗送秋波,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牵动心思起伏。

一时间有些尴尬。

方锦如咬咬牙。

酒后冲动像是此刻轰然入脑。

云若。

她终于开口唤了出来。

这两个字,明明开口轻巧,却似有千斤之重,自重生之后一直压在心底,此时从唇间轻飘飘迸出来。

熟悉又陌生!曾在心底呼喊过多少遍,可是,却未能当面这样称呼他,不敢当面这样称呼他!而此时,头脑一热,却终于按捺不住。

说了出来!管他什么想法,认为我孟浪也好,认为我疯狂也罢。

我便如此唤你了,又能怎样!前世今生,一时恍然错乱。

江云若就在眼前,又如何不能开口唤他!四下悄寂。

江云若回望着她,瞳仁中闪出顷然一现的讶然。

却又立即遁入一片迷蒙。

他的薄唇似因惊讶轻轻张启,却又像是在唇齿之中要吐出什么字。

锦如!这声音乍然响起。

却不是从面前的江云若口中而出。

声音来自屋外。

顾盼宇已经走了过来,边唤着:锦如!表哥!方锦如和江云若尴尬分开,都不自然地侧了身子,望向旁侧。

方锦如轻掠发丝,江云若一手握拳搁在唇前轻咳。

表哥,你这急着叫我回来,你又要走?顾盼宇并不察觉二人有异,笑道,我听爹娘说你摔伤了?江云若敛住心神,回身对他笑道:你瞧瞧我都什么样子了,你还笑得出。

顾盼宇在灯下看清江云若的样子,却笑得更欢,抚掌道:瞧瞧,瞧瞧,一贯注重仪表的表哥也有这种狼狈的时候,真是让人不得不笑。

江云若无奈摇头。

顾盼宇又道:你这样平地都跌跟头,过两天就便更不要出门了。

怎么了?你没看报么?说是有暴风雨,龙卷风呢!江云若似没有心情与他说这个,又摆摆手,道:我得回去了,盼宇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顾盼宇收了笑意,和江云若一起出了屋子。

方锦如在屋中床头缓缓坐下,这一夜真是太漫长了!此时酒意和倦意一起袭来,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迷糊了片刻,只听屋中又有声响,顾盼宇的声音道:方锦如!你真是会告状!你这无缘无故地,告诉表哥干什么!随着声音,顾盼宇已经蹿到床前,扯着方锦如的胳膊。

方锦如不愿动弹,赖在床上。

顾盼宇喊道:你这个女人,怎么一身酒气!跟着那杨小姐,也要变坏了!如此咋咋呼呼了片刻,方锦如却不理不睬,不知不觉已经睡去……阴沉了几日,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黄四爷的公馆内,穿过楼前的一字通廊,双十字架玻璃窗两边垂着新换的紫金色帷幔,使得屋内显得雍容华贵。

隔着窗子,听得屋外哗哗的雨声,望着那遮云蔽日的天色,更觉屋中的鲜艳与温暖。

几个宽大舒适的皮绒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黄四爷、罗复春等几人。

黄四爷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大烟斗,捻了捻长须,对其中一人道:你去见杨大龙了?如今,他回去了么?那人点头道:是,已经回关东了。

这次,他似乎和二少谈的不错,恐怕,真就成了。

黄四爷哼了一声,道:成了倒好,这私运军火烟土的事,要是抖出来,全是掉脑袋的罪,我倒是想看看这姓兆的,到底有几个脑袋可以掉!黄爷,还有一件事……说!听那杨大龙的意思。

似乎二少旁边有了个新的女人……哦?黄四爷似有讶异,是那个蔷薇么?怎么可能!前阵子咱们不是已经放出风去,将那蔷薇曾与老六交好的事情抖了出去么?二少定会顾及此事,她还能不能在云乐站住脚都是问题,更何况成为二少的女人!黄爷,您说的一点不差!那人点点头,可是,那女人不是蔷薇。

呵呵。

黄四爷突然笑了,除了百合,我还真没想到他还会信任其他女人。

据说……是一个姓方的!我听那杨大龙说。

说她是二少的软肋!此言一出,一旁一直翘着二郎腿摆弄手指甲的罗复春突然一抬眸,愣道:你再说一遍?那人见罗复春的神态有异。

也是一惊,重复说道:说……说她是二少的软肋!我是叫你重复那女人姓什么!方!罗复春蓦地站起身来,转头对黄四爷道:你瞧,我早说过。

黄四爷脸上似有不解,摇了摇头。

又点头笑道:这回真是有意思了!汇报消息的那人道:爷,您有什么打算?黄四爷脸上阴森戾色一闪而过,继而笑道:这好戏,咱们得一起出演。

---**---**---自那日和兆苍云乐大舞厅的侧院中告别,方锦如已经好几日再未见到他。

于她自己来说,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天对杨大龙。

一则已经表现出诚意,二则也闹得够欢,一起喝酒。

还不是为了联络感情,促成生意,这感情联络好了,生意自然没问题。

果真又过了两日,还一直没有消息。

方锦如也便明白自己和兆苍的约定十有八九已经生效。

她去凑了一回热闹,兆苍也便放过了她。

皆大欢喜。

这几日连日阴雨,她得闲就看从兆苍那里讨回来的几本小说,一面打发时光,一面思虑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却突然有电话找她。

除了杨婉莹,方锦如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旁人打电话给自己。

竟是罗复春。

罗复春说自己晚上在明月楼有好戏,请她去看。

方锦如觉得很诧异,虽说和罗复春因为杨婉莹的关系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没想到他会主动约自己出门。

虽然他这样的当红小生主动邀约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但是方锦如对戏曲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便有意推辞,并问及杨婉莹是否前往。

罗复春的声音通过电话机传来,妩媚却丝毫不减:嗳,我也想请她那个大忙人呀!可是人家miss.杨说,sorry,有要紧事来不了呢!这她不来,你也不来,我还唱的还有什么意思!方锦如苦笑不得:罗老板您太抬举我了,我这又不是什么人物,您这么客气,我反倒不好意思了!罗复春笑道:你若不好意思,就爽快地来,这推推搡搡的,倒是不像你了。

方锦如只好道:好吧。

罗复春道:那我给你和你先生留两个座位吧。

方锦如也只好笑着答应,又客套了两句,挂了电话。

可是,当方锦如把这个邀约告诉在书房小床上躺着的顾盼宇的时候,他噌地坐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在开我玩笑?方锦如!你明明知道我和那姓罗的不对付!你忘了当时舞会的时候他调戏你的样子了?你现在还要去看他的戏?别去!方锦如道:人家都那样盛情邀约了,我们不去多不给面子。

再者说,我在中原股份有限公司那边,已经答应了王部长,给他搞几张罗复春的戏票,这承诺还没兑现呢!顾盼宇道:上次你和杨小姐出去,怎么不和那杨小姐讨要?我不管,反正要去听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唱戏,我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方锦如愠道:好,你不去算了。

我正好落得清静。

顾盼宇哼了一声,复又躺回小床上,背过身子去,嘟囔道:他唱的那什么东西,比起我的玉儿来,差了不知道多少倍!要不是有人捧着他,他什么都不是!方锦如也不愿再听他牢骚,转身走出了书房。

顾盼宇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对了,报上说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吧!说话的时候,转过身来,却哪里还有方锦如的影子!顾盼宇撇了撇嘴,自语道:不听好人言!VIP卷 第一百零一章 全城大停电ps:鞠躬感谢洛歆同学投出四张宝贵的粉红票!!!谢谢谢谢!~~~  会加更的~么么傍晚的时候雨下的尚急,入了夜,雨却突然又停了一阵。

方锦如本来想以天气不好为借口推掉罗复春的邀约,可这突然没了借口。

正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汽车鸣笛,片刻,家中仆人就传话来,说门口有汽车在等着接少奶奶出门。

方锦如先前就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了,这会儿,也便不再去为难顾盼宇,径直出了门,上了罗复春派来的汽车。

汽车上车灯昏暗,司机倒是客气,和方锦如打了招呼,说是罗复春特意派他来接的,方锦如自然谢了。

车轮带起一阵雨后的泥水,掉头走了。

门房老伯在大门处和汽车的方向挥着手,也不知方锦如能不能看到他的殷勤。

直到汽车看不到了,他才又打了个哈欠,准备转身回去嗑点瓜子吃吃,然后就眯一会。

却没想到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老丈!门房疑惑,转头一瞅,笑了:哟,这不是廖大侠吗?怎么,找我有事?那唤住门房的正是廖青峰。

廖青峰微微弓着背,低头问道:你们家少奶奶这是去哪了呀?门房一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继而又道:说是去听戏呢!廖青峰道:你们家少爷也去了么?门房笑道:那倒没有,你找少爷?我这就去叫!廖青峰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说话的时候,顾盼宇却从院里往外走,正巧看到廖青峰和门房说话,便喊道:廖大哥!门房道:少爷真是未卜先知。

这省了我跑腿了。

顾盼宇笑道:廖大哥找我啊?廖青峰道:哦,没事,刚才看到有人来接你太太,以为你也出门了呢!顾盼宇笑道:没有,是我太太自己去看戏了,那名角儿罗复春!自然也是邀了我,可是我和罗复春有宿怨,真懒得见他不男不女的颜面,所以就是我太太自己去了!真不知道她们这些人听的什么意思!廖青峰微微蹙了蹙眉,转瞬。

却又似不关心这个,笑道:你这是又要去我那边?顾盼宇讪道:是,走。

走。

忙催促廖青峰移步,似生怕他多说,再叫门房听出破绽。

廖青峰和顾盼宇一起回了宅子,顾盼宇径直去了珠玉房内,而廖青峰却心里泛上不安。

快步走进兆苍屋内,犹疑片刻,说道:好像……他们动了。

四下有潮湿的湿气,兆苍抬眸,倨傲鲜腆的神态却并没有变,道:他们自去闹腾。

我们管什么!廖青峰又犹豫片刻。

兆苍瞧出端倪,道:有什么话,直说。

今晚罗复春的戏。

方锦如去了。

兆苍微怔,片刻又道:去就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廖青峰这才松了口气,道:你这样想就好,我还以为……话说到这里。

却见兆苍已经站了起来,接下来的话。

又生生咽回肚子。

你还以为什么?兆苍挑眉。

廖青峰却不答,反而问道:你这是去哪?兆苍漫不经心道:换衣服,出门。

廖青峰急道:我就是怕你这样!你明知道,现在你因为杨大龙的事还有那几块地皮的事情,正和黄四爷顶上了,你不怕那德香园的一幕重演?兆苍笑道:黄四爷要想对我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单单摆这么一道?他们这是在观察我呢。

廖青峰道:二少,虽然我们如今已经得知杨大龙和黄四爷的手下究竟谈了什么,也知道他们现在必然因为杨大龙的话将目光投向了顾太太,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真是为了护着她,是不是应该离得远些?让他们空打一场算盘?离得远些?兆苍低哼了一声,我做什么要离得远些!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难道你也认为,离开了我,就安全了么?廖青峰似感到兆苍话中有话,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说。

在明月楼前下了汽车,方锦如感到扑面而来一股雨后的潮气,她抬头望了望耀眼的霓虹,想起曾在这里蓦然回首,望住江云若在光下的丰神的情形。

突然记忆有些模糊,想不起前世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场雨,只记得前世从这段时间开始,自己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成天病怏怏的了。

如今可以在这车水马龙、衣香鬓影中游走,人生的际遇,已经产生了大大的不同。

进了明月楼,有伙计过来招待,问清了名号,罗复春自然早有安排,引着她去了包厢,她便喝着闲茶,吃着青果,等着正戏开锣。

突然包厢门咚咚有响。

小门一推,进来一个带着礼帽的男子,身材清瘦,看不清面容,他将礼帽一摘,皮白肉净,不输女子。

罗老板!方锦如看清来人,便站了起来,笑道,我这面子大了,罗老板居然特意来包厢看我。

来人正是罗复春,他嘴角噙着笑,道:我知道你和miss.杨不一样,定不会去后台找我,我这不只好来看你了么!离开戏还有些时间,还能说会闲话。

方锦如笑道:时间这么紧,你还有空说闲话啊!不赶紧去做上扮相?果真是大家风范,一点也不紧张。

罗复春道:都唱了这么久,还要紧张的话,那么就要吓死了,不用过活了。

方锦如笑了笑,和罗复春又聊了几句,自然而然引到要他戏票的事,罗复春满口答应,随后又道:好了。

不与你说了,我先去后台了。

方锦如站起来送他出了包厢。

方锦如答应那王部长的事落实了,心里也舒坦了几分,这已经承诺的事情要及时兑现,而且交了朋友,说不定将来哪天就可以用得上。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而好朋友是不嫌多的。

如果一个人,或能为自己提供需要的东西,或对自己的事业有所助益,而自己所付出的。

只是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为对方提供一些方便,何乐为不为。

方锦如想着这些的时候,却听台侧弦子锣鼓都响了起来。

知道是开戏了。

这半年来,方锦如听戏也听了不少,知道罗复春上台之前,先是有人铺场子热身,倒也没怎么在意。

换了几个人。

唱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听楼外风雨声雷电声大作,方锦如暗道,这是下起大雨来了,看来这一时半刻走不成,得等雨停才行。

这么想着。

换茶的伙计进包厢道:客人,老板让提醒,先别出门。

外面风雨大,当心危险。

方锦如点点头,自然应了。

敛住心神静听台上的戏词,却在这风雨飘摇中别有一番情趣。

方锦如包厢的门口,却有两个男子在交头接耳。

一个压着嗓子说道:动手?另一个道:再等等。

台上正唱着:触景动愁肠。

生的离,死的别。

身似浮萍飘荡。

迷糊糊入梦乡,又勾起千般的怅惆……突然,啪地一声——全场一片漆黑!整个戏楼里,在一瞬寂静之后,霎时乱作一团!不多时,有人在舞台上扯着嗓子喊:不要慌,诸位,不要慌张!刚刚得到消息,因为暴风雨电网遭破坏,现在全城电力都停了!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正在积极准备蜡烛,请各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要动,以免发生意外!底下有人喊道:什么?全城大停电?这还叫我们怎么过啊!呀,你踩着我啦!什么都看不见啊!一时间,哄闹声叫嚷声乱七八糟,此起彼伏。

方锦如在包厢里坐着,此时也是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方才突然的黑暗也将自己吓了一跳,这会儿听了台上有人发话,是电网坏了,全城都停电了,反而又镇定下来,等着伙计上来发放蜡烛。

这时包厢门口有响动,方锦如心道,这明月楼的办事效率也太快了,台上刚说完,这伙计的行动简直太神速了。

包厢门被推开,似有人进来,却依旧没有光亮。

方锦如不胜疑惑:你们分发蜡烛,自己不拿根照着亮吗?似有隐隐沙沙声响,在四下漆黑寂静里兀自微动。

心头像是被拧了一把,后背一阵发寒。

方锦如又壮胆道:你倒是说话啊!此言刚落,方锦如只忽觉一只大手猛然蒙在嘴鼻之上!与此同时,又有无法反抗的力量箍住她的身体,她挣扎却也挣脱不开,呼喊却又叫不出声来。

须臾间,脚下竟已经腾空!似有两人生生将她搬了起来!被驾抬着带出包厢,在黑暗的甬道中移动!身边一个低沉男声道:天助我也!另一个男声呵斥道:闭嘴!方锦如只觉心中惊骇得不能自持,千万种思绪一下子涌入脑中,心跳也是轰隆隆作响,许多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在这瞬间辨不明晰!片刻之后,才总汇成一句话,在心底如雷般炸响。

我被劫持了!顷刻间,像是在夜里侵袭无数次的噩梦遁入现实,像是有一柄带血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下一刻就会刺穿肉体!还未来得及细想更多,黑漆漆的甬道中,却陡然显出一星点光亮!VIP卷 第一百零二章 线索那黑暗世界里的微茫,却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的救命稻草。

离着那一点盈盈火光越来越近,方锦如的心中也是隆隆作响。

她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希望引起那人的注意。

却没想到,身边像恶鬼一样箍住她的人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上来了?那一点火光竟是一人手中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光猝灭,道:妈的,这么长时间,我以为砸了!方锦如脑中嗡得一声,竟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这人居然是这两人的同伙!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三人的面容,方锦如在惊骇之外,是无尽的迷茫!在阵阵惊悚攒住心脏的同时,她强自压住心神,绞尽脑汁思来想去,揣测着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要对她下这样的黑手!因这罪恶发生在黑暗中,四下又是戏楼内客人嗡嗡嘤嘤的嘈杂。

戏楼的伙计都忙着四处分发蜡烛,一路上,这伙劫持方锦如的人,竟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从戏楼后面一个小侧门出去,外面也是黑漆漆的,只能听到哗哗的雨水声。

突然天上炸雷一闪,闪电一瞬突然照亮了这大千世界。

方锦如借着这一霎看了眼抓着她的人,还未等看清面容,周围就又遁入黑暗。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她被塞上一辆停在外面的汽车,左右都坐着劫持她的男人,将她像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几人刚上车,汽车就启动,一路疾驰。

方锦如惊魂未定。

车厢内的小灯却啪地一声亮了。

前面副驾驶的人抹了抹头上的雨水,在那昏黄灯光中。

缓缓转过头来,笑道:顾太太,好久不见。

方锦如一怔,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又叫不上名字来。

那人笑道:顾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曾经跟着丁老板干活,也顾少爷也有过几次交情,给我面子的人,都称我一声‘醉酒三’。

是你?方锦如吓了一跳,她记得当时顾盼宇被绑票回来的时候。

曾经说过因为廖青峰等人的吓唬,已经将醉酒三等人赶出了城去,没想到。

他们竟然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方锦如压住心中慌乱,道:三哥,您何必和我过不去呢?实话和你说了,前阵子我们顾家发生了大事。

这产业如今是一落千丈,正在缓慢恢复之中,你要是还想旧计重施,可必不能获利了!醉酒三从牙缝里挤出两句哼哼,道:顾太太,我们这不过是请你去喝个茶。

如今这雨下的大,你也难回家去不是?等到天晴了,我们自会放你回去。

你可别误会我们了。

方锦如一愣。

醉酒三等人的作为,若说不是绑架,连骗鬼都不行;可是若说是绑架,醉酒三却露出真身,也并未对她施以捆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

方锦如又开口道,我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这无缘无故的。

何必要为难我呢?想当年你们对我家顾少做什么,我们家可都是听你们的吩咐,这警察局的门,都没有去摸一摸,如今你们在外面转了一圈,怎么又盯上我们顾家了?醉酒三道:这次不是你们顾家,而是你!我们也是听差办事,顾太太,你就别多问了。

歇歇口舌吧!言毕,他也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方锦如转头看了看左右,两个年轻男子都是一脸肃然,像是面露凶相的铜像一般,方锦如在中间扭动,他们就像对待冰冷机器一般扣住方锦如,方锦如知道自己的力气也得不到半点好处,只好放弃了挣扎,静下心来想对策。

她回忆起刚才醉酒三的话,说是这次不是针对顾家,而仅仅是自己。

难道真是枪打出头鸟?最近她太过招摇了?想想这段时间,唯一得罪的人也就是肖一宝了,但是肖一宝和哥哥方锦然之间颇有联络,况且从肖一宝单独找自己对话这一点来看,他似乎也是想拉拢自己,另外,种种情况都表明,他虽有些猥琐阴险,即便是和小混混有些勾结,也不敢闹大。

就比如顾老爷怀疑门店小混混闹事的事情是肖一宝幕后主使的,在警察调查结束和媒体轰炸之后,那小混混就自动销声匿迹了,而在司马英楠的酒会上,找的作乱的那个人,被自己当场戳破了谎言,也便罢了,最终,百货大楼的单子还是被自己拿了下来!这就说明肖一宝还未到穷凶极恶的地步。

可是这醉酒三就不同了,按照以前顾盼宇的说法,在狱中的时候,连狱中的老囚犯都认识他,给他几分颜面,想必是常常作奸犯科的人,而且,顾盼宇说过,在他被解救的时候,曾发生枪战,这醉酒三一帮,甚至有自己的武装,这就和一般的市井小混混已经不同了,带上了亡命徒烙痕,那性质就全变了。

那么,既然不是肖一宝的人,醉酒三又说他们是听差办事,那么差遣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她从头开始整理线索。

她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由于罗复春的一个电话!说来也巧,因为杨婉莹有事不能来,而另一个受邀约的顾盼宇又不想来,这她才独自前来。

来的时候,是罗复春派人去接的,家里人也都知道她是因为罗复春的邀请来到这明月楼的。

可是,在这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中,谁会对她不利?她猛然想起,当时在司马英楠的南通轮船公司的开业酒会上,听到在场的几个宾客谈起的八卦。

……真是笑死了,这司马英楠就是故意挑衅兆老板吧?想逼他现身?他以为兆老板是什么人,他听得讥讽吵闹多了去了,还会在乎这个?就是,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司马英楠和那个黄四爷,一直就看兆老板不对付。

前阵子的事你们知道不知道,据说那德香园那命案啊,就是黄四爷派人对付兆老板……啊?这消息是真是假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那当然是真的了!因为我的亲戚在警局,我才清楚的。

哎哟,小声点,你们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他可是杀人放火、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啊!……此事,前尘往事的碎片,却像是拼图一般,慢慢拼凑起来。

她记得第一次在德香园见到罗复春的时候,那伙计就笑着说这罗复春是黄四爷一手捧的新角儿。

而就在那天,发生了德香园的命案!方锦如也在后台遇到了受伤的兆苍!后来,杨婉莹举行舞会的时候。

又碰见了这个罗复春,他和自己跳舞的时候,竟然直言二少放过自己这样的话,似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再后来,罗复春主动邀请她和杨婉莹吃饭。

她曾问起二少是谁,罗复春都是一一相告!而今天,来到这里发生了这件事,竟然也是因为罗复春的邀请!这种种事件里面,总是出现了三个不可或缺的人:兆苍!罗复春!和自己!这一切如今想来,竟然像是环环相扣。

成了一条清晰脉络!原来,醉酒三的幕后的人竟然是罗复春!不!应该说,罗复春也是别人的喉舌罢了。

今天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都是黄四爷!方锦如突然想起在兆苍的宅子里,兆苍深沉嗓音一字一顿地响起:你可以叫我兆苍——全城唯一一个可以叫我兆苍的人。

方锦如也突然想起在云乐大舞厅的灼灼光下,远道而来的杨大龙眯着眼森森笑着对兆苍说道:哦?兆老板也有软肋?原来如此!黄四爷为了对付兆苍,如今竟然把自己当成要挟兆苍的筹码!事到如今。

自己敢不敢拼尽全力一赌?赌兆苍会不会来救自己!云乐大舞厅前,五彩霓虹招牌这时也没有半点光亮。

黯哑死寂地淹没在周遭的一片黑暗之中。

大舞厅内,四遭却满满点着星星点点的蜡烛,在烛光之中,乐队依旧井井有条地演奏着歌曲,仿佛全城都陷入了地狱的黑暗,唯有此处却依然如天堂仙境一般,并不被外界的风雨和停电所影响,让人流连忘返。

紫色帷幔之后,兆苍倚在皮绒沙发上,瞳仁幽幽,如夜色中的狼。

他手里持着一杯浅琥珀色的爱尔兰威士忌,慢悠悠地喝着,似周遭的嘈杂早就与自己疏离开来。

不远处阵阵谄媚却不时响起:兆老板太厉害,这一招烛光舞会,恐怕全城也找不到第二家!那是,咱们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物,有备无患,懂吗?兆苍对旁边的声音置若罔闻,只盯着那帷幔飘飘,若有所思。

突然,紫色帷幔抖了一抖。

廖青峰快步走了进来,到了兆苍身边,周围的人主动离开,只留给他们两人的清净。

廖青峰压低声音道:二少,盯着方锦如的兄弟说……她失踪了。

兆苍的脸上看不出别样的表情,唯那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凌冽,道:什么时候?就在不久前,大停电爆发的时候。

廖青峰皱了皱眉,怎么办?要我说,你不能动,这是黄四爷故意来试探你,若是你动了,恐怕……顾太太真的会有危险。

兆苍扬眉,瞥了一眼廖青峰,低沉道:若是我并无举动,黄四爷必会起疑,他反而会更加认定我是有意而为之,更认定了这方锦如在我心里的地位不同寻常,所以,如今,按兵不动并不是上策。

他黄四爷想玩,好,咱们就陪他玩上一场。

廖青峰道:怎么做?找几个弟兄去打听打听,不要动静太大,却也不要不出声。

我们,就在这里——等!廖青峰点头:我明白了。

VIP卷 第一百零三章 美人凶猛(三更)ps: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如今咱粉红票过10了,特此加更。

  再次鞠躬谢谢各位衣食父母!群么么!!!在车灯照出的白光之中,小小的庭院里郁郁枝叶,泥土地上已被雨水湿透,水洼处处,复又溅起水花,车灯前雨丝也像是条条珠链一般,在暗黑色的背景之下,泛着别样的莹亮光泽。

几人下了车,紧走了两步,押着方锦如进了小木门,醉酒三和开车的人坐在黑暗中,两外两人找来了绳子和油灯,在桌上点上了油灯,又将方锦如五花大绑在屋内的一把木椅子上,两人便都退了出去。

方锦如环顾屋内,光线不明,屋内桌凳等普通家具倒也齐全,放在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用手一拭,也并无尘土之感,想必是这里之前也是有人用,并不是闲置之处。

醉酒三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面容都隐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明晰。

方锦如道:三哥,你且听我说句话,方才的工夫,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醉酒三旁边的人道:哟呵,这一路上你就自个儿想明白了?这还省了我们的工夫解释了!你倒说来听听。

那人说这话的时候,慢慢走入桌旁的光影里,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方锦如稳住心神,道:这位怎么称呼,还未请教。

哈哈!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顾太太,你先生可是也认得我,我就是黄牙王!方锦如曾从顾盼宇口中听过这个名号,这也是曾经绑架他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听顾盼宇的意思,这人比起醉酒三。

更加凶险,方锦如自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老老实实地道:哦,原来是王大哥,既然都说开了,那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绑我来,我已经猜到是谁的主意,也猜到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如今只告诉你们。

这并非是个好的选择,要我说,现在趁着还能跑。

最好赶紧跑了,要不然,这后果一发作,只怕想跑都没机会了!黄牙王笑道:哎哟!你这妞比你男人倒是还要刚烈凶猛多了!我都到了今天这田地,脑袋别在腰上干这么一票。

你觉得我会扔下你这摇钱树跑了?你当我傻吗?方锦如道:王大哥,你当然不傻!但你也应该知道这兔死狗烹的道理!黄牙王阴森冷笑一声,道:你一个劲地劝我等,又说什么明人不说暗话,可是你现在都没有说明白,你到底是怎么猜的!你说你知道如今你的境况是怎么回事。

是谁的主意,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听听!醉酒三此时道:嗳,黄牙王。

她刚才不过是诈唬咱们,她又不是神仙,难道还会这未卜先知的妖术不成?别听她胡言乱语了。

黄牙王也不信方锦如到底能说出什么来,此时冷眼看着她。

方锦如静静抬眸,注视着黄牙王光下明暗分明的脸孔。

唇角浮上一丝冰冷笑容:说便说个明白!指挥你们的幕后黑手,正是黄四爷!而你们想从二少的手里拿钱。

真是痴人说梦!醉酒三哑然片刻,才道了声:嗳!黄牙王也拉过凳子坐下,笑道:没想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我们不过在这其中发个小财,你也就相当于帮帮忙啦!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自然知道二少的厉害,自然会躲得远远的,这回,不过是请你来坐坐,又不伤你,又不动你,你就在这安心等消息就行啦!等消息?等什么消息?等多久?醉酒三和黄牙王相识了一眼,却又都不说话。

方锦如此时心中了然,原来他们说的等消息,不仅仅是自己要等消息,他们也在等待黄四爷那边发出下一步行动的指示!黄牙王和醉酒三并没有当面承认黄四爷是幕后主使,但是从他们的言辞表现中,方锦如也料想自己是猜准了。

他们并不伤自己,也说自己要躲着二少远远的,这说明他们并不是拿自己来要挟二少的。

难道黄四爷并非是想把自己当作把柄,而不过是探探虚实?这样一想,倒更是合情合理。

黄四爷是借着黄牙王和醉酒三的手,看看自己在二少的心中,到底有几斤几两!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连自己也不清楚!如果二少真的来救自己,那么恐怕黄牙王和醉酒三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然而,万一二少按兵不动,或者说,自己在二少的心中根本一文不值,黄四爷又不可能会出面,到时候,最有可能的一个局面就是,黄四爷放下话,让黄牙王和醉酒三自己处置自己,如果真到了那步,可就麻烦了!神只救自救之人。

三哥,王哥,我想现在局面你们也不甚明了,但是我想劝你们一句,黄四爷不过是把你们当做临时的刀来使。

不管二少来或者不来,黄四爷都不会现身,他根本不会和二少针锋相对!别等到卸磨杀驴的时候才后悔,你们现在去通知二少,还有条活路,要不然,你们能保证事后黄四爷不会将你们杀人灭口?不管怎么说,必输的赌局,你们还要去赌?方锦如大胆说了这些话,细细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黄牙王变得脸色阴鹜,额上青筋似要条条爆出,半晌才道:你管好自己吧!说完这话,行步带风地出了门,摔得门咣地一响。

屋内霎时寂静了下来。

暗影之中,醉酒三似在犹疑。

方锦如突然笑了,笑得漫不经心。

醉酒三一怔,愣道:你笑什么?方锦如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却跟着黄牙王胡闹,到时候你们两个小命都没有了,要是我是你的位置,还不如自己先谋条生路,你说呢?醉酒三不语。

方锦如乘胜追击道:你别以为黄四爷能保你们俩的生机,若是他真想对付二少,又怎么会单单用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子,又怎么会让你们这几个不想干的人做事?原因你自己想想也能明白,用了别人,事后自然方便撇清!你自个儿掂量掂量,我的话可不是诓你!顾太太……醉酒三低声道,你到底和二少是什么关系?你们顾家到底和二少有什么关系?上次顾盼宇那会儿,也是二少来救的他,这回……方锦如笑道:你既然知道危险,还不行动?干等着黄四爷或者二少两面的人谁都不放过你么?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事,你这么聪明的人,又为何要去做!醉酒三看了看门外,在烛火之下照不分明,他走到方锦如身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说的有理,可是……如今我们也是走投无路,黄牙王为人贪婪,我是知道,我也知道丁弭力进了监狱,但是他进监狱之前,从你家还是拿了些钱,我也不要多,我若是此时帮了你,我有两个条件!方锦如道:我知道,两个条件,一是命,二是钱,对吗?命,我自会求二少给你留着,这钱,我多了没有,一两千还是能拿出来的,供你跑路是没什么问题。

有命花钱,总比无福消受好,你觉得呢?醉酒三拍了一下大腿,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本就不想和二少对着干,只是这黄牙王他……哎!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我去办!方锦如低声道:一会我装作被你吓哭,你出门就对黄牙王说恐吓我,跟我要钱,我在你的威逼之下,说出在租界的首饰店有两串项链放在那里修,你去拿。

实际上,你去了租界,去云乐大舞厅找二少,我虽然不知道他今晚在不在那里,但是那里总归有他的人,若是他们拦着你不让你找二少,你就说你认识廖青峰。

这些话,你可记住了?醉酒三点点头,复又道:你答应我的两点,可不能不算话!方锦如道:那是自然!虽不再电闪雷鸣,可雨依旧在下。

全城依然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街上来回偶尔有车辆行过,才投射出车灯的一点光亮。

一辆汽车在这暴风雨中缓缓开进了租界。

那开车的男子道:三哥,你跟黄牙王说的那首饰店在哪啊?副驾驶上坐着醉酒三,此时一双眼睛中全是警惕神色,道:在云乐大舞厅旁边,你在前面停着,我去看看。

那男子道:啊?云乐那边不是二少的地儿?三哥,你不是要去送死吧?醉酒三道:狗剩,你信不信我?信!若不信你,跟着你,这辈子哪能捞着开上车!那黄四爷不是说了,等咱们干完这一票,这车就归咱了么?醉酒三突然有些动容,拍了拍狗剩的肩头,道:狗剩,你走上这条路,说实话,后悔不后悔?狗剩犹疑了一瞬,继而抬头道:三哥,我不后悔!醉酒三苦笑道:好!你在这等着我!下了车,也不撑伞,奔入了茫茫的大雨之中。

狗剩只能瞧到车前车灯照映的一小块距离,此时只能静默等待。

而醉酒三却在黑暗的掩映之下,径直跑进了大舞厅,找了一个侍者,开口就说要见二少,那侍者不明所以,他又道:我要找廖青峰!急事!VIP卷 第一百零四章 事毕!ps:感谢medylu的2张更新票票!!!黄牙王拖过凳子来坐的时候,突然被凳子底部的木头倒刺扎了手。

他将指头放在嘴里吮了吮。

一股血腥之气。

突然,没来由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屋外除了水声,听不到旁的声音。

可是他竟错觉,似有千军万马,正奔驰而来。

他将在侧屋的手下也叫了过来,问道:醉酒三去了多久了?那人刚眯了一觉,这会儿睡眼惺忪,道:也就四十分钟吧,别着急。

黄牙王转头看了看昏暗光芒中静坐的方锦如,她微微低头,面无表情,眼眸低垂,长睫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看不见眼里的神采。

黄牙王缓缓舒了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正在这时,院外有汽车声响,他警惕地将腰里别的盒子枪抽了出来,上了膛。

不多时,脚步声和对话声在门口响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醉酒三和狗剩。

黄牙王开门道:妥了?醉酒三进屋道:妥了!黄牙王道:拿来我看看!醉酒三从怀中取出两串珍珠项链,交到黄牙王手上。

黄牙王嘿嘿笑着收了枪,接过项链到灯下去照。

突然,一柄黑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三哥!你干什么!狗剩和另一个小喽啰几乎异口同声。

醉酒三微微侧脸,冷笑道:你们俩别动!顿了顿又道:狗剩,你若真信我,这时候应该站在我这边!我带你活!狗剩道: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院外又是引擎声和脚步声。

黄牙王咬牙道:醉酒三,你疯了么?你带什么人过来了?醉酒三不语。

几个矫健身影雷厉风行地进了屋内,那领头的一人面容淸朗,笑道:醉酒三是走对了路,黄牙王,而你,只能到黄泉路上慢慢寻思去吧!说话这人正是廖青峰!说时迟那时快,狗剩和另一人都是回身抄起屋内的板凳就向廖青峰抡去,他俩都没随身带武器,此时显得十分被动。

登时,廖青峰飞起一脚。

将那板凳踹得稀巴烂,道: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廖青峰说这话的工夫,就听他身边哗啦啦一阵手枪上膛的声音。

在鹅黄光中,他身边的几人手里都拿上了盒子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狗剩等人。

廖青峰道:想死的都向前招呼!没有人动。

廖青峰侧了侧头,微微一示意,他身后几人便轻而易举地把黄牙王等人擒了。

虽然醉酒三是戴罪立功。

但是这时候他也不例外地被抓了起来,缴了枪。

到了门口,黄牙王又想进行最后一搏,挣扎要跑,廖青峰微微一皱眉,砰地一声。

照着他的腿来了一枪。

霎时黄牙王的腿上血肉模糊,血流不止!黄牙王骂道:醉酒三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二少你他妈的……廖青峰道:扔江里喂鱼!醉酒三扯着喉咙的声音更高,霎时压过了黄牙王的嗓门:顾太太!顾太太!廖青峰此时已走到方锦如的身旁。

动作轻柔地给她松绑。

方锦如求情道:我答应醉酒三放他一条生路。

廖青峰脸色清冷,道:当时若是二少将他们除了,哪有今天的后患?这种人不能留!他们俩说话的时候,醉酒三又喊道:我还有消息!有大消息关于顾太太!关于顾盼宇!方锦如和廖青峰对视了一眼。

廖青峰道:慢着,把他带回来。

一个手下押着醉酒三回来。

其他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被带走。

醉酒三被抵住肩头跪在地上。

廖青峰道:说吧!说得没用的,死得更惨!醉酒三咬着牙道:顾太太。

顾太太,你答应我的事……方锦如道:我会尽力帮你求情。

其实这事从头到尾,我不过都是听黄牙王的!醉酒三开口道,黄牙王不是咱这的人,他从外地来,慢慢混开,但是手头拮据,这不,后来和我结识,说起闲话来,竟都说起顾氏这家,我便说起这顾少爷的事,说起顾少爷在狱中跟我说的事,然后黄牙王就说这里面可以捞一笔,所以后来才……才计划绑架了顾少爷。

廖青峰冷然道:这些话还用你再放屁?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这不计划绑架顾少爷的时候,就找人调查他平时去处,说起那丁弭力在德香园碰见他,倒是因为他去后台找一个唱大鼓的,这人是谁?还真是巧了!她就是在莺美楼的一个窑姐,名叫珠玉的。

你说天下的事真亏的是这么巧!黄牙王和这个珠玉竟然是老乡!而且黄牙王还玩过这个珠玉!当年珠玉的雏,她娘在老家就是卖给了这个黄牙王!那时候黄牙王手里还有点钱,后来黄牙王破落了才到了咱这。

黄牙王当时就说,这票要是不做,就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给的机会!于是黄牙王去找珠玉,想叫珠玉帮忙,没想到那小婊子半夜就和她老娘逃跑了!呸!果然是婊子无情!醉酒三说这话时,带着一丝滑稽的痛心疾首。

方锦如听他说的话,心中却是一震。

原来珠玉的清倌居然是假的。

顾盼宇为珠玉守身如玉,还等着成为珠玉的第一个男人,殊不知人家早就投了别人的怀抱了。

不过,这珠玉的身世也是够惨的,遇到这么个亲娘,怪不得这么能隐忍,一门心思想进顾家,吃了这么多苦,顾盼宇这根傻了吧唧的救命稻草。

肯定是要狠狠抓住的!廖青峰对醉酒三的话虽然没有听说的这么详尽,但也知道一二,此时不由地看了看方锦如的神色。

方锦如面上仍波澜不惊,反而抬头对廖青峰道:我方锦如说话算话,还希望你放了他。

廖青峰心中微微疑惑。

面前的方锦如倒不像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犹记得在德香园的后台见到她时,那时举枪对着她,她在角落里卷缩着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脸色也苍白怖人。

而如今仅过了这么久,面对这种形势。

她居然淡然处之,在这样的关头,竟然不知道能够以什么方法劝说了醉酒三。

让他去大舞厅报信。

廖青峰得知了消息,从后台拿了两串假项链,让醉酒三顺水推舟地进行,不要打草惊蛇,他们随后再进门。

以免使方锦如发生危险。

一切果然顺利。

可是这其中,若是没有方锦如先前对醉酒三的劝说,倒不会有这样大好的局面!如今想来,她果真不是普通女子!可那时她的贪生怕死,却又是因为什么?姑奶奶啊!爷爷!醉酒三胡乱叫着,我这可是戴罪立功啊!知道了。

廖青峰点了点头。

挥挥手,留他一条狗命。

屋外水声依旧。

方锦如被束缚久坐,胳膊腿都有些酸麻。

起初迈开的两步略有踉跄,廖青峰伸手去扶,一缕清香便飘入鼻翼。

突然心中的疑问便问了出来:顾太太,我听醉酒三说了详情,你既然料的这么准。

又何苦冒险,而不静静等着二少来救你?要知道。

要是惹怒了这帮家伙,说不定会面对什么呢!方锦如静了一瞬,缓缓抬眸:他会来救我么?廖青峰一滞。

方锦如苦笑道:若真是大张旗鼓了,黄四爷便更不会放过我了。

若是他按兵不动,黄四爷说不定不会对我怎样,只会如弃草芥一般把我扔给黄牙王他们,那么那时候我的结局,我自己也难以预料了。

不如抓住机会,和他们谈谈条件。

机会?这机会多么危险。

方锦如道:能够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的,那不叫机会。

沉默了片刻,两人出了门走进雨中,已有旁人在二人头顶撑了伞。

廖青峰压低声音在方锦如的耳畔道:黄四爷想探明的这个底,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像是钝刀在脖颈上摩擦。

虽没有血腥的效果,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后怕的那种感觉又席卷而来。

当被黄牙王等人带进这个门的时候,自己和自己打赌,兆苍会不会来救自己。

而黄四爷想探明的东西,兆苍如今偏就不遂他们的愿,不上他们的钩,不告诉他们答案。

方锦如自己,又如何得知?若是兆苍真的觉得自己重要,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冷静分析,还能坐得住么?若真是自己的女人,会恨不得第一时间见到她,看到她安好吧!你问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方锦如低声回道,我没有想过。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车上,车上竟没有开灯,像是与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融为一体。

廖青峰坐在她旁边,和前面说了声:开车。

凄风冷雨,方锦如此时才觉得有些瑟瑟发抖。

而倒座上,似还有个人,将一件外衣递到方锦如手里,似是要让她披上。

方锦如口中道着谢,手里已经将外衣拉至脖颈,盖着身体,淡淡烟草薄荷的清香隐隐传来。

她猛然抬头,想使劲看清对面坐着的人的面容,车灯猝然开启,车内也映亮了几分。

那倒座上,那人斜靠椅背,眸中沉敛光华漫不经心地落到方锦如脸上。

正是兆苍。

VIP卷 第一百零五章 杨婉莹走了在这场暴风雨后,夏日悄无声息地席卷了全城,天气突然变得热了起来,俊男靓女的着装也变得色调更加鲜艳可人,那露在外面的前胸后背,也凸显着这个血脉沸腾的季节。

前阵子的全城大停电,已经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报社的记者装模作样地代表大众声讨了电力部门的无作为,要他们向大众作出交代,但最终也便不了了之。

在这社会中的事,往往是这样,拖延着拖延着,也就拖得不见了踪迹。

上次在全城大停电被掳走的事情,除了自己和二少等人知道,家里人是一无所知,他们只当是暴雨太大,全城又都停了电,所以方锦如才回家晚了。

而且四遭昏暗,门房也没看清送她回来的车子究竟是谁的。

而对于黄牙王等人,那时二少等人解救了方锦如,就将黄牙王等人处理了,具体怎么处理的,二少并没有过多透露,但是方锦如知道,也许以后都见不到黄牙王了。

而与此同时,因为醉酒三透露的信息,这黄牙王的消失,对于住在隔壁的珠玉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事后罗复春倒是还打来电话,说他去包厢找方锦如,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方锦如也不点破,只说碰见熟人提前走了。

而之后,再不与罗复春多往来。

罗复春倒是守信,该送的戏票还是送来,而方锦如也将戏票送给中原股份有限公司的王部长,做好人情,倒还算是顺利。

此时如今过去了这么久,方锦如回忆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反而不是在昏暗小屋中自我救赎的过程,而是当惊魂甫定。

在廖青峰的引领之下坐上院外的汽车,车灯骤亮之时,那倒座上兆苍的沉寂眼神,像是经历了漫长雾霭,突然在倥偬中出现了朗朗月照。

方锦如安稳在家休息了段时日。

前世,在这样的季节里,方锦如就开始久久卧于病榻了。

而今生,自由行走的她,更珍惜这健康的生活。

倒是顾老爷,却像是受了风热。

一直身体不适。

经过了这场劫难的心悸,方锦如更觉时间飞逝,想加快行动的步伐。

又开始暗地里与蓝光侦探所走动,另一方面,于江云若,她其实也暗暗动了要追求他的心思。

因为杨婉莹,终于要走了。

这日天气明媚。

整个世界都在艳阳之下,像是万物都发着光芒。

码头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深蓝色的海面连绵起伏,海天交界处,像是要与澄澈的蓝天融为一体。

轮船烟囱喷出股股浓烟,行色匆匆的旅客携着行李箱笼鱼贯而过。

与送别的亲朋在入闸铁栏外挥手道别。

杨婉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长款风衣,低沿软帽缀着面网,手上戴着蕾丝手套。

一身的潮流气息,她倒是笑语盈盈,似并不对将要到来的别离伤感。

江云若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小马甲,方锦如穿着一袭碧色旗袍,都站在杨婉莹面前与她依依惜别。

我回家之后就直接收拾出国了。

以后恐怕很久不能相见,下次相见的时候。

也不知你们会变成了什么样子。

到时候,锦如说不定都抱上了娃娃,云若说不定都成婚了呢!杨婉莹笑着说道。

江云若唇角虽挂着笑意,眉间却掩不住的离愁,道:别忘了我们。

杨婉莹道:忘倒是忘不了,可是你也该早点为自己打算打算,收收风流性子。

她这时说起话来,倒像是长辈的口吻。

过了会儿,又拉住方锦如的手道: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江云若皱皱眉,离了两步。

杨婉莹又神神秘秘地笑着拉着方锦如,咬着耳朵道:家是人的生处,也是人的死处,如果到了死处却想活下去,该怎么办?我告诉你,过不了就离婚!我看你像是新式的女子,总应该明白这追求自由、打破传统礼教的潮流!方锦如没想到杨婉莹神神秘秘地就是要和自己说这个话,在啼笑之间倒还是有几分感动,对于自己而言,离婚是件司空见惯的事,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事却还是在强大的封建势力镇压之下,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方锦如道:我听说,民法草案中,关于离婚的规定是假若夫妻不和而双方同意离婚,男不满30岁,女不满25岁,须得到父母的允许。

杨婉莹有微微讶异,道:你果然动了这个心思!继而又道:路是人走的,你是机灵人,总有自己的法子。

方锦如笑着回握住她的纤手,虽搁着手套,却仍是温暖。

这短短接触下来,杨婉莹确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这回她走了,不仅对自己的事业前途上是个损失,而且也是友情上的一个损失。

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样想着,心中便有了惜别的意思,很容易表现在了面上。

杨婉莹又道:瞧瞧,怎么说着话要哭是怎么着?我这是奔我的大好前程去了,你还要拦着我不成?方锦如笑道:我哪敢啊!杨婉莹突然又敛了笑容,道: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关注一下时局,很多东西,你也许不知道,我虽风闻一二,倒也不是十分清楚,你们若是要投什么资金,可还别忘了这些。

一旦发生战乱,很多事情就会停了,趁着和平做的事,要赶紧做。

说到这里,又笑道:趁着年轻时候做的事,也要赶紧做!别像我似的,都成老姑娘了,还没人要呢!方锦如明白杨婉莹的意思,时局动乱,她是怕顾家、方家投资失败,自己离婚就没了半点依靠,便点头道:我知道。

而且你也不是老姑娘,正青春呢不是?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场,才又把江云若唤回身边。

江云若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笑道:你们这俩人倒是神秘,生生把我撇在一边。

三人正说着,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却拿着手里的传单,走到三人身旁,发了一张,嘴里道:夏凉夜孔明灯活动,许下心愿,望来参与。

杨婉莹接过来一瞧,那传单上写的是夜里在这会有放孔明灯的活动,便扑哧笑了,道:这孩子,倒真是会平添离愁!然后将传单塞到江云若的怀里,道:你来帮我许个愿吧!就愿我们的未来都过的好!江云若苦笑,方锦如却心中一动,道:好,只可惜你要回家去了,不能一起。

等你回来,我们再聚。

江云若听了方锦如的话,更是一滞,不由地转头望了她一眼。

上次在她的卧房中,她轻轻启齿,将自己的名字缓缓吐出的神情,犹在脑中盘旋,每每回忆起来,又会伴着那首轻灵的乐曲,想起那在舞台上唱歌的女子,一切有些混乱模糊,但那时方锦如的澄澈眼神,却又在这迷蒙之中格外突显出来。

而此时,听到方锦如的话,江云若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拒绝的言辞就在嘴边,却顿了顿,竟没有说出口,当错过了那个时分,却听到杨婉莹已经抚掌道:好,你们好好玩吧,希望我在远远的海上,还能看到你们升起的孔明灯!这一刻,江云若只好又把话语咽回了肚中。

他从未怕与一个女人独处,不论这女人是骄傲还是卑微,是艳丽还是朴素,可是,他如今却有些怕与方锦如独处,他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和她在一起,有种微妙而不同的感觉,两人明明应该拉开距离,可是她的目光中,却总是对自己怀着一种近乎于生死般的依恋,似乎推开她去,下一刻,她便会消亡。

那么,便不敢推开她去,不舍推开她去。

汽笛又鸣了一遍,杨婉莹携着小皮箱挥挥手,走上了轮船。

遥遥望着轮船离岸,江云若觉得心中有一丝迷茫幻念像是唰地一声终被斩断,而失落转头,迎上方锦如的目光,心里却陡然又升上一股迷茫。

我们晚上吃什么?方锦如的问话倒是十分随意自然。

江云若将心间的尴尬情绪收了,道:那边有几个海鲜酒楼,我们去吃海鲜吧。

方锦如笑得像个孩子,拍手道:好呀,我的最爱。

江云若一滞。

他明明知道方锦如说出的我的最爱指的是海鲜,可是放在此处此时,却莫名给自己心头抹上一缕焦躁,不由地开口道:可是,现在才一两点钟,离晚上还早的很,我们去做什么?我们去看电影吧!江云若觉得头都大了,此时眼前的方锦如,似乎和之前认识的人全然不同了一般,方锦如十六岁,而自己已经二十一岁,可是之前看她的言行见识,却都让自己忘了她的年龄,甚至很多时候觉得她比十八岁的顾盼宇要成熟许多。

可是如今,她这难得一见的调皮,倒又像是孩子的玩闹一般,而自己,像是带着妹妹出来玩的哥哥,她的请求,让自己有些不忍拒绝。

犹豫了片刻,压住心头的悸动慌张,还是点点头:好吧。

VIP卷 第一百零六章 约会ps:感谢坐望风雷的打赏!这城中的首家影院就建在沿海一线,叫做华中电影院。

而在它建设之前,看电影都是在戏院或茶馆用黑布一围而就的简陋放映场中。

据说这华中电影院的投资人是一位知名美籍华人,而建筑师也是国内的顶尖高手,所以建成之后,也成为城中一大建筑景观。

但是方锦如之前只在报纸上看过,这时站在这华中电影院里,才着实明白了报上所言非虚。

这华中电影院的建筑设计有些类似音乐厅,前大厅独特设计也是国内仅有的,四遭都是绝美彩绘,进入的瞬间有如走进华丽典雅宫殿一般。

楼下进口有缓冲厅,楼上进口是宽阔的西洋式螺旋阶梯。

加之是新落成不久,所有东西都崭新的,在光下一映,都是熠熠发光。

虽然此时的电影比起方锦如经历的后世来说,一切技术显得过于单薄了。

但是当她和江云若并肩坐在椅子上,一起抬头望着宽大的银幕,四下灯光都暗下来的时候,内心的悸动,却一点也不比看任何一部电影要少,反而更胜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耍了小心机,例如在江云若还未开口拒绝就要求晚上一起放孔明灯,又例如扮可爱问吃什么玩什么博取同情,她了解江云若的性子,一如他在大街上会对素不相识的孩子伸出援手、见义勇为一样,他的善良是那样柔软和令人温暖。

方锦如知道自己利用了他的温柔。

为了多和他在一起,为了单独和他约会,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此,这一刻,她倍加珍惜。

黑白影像所演出的故事,方锦如实际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上几眼,更多的时候。

她在那明明暗暗的光中,侧头望着江云若俊朗的侧脸,在放映厅昏暗的掩映下,她目光不再矫揉,而是灼灼如火。

她看着他的睫毛沉静温柔地一眨一眨,他的瞳仁中映着银幕中的映画,晶晶亮亮,他的脸颊时明时暗,变幻着好看的阴影,她不敢声张、不敢惊动他。

只这样细细地打量他,有那么几瞬,甚至想伸手去触碰他。

却又怕一旦伸手,眼前的美好就会如同肥皂泡泡一般,啪地一声破碎,消失不见。

她留意到他抬手将修长手指弓曲置于颏下,像是看到了什么紧张的戏码。

长指不自然地微微收紧。

方锦如也好奇,便也转回头去,再看看这电影里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

而实际上,江云若并非因为电影的故事而紧张。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其实是因他有些无法承受旁侧投来的目光。

他知道方锦如在望着她,但是他不敢回望过去。

一刻也不敢。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方锦如的可怜。

知道弟弟顾盼宇的凉薄,而自己,当和方锦如几次交递手帕、顾盼流连之后。

心底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可是,这又怎么可以?如同在本该生长麦芽的田地里繁茂地生出了不该有的野草,放了一把火将那野草烧尽,却没想到,那根蒂。

早已深深扎入地下,正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江云若从未惧怕过和女人的缱绻暧昧。

而今,他第一次怕了。

他有些畏惧方锦如,他畏惧她灼热的目光,他纵使察觉到了,也不敢表现出来,就置若罔闻,就仿若不知!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银幕,可是上面的男男女女晃来晃去,在演什么戏,却没有进入他的大脑,他的脑中,早已因为身边的人,因为这其中的伦理关系,变得一团乱麻、一塌糊涂!他甚至想过若是自己把方锦如从她现在身处的泥淖中解救出来会如何,只想一想开头,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便不愿再想下去。

后背上冷汗涔涔,他有些恨自己的动摇,恨自己的多情,怎么会被方锦如的几个眼神给魅惑!他甚至都有些迷惑,方锦如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在丈夫面前表现的包容,在家中事业上表现的聪慧。

见过她几次与人争吵,是据理力争,也见过她的亲哥哥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是了,正是那一巴掌,让自己对这一切害怕了。

那时候细雨丝丝的院中,她仰头倔强站在她哥哥的面前,他哥哥却不吝用最恶毒的眼神对待她,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嫩白的脸颊霎时有了绯红的指印。

就在那一刻,心尖突然痛了一下。

江云若被自己的反应惊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浮上这样的心思。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悯,又或者只是一时细雨激起的愁绪,他拼命为这一霎的心疼找着借口。

他不敢再往前走,不敢靠得她更近。

可是那一刻,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哥哥方锦然的手再度扬起,似还要伤害她!又岂能坐视不理?你们兄妹俩在这儿呢!他突然喊出这个话,打断了她哥哥的举动。

他怀着心中的忐忑悸动,仿若没有看到方锦如眼中骤然升起的足以攫住心脏的哀伤,他嘴里吐出的话仿佛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下雨了,你们别淋了,当心着凉!我可不陪你们发疯淋雨了,你们也快些进屋吧!一步步缓缓撑伞走过,敛住所有表情,谁也没有看到他持伞的手微微收紧,细雨掩饰了他那抹微不可察的慌乱,他静静地漠然走过了,才舒了一口气,如履薄冰!他走过之后遇到了顾盼宇,对他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我看到你太太在雨中哭,你好歹表现表现,给个拥抱哄哄总是可以的吧!顾盼宇听了他的话去寻方锦如了,他没有打听下文。

如同用温暖的手掌去接那天上落下的雪花,却又不能让那雪花融化一般,只用极轻柔的动作,他觉得那时的他做到了。

可是,当这一刻,与方锦如并肩。

相距咫尺地坐在电影院里,却对自己又丧失了信心,只怕自己会一念间行差踏错,习惯了游戏花丛,却唯独不想去碰眼前的这一朵!左边的情侣已经开始搂抱,右前方的情侣更甚,双舌交缠,已经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江云若不敢再看,忙将目光定在大银幕上,不再乱望!一场电影看下来。

方锦如和江云若都是各怀鬼胎,向外走的时候,不免要交流观影体会。

却都说的模棱两可。

江云若的汽车放在电影院的停车场没有动,两人散步到了海鲜酒楼,点了几道可口小吃,边吃边聊。

令他惊异的是,方锦如的许多看法。

竟和杨婉莹出奇的相似,自己本以为杨婉莹是自己见过的最超尘前卫的人,却没想到方锦如的思想,却更发达得多,聪慧睿智得多。

杨婉莹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他有时候总以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可是这方锦如却比自己年轻许多。

她这样的见识,又是怎么来的?江云若暗自感慨,却又并不外露出来。

吃过了晚餐。

两人沿着海边向汇海广场散步。

那是宣传单上所说的,集合放孔明灯的地方。

此时正是黄昏,一轮夕阳正缓缓没入地平线下,落日熔金,余晖似火。

将碧蓝海水也染成了耀眼金色。

一波波的海浪,像一片片烈烈燃烧着的火焰。

闪烁着,滚动着,消失了。

而后面的一排,则又闪烁着,滚动着涌了过来!那盛大恢宏的浩淼繁景,使人不得不心念沉沦。

江云若面对这夕阳如醉,也是有些动容,两人凭栏而立,江云若道:这海景倒让我想起一句古诗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方锦如笑笑,道:我倒不是想起这个。

我想起几句现代诗来。

江云若扬眉道:哦?你说来看看。

方锦如幽幽开口道:我在的这一夜浮现出对你的回忆。

河水用自己固执的呻吟与海连接。

被抛弃的人儿如同晨曦中的码头。

是离去的时候了,哦,被抛弃的我。

江云若似是一顿,道:这是智利的新诗吧,你怎么知道?说到这里,脸色被夕照映得更红。

方锦如笑道:后面的几句你知道吗?江云若不语,方锦如又低声朗诵道:那是漆黑、漆黑的岛屿上的孤独,那里,可爱的人儿,你的双臂款待了我。

我如饥似渴,你是那可口的水果。

那是伤痛和毁灭,你就是那奇迹……在你的身上,我的欲望最可怕,又短暂,最颠倒,又沉醉,最紧张,又贪婪!……哦,那被咬过的嘴唇;哦,那被亲吻过的肢体;哦,那如饥似渴的牙齿;哦,那扭缠在一起的躯体。

哦,那充满希望与奋力的疯狂的爱,我和你结合在一起,爱得尽竭全力!心惊肉跳!江云若听着方锦如一字一句朗诵出这首诗来,只觉浑身热血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心田中那蠢蠢欲动的野草,似正疯狂地萌发拔节。

一时脸上似有火烧一般,只掩住尴尬,微赧道:你竟能全数背过。

方锦如淡淡道:多读了几遍,也便记住了。

金光勾勒出她的侧影,灿然姣好的轮廓,但那眼中的碎芒,却似零落成尘,有着淡淡的失落和忧伤。

她眼中浮上的伤,江云若无法读懂。

这首诗,前世,江云若曾经在她的耳畔掩卷,用着最美丽魅惑的声音诵读过!当他念到那一句哦,那充满希望与奋力的疯狂的爱,我和你结合在一起,爱得尽竭全力。

他便扔了书,扑住方锦如,翻身而上。

那时,方锦如挣扎嬉笑,下一秒,却已被他狠狠吻住。

那时,两人喘息渐重,呼吸急促,喉咙发紧,似有电流游走在四肢。

他的温热气息酥酥撩拨在耳畔,他的唇游走颈项,轻啄磨蹭,忽一下咬在耳垂之上,激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紧绷……而如今,就在当面,方锦如却学了他前世的语调背诵而出,一字一顿,可当她望住江云若的表情,却唯余淡然。

方锦如心中下了狠,说我是孟浪风流也好,说是撩拨挑逗也罢,我坦然的爱摆在你面前,将一颗悸动的心呈在你面前了,你要如何对待!VIP卷 第一百零七章 孔明灯落照融融的暖意扑在侧脸上,望着方锦如软软的发丝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江云若觉得身上像是有小虫在攀爬撕咬,喉头中突然干涩,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喑哑:你念的……很好听。

说了这话,回忆起脸红心跳的诗句来,又暗暗觉得后悔,好听什么!弟媳在自己面前背诵这么露骨的情诗,自己还说好听?这是纵容吗?他望着她胸口微微起伏,长睫的阴影投射在脸上,眼神扑朔迷离,如抹了蜜的樱桃一般的嘴唇拢起,似要吐出话音。

他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

云……当仅仅这一个字吐出的时候,江云若忙打断了她,说道:我们别在这站着了,走吧。

说着,就已经先自跨开步子转身走开。

方锦如一滞,极细微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了他。

到了汇海广场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民众和学生,几个带着蓝色学生帽的男孩站在广场中央,一眼看到了江云若和方锦如,快步走了过来,道:是来参加活动的吧?来,这边有笔,洋火,和孔明灯,来领吧。

江云若和方锦如对视了一眼,虽有疑惑,却还是跟着去了。

领了这些物件,撑起孔明灯,江云若和方锦如又持了发放的墨笔,在那澄净白纸上唰唰写着字。

江云若运笔,遒劲有力地写着:愿皆安好。

他写毕,在路灯下见方锦如仍垂眸认真一笔一划写着,便不由地探头去望。

这一望,却又是心中一顿。

方锦如写的是:愿再续前缘。

前缘?许是自己想多了,江云若心道,这方锦如应该还是娴静规矩的女子。

她还是希望过上安稳的生活,夫唱妇随的吧?她的小小心思,还是期盼着和顾盼宇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吧?陡然心安,却又有一丝迷蒙的失落。

说不清楚。

入夜的海风不比白日,泛上凌冽,吹面生寒。

浩瀚苍穹已然升腾而起鹅黄色的星星点点,是广场上有人已经放飞了孔明灯,飘飘忽忽地飞上云天去。

低一些的,尚能在橘红光映照下依稀辨明一些诸如心想事成的字样。

江云若拿着灯底两侧,柔声道:你点火吧。

方锦如望了他一眼。

他的眸光柔和,在这光晕之下,似蕴着千万繁星。

烁烁发亮。

心头没来由地像是有暖火在烤,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终于不发一言地划了火柴,用手拢住,小心将棉花点着。

随后也帮着拉住灯底,片刻,双手感到那孔明灯有升腾之势,江云若和方锦如在这橘色光芒之中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起松手,那孔明灯便脱离了束缚。

徐徐上升,带着心愿,向着那夜空而去。

汇在一片繁星点点里。

方锦如和江云若仰头望着这美景,海风微微吹动,孔明灯升到半空,却突然被海风吹得飘飘忽忽,似那中间的火烛就要燃烧到纸壁。

将代表心愿的灯体烧尽。

方锦如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

想要瞧清楚自己亲手冉冉升起的灯是否安宁,却突然听到身后人群骚动,有年轻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她只好收回了目光,和江云若一起回头望去。

不知何时,发放孔明灯的学生都整齐排成了队伍,在路灯下,拉起了条幅。

条幅上在灯下映照,清晰字体写着:抵制日货!一个学生站在广场中央雕塑的石阶上,居高临下,手里拿着用报纸拢成的喇叭,喊道:同学们,同胞们,我等实际上是省学生大会各干事,商定于今日在此邀请诸位参加活动,是以此契机,望以诸位通达的社会力量,唤起社会国家观念,及购用国货之决心!诸位都在孔明灯上书写了各自的心愿,有愿天下太平者,有愿事业通达者,亦有愿财源广进者,诸位都是在码头轮渡送人接人的往来者,家中有生意者众,结交四通八达者甚,诸位各人心愿无可厚非,在此之外,有可曾想过我们国家,我们中华?方锦如看到这里,便解除了心头的迷惑,本来接到传单的时候,就觉得似乎那些学生举办这活动的目的并不单一,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她转头望了望江云若,他也是一脸肃然,注视聆听着学生们的举动和讲话。

那学生领袖神情激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吾国积弱久矣,是人心不齐所致!日本无礼要求二十一条件之时,国民曾抵制日货,表示国民救国之心,奔走呼号,颇达高度,乃不旬月,而烟消云散!三分钟热度,只遭人耻笑!日人狼子野心不死,提出和会,强要我国领土,侵我国权!此若不争,呜呼我国绵延大好河山,恐不复为我有矣!自后我炎黄子子孙孙,作日人牛马,朝鲜印度,前车可鉴!世界伤心之争,殊有甚于此者也?!在这里,借此时机,我等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讲讲!不知道诸位的意思如何?咱们都是炎黄子孙,死了也是埋葬在中国的土地上,岂不都是愿做中国的国民!你们不见报纸上,天天说有数十万劣货进口么?你们现在钱是有了,诸位都是有生意成功的人士,就算不贩卖他们的劣货也不见得饿死了!为什么一定要贩卖他们的货呢?难道国货不能赚钱吗?你们想贩卖劣货,就立刻能成富翁吗?你们不看看高丽的有钱人,如今都到哪里去了?你们只看到眼前,就不为子孙后代想想吗?外国人如今耻笑我们抵制日货三分钟热度,都是你们这些老板贩卖劣货造成的!你们将劣货改头换面,充当国货,鱼目混珠,出售市上,你们的廉耻哪里去了,心肝哪里去了?日本企图强夺我之生命财产。

以灭我国家而供其贪欲。

我们身为中华儿女,振臂向商界的各位精英人士高呼,大家快苏醒快苏醒,万众要齐心要齐心!说到这里,方锦如已经对他们的将大家聚集在一起的目的了然于胸,同时,也被这群学生的所表现出来的爱国激情与热情所点燃,心中激荡!此时日本的侵略野心刚露锋芒,如同这些学生所说,虽然商界也有商会在之前有所行动。

但是做事总是一阵风潮,风潮过去之后,又都抛到脑后。

这些学生干事倒是很有头脑。

今日码头的轮船,是上等船位,乘坐的人士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生意上四通八达的人士,这样的人送客的朋友。

也都是圈内圈外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那些学生发传单的人,也都是捡穿戴体面的人才发放,因此晚上闲来无事来参与的,除了学生,大都是混迹生意场上的人士。

那学生说完。

又有一个女学生踏上阶梯去,振臂高呼,说到外交失败、亡国惨痛之处。

台上台下的学生群情汹涌,痛哭流涕,齐声高呼:杀国贼!那女学生又朗声喊道:我们为中华而振臂高呼,可是警察游击队总是闻风驰至,勒令解散。

并用枪托殴击我们学生!前阵子,在检查日货和示威游行的斗争中。

因与军警搏斗受伤致死者就有我们四名同学!当我们举行追悼大会时,群情激愤,再度展开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可当我们游行队伍行至繁华路段百货公司时,突然出现大批军警,挥舞刺刀枪托向我们手无寸铁的学生乱撞乱刺,逮捕学生代表十一人。

直到三天后,在社会舆论压力之下,他们才不得不将囚在公司内的学生释放!即便如此,我们的决心毫不动摇!诸位,当此危急之间,如果朝野上下,还不振作奋发,亡国就在眼前!如今我们这么说了,哪位愿意上台来,作个代表,与我等学生一起振臂高呼?虽然被学生们说的群情激奋,但是台下的成熟人士在此时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愿意登台的。

有人低声说道:这时候上去凑热闹,一会儿警察来了,肯定就被抓走了。

还有人说:这关我们什么事?一个人、二个人的,能做成什么气候?更有人说:我还当是放孔明灯来玩的,却没想到被戏弄了,是来听教育的。

那女学生见人群骚动,却没有一个商业人士愿意登台,乌黑半月牙刘海下的小脸,急得通红。

正在此时,却见人群中有一靓丽女郎,缓缓走上台阶,到那女学生身旁站定,飒然转身,拉起女学生的小手,朗声道:我愿同你们一起高呼,抵制日货,唤民觉醒,从我做起!她穿着一袭碧色旗袍,勾勒出窈窕身段,青丝高束之下,巴掌大的小脸映着一派清气,双颊粉嫩,在女学生的旁边站定,虽穿戴打扮成熟,可吹弹可破的肌肤却比女学生还要年轻几分。

可是此刻,她的笃定目光却冷厉如刀,像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勇士,傲然立在风中,衣袂猎猎而动!正是方锦如!江云若正听那女学生讲话,却觉得身边有异,还未及反应过来,却猛然见到方锦如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迈步走上台去,与学生站在一起!那女学生感激地看了一眼方锦如,拉着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带头唱起了爱国歌曲,学生们也都在她的带领下,齐声高歌:救国储金,国民责任应当尽。

吾爱吾国,吾尽吾心。

解囊者热忱,慷慨输将。

勿稍退让,巨款立成。

设兵工厂,练海陆军,百业振兴。

凭此实力,御外侮,谁敢侵。

方锦如虽不会唱,却也和她们一起挥手,待一曲唱毕,那女学生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能够站出来!方锦如道:提倡国货运动与抵制日货运动要相辅而行,同时发起。

要想使行动进展,还需要协同总商会的力量,通告各帮董事分别召集各同业,开会劝用国货。

只有这样,全国各地帮会、商会,亦将相继而起。

或组织国货维持会,或成立劝用国货会,或组建国货负贩团,或设立国货专销机构。

与抵制日货一样,提倡国货运动也将以一日千里之势,很快普及全国!那女学生道:正是,你说的太好了!台下有人也听到方锦如的话,道:这姑娘看起来像是学生,可是言谈却成熟得多,不只说空话,而是提出切实有力的作为,在这时候站上去,倒也是一腔热忱,她是谁?此时有人道:诶,我好像见过她……哦,她不就是顾氏食品的少奶奶?我记得司马英楠的酒会上,她三言两语就戳破了歹人的奸计!哦!原来是她!江云若在人群中听到已有人认出了方锦如,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刚想要走过去劝说她先回来,却听到不远处隆隆靴履声渐近。

有人喊道:军警来啦!军警来抓人啦!人群立即像是翻涌的潮水一般四散开来,那海中惊涛拍岸,人潮却也不逊色!江云若淹没在人流中,眼见随波逐流,离着方锦如越来越远,见她被那女学生一把拉住,跟着学生流一起从岸边的栈道小径跑远,心里更是着急,她混在学生之中,只会更加危险!他心里一焦躁,便卯足了一股劲,像是逆水行舟,不断推开阻挠他的人流,终于冲破人潮,向着方锦如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方锦如的手被那女学生拽着,挣脱不开,在这紧张时刻,周遭喊声震天,她的声音也被轻而易举地淹没了,在如潮涌般的人群中寻找江云若的身影,哪里还能看得见!被女学生拽着跑了一段,终于在她的呼喊声中那女学生回过头来,注意到她的挣扎,道:这时候,若不跑,只会被抓住,给自己添麻烦,我们倒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让你有危险,军警抓了你,定然会贪你许多钱,否则就判你的罪!你要往回走什么!方锦如道:我有朋友在后面。

都这个时候了,你的朋友自然会跟着人群跑散,你这样回去,能找到他吗?方锦如回头望了望,似在路灯之下,见到江云若的人影一闪,又淹没在人潮人海中,一时心急,拼尽全力甩开她的手道:谢谢你了,你还是自己走吧!言毕,不再跟着那女学生跑,反而向着方才看到江云若的方向跑去。

她和女学生站的地方本就在海边,铁阑年久失修,多处腐败,站在海边的人,一着不慎就容易掉进水里。

方锦如不会游泳,小心闪过奔涌人潮,惊魂甫定,却陡然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学生中疾奔过来,推搡开学生人群,有学生脚下不稳,又陆续向旁边倒去,而这连锁反应到了方锦如的身边,却更是猛烈!方锦如只觉身子被猛撞了一下,向外闪了两步,重心不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脚下已经腾空,从那沿海的栈道上,向着水中跌去!VIP卷 第一百零八章 别怕!扑通一声。

方锦如只觉刹那间海水没顶,从口鼻灌入,似轰然间从鼻梁到头顶穿过一道锐利剑刃,噬心刺骨的疼痛!耳边哗哗水声和隐约的叫喊声,又好似遁入一片迷蒙之中,听不分明。

慌乱不堪的心跳以及周身濒死的麻木感,一切都像是前世死亡的那一幕在重演!就像前世最后的记忆里,当自己浸在猪笼里,满目被鲜血的色彩盈满,在弥留之际,遥遥地听到家仆的呼喊,喊的是表少爷,有水花声,有江云若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是江云若跳下水来救自己了么?方锦如不得而知,她的思维已经在水中消亡……而今,她觉得身子一直不停下坠,像是有股黑暗的力量,从水底拖住她一样,她想挣扎,却又挣脱不了,只能任凭氧气慢慢耗尽,她看着自己嘴鼻里冒出的气泡,神智已经开始慢慢模糊。

她不甘心,倘若这一世就这么结束了,她不甘心呐!她的乌黑发髻已经在海水的冲刷中披散开来,在水中飘浮,像是一幅晕染的水墨画,带着一种凄然的绝美。

突然,一只大手稳稳拖住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下坠。

方锦如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出于求生的本能,拼命攀住那人的身形。

那人似觉察到她濒临窒息,若她再不呼进空气就怕是来不及,便猛然将她拽向怀中,纤薄嘴唇压上她的苍白冰冷的樱唇,一股怀着温暖的气流忽地吹入,从口腔直抵胸肺。

方锦如绝望的窒息稍解,近在咫尺的面容霎时变得清晰!他俊朗的面容上是满满的焦急与心悸,本就白皙的肤质在水中显得更加雪白。

是江云若!他拼劲全力抱住她,仿佛怕一松手。

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他竭尽全力拉着她向上游去,在湍急的海水中他也呛了几口水,但是他一瞬也没停歇!方锦如不知道耳畔隆隆的心跳是自己的还是江云若的,只觉得突然间像是春天万物萌发,像是在久旱之后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甘雨,像是在黄沙漫漫的茫茫戈壁突然见到了一片绿洲,像是历尽黑暗劫难突然迎来了第一线曙光,生的希望突然贯穿了全身,当自己栖身于江云若的怀中,突然所有恐惧都消失不见。

他的怀抱,像是有魔力一般,能击退世间多有恶灵。

销毁心底所有胆怯,只要在他的怀里,甚至连死也不怕!片刻之后,两人终于哗地一声如蛟龙出水。

江云若抱着方锦如到了岸上,双双卧在地上。

他拍打着方锦如的后背。

她又咳出了好些海水。

但是,还未来得及多问几句关切的话,只听见蹬蹬的脚步声,伴随着学生的惨叫,军警的身影已经持着枪柄袭了过来,在江云若和方锦如附近的学生都受到了袭击!那枪柄很重。

军警像是红了眼,也不看清对手就拼力乱戳!方锦如刚觉仓惶,这刹那的工夫。

江云若却已经翻身而上,将她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肉身来保护她。

她抬头望去,尚有水珠顺着他的鬓发滚落,到了颏下。

凝结成一点晶莹,又滴落到方锦如的白颈之上。

周围的喧嚣与争吵似乎一霎离得自己已经十万八千里之遥。

这臂弯之内的方寸世界。

刹那之间,已如春暖花开。

他隆隆有声的心跳搁着湿漉漉的衣服传递而来,像是晨钟暮鼓般,一下下叩响在心上!他纤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似在承受着痛楚,方才就是用这柔软双唇,在水中度气给自己,那一刻,似冉冉孔明灯的心愿已经达成。

军警揍了一顿学生,江云若的背上也挨了一下,这之后,一个领头模样的喊道:把这些都带回去。

他的手下得令,要将围堵住的六个学生和江云若、方锦如一共八人押解回去,当看到江、方二人都是湿漉漉的时候,更是眉头大皱,一则是着装一看就像是社会人士,二则两人刚才好像都落了水,正犹豫不决,那领头的似也看到了,说道:统统带回去!那穿旗袍的刚才也上去发话来着,他们都是一伙的!江云若和那军警辩解了什么,可是军警却像是失聪一般,只顾着自己抓了几个人好回去论功行赏,也不顾是不是冤枉的了。

走到那领头的军警旁边,方锦如瞥了他一眼,他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身量不高,三角眼。

刘队,抓了八个。

有人向他报告说。

嗯,大鱼都跑了,这些虾兵蟹将回去交差吧。

他叹了口气。

刘队,那两个落水的……带回去再说。

这刘队长似乎对下面的问话略有愠意。

警士们便不再说话,将这八人一起押回警局。

路上,江云若一直无法靠近方锦如,唯一得了个机会,对她说了句:别怕,我……还没说完,就被军警劈头打了一下,拽了回去。

他目光灼灼地回望方锦如,方锦如只唇角挂上一个粲然微笑,向他点了点头。

有他在,有江云若,自己又怕什么呢?回了警局,因为方锦如是女人,与那些一起被抓获的人分别关押,她享受的还是独立的单间小号待遇,单人铜床上面没有褥子,就搭着些发潮的木板,一个枕头,一条棉被。

虽现在天气渐暖,但是由于方才在水里这一折腾,又跟着一路押回警局,早就冻得瑟瑟发抖,此时也顾不上那棉被散发的霉味,便爬上了冰冷的小床坐着,将那棉被盖在身上保暖。

等了一阵,也没见人提审,方锦如要求打电话,却也无人应声,仿佛那些军警的任务就是充盈监牢,这把人抓来了,就完事了。

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小号门口响起脚步声,一个警士说道:方锦如。

方锦如忙起身应道:是我。

嗯,那人的语气淡漠,像是机器人,与你同时进来的有个叫江云若的,家里已经来保释他了,他走了,叫我给你捎个话,叫你别害怕,他会想办法。

方锦如只觉心里轰隆一声,江云若走了?他不可能扔下自己不管,这么说,是自己无法被保释?想到这里,忙问道:警官,警官,他没有保释我么?我们是一起的,为什么还关着我?哦,他只是路过的,没有什么事,但是你嘛,有学生交代,你是上去领头的,所以暂时不能保释。

好了,意思我也带到了,你先老实呆着吧。

方锦如明白,这警官带来江云若的消息,也定然是江云若给了他些好处,此时也不忘道了谢,听那脚步声远去,自己复又回到小床上。

没想到自己支持了一下学生运动,居然会被当成作乱分子给抓起来,看来这一夜,要在这小号中度过了,不过她相信江云若一定有办法将她救出去,说不定此时正在焦心着急,想起他心疼的眼神,在这凄然的牢狱之中,心底却又泛上一丝甜蜜。

青山路十五号的花园洋房里,江云若和母亲正在争吵。

江母道:你疯了是吗?这我把你从牢中保释出来,你不感激我不说,还责怪我不救方锦如,我不是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了,要是能保释她,我会不保释吗?警官说她是学生领袖,就是领导这聚众集会的!你看看你的样子,叫你去洗澡你也不去,在这着急着和我嚷嚷,有用吗?江云若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她在里面一定急死了。

你给我回来!江母跺脚道,你当那警局是你家开的?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方锦如被关押在单独小号里,过一晚上也出不了什么事,我和顾家商量商量,明早就活动让人把她解救出来,你就算现在去和警察拼命,也只会落得个浑身枪窟窿的下场,想想吧!江云若叹气道:唉,都怪我!怪你什么事?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孩子!去送送婉莹,居然能弄出这样的事来,说起来,你们下午就该回来了,却还拖延到晚上,去声源什么学生运动,这事,这不自找的吗?还有,你们怎么还会掉进水里的?我看啊,那方锦如不仅脾气大得吓人,这做事也是乱七八糟,运气上也是糟糕,活脱脱一个扫把星啊!江云若瞪眼道:她都到这等惨境了你怎么还要这么诋毁她?哟,关你什么事啊!你倒和我瞪起眼来了,你快去洗澡吧,我得给顾家打电话了。

江云若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急得拍了一下沙发背,蹬蹬上了楼。

昏暗监牢里,方锦如在小床上正迷迷糊糊,突然一阵刺耳的金属声响起,跟着一阵扯着嗓子的呼喊:起来,快!方锦如睁开眼来,两个警员已经立在床前,在昏暗灯光之下,看不清面容,只厉鬼般的两个黑影。

黑影道:提审啦!走!言毕,就一左一右押着她出了小号,顺着一排监牢的甬道向前走,这甬道狭长,光线昏暗,方锦如心中嘀咕,这看来并未天亮,可是他们却连夜提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警官,几点了?方锦如客气地问左边的一个警员。

那警员白了她一眼不说话,右边的倒似是好心,道:凌晨一点多了。

VIP卷 第一百零九章 审讯刑讯室里,刘队长正襟危坐,他旁边一个警员正点头哈腰地给他点烟倒茶,道:刘队啊,这督察长还没来,也没个指示,我们就私自审讯,这……刘队长劈头给了他一巴掌,道:要不说你是新来的傻蛋,要是我们警司里人人都像你这么蠢,我们都要饿死了!那新警员还是不明所以。

刘队长没好气地解释道:瞧见那女人了没?穿戴打扮,是不是生意人?至少是哪家的小姐、太太,这里面的好处,你还不懂吗?说到这里,刘队长捻起了指头。

那新警员这才明白过来,拉着长腔哦着,冲着刘队长比出个大拇指。

这时,门声响动,方锦如被两名警员带了进来,刘队长示意将她安放在桌后正中的木椅上,她坐上去之后,那警员将椅子扶手的木板一卡,刚好将她的身体箍住,动弹不得。

束缚住她之后,两个警员又退出门去。

方锦如刚刚坐定,倏地一阵强光袭来。

那刘队长将桌子旁的立灯打亮,像探照灯似的打在方锦如的脸上,这耀眼刺激使她视觉暂盲,旁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那新警员站在刘队长旁边,瞧见这在白光下女人,眼前陡然一亮。

他没跟着出警,所以这是他第一遭见着方锦如。

他没想到要审讯的女犯人居然是这么漂亮!不知为何,她像是洗过澡一般,乌黑发亮的头发披散着,似乎还隐隐透着湿润,她的肌肤光洁如玉,浓淡相宜的眉黛之下,朗如秋水的双眸透着一股灵气。

身上单薄的碧色旗袍虽是蕴着湿气,却恰好紧紧贴身,包裹着她玲珑有度的身材。

她似因紧张,微微咬了咬下唇,这一举动,更引得这新警员喉头发紧,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名、名、名字!新警员看到刘队长的抬手示意,知道审讯开始,便张口开审,可是不知为何。

却成了个大结巴。

刘队长对他的结巴也很是不满,道:妈的,你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方锦如虽知道自己深陷不利境地。

可是这情形着实可笑,虽憋着笑,嘴角却仍是一勾,长睫轻颤,漾起了一丝浅笑。

那新警员更是看呆了。

刘队长嗨了一声。

自己拍了拍桌子,道:报上姓名!问你话呢!方锦如。

方锦如淡淡回应。

年龄!十六。

家庭住址!家庭成员!……基本问答持续了一会,新警员在一旁一一作着记录。

说吧!刘队长扬了扬头,蔑视地看着方锦如,为什么要组织学生运动?你们还有几个领头的,现在在哪?方锦如冷笑道:刘警官。

我看您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一定是才智过人,难道您看不出来我不是学生。

也不是组织者?少给我来这套!刘队长一拍桌子,方锦如,你给我听好了,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你这年纪就决定了你肯定是和那帮学生是一伙的!呵呵。

真是好笑,照你这么说。

天下十六七岁的男女都统统是那帮学生一伙的了?你怎么不去抓?你少强词夺理!刘队长拍了一下桌子,横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自己是顾氏食品的少奶奶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到了我这里,你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低着头,缩着脖子!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方锦如义正言辞道:刘队长,你明明知道那学生们说的是实话、好话、正义之话,你又是听了谁的命令,为难他们?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质疑我们督察处,是谁给你的豹子胆,我警告你,莫说你不过是顾家的一个少奶奶,就是顾老头子本人在这,也得低眉顺目地叫我一声爷爷!方锦如心中堵着一口气,这叫什么警察,根本和曾经绑架自己的市井流氓无异!索性扭头不再搭理他。

那刘队长见方锦如对他漠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我见你是女人,才给你留了两分情面,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嚣张,看来不教训教训你是撬不开你的口了。

方锦如忿然道:你叫我说什么?我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些学生,你也不信!那些学生尚且心怀国家,你呢,没事就知道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该作为的时候没有作为,拷打自己人倒来劲了!方锦如!你想顽抗是不是?你要知道,这作乱可大可小,就是把你判刑毙了,也是可能的!方锦如苦笑道:刘队长,刘警官,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按照流程来的话,也不会单单你一个人带着这么一个人,一共两个人来审讯我吧?我虽不懂这里面的详细,但也知道这事没必要这么着急吧?那新警员的脸色微赧,刘队长却哈哈笑了两声,大言不惭地说:也算你识相,我这是给你个机会,你若是明事理的人,活动活动,让我给法官求求情,还能给你个轻判,要不然,你要顽抗到底,咱们就这么耗着,你以为你占着单间还能有很久么?说到这里,站起来走到方锦如的身边,伸手在她的脸蛋上弹了一下,道:像你这么皮白肉嫩的,不知道在里头待上个半年,会变成什么样!他不过是个小队长,却如此放肆嚣张,根本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脸的小人得志的猥琐嘴脸,十分让人厌恶恶心。

方锦如冷声喝道:你放尊重点!我放尊重点?妈的,都到了这了你还玩什么刚烈?我告诉你,我就不尊重了,怎么着了?刘队长说着,那猥琐的枯手就覆上了方锦如的酥胸,狠狠地揉了一把。

方锦如见状猛然挣扎,带得那椅子都动了几下,几欲跌倒。

新警员仓惶低喊道:刘队!刘队长歪着嘴一笑,道: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能行么?以为我不过是一个小队长,就不拿我当回事?我告诉你,顾家少奶奶,即便到了外面道上,谁都得称我一声刘哥!方锦如恨得牙痒痒,方才他轻薄自己之时,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恨不得将他的狗爪子剁掉!帮会的黑暗势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社会各界,几乎处处渗透,这警察署里,有着帮会势力的爪牙,保护恶势力行事也不足为奇,甚至于方锦如之前有次看报,上面都曾译载英文报纸的一段消息,说帮会势力乘工潮澎湃之际,组织一大公司,专贩烟土,资本银二百七十万元,设总机关于某租界,其运土等事,由警察及海陆军保护,每箱烟纳贿甚巨云。

不过这条消息,只占据了小报的一角,淹没于林林总总的其他消息之中,后来,也便没了后文。

方锦如听他说了此言,本想提兆苍的名号,但是转念一想,却是不妥:一来,前阵子黄四爷的探查之风刚刚过去,这段日子以来兆苍也和她保持距离,她刚刚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不想参与他们这些势力的争斗,若是此时说出去,日后传扬出去,倒是又等于自己刚从火坑爬出来,又亲自跳入火坑。

二来,万一这小队长根本不是二少的势力范围之内,而是他的对手一伙,那恐怕说出兆苍的名字,更会陷自己于更困难的境地。

基于这两个原因,方锦如便没有多言,而是咬牙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的还不清楚吗?顾太太?你要是没有想好,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等想通了我们再来。

说着,刘队长作势要走。

慢着。

方锦如开口道,你要的条件都好说,但是你总得让我打个电话吧,要不然,什么东西也送不来不是?方锦如好汉不吃眼前亏,虽不知这刘队长到底是想要多少钱来填他自己的腰包,但是看这架势,却和敲诈无异,估计少不了,而且就算给了他钱,他也不能放自己出去,不过是平白敲诈罢了。

要求打电话,其实也是缓兵之计,一方面探查家里那边活动到什么地步,另一方面也给他做个合作的姿态,让他不要再继续为难自己。

岂料,这刘队长却笑道:嗳,不用这么麻烦,你要是想对我们的辛苦表示什么心意,我直接派人去府上拿便是!方锦如冷哼一声,心道,这和勒索有什么区别?刘警官,你这样做事,是不是不太合乎规矩?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说到这里,怒意已经浮上来,一双枯手互相搓着,猥琐淫荡的眼神将方锦如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是不是我摸的你很舒服,你舍不得我?说这话时,那脏手又向着方锦如的领口探去,这一次,似要贴着皮肉猥亵!那手触及方锦如的锁骨,方锦如已经抑制不住的怒意和恶心,大喊着:你给我滚!滚!把你的脏爪子拿开,你再敢动一下,我剁掉你的爪子去喂狗!那新警员似也有些激动,道:刘队长,这,这……刘队长哼哼道:小骚娘们,嘴倒是挺硬,你有什么本事,倒是都使出来看看,还想剁我的手?等下辈子吧!正纠缠着,就听着门口看守行礼的口令:督察长!刘队长和新警员听了一震,面面相觑,督察长怎么着深更半夜地跑来了?VIP卷 第一百一十章 姑奶奶饶命ps:感谢洛歆同学的评价票!!谢谢!!!~~~心中虽有疑惑,两人却也不得不毕恭毕敬地开了门,督察长看起来已经人过中年,一脸肃然,进了屋内,径直到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看方锦如,反而盯着刘队长和新警员问道:是谁让你们审讯的?刘队长听着督察长的语气并无苛责,只是淡淡吐出,心里稍定了些,道:我们这不是提高工作效率么!督察长嘴角勾了勾,笑道:你知道她是谁么?说着,手指了指方锦如。

刘队长得意一笑,道:知道。

心道,我当督察长这晚上来是做什么,原来也是为了分这一杯羹呀!都瞧上了顾氏有点钱,这顾家少奶奶参与了这个,这提前能得到的好处,可是少不了。

督察长道:知道就好。

刘队长附耳过去,低声说道:长官请放心,我等孝敬您,是天经地义。

督察长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点点头,勾了勾手,道: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刘队长心道,这家伙,还挺贪,这事还得和我说道说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一边心里骂着,一边笑盈盈地跟他出了刑讯室,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没人的拐角,督察长才住下脚步,脸上的笑意还在,此时在冷凄灯光下,却显得有些阴森。

刘队长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寒,却仍讪笑道:长官还有事要交代?督察长冷笑道:你有没有对她怎么样?没有啊!刘队长一脸无辜地瞪着眼,我只是问问她案子的事。

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她?督察长却问得详细。

呃……刘队长犹疑了一瞬,长官,你明白的……我虽动了动她,不过都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督察长咬牙冷笑道:也就是说你碰她了?打她了?没有!刘队长这次回答倒是干脆。

哦,督察长似微微舒了口气。

那怎么碰的她?抓抓头发么?刘队长彻底疑惑了,难道现在上头开始严抓审讯过程了?他满腹不解,话凝在嘴边,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见刘队长不回答,督察长的脸上顿时严肃,道:说话!就是碰了碰这里,刘队长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又指了指胸口,和这里。

督察长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从鼻子里长长出了口气。

拍了拍刘队长的肩膀,缓缓道:唉,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贪、太贱吧。

这回,我可保不住你了。

刘队长一听督察长猛然说出这话,吓了一跳,道:长官,您这是说哪的话啊?这犯人审讯起来。

可是什么手段都得用上的呀!您可不能因为这个撤我的职啊!刘队长不知走了多少关系才有了现在这铁饭碗的差事,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糊涂弄丢了。

督察长道:我哪说撤你的职了?哦,吓我一跳。

刘队长笑道,长官您真会开玩笑呐!督察长道:我可从来不会开玩笑!刘队长彻底懵了,哭丧着脸道:长官,您给我撂下实话吧。

这是要给我什么处分?督察长叹了口气,道:你惹了人了,这处分不是我给你的。

而是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刘队长更是吓得冷汗涔涔,道:长官,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道,不会吧,不过是一个顾氏食品的少奶奶。

怎么连督察长都护着她,难道是督察长的亲戚朋友?这样一想。

心里更是暗骂了自己不长眼神,忙鞠躬道: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亲朋,是我瞎了狗眼,我给您赔罪,我给您磕头!督察长看着刘队长的流氓习性,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道:嗳,我何时说她是我的亲朋了,我也不认识她!刘队长破涕为笑:哦,您也不认识她!那到底是谁要给我处分呀!哈哈,长官,您不是逗我呢吧?督察长敛了神色,压低声音,在刘队长的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一瞬,刘队长脸上的笑像是凝固成了雕塑。

片刻,他才不可置信地机械转头,脑门上全是霎时涌出的冷汗,瞪着眼,结巴道:我……我惹了这……这麻烦了?督察长清了清嗓子,道:小刘啊,你可别怪我啊!刘队长吓得抱住他的大腿,几欲哭喊:长官,您这回可得救救我,撤职也行,就给我留条命吧!长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长官!督察长叹道:我是救不了你咯!刘队长道:别这么说啊,长官,谁不知道您在督军那有人,您帮我求求情,肯定有用的,长官,看在我这么长时间跟在您鞍前马后的份上,您就救我一命吧!我是救不了你了。

第一,这事我答应了不与人说出去,第二,这都是你自找的,要是你没这么贪婪心急,哪有这一出?督察长摇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迈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道:用汽车送回去吧,别再耽误了。

夜风在走廊里呼啸,看着督察长的身影渐渐走远,刘队长觉得如坠冰窟,周身发寒。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审讯室,那新警员见他脸色不好,忙上前关切问道:刘队,没事吧?你怎么了?刘队长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新警员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出去了。

见新警员出了门,刘队长亲自走到方锦如的身边,小心翼翼又略带哆嗦地给她解开了椅子的镣铐。

方锦如有些疑惑,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反差这么大。

还未及想个透彻,只听扑通一声,刘队长已经突然跪在方锦如的面前。

痛哭流涕!方锦如吓了一跳,方才真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此时,却又觉得像是面对一个精神病患者,一直怔住说不出话来。

刘队长左右开弓,一边抽自己的嘴巴子一边泣道:我不是人!我趁人之危!我下贱!我不要脸!方锦如不动声色: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刘队长一听方锦如这么说,脸上的鼻涕眼泪流得更快了,道:求您饶我一命吧,我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就当我是个屁。

把我给放了吧!方锦如见他这恶心德性,心里已隐隐猜到了什么,笑道:刘哥。

您不是说外面都得称您一声刘哥么?怎么到了我跟前,倒成了又是乌龟又是屁的了?刘队长啪啪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道:我不是刘哥,在姑奶奶您面前嘴贱,我该打!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打我。

您踹我!您怎么解气怎么来!刘队长似乎觉得自己掌掴自己仍是不够,竟主动要求方锦如打他。

方锦如笑笑,道:我累了一天了,哪还有力气打你?刘队长忙磕起头来,砰砰作响,别的不多说。

直奔主题道:姑奶奶,姑奶奶,求您饶我一命!方锦如心中已经了然。

笑道:他找你了?刘队长依然咚咚磕着响头,道:是,是,我绝不多嘴,跟外人说一句就把舌头割了!只求留我一条狗命啊!姑奶奶!方锦如虽然表面上表现得淡定。

心里却也是微讶,看来真的是兆苍得到消息找人来解救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兆苍怎么知道自己被抓起来的,但是他的本事还真不小,能够让督察长亲自来传话,而且从这姓刘的说的话中分析,他还特意交代了不能和外人说,以保证这消息不会传到黄四爷的耳中,他想得很是周全。

方锦如徐徐站了起来,道:姑奶奶我累了,可是姑奶奶我说话总是算话,方才我想要的狗爪子,如今这不还是活动得快呢!刘队长听了此言,怔了片刻,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蝴蝶刀,递给方锦如,道:姑奶奶,您下手吧!说着,也站了起来,一只手啪地一声张开,放在桌面上!刘队长此时虽显得刚烈勇猛、大义凛然,其实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女人看起来温婉贤淑,根本不是狠毒的人,就算给她刀,她肯定也怕得不敢下手!蝴蝶刀的设计很是巧妙,它可以方便安全的收为一半的长度,刀柄有着双重作用,既是刀鞘,也可以通过旋转组成一个坚固的手柄。

方锦如接过刀来,轻轻旋出刀刃,动作轻柔生疏。

刘队长见状更是松了口气,虽然刚才督察长在耳边说的话吓了自己一跳,可是如今看来这方锦如也并不是道上混的人,连这蝴蝶刀都没有用过。

只是,督察长刚才的话又在脑海中回旋起来,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他说这方锦如居然是二少要保的人,若是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二少,动她一下,就要拿命抵换,而且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全家都要杀绝!这样一回想,加之那刀刃折射出的金属光泽,只骇得浑身发麻,腿也发软,方锦如捏在手里玩弄多一秒,心里就多一秒的煎熬,实在坚持不下去,硬着脖子道:动手吧!姑奶奶!他这么说,并不是真正催促方锦如动手,而是等待方锦如扔下刀,说句原谅他的话。

却没想到,听了这话,顷刻间,方锦如突然扬手,唰地持刀向他桌上的手刺去!啊!刘队长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过后又是一瞬寂静。

当刘队长转头看看自己的手是否还在的时候,居然惊异地发现那蝴蝶刀刃正擦着指头,在指头的缝隙里不偏不倚地扎在桌上,虽然两个手指头都破了皮,却是伤的不重,只是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颤颤巍巍地收回手,道:多……多谢姑奶奶手下留情。

我这就送您回去!方锦如冷着脸道:学生都放了么?这……这得等上头的意思……嗯?方锦如睨了他一眼,转身坐在椅子上,那我和学生共进退。

刘队长弓着腰,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容我去打几个电话。

说着,退着步子出了门,过了片刻,又回来媚笑着道:已经办妥了,学生明日一早就放!现在凌晨,撒出去也不安全。

姑奶奶,我先送您回去!VIP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探病ps:感谢medylu的更新票!!~~ 感谢聪明大王的打赏!~方锦如回到顾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家里上上下下都没睡,见了方锦如回来,都是长舒了一口气,一直在打电话活动的顾老爷惊异颇多,问起来,方锦如只道是警局里查清了,所以把她无罪释放了,一家人这才收拾了东西,又给江家去了个电话报了平安,才各自安睡。

到了次日天亮,方锦如才到了上房又将来龙去脉简要和顾老爷、顾老太太讲了。

顾老爷道:哼,这些混账学生,唯恐天下不乱,念过几个字就以为天下都是他们的,整日叫嚷抵制日货,也不看看眼下是个什么状况!成天搞这些,是能吃还是能喝?顾盼宇一直静听方锦如的话,这时候顾老爷这样发话了,他竟有些不满,开口道:爹,这是国家的事,若是所有生意人都像你这样想,那真是和他们所说的一样了,放纵日人的野心!顾老爷道:我是自产自销,纯正的国货!方锦如低头道:爹,现在局势有些混乱,我想和商会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将资金保存起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咱也不用怕了。

顾老爷听方锦如说这话,脸色突然一变,支吾道:呃,这个……再说吧。

方锦如看在眼里,道:爹,咱家的资金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顾老爷道:资金都在流动中,拿不出来,你别瞎想了。

方锦如更加疑惑,似乎顾老爷对顾家的资金有所安排,难道已经都投到什么项目里了?心中暗暗记下这条线索,准备日后查一查。

正在这时。

电话铃声响起,是江家又打电话来,顾老爷接电话说了一会,又挂了电话,回来和方锦如道:云若那孩子身子骨倒还不如你,昨天受了这一遭惊吓,居然受了风寒,在家发起烧来,江家倒是挂心,特意打电话来问你好不好。

方锦如心头一紧。

静了会儿,才转向顾盼宇淡淡说道:我们是不是得去探探病?顾盼宇漫不经心地道:才是个风寒探什么!方锦如道:这杨婉莹走了,咱们若再不和表哥接触得紧点。

只怕到时候杨婉莹回来,都不认识咱们家了!方锦如还是用杨婉莹当作借口。

顾盼宇道:爱认识不认识,难道我非巴巴地和她攀亲戚?顾老爷却听出话中玄机,道:唉,盼宇。

你表哥平日对你不错,人家这会儿病了,你就和锦如跑一趟吧。

顾盼宇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即便不提杨婉莹,自己平日里受了江云若不少接济。

这时候人家病了,理当去瞧瞧,便点头应允了。

顾老爷又道:待会我要出门。

也得用车,你们打洋车去吧。

顾盼宇和方锦如自然应了。

回后宅换了衣服,两人一起出了大门,正瞧见门外街面上停着辆黑色汽车,车窗已摇下来。

廖青峰正在驾驶位上看报,听到动静抬头向着顾盼宇挥了挥手。

顾盼宇和方锦如笑着走过去。

顾盼宇道:廖大哥在等人呐?廖青峰不答,反而问道:顾太太昨个儿几时回来的?你们这是要去哪?方锦如一听,便明白兆苍关于自己被抓的消息果真是从顾盼宇这得知的,而自己这回来之后,还没有登门向他道谢,便微笑着冲着廖青峰点了点头。

顾盼宇道:三点回来了,多谢挂念!我们这得去表哥家探病,正准备去打洋车呢!廖青峰道:你表哥……就是昨天和顾太太一起被抓起来的那位么?方锦如没来由地心里一沉,转头问顾盼宇道:廖大哥怎么这么清楚?顾盼宇面色微赧,廖青峰主动解释道:哦,昨天盼宇老弟正在我府上玩耍,你们家仆便来禀告,急着叫盼宇老弟回家,说是你们表少爷和顾太太一起因为学生运动被抓进警局,这表少爷已经保释出来,可是顾太太你却因为没有查清楚一时半刻放不出来。

说到这里,廖青峰唇角挂着笑,向着方锦如望了望。

原来如此。

方锦如心道,兆苍定是那时得知了自己无法被保释,便找了人托了关系将自己放出来的,心里想着等着从江云若家回来,再去好好道谢。

廖青峰又道:盼宇老弟,你表哥家住哪里?我正也要出门,捎你们一程吧。

方锦如推辞道:不用麻烦了。

顾盼宇却道:青山路十五号,顺路吗?廖青峰装模作样地一拍巴掌道:顺路,上来吧。

方锦如心道,这廖青峰的演技也太差了,明明是故意在这等着,却还作出一副巧遇的模样,他要是真的有事出门,又怎么会在这闲着看报纸?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再推辞,只好和顾盼宇一起上了车,让廖青峰开车送到了江云若家。

下车客气了几声,道了别,顾盼宇和方锦如两人就在一个家仆带领之下进了客厅里,却见客厅正中,有一桌的女宾,正在那里笑语喧天地打麻将。

江母也在其中,听到仆人的动静便抬起头来,招呼道:盼宇来啦!顾盼宇道:我和锦如来瞧瞧表哥,他在房里么?你还挺有心。

江母和善笑了笑,又朝着楼上努了努嘴,道,他在屋里睡觉呢!烧已经退了,不碍事。

你来来,给我打两盘,我输得不行了。

顾盼宇忙摆手道:我可不会呢!江母拽住他说:来,没事,我教你,新学的都是抓宝的手。

方锦如本就想多和江云若独处,便道:舅母让你去,你就去吧。

顾盼宇没法挣脱,道:那好吧。

不过我可说好了,输了我可不管。

顾盼宇入了桌,在座的都笑着冲他点了个头,江母拿了个椅子坐在顾盼宇身后侧,静静看他打的牌。

有妇人道:哎唷,这是从哪里请来了高手坐镇?江母笑道:他不会打的,我来教教他,也是换换手上运气。

众人都笑。

在这期间,方锦如都被江母晾在一旁,也没特意招待。

看着他们打了半圈,方锦如主动走到顾盼宇和江母旁边,低声道:盼宇。

舅母,我去看看表哥。

江母睨了她一眼,才又漫不经心地扬手叫了下人引她上楼。

方锦如看江母的神色,心里却莫名地不得劲,不知为何她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敌意。

但是这时候心里更牵挂着江云若,倒也没有往深处想。

仆人引着方锦如到了一间卧房门口,轻轻敲了敲白色的小门,向里面通禀了一声,里面传出轻声回应,仆人才又退了下去。

方锦如推开虚掩的小门。

这卧房内的一切摆设,如同前世一样。

乳白色的窗帘并未拉开,光线透过它照进屋内。

不再耀眼,而是柔柔暖暖。

天花板上,一副垂钟式的罗帐,此时已经规整束起在床侧,雪白床褥。

江云若像是没在绵绵的白云中一般,露着脑袋。

向着门口望了望。

床头小桌上,有一个干净精致铜盆,盆沿上搭着一条白色手巾。

方锦如心里隐隐的心疼,轻轻走过去,道:你还好吧?怎么不让人来伺候?江云若的侧脸被照进来的阳光投下淡淡阴影,睫毛的影子令英挺轮廓添了几分柔和,悠悠一笑,道:我又没什么事了,要人来伺候什么?盼宇呢?说完,轻咳了两声。

听着江云若的嗓音有几分沙哑,方锦如感到一阵心酸,低声说道:他被舅母拉住打牌。

江云若笑道:我猜也是。

两人微笑对视了一瞬,方锦如殷殷关切目光那样鲜明和灼热,江云若忙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你们不用特意来看我的。

不过看到你没事,我还是安心了。

昨日……谢谢你了。

方锦如犹豫片刻,才只说出这么一句,千言万语似凝在心头,又不知从何说起。

江云若咳了两声,道:你昨日突然上去,是有些冲动了,但是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家父曾寄予厚望在我身上,送我留洋,我回来之后,当然看得更加清楚,如今国内如同有恶瘤在身,刚回来之时,我也曾踌躇满志,也曾立志以一己之力革除国内旧弊。

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学生运动闹了那么久,却总是如他们昨日所说的那样,三分钟热度过后,就又放下不管了。

方锦如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话,便只静心聆听。

江云若又道:呵呵,如今我看似少年得意,实际上却放浪形骸,沉迷于灯红酒绿,无所事事,日复一日,几乎忘记了当年的理想初衷,你昨日突然站在那高台之上,我竟好像看到了往日的自己。

一时有千般感触,聚于心头。

方锦如脱口道:你别这么说你自己。

江云若道:其实我赞成你们方家和顾家这样的,发展实业救国,可是我父亲却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也去洋行做买办,我有时在想,要不要再去国外进修一阵子,如今,我总是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浅薄了。

方锦如记得前世江云若后来确实在洋行里做一些买办的工作,虽然此时的买办已经不是清朝的买办,已经被剥夺了话语权,但是,外商放手派遣买办携带巨款深入内地进行商品购销、磋商价格、订立交易合同、收付货款、保证华商信用等活动,这些买办还是成为洋行业务的实际经理人或外商代理人。

很多洋行的在职买办同时又是投资于钱庄、贩卖鸦片、经营丝茶的巨商,所以这里面油水颇丰。

只是前世的时候,江云若并没有和她谈起自己也想实业救国的抱负,方锦如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初衷,但是方锦如此时心里清楚,这时候鼓吹的实业救国的流行理论有着自己的桎梏,在他们宣扬此论的同时,却否定采取革命手段改变落后生产关系的必要性,可是这么直白说出来,江云若也不见得能接受,于是便劝解道:我觉得从买办做起也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你积累了自己的资本,许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江云若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方锦如突然心念一动,道:舅舅如今在哪就职?前世的时候,和江云若在一起只顾偷偷摸摸地卿卿我我,这些都没有问及。

江云若道:在怡新洋行轮船部,已经十几年啦!竟是如此!方锦如心里一喜,怎么会忘了这么一门亲戚?这里面还大有文章可以做!VIP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不自禁如此聊了几句时局的话,不觉间方锦如那温暖的身子已贴上来,江云若只觉搁在床沿的手臂已经触到了几分绵软,忙缩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病情又加重了,有难以喘息的错觉。

他有些恨方锦如了,为什么她这样美好的女子,要有意无意地来引诱自己,她的带着笑的眉眼,蕴着媚的唇齿,都像是施了魔一般,让人不敢瞩目。

窗外远远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乐曲声,若有若无,明明是晴天白日,却像是在幽静的黑夜里听着大提琴的呜咽,如泣如诉。

方锦如轻轻抬手,想要试试江云若额头的温度。

江云若却忽地一把抓住那纤手,又像是烫着一般甩到旁边去,脸上挂着病意的潮红,道:我没事了。

拒绝再拒绝。

江云若连自己也不清楚,还能坚持拒绝几次,若是有朝一日真是做出错事,又要怎么和这家里上上下下交代?想到这里,心里已经不胜烦躁,硬着喉咙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意思是逐客令。

方锦如如此聪明的人,却仿若不觉,道:我在这看着你睡。

江云若心里像是有千头万绪凝成了一团纷乱麻绳,理不出个鲜明头绪来,索性闭了眼,想真的睡去,将旁边的阵阵幽香忽略掉。

闭上眼,那城中光怪陆离,见识的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却都轰然入脑,盘旋不止,突然一个淡淡身影在娥娥红粉中凸显出来,她回眸一笑,竟万籁俱寂。

这样心思缭乱,竟也无法入睡。

刚想要翻个身子,却觉得手背上突然按上冰凉纤指,像是骤然过了电,他全身竟僵硬紧绷起来,一动不敢动。

迷迷糊糊间,却更有一星绵软,轻轻落在手背之上!是吻!江云若心里一惊。

霍然睁眼!果真!是方锦如伏在他的手上,发丝软软落在颊边,长睫低垂,轻轻、柔柔地落下一个吻!他觉得周身像是唰地一下子掉进冰雪之中。

又转瞬置于热火,惊得不能自持,却又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像是怕惊动在花端的蝴蝶一般,就这么静静望着。

片刻,方锦如抬起眼来,看到江云若正睁着一双惊愕的眸子望着自己,似也吓了一跳。

她本当他已经睡着,含着泪水将一个吻悄然留在他的指间,却没想到他竟被这个轻吻惊醒,像是窗户纸噗的一声戳破,两人就这么默默悚然对视着。

方锦如的眼前,早已经是水蒙蒙的一片。

物是人非的伤感,已在她的心头划下许多伤痕,对江云若的倦意病态的心疼。

又像是一记催情药,督促着踯躅的她迈开步子去。

而江云若,一双幽幽瞳仁之中,此时带着犹疑、惊愕、悲伤、狂乱,许多种情愫糅杂在一起。

屋内。

像是其他声响都早已经宁息,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仓促清晰。

她泪眼盈盈,微微颤抖,仿佛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

轻轻咬了咬下唇,那果冻一般的嘴唇泛着晶莹而性感的光泽,露出的一点点贝齿,更是红梅上的一点白雪,衬得她的一丝一毫的细节,也是精致美艳。

他忽地腾起一股欲望,想把她拽到身边,狠狠吻住那娇唇,吮吸缠绵,什么都不去管,只享受这片刻的快意。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复又缄默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就是一个梦,而没有真实地发生过。

方锦如心中已是绝望。

这放纵,已是拒人千里之外,已是给足了她十分颜面。

她哪有脸再待下去?双颊通红,浑身局促不安,如芒在背,心里也是如鼓在敲,拭了拭眼泪,仓惶起身。

就在她身子一动之际,却觉手啪地一声被拽住!别走。

他沙哑的嗓音登时响起,像是欲望悬在那一线,不高不低,只蛰伏不动。

方锦如骤然一颤!顷刻间从心底里猛然散发出的欣喜,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回身望着他,他连眼睛也没有睁,双颊的倦意晕红也并未消散,长睫闭着,却隐隐颤动着,像是撩动在心间的薄羽,引着说不出的悸动之感。

他的大手紧紧拉住她的纤指,真是奇怪,明明没有睁眼,却怎么拉得那么准确,像是两块异极的磁铁,紧紧吸在一起。

这一刻留住她,意味着什么?方锦如的心里却不敢再多想,只觉得满心欢喜已经容不得一丁点别的念想,回身坐下,双手握住他的手,手指交扣,一个字也没有说,似乎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多余。

默然相守的时光只是一瞬,却像是放大到无尽无限里去一般。

这时,门口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两人的手慌乱间便都回归了原位。

顾盼宇跨进门来,道:表哥!江云若睁开眼,撑起身子,斜靠在床头上,道:你终于得了解脱了?顾盼宇笑道:舅母非拉我打上两圈,我也真是法,只好帮她赢了两个钱,也算是报答你之前的接济之恩。

江云若笑道:说得你好像多厉害似的。

顾盼宇也嘿嘿直乐。

三人轻巧谈笑了片刻,顾盼宇和方锦如便告辞了,让江云若好好休息。

行到门口,方锦如回首望了一眼,江云若却没有看她,目光偏向另一个方向,落在那乳白色的窗帘上,像是刻意不愿目送他们。

心中留恋不能表现,只好随着顾盼宇出了门。

打了洋车回家,顾盼宇见顾老爷不在家,又是高兴了一阵,直接去了隔壁,和门房的说辞依旧是找廖青峰讨教学问。

这回,方锦如倒是和他前后脚。

也跟着去了邻居廖青峰家。

廖青峰倒果真不在家。

兆苍亲自给方锦如开了大门,跟着他走到院里,便闻到一股清新的花香,不觉心旷神怡。

到了厅里,兆苍自己大咧咧地斜倚在沙发上,手里又拿起桌上一叠资料看起来,对方锦如也不过多客气,只瞥了她一眼,道:坐。

未等方锦如开口,兆苍便道:顾盼宇和珠玉在偏房。

说话的时候。

目光也不离开手里的资料。

方锦如坐下道:兆老板,谢谢你昨日援手相救。

兆苍只唇角一勾,道:谁跟你说是我做的?这等能耐。

我也不认识第二人了。

方锦如淡淡回道。

兆苍望向她,忽地粲然一笑:说的这么可怜。

顿了一顿又道:不用客气。

说完,又低下头。

再没有多余的话说。

方锦如有些尴尬地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

说着,已经走了两步。

兆苍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我知道昨天那小子对你不礼貌。

我已经叫人去处理了。

方锦如心中一颤,她知道兆苍指的是那个刘队长,她虽然对刘队长的行为恨之入骨,但是已经恐吓吓唬他了,也不想再进一步伤害他,这世道炎凉。

若是伤了他,无异于给自己再立下一个仇敌,若是杀了他。

绝了所有后患,自己也没有那个胆。

她缓缓转身,扬眉道:处理?兆苍却也不抬头,只淡淡道:以后见不到这个人了。

方锦如觉得身子一紧,想问上几句质疑的话。

却终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只点点头。

道:知道了。

兆苍太危险了。

他即便此刻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掐着一叠纸张,本应该是很文明的画面,却仍让方锦如觉得他的身后,似有血腥溅起,他像是毒蛇盘踞,靠近他,不知何时就会被他活活绞死!方锦如快步出了门,简直有几分夺路而逃的味道。

路过院中偏房时候,却听着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顾盼宇玩心太重,将珠玉豢养在隔壁,心里不知道觉得多甜蜜呢。

方锦如也不去打搅他们,径直出了门,趁着门房没有瞧见,又绕了个圈打了个洋车,径直去了蓝光侦探所。

这时候已经临近午饭时间,蓝光正收拾东西要去吃午饭,见了方锦如来,便自然邀约她一同去。

方锦如并无心情,客气谢绝,然后交代他再查查富华交易保证所那边,这个项目的进展情况,还有顾家和方家到底投了多少资金在里面。

蓝光自然应允了。

方锦如又问道:还有件事,上次我筹办司马英楠南通轮船公司的开业酒会,却没有详细打听他们这公司如今运营怎么样?蓝光笑道:他们上头有关系,还能不好么?如今和洋行关系都很好,不知道赚多少钱呢!方锦如点头道:我想也是。

不知道他们合作的洋行里面,有没有怡新洋行?怎么会没有?怡新洋行那么大生意,当然少不了。

不知道怡新洋行轮船部是负责什么的?我有个亲戚在那里。

哦,你的亲戚是在轮船部做什么?要是买办的话,可是厉害了!他们负责印度和中国沿海航运,航行的口岸自印度加尔各答起,中国全部海岸线几乎都圈在里面。

正是买办呢!有什么厉害?蓝光笑道:买办管理我刚才所说的这些航线的经营、揽载、货物上下存送等。

替怡新洋行船只揽载所得的佣金,是他们的正规收入,而经办进口、出口船只的时候,除洋行给他们的佣金外,客户方另有佣金。

除此之外,更多的收入来自于‘外快’。

轮船对客户接载凭提单,对海关报运凭舱单,随船买办就利用这些复杂的单据手续多运少报从中钻空子、捞油水。

方锦如恍然道:原来如此。

蓝光笑道:还不止呢!我不知道你的亲戚是否参与,但是我听说大发战争财的也不在少数。

战争期间,洋行从华北地区收购了大量战略物资,猪鬃、羊毛、棉花、大豆等运往英国。

在收购过程中,洋行里他们有熟悉的朋友将国外供需情况、行情趋势暗中指示给国内的这些买办,让他们能够把货买到自己手中囤积,等国外急需各洋行高价收购时,再按照市价卖出,从中赚取超值利润。

这些买办利用出口便利,在对内收购时把价格压到最低,对外出口时把价格谈到最高,低买高卖才是他们真正的财富来源。

方锦如点点头,将这些暗暗记在心里。

又聊了几句,才又和蓝光告别。

办完这些,她坐车回到家里,门房不觉,还以为她是刚刚从隔壁回来的。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资过了两日,方锦如正在家里,突然上房仆人传话来,说是有电话找少奶奶。

方锦如去接了电话,居然是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

她在电话里自我介绍道:顾太太,你好,我叫王晓萍,是那天放孔明灯时候拉着你跑的女学生,你还记得我吗?方锦如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电话那端道: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我回去之后,有学生认出你说是顾家的少奶奶,我回家和父亲说起此事,父亲那里还有你的名片哩。

令尊是?我父亲是中原股份有限公司技术部部长王有才。

他说前阵子我们全家去看戏的戏票,还是你给的呢!方锦如心中一动,那女学生竟然是那百货公司王部长的千金。

语气柔和了几分,道:哦,原来是王部长的千金,你找我有什么事么?那端犹疑了片刻,道:我想登门拜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方锦如立即道:方便,要不要我派车去接你?不用了,那么一个小时之后见咯,好吗?好。

方锦如和她道了再见,便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王晓萍如约而至。

她依旧是那留着半月牙式的乌黑齐耳短发,穿着青布褂,长筒白袜和黑布鞋,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她在小翠引领之下直接到了后宅,方锦如已在小茶几上摆好了茶点,此时迎到门口接应她,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巧,本来我还想着等什么时候王部长方便再去拜访他呢,却没想到意外结识了他的千金,真是虎父无犬女。

王晓萍扑哧一笑,道:顾太太客气了,当日一见,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物,这说话言谈,自有一番主见,等回家和家父说起来。

家父更是对你赞不绝口,现在女性运动虽搞的红火,可是这数得上的女中豪杰还是少数。

我能结识顾太太,也真是我的福气!方锦如道:看起来我们年纪差不多,也不要这么客套了,以姐妹相称便是,只是我成家早。

没上那么多学。

王晓萍道:顾太太不用自谦,顾太太所行之事,所谈之言语,也没有几个学生可以说的出来的!我更从家父那得知,那司马英楠先生的酒会,也是顾太太一手操办。

据说当时有人闹事,也是顾太太三言两语就戳破歹人的奸计,顾太太这样的口才和能耐。

我可不是恭维。

再者说,想必顾太太这么聪明,也早就料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呵呵,方锦如拉起王晓萍的小手,笑道。

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能做的,只当去做。

王晓萍道:当日见顾太太与我一起振臂高呼,也知道顾太太是正义人士,才和你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过不久有个商会的晚会活动,我求了家父好久才弄到了几个与会名额,本来想着找几个伶俐同学一起去,但那日见了顾太太,便动了心思,若是能请得顾太太帮忙,那想必劝说商会再次发动倡议,也是很简单的事了。

商会晚会是什么主题?就是为了促进贸易大繁荣,说是新的市政规划下来了,租界内修筑道路沟渠、土地情况改善等方面做了一些工作,都是卓有成效,新火车站不是选址也据说成了么?这里面啊,他们这帮人就知道想着门道赚钱,对我们学生的倡议啊,却是不管不问。

新火车站选址在哪?方锦如对这个似乎颇感兴趣。

我不晓得咧。

王晓萍撇撇嘴。

方锦如笑道:晓萍妹妹,恕我直言,这和商会之间,我还和商会长素无往来,即便是我们顾家和他们有交流,也都是我爹顾老爷在办,我并没有插手,因此没有人情,恐怕帮不上更多的忙。

再者说,王部长见多识广,既然能受邀参与,定然有不少关系,你又何必再找上我呢?我相信王部长也能谈妥这件事的。

王晓萍眨了眨眼,道:老的商会会长刚刚下台,这新的商会会长刚上台几日,你不会不认识吧?抱歉,这几日没看报纸。

就是司马英楠先生啊!方锦如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

你可能觉得上次的酒会他找了我们,定然是很铁的关系,但实际上,我也不瞒你说,那时是有人牵线帮忙才成了的。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王晓萍道: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让你陪我去,就十九号晚上,行不行嘛!王晓萍无计可施,竟然撒起娇来。

方锦如经过上次罗复春邀请的事情,对生人的邀约已有芥蒂,所以此时只道:我看看再说,我尽量前去吧,可以或不可以,我都提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方锦如的话说到这份上,王晓萍也不能勉强,只好同意了方锦如的话,又和她聊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方锦如得了这个消息,却是喜忧参半。

如今顾家生意仍在不温不火地做着,而顾老爷虽然身体不好,却又不再提及将生意交给顾盼宇的话,也许是看出顾盼宇不是做生意的料,或者因为提防着方锦如,当时给顾盼宇的账目,又是之前的一些,这时候也已经叫顾老爷收回去了,而现阶段的资金走向,顾老爷却并没有过多透露给方锦如。

这种像是提防家贼似的做法让方锦如很是不快,虽然顾老爷他身体不好,也日渐老态,却总是对他可怜不起来。

方家那边,因为和哥哥方锦然的关系不好,也没有机会过多过问生意的事,等于两边都是绝了消息。

而方锦如要为将来自己打算,自然不能坐吃山空。

在想方设法接手顾家之前,还要先给自己留些财产傍身,才能以防万一。

可是方家给的嫁妆有限,自己也已经花了一些,要是从认识的生意上的人脉做手脚,又很难不惊动顾老爷,若是顾老爷知道,未免会怀疑方锦如有二心,会更加对她提防,而若是求助于兆苍。

却也是心里不愿。

想自己当老板,不外乎资金和市场。

方锦如一直在等待一个搏杀的时机。

方锦如的蛰伏,就是在伺机而动。

有人说态度决定一切。

有人说细节决定一切,但方锦如从来不盲从这些理论。

在方锦如的观念里,人人都在局中。

局中之人,如沧海一粟,要想成龙、成事。

要把握时机,因势利导。

在中秋之前,方锦如决定搏杀一次。

打定了这个心思,方锦如借了家中电话,打了个电话。

而后,又和家里打了声招呼。

坐着洋车回了娘家,本想和方锦然讨要点小钱,方锦然却很是记仇。

连见也没见,只说自己马上要出门,时间很紧,没有工夫。

而父亲那边,又说已经把家里的财政大权。

全权交给了方锦然。

本以为无功而返,可是到母亲房里和母亲说话的时候。

方母突然悄声和方锦如道:我听见你和你爹要钱,是怎么回事?方锦如觉得母亲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平白操心,便笑着宽慰她道:没事的,娘,只是我看着有条钱生钱的门路不错,我想着叫爹去做呢!方母说:你是说现在外面那些股票债券投机?方锦如没想到母亲也略知一二,颇为惊讶,道:娘,你还懂得挺多哩!方母抿嘴一笑,道:你别小看你娘啦,跟着你爹耳濡目染,倒是也明白一些。

但是我瞧着这些都太有风险,你还是不要去做。

方锦如点点头,当时的经济,在国际市场需求下降和国内市场洋货竞争加剧的双重影响下,战时繁荣的中国工商业出现了战后萧条,市场上大量闲散资金需要寻找新的投资方向,同时中国政/府为了缓解财政困难正在增发公债,这就为交易所和信托公司的兴办提供了物质条件。

因此,当时市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突然涌现出了许多交易所,因为营业兴旺,利润丰厚,投机者认定交易所是有暴利可图的好地方,工商业者则认为交易所是集资融资的合适场所,于是各色人等蜂拥而至,社会游资趋之若鹜。

各行各业竞相设立本行业的交易所,大至金、棉、丝、粮、油、酒、皮毛等,小至竹、木、纸、瓦、烛、皂等,有的行业竟连开数家交易所,有的行业甚至还别出心裁地设立什么星期日交易所、夜市交易所,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当然,那个富华交易保证所也是类似的信托机构。

方锦如清楚,这样过多的交易所和证券投机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造成交易所经营风险和证券交易风险越来越大,如今已经遭到了社会各界有识之士的质疑,当局着手整治也是早晚的事,一旦崩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方锦如此时所想的钱生钱的法子,并非是在这里面。

而听了母亲的话,方锦如便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动作的。

方锦如心中已有盘算,听了王晓萍的话,除了对日货抵制的倡议之外,她还得到一个消息,那便是新火车站选址在内部已经定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提前探听到消息,购买了附近地皮,这地皮定然会翻了翻地升值。

这和顾老爷所运作的那个全国运输的项目不同,方锦如不敢把钱投到太远的地方,如杨婉莹所说,还是要顾及时局,如今正逢乱世,力不到不为财,投资应该限于自己的耳目所及,不能跃出范围,委托旁人,否则很容易出变故。

方才在得知火车站新建选址的消息之后,她的电话是打给了张国聚,张国聚这时还是任着市长秘书,方锦如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探问之后,他也是很明了地回应道:好,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我看可以,我都知道。

这一句话,寥寥几个字已经表示了,他知道火车站的选址,地皮买卖也是能成,而且也愿意透露给方锦如,当然,这里面双方好处的交接,倒需要再行洽谈。

而此时,方母蹙眉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还有些闲钱,是我的棺材本,连你爹都不知道的。

VIP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日本人ps:鞠躬感谢[宝贝d小石头]宝贵的粉红票!!!谢谢谢谢!!!~~  鞠躬感谢[medylu]宝贵的粉红票!!!谢谢谢谢!!!~~~~~听了母亲的话,方锦如不由地有些欣喜,问道:真的么?方母笑道:第一次见到你这样财迷的样子,当然是真的了,不过这事可不能跟你爹说,这可是我的私房钱,存在银行里,有十根。

方母这么一说,方锦如也便明白母亲所说的是金条,便问道:是几两的?是十两一根的大黄鱼。

方锦如心里盘算了一下,已经是很不小的数目了,加上自己之前攒起来的一些钱,加起来买一块地皮还是有戏的,便笑道:没想到我娘这么有钱呐!这样说着,又和母亲说笑了一阵,便拿了母亲存到银行的票据回去了。

方锦如知道这些钱对于母亲的重要性,自然不会乱花,她暂且先保管这票据没有去提,先是和张国聚约好了时间见面。

送礼三宝烟酒茶自然少不了,除此之外,方锦如还特意将杨婉莹曾经送给自己的一支法国香水也带上了,这物件在这时属于稀罕物,女士都是趋之如骛,借花献佛给他,他倒也能在转手送给他的太太或者情人。

张国聚家里住的环境很幽静别致,是单独的花园小楼,但是不像是江家那样显得有几分照耀奢靡,而是很低调,掩藏在一片中产阶级的居民区中。

门口有家仆客气接待了方锦如,又通传了里面,才将她迎了进来,引着她进了客厅。

她环顾了一下室内装修布置,简单中不失风雅。

方锦如在心中暗暗道,不论这秘书长是不是真正的简朴,但是他所表现给外人看的,却已是拿捏得很好了。

家仆上了茶点,方锦如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张国聚便进了门来,穿得还是一如既往得一丝不苟,方锦如忙站起来迎接,张国聚倒还是很客气,并无一点架子。

招呼方锦如坐下。

方锦如先是和张国聚聊了几句关于杨婉莹的家常,以此来拉进两者之间的关系,而后又将自己的所求简单而不失礼节地说了说。

张国聚很认真地听了。

而后和颜悦色道: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并不是很难办,我可以帮你找几个人,你只要有资金。

就能办下来。

方锦如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看来这张国聚还是有一手的,正当方锦如想告辞的时候,却有个打扮端庄俏丽的女郎走过来,要拉着张国聚去打麻将,张国聚道:我今天没有心情。

让我这位客人顾太太陪你们去打吧。

方锦如心领神会,自然应允,然后顺水推舟地输给这女郎一千多块。

也算是给张国聚送全了礼了。

张国聚做事雷厉风行,这火车站周边地皮的事没多久就帮着方锦如落实了,方锦如联络了几个人,过程都是很顺利,当把地契拿到手的时候。

方锦如的心里还是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知道此地离着战乱还有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之内将地皮盘出去。

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若是能够有更多的资金,看看以后有机会找江云若的父亲再捣鼓一下租界的地皮,因为他是买办,能够自由买卖租界的地产,那边的发展和建设都更快更高一筹,短时间升值的空间比较大。

当然了,方锦如也已经做好打算,在动乱之前,要将这些地皮再全转成保值金条,存到外国银行去。

而另一方面,王晓萍所说的十九号的晚会越来越近,方锦如这了了一桩心事,倒又想起那晚会来,她这些日子又找蓝光查了查那王晓萍,确实没和黄四爷等人有什么交集,倒是干净的背景,如此看来,她对自己还真是因为当日和她一起并肩战斗的情谊,而司马英楠那边,要是真能和他建立起良好关系,对自己以后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于是,方锦如提前给王晓萍打了电话,告知她届时自己也会前往,王晓萍在电话那端大呼万岁,还约好了时间到时候派车来接。

和顾老爷提前知会的时候,倒是只和他说了偶然认识了中原股份有限公司王部长的千金,同她一起去一个商业晚会,暂时没提要一起鼓动抵制日货的事情,省得他又要多说。

到了十九号的晚上五点多,王晓萍的汽车就到了,在门口等了片刻,黄昏的暖色中,方锦如徐步走来,她穿着一袭黑丝绒的旗袍,款式很别致,在领口及腰间都薄薄地镶了一层水钻,搭着绒绒的团花一字襟小披肩,更添了几分妖娆婀娜。

王晓萍站在车旁站着见了,由衷赞道:顾太太真是漂亮!方锦如看了看她,今天也是去了学生装,而是穿了乳白色的连衣裙,脚下踩着白色高跟鞋,脸上化了淡妆,显得成熟了几分。

两人寒暄两句,便上了车子,汽车一路疾驰到海边,从木栈道走过去,远远见着小码头上停着灯火辉煌的一艘小游轮,此时天色已经稍暗,海浪声阵阵,那游轮上的音乐声却也在海浪声的作陪中隐隐传来。

王晓萍笑道:司马英楠先生办的这晚会在船上呢。

方锦如心道,好像记得他说过一回他想在船上办酒会的事,这回他可是得偿所愿了,从这一点来看,这司马英楠的纨绔之气倒是不小。

灯光璀璨的游轮大厅里,陈设疏朗大气,从巨大玻璃舷窗可以瞭望岸边浮城美景,厅内灯光璀璨,桌上是宝蓝色桌布,在四周垂下白色流苏,如嵌着浪花朵朵,侍者都是俏丽女孩,穿着露着两条胳膊在外的小红绸半衫,一举一动,都平添了一份妩媚情调。

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在这一行宾客之中,司马英楠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格外扎眼,此时,几位衣冠楚楚的日本商人在他人的引见下走到他面前,为首的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叫做西野良田,司马英楠以前就见过,此时只是淡淡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并不甚热情。

那西野良田颠颠地跑过来就碰了个冷脸,他身后的随行脸上已有不快,可是他自己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谦逊地欠身道:司马先生,近日鄙国商团屡遭暴徒滋扰,声名蒙受巨大污蔑,幸得贵国军警出面维护,鄙人谨代表大日本国商团向贵国政/府致以诚挚谢意。

但是,虽然如此,可是滋事的学生并未停歇,甚至想要联合商团一起打击鄙国商团,想必这些事情,司马英楠先生身为新一届商会会长,定然已经了解,我们大日本国一向尊重法纪,和贵国的合作共赢,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司马先生年青有为,思维清楚,相信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同时,促进我们的合作发展!司马英楠淡淡笑了笑,道:你的中文很不错。

我已经在中国将近六个年头,也可以算是个中国通了。

西野良田听了司马英楠的夸奖,先是鞠了一躬,才又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司马英楠冷哼了一声,道:西野先生,我听说以前我们上一届商会长因为倡议了普及国货的运动,还惹得让你们的日本浪人打了一顿,甚至威胁他要灭了他全家,可有此事?西野良田忙摇头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也是礼仪之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司马英楠说道:虽说我不爱谈政治,可是家父及家里人总是说起,我也便耳濡目染了一些,这战后青/岛和胶济铁路你们可没少待呀,这拿了别人东西不还的毛病,可是礼仪之邦的做法?西野良田脸色变道:司马先生,你这样说话很不客气,我很不舒服。

那铁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用鲜血从德国人手里抢回来的,你们以战胜国自居,却也没有做什么,还来指责我们吗?司马英楠冷哼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懒得和你说了。

说着,就转身要走。

西野良田却又鞠躬道:司马先生,您身为商会会长,若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无法退让,就拿前些日子的码头倡议来说,军警虽然出动,可是抓起来的人转天就全释放,一个合理的交代给我们也没有,我们对此表示严重抗议。

我忙得很,司马英楠道,你说的那事,我也听说了,可是如今人都放了,你又上哪找去?西野良田刚想说什么,大厅内却换了音乐,这一瞬,他注意到司马英楠的目光向着入口望去,不由地也顺势望去。

入口处,恰好走入两位妙龄女郎,都是丰神娟秀,窈窕淑女。

西野良田突然眯起眼睛,唇角笑纹清晰可见,那鼻下仁丹胡也是动了一动,对身边的司马英楠笑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当日肇事者,这不就来了么?司马英楠一怔,问道:你说什么?西野良田道:据我们的可靠消息,这位姓方的女士,就是当日带领学生运动的领导人物,可是你们警局的督察长,却连审问都不审问,当晚就给释放了,若是司马先生不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么只怕不光连我自己不服,我们整个商团也不会信服,到时候,若再有日本浪人的事件,可是我无法保证的。

司马英楠眉毛一横,心道,哟呵,你敢威胁我?VIP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战就战大厅入口处的灯光铺洒而下,方锦如亭亭玉立,如深谷幽兰,抬眸向厅中宾朋漫不经心一扫,长睫轻颤,如敛光华。

在众人中,一抹浅蓝西装格外引人瞩目,王晓萍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司马会长在那,我们去打个招呼。

方锦如也看到了司马英楠,但与此同时也留意到他身侧还有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看穿戴样貌,应该是日本人。

方锦如低声问道:他怎么和日本人混在一起?王晓萍似也是不解,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低声嘀咕的时候,司马英楠却和那日本人一行目光突然攫住了方锦如两人,徐徐向她们走来。

方锦如自然也只好客气迎上去,微微点头道:司马先生,还未恭喜您荣升会长,恭喜啦。

司马英楠笑了笑,微微欠身道:顾太太,你好。

这位是……哦,对,王小姐,你好。

而后又介绍身边的日本人道:这位是西野良田先生,日本商团代表。

几人又互相客套了一番。

西野良田摸了摸鹰钩鼻子,道:顾太太,久仰大名,我谨代表日本商团向你表示诚挚问候。

方锦如微怔,心道,我名气有这么大么?你客气到这个份上,刚才却又做摸鼻子的小动作,明明是掩饰内心的尴尬,可是我虽然支持王晓萍的学生运动,但不会风声这么快,已经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吧?西野良田的下一句话,就回答了方锦如心中的疑问,他阴森笑了笑,道:顾太太,你们作为食品企业的龙头。

公然站起来挑事,与我们日本商界为敌,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希望你跟我道歉,我们的账就算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即便是告到督军那里去,我也要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挣回颜面。

王晓萍一听这话,气得瞪起眼来,说话也带着几分刁蛮:西野先生。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顾太太是声援我们学生的活动,你要找对手,找我好了。

西野良田笑笑。

道:,你们学生自然要好好受到教育,但是今天我要找的是你们的后盾,这位顾太太。

几人一听。

其实心里也都明白,日本人这时候找上门来,是怕之前的国货维持团的运动再度发生,学生压了一波又是一波,总是如野火烧不尽,而这商号一旦联合起来抵制。

却是如同燎原之势,很快就能普及开来。

擒贼先擒王,他们这回真是盯上方锦如了。

方锦如此时听了这话。

心里也是不快,道:西野先生,我希望你搞搞清楚,第一,我并没有错。

何来道歉之说?第二,公然起来挑事在先的是你们日本人。

泱泱中华儿女有目共睹,这还需要我来说?王晓萍本来出头说话是怕方锦如窝火,此时见方锦如一双眸子像是利刃一般,一点也不退让,更觉得她在低调的外表下,兼具傲气和傲骨,反而放下心来,不再说话,只静观西野良田和方锦如舌战。

西野良田见方锦如也是气势汹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冷哼一声道:顾太太,你们支那人素来好强词夺理,巧言善辩,我的中文自然不如你,在这里,我只问你一句,你是道歉还是不道歉?别忘了你们顾家做的是开门买卖,你可不想你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吧?西野良田说这话时,已经语带威胁,周围有宾客此时听得清楚,便慢慢围拢过来,见一个俊俏女子和一个矮胖的日本人吵了起来,都要来瞧瞧端倪,等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在场的中国人都是不自觉地站在了方锦如一边,忿忿不平地望着那西野良田。

而在场的他国商会宾客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冷眼旁观着。

方锦如听了西野良田的威胁,心里更是恼怒,这日本人想要自己当众作出奴颜卖国的样子,那根本不可能!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这种时候若是委曲求全,以后将受到同胞何等唾弃?连自己的内心也无法原谅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为方锦如捏了把汗,静待她的回答。

方锦如冷声一笑:呵呵,西野先生,我方锦如虽是个女子,但也是铁骨铮铮,素来自恃清高,人品风骨虽不见得高明,但也不至于龌龊下流!你想让我因为倡导我们国货的运动给你道歉?我只好送你三个字……对不起?西野良田在心里乐呵呵地嘀咕。

你做梦!方锦如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你,你,西野良田吹胡子瞪眼,没想到方锦如一个弱女子说话如此猖狂,怒道,顾太太,我敬你三分,才给你个道歉的机会,你是想向我们大日本帝国商会宣战不成?方锦如扑哧一笑,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道:战就战!我怕你不成?八嘎!这时,西野良田后面的一个人突然大喊一声,冲上前一步,扬起手来就要掌掴方锦如,这动作突如其来,方锦如在愣神期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闪,那巴掌却没有落下来,已经被一只大手稳稳截住。

拦住这动作的人正是司马英楠,他此时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道:这是什么意思?语言威胁不成,就又要动武?那要打人的日本人似乎很是恼怒,语言里中文日文夹杂着,乱七八糟地往外蹦。

王晓萍此时也有些害怕了,忙向后拉扯方锦如,道:别惹他,他好吓人啊!方锦如注视那人举止做派,倒像是从戎的人,此时心里不由地也是一紧,冷声问道:这位是?西野良田唇角一勾,道:这位是加藤明太郎少尉。

日本军官!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这是商业晚会,怎么突然冒出了个日本兵!那加藤明太郎依然是发了疯的状态。

又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阵,他旁边的人得令,匆匆而去,过了一会回到他身边,手里竟然捧着一把军刀!那加藤明太郎又吆喝了两句,西野良田帮忙翻译道:司马先生,加藤少尉说,若是你执意要护着这位反抗滋事者,他就要与你决斗!此言一出,厅内的宾客嗡的一下跟炸了锅似的吵闹起来。

都瞪大了眼睛,要看看这回司马英楠会长会怎么回应!王晓萍也是头上浮上了冷汗,拽着方锦如的衣角道:怎么办。

怎么办呀!方锦如心内也是霎时慌乱,她和司马英楠的交情并不深,没指望着他为自己出头,方才实在难耐自己心底对日人后来侵华罪恶的忿恨,以及他在中华地盘之上的嚣张。

才顶撞了他几句,却没想到他身边还有佩刀的日本军官,要在现场打斗起来!正在此时,门口却陡然又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呵呵,这是怎么回事?这声音沉沉。

却似有穿透力,厅内霎时清静下来,都向声源望去。

说话之人穿着旧宁绸紫褂子。

长须白发,拄着拐杖,赫然就是黄四爷。

黄四爷的身后跟着一位俊俏小生,正是罗复春。

方锦如心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这社会上各色人物,居然都在这齐聚一堂。

黄四爷似是很受西野良田的敬重。

他一进来,众人都是敛息屏气,齐齐地对他行着注目礼,而西野良田更是快步跨上去,似是很亲热地向他鞠了个躬,又亲切地靠在他的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黄四爷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西野良田低声说了。

黄四爷笑了笑,道:嗳,西野先生,你这是太斤斤计较了,这顾家顾太太是我的朋友,你就算卖给我一个面子,别闹场子了行吗?还有,这是什么地方,人家司马会长又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当他是武夫吗,还弄这决斗的把戏,岂不是惹人取笑!西野良田道:黄爷,我向来敬重你,可你如今,也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袒护你们的滋事者吗?黄四爷道:西野先生,你们对老会长动手的时候,我没能参与,这新会长,我可要倚老卖老一回了,你说我是袒护也好,偏向也罢,我就是这么做了!你们这位军官先生看起来这么有能耐,当时怎么不保护你们自己的浪人,那些浪人要不是逃进了兆老板的地方受他保护,现在早不知道被我们的义愤填膺的民众打成什么样子了!黄四爷此言一出,西野良田脸上似有赧色,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却被黄四爷话里的其他意思惊了一跳!方锦如听他提起兆苍,正不明所以。

她身边的王晓萍道:啊?原来前阵子袒护日本浪人的,是兆老板!兆老板是个卖国贼、汉奸啊!方锦如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低声问道:什么意思?王晓萍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将内情徐徐道来。

原来,之前的老商会长倡议发起抵制日货,却有一日被一帮日本浪人上门殴打,对商会众人都是大打出手。

警察旋即赶到,却被下令不得伤害日本人分毫,眼睁睁地看他们逃走,但是闻风而来的民众却群情激愤,沿路追着他们声讨,却又冲出一批中国人,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那帮浪人便找不到踪迹了。

王晓萍忿忿不平地说:原来那些维护日本人的是兆老板的人,怪不得,我早就听说他有很多手下,神神秘秘的,果然阴险狡诈!方锦如只觉呼吸沉重,兆苍的丰神磊落的英姿又浮现在脑海,怎么也不能和亲日派联系起来,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VIP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骑虎难下在场的中国人见着德高望重的黄四爷刺挠日本人,都是暗暗兴奋起来,看着那西野良田吃瘪的样子,似乎跟着黄四爷也是与有荣焉,爱国心泛滥上来,也叽叽喳喳地小声声讨着日本人的罪行。

而与此同时,方锦如的心里却不由地沉了下来。

因为周遭的人,除了谴责日本人,还顺带着谴责兆苍。

王晓萍见身边的方锦如不发一言,还当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悚中没有缓过神来,拉了拉她的纤指,却不由说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的声音不大,黄四爷的眼角却好似一动。

方锦如忙敛住心里百转千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刚才让那拔剑的日本武士吓着了,幸好黄四爷来了。

西野良田见众心所向,似乎难以突出重围,只好道:黄爷,这回算我敬重你,给你一个颜面,但是这仇,我可是记在心里了,若是有下次,我再不留情面。

话虽然说的嚣张,但是他身后的加藤明太郎也已经从刚才的跋扈中偃旗息鼓,一行日本人灰溜溜地走了。

厅内宾客目送日本人出了舱厅,都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而窃窃私语的声音,却并没有随着日本人的离开而消失。

没想到这顾家的少奶奶这么大胆,敢公然和日本人作对,是什么来头?嗨,你这还看不出来吗?你没听说司马先生的南通轮船公司的酒会就是她一手承办的?那她和司马会长的关系那能一般吗!你瞧方才日本人发怒时候,司马会长立即伸手阻拦,那可是怜香惜玉得紧呢!啊?这顾太太什么本事?不是听说司马公子一向傲得很么?居然帮她出头?这就不知道了。

说不定呀……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典故’呢……嘻嘻。

说这话的,言辞暧昧。

嘘,小声点,没看见黄四爷也给她出头么?我倒是听说啊,她和家里都闹翻了呢。

她哥哥在外面都说呢,不想认他这个妹妹呢!据说啊,她在娘家十分泼辣,当时在戏楼里把她的二娘都踹飞了,还是罗老板求情的呢!真的假的啊,这顾太太这么大胆呀!怪不得敢公然和日本人叫板,她后面站着这么些人物呢!呵呵,我看啊,今天要出名的不止是这个顾太太吧,那个神秘的兆老板。

原来在这神秘后面是这副嘴脸,怪不得一直以来黄四爷和司马英楠不对付!是啊!我本只当是他们的产业和地盘之争,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看来那些不敢走到阳光里的人啊,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周遭的议论声若有若无地飘进方锦如的耳朵里,她咬着牙根,一言不发。

司马英楠此时低声问道:顾太太,你没事吧。

方锦如蕴着笑意。

抬眸道:没事,多谢司马会长,若是没有你出手相救,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方锦如的声音泠泠如山泉水,叮咚作响,十分悦耳。

顾太太客气。

司马英楠眸子幽幽地注视着方锦如。

见她纤薄玉腕轻轻掠了掠鬓边的细发,隐隐生香,低首之时。

略带娇羞,又恍然一愣。

这举止做派,颇显玲珑,分明与方才那和日本人针锋相对之人判若两人,她明明一个深闺淑女。

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却觉得她似也深谙这交际场的多面手段。

绝非寻常。

方才因为突发的状况乐队停了一阵,这会儿,司马英楠一抬手,他们复又奏起欢快乐曲。

司马英楠在这乐曲声中走上台,在麦克风前站定,整了整领带,道:今天这个机会呢,就是让新老朋友聚一聚,促进我们商业的繁荣发展,大家放松惬意就好,不要闹得剑拔弩张的,否则,恐怕不仅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辜负了我这主人翁的一番美意,更错过了互相结识朋友的机会,岂不遗憾?此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不由地放松下来。

黄四爷大驾光临,我们欢迎他给我们讲两句话。

不管司马英楠心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还是给足了黄四爷的面子。

黄四爷在众人簇拥之中走到麦克风前,先是笑着作了个揖,才又道:各位太捧我了,老夫实在受之惭愧啊。

方才会长先生说的很好啊,今天我们这是互相结识的好机会,我也不想弄的剑拔弩张的,但是这几个日本人,喊着与邻为善的号子,公然挑衅我们,我们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难道就能容庇护者在暗处耀武扬威,我们正义之士,反倒受尽委屈凌辱?台下有人喊道:黄四爷,您老所说的‘庇护者’是不是指的兆老板啊?方锦如一愣,转头望去,满堂宾客,金玉香影,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声音。

有几个英美人士在和旁边的中国人交头接耳,似在让中国朋友帮忙翻译。

黄四爷老态龙钟地咳了两声,道:不错,我想带头声讨这兆老板,可惜岁月不饶人,我已经老啦,想要上阵杀敌,却是有心无力!又有人喊道:黄老,您是说趁此机会,让我们推举一个代表,代表商会向兆老板发出抗议?这次,方锦如早有准备,忙向着发话的人望去,那人影却一闪,又淹没在洋人身后。

罗复春站在台下,此时忽地邪魅一笑,向着众人望了一眼,又冲着黄四爷道:黄四爷,这代表之事的工作,可就大了去了,谁人不知道这城里兆老板的名号?可是,见过这兆老板的又有几人?人家气势如虹,岂是我们一人两人之力可以颠覆的?若非联合起来抗议,那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台下其他人道:这人看起来眼熟,是谁?哎!他不就是罗复春罗老板嘛!哦,是他!罗老板说的对,什么神秘人物。

早就该站出来了!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又怕什么露面!众人相互议论之后,一个爱国人士发言道:联合起来还不简单,在座的爱国志士占着多数,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订个简单章程,发起个斗争兆老板的倡议,学生和商界,联合工厂的工人一起去他的大饭店等场所门口去示威!黄四爷道:这说起来轻巧,可是这些事情都需要领导人物呀!我老了,这司马先生又是商会会长。

不便出头和自己商会会员挑事,这群龙无首,也不行呀!说到这里。

似精神已有些不济,忧心忡忡地望着罗复春。

事情到了这地步,方锦如忽然心生疑窦,有种不祥的预感瞬息笼罩。

果不其然,罗复春淡淡一笑。

道:我们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说着,已经飒然转身,那俏手在人群中一指,正指着方锦如。

方锦如身边的王晓萍抱住她的胳膊欢喜道:是啊,顾太太,我觉得这个位置你能胜任!方锦如转头。

眼神冷厉,压低声音道:别瞎说。

王晓萍正高兴呢,却突然被方锦如泼了一盆冷水。

感到莫名其妙,只好撅着嘴缄口不言了。

可是周遭的声音却已然四起。

对,好主意。

反正顾太太已经公开了日本商会宣战了,已经摆明了立场,本来就骑虎难下了!是啊!巾帼不让须眉!这也给我们女子争光了!一位名媛摇着小香扇笑着说道。

对。

好,我们就推举顾太太为我们这次声讨兆老板的代表。

如何?好,好。

附和声顿时沸腾。

这些人中有真心实意的,也有顺水推舟的,有自己这么认为的,也有卖给黄四爷、罗复春面子的,一时间,人声鼎沸,方锦如真成了民之所向!像是从凛冽冰窖中捞出来,又霎时投进了油锅!方锦如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又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她已经表现得十分激进,若是此时推诿,众人会认为她是畏惧兆苍的实力,而黄四爷那边,更会觉得她和兆苍的关系很不一般。

而且此时袒护了兆苍,也是将顾家推向了爱国人士的对立面,推上了两方都得罪的风口浪尖!而若是不推诿,而今兆苍虽为黑/帮头目,势力庞大,但明面上终究还是要以正当生意和军统两界来往,若是此番一闹,商圈同仇敌忾地对他,等于在他的事业上造成极大损毁,就是不闹得只剩个空架子,也会急转直下。

兆苍为人她虽并不是了解很深,但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心底始终觉得他是不会做出卖辱求荣的事来,再者说,若是他真的做了和作恶的日本人亲善的举动,怎么事情偏偏会那么凑巧,要赶在这种大庭广众的时候,从黄四爷的嘴里说出来?而且,与此同时,又要发起声讨他的倡议?若这些都是巧合,那么也不会有巧合之上的巧合,让自己来做这头阵!如此一想,这里面的沟沟壑壑,却更似是黄四爷的诡计!方锦如想这些的时候,周围人已经亟不可待,七嘴八舌地问询着,只等着她点个头。

退一步,便是众怒之下的粉身碎骨;进一步,心尖却突然萌生一股隐隐作痛的不忍。

他对自己轻薄过,却也对自己有恩;他如刀一般锐利过,却也曾流露出淡淡疼惜。

可是此刻,却不得不背转身去,狠狠划一条清晰界限,和他隔绝开来,带着全世界,与他为敌!这一次,他还能否懂得自己在这其中的苦衷,而原谅自己?胸中雷惊,面若平湖。

方锦如的声音依旧宛如仙音:好。

我同意。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ps:鞠躬感谢[美目盼兮yxq]宝贵的粉红票!!谢谢!!!~~~方锦如淡淡吐出这话,在场许多人都是低声欢呼了一声,黄四爷和罗复春的脸上,更是挂上了深沉的笑意。

这时刻,方锦如却又突然抬了抬手,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光影里流动: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众人听了此言,都是在迷惑中安静下来。

方锦如叹了口气,道:顾氏是白手起家,方家到现在也很是不易,咱们在场的都是生意人,这其中艰辛自不必说,苦日子总算熬过来,才到了今日。

咱们泱泱大国,自家之内,也是争斗不休,但是这都是咱自家的事,自然不容外人插手,我们不容日本人横行霸道的决心,当然是不会变的。

只是,我如今出头,得罪了日本人,又要得罪兆老板,这日后的事,我已是难保,我个人不贪生怕死,安危自会置之度外,可是我两边爹娘年事已高,顾家、方家产业发展到今很是不易,我只求德高望重的黄四爷给我做个保险,保证顾家生意和我娘家方家生意都不会受到日本人的影响,以供家里老人能得以善终。

方才黄四爷三言两语就力退了日本人,我想这简单的事,黄四爷定然很容易能够做到。

所以我想在这里,请求黄四爷一个保障,可不可以?方锦如说得言辞恳切,又饱含深情,众人都是连连称是,一齐向着黄四爷望去。

有人帮腔请求道:是啊,黄四爷,这顾太太也不容易,如今这挂帅迎战,求家人一个保障。

也无可厚非啊。

王晓萍更是积极分子,快言快语道:是啊,我们顾太太身为一位女士,说话都是这样慷慨,黄四爷定然也会出手相助的。

方锦如在一片响应声中向黄四爷和罗复春望去,温文尔雅之中,又透着一股淡漠的神气。

台上的黄四爷犀利目光直锁住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自当尽力。

方锦如又补了一句:还望在场的人做个见证。

罗复春轻笑道:顾太太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较真了。

方锦如道:是斗争都有牺牲,若是我不幸牺牲,再无力奉养老人。

也无法参与身后之事,只能依仗在场各位侠义人士,还有错么?方锦如说得慷慨激昂。

像是要去就义的勇士,王晓萍也是一阵胆寒,忙道:顾太太,你别怕,有我们给你撑腰。

你不会有事的。

方锦如笑道:我又没说我一定有事,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不是为了给家人留条路吗?王晓萍点头道:黄四爷已经答应了,肯定没问题的!你放心吧,我们都听到了。

众人都附和道:是啊。

我们都听到黄四爷答应了。

方锦如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一团和气,眸中怀着感激。

向着周围人优雅欠身。

司马英楠此时发言道:得,再这么弄下去,我这个商会会长都要有让贤的危险了。

顾太太,你放心,我可以给你保证两点。

第一,我会力保你的安全。

第二,我会力保你们顾家和方家的产业。

大庭广众之下,黄四爷和司马英楠两人都做了保证,方锦如方才稍稍安心。

虽然抵制日货和提倡国货是自己心底所想,但是她并不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赶鸭子上架的事他们既然做了,那么自己则要顺水推舟、因势利导,为自己谋一些利益!刚才得罪了日本人,日本人的言辞威胁已出,自己虽并不十分担心,倒也不如以黄四爷的面子,给自己争个安宁,总不能自己在前方打仗,后方都被敌军火烧营地了吧?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黄四爷在其中不知道捣了什么鬼,他利用自己的同时,自己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在场的许多人都是想借此机会把兆老板逼出真身,让他现行,此中真意,已是各怀鬼胎。

众人商议了一阵,司马英楠又说了些旁的话,接着就是唱歌跳舞,在婆娑的衣摆中,方锦如坐在角落的桌旁默然喝着汽水,实在没什么心情,便想借故离开,可又恐黄四爷生疑。

王晓萍像只小鸟似的飞回到她的身旁坐下,笑道:顾太太,你太厉害了,你这一来,不仅挫了日本人的面子,还发动了大伙,给咱们前会长和我们受伤的学生去出头,真是大大的善举。

她端起桌上的盛着葡萄酒的高脚杯,举杯道:来,我敬你一杯。

方锦如按住她的手道:你是学生,还喝酒?王晓萍笑道:一杯不碍事的。

说着,便仰脖先干为敬。

方锦如看她眉眼间有几分倦意,刚才的敬酒也像是结束语,便旁敲侧击地提醒道:你不去跳舞了?累了,想回去了,顾太太,你怎么一直坐着,不去跳舞?方锦如望着那舞池中,罗复春穿着一身贴身的笔挺西装,和贵妇正在随音乐摇摆,几乎贴面,媚眼流春,突然回想起在杨婉莹处见他的情形,一时又想到自己成了他人的刀枪,只觉得不快,便低声对王晓萍道:我正好也倦了,我们去和司马会长打个招呼先回去吧。

王晓萍点了点头。

方锦如去告辞,只说是王晓萍是学生,不能熬到太晚,自己便也和她一起搭个伴回去,司马英楠和黄四爷正在一起说话,听了也便点点头,没有多做挽留。

在回去的汽车上,王晓萍道:今天真是满载而归。

就按照晚上商议的,我们二十一号去云乐大饭店门前去抗议,我会回去发动同学们响应。

方锦如的面色在忽明忽暗的街灯映照下却显得别样复杂,低声问道:晓萍,我之前和你通电话,说答应今天要来的事情,你都和谁说过了?王晓萍一愣,道:和我父亲说过。

再没旁人了?还有几个同学。

王晓萍略赧。

同学都想积极地想知道能不能请动你,事情会进展到什么程度,所以,我便告诉他们了,怎么了?哦,没什么。

方锦如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更加明白,王晓萍已经不经意间将自己今日要来的消息提前散布了出去,黄四爷的人脉眼线都那么多,想要提前得知更是不需费吹灰之力。

方锦如暗中自语说自己在局中。

而今,其实是人家已经做好了局,只等自己往里跳了。

经过今日一事。

这消息定会不胫而走,早晚要传到二少的耳朵里去,自己早就做好打算回去就先去隔壁和他通报一声,可是这话又该怎么说才能不激怒他?想着这些的工夫,汽车已经将方锦如送到家门。

方锦如告别了王晓萍,和迎候的门房问道:几点了,盼宇回来了么?门房道:十一点多了,少爷还在廖先生那边。

方锦如心中料想也是,顾盼宇近来更加疯狂,从早到晚和珠玉腻在一起。

像是着了魔怔。

哦,我去叫他一起回来吧。

方锦如借机去了隔壁。

夜色凄迷,淡淡月光透过空中的薄雾落在四周。

廖青峰听到叩门声给她开了门,只低声问了句:找二少?方锦如点点头,廖青峰再不多问,引着她向着后宅去。

兆苍早已闻声起身,穿着一件和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棕褐色西洋式的睡袍。

将卧房门四敞大开着,到酒橱取出一瓶白兰地。

方锦如进了门。

一眼就看见兆苍那没有拉紧的浴袍露出结实的胸膛,顿时尴尬了一霎。

兆苍却仿若不觉,持着一杯白兰地回到沙发上,懒懒坐下,扬眉道:这么晚来找我,是想在这过夜么?那唇角一勾,带着一丝邪魅挑逗。

鹅黄光亮从墙角落地灯铺洒而出,兆苍脚下是长绒羊毛绣毯,他光着脚在上面走,落足无声,搁着他的床铺的是手绘古式屏风,屏风上绘的是美艳的古代女子,袒胸露乳,倒像是春宫图。

方锦如所立的门口处,一丛鲜艳白花,叫不出名字,却芬香扑鼻,这是方锦如第一次来到兆苍的卧室,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鬼魅。

一瞬哑然之后,方锦如敛了敛心神,道:我有话问你。

兆苍唇边蕴着笑意,眉头却皱了皱:你就要在门口站着问么?方锦如要抬脚向内一步,兆苍却突然制止了她,道:脱!方锦如一愣,似没听清,霍然抬头。

兆苍乐不可支:脱——鞋。

方锦如瞥了他一眼,脱鞋走进屋里。

触到地上那松软,舒服又酥痒。

兆苍却又起身将卧室门关了,到了她身侧,与她相距咫尺,低头问道:怎么了?兆老板,我问你件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方锦如此时的眉梢眼角已扮不出练达风情。

兆苍不由一滞。

随即呷了口白兰地,冷声道:说。

前阵子日本浪人殴打前商会会长的事,民众去追凶,中途有人拦截,帮助浪人掩饰行踪。

说到这里,方锦如沉了声音,抬头望着兆苍的眼眸,一字一顿道,那庇护和帮助日本浪人的人,是你吗?兆苍薄唇蠕动了一下,却收回了要脱口的话,反而在一瞬之后淡淡道:你认为呢?四目相对,空气似也要凝滞,却隐隐有花香袭来。

脚下厚密的长绒地毯柔软得像要将人陷进去,方锦如终于在片刻沉默之后,缓缓开口道:我认为不是,我只是求你一个答案。

兆苍冷笑一声:你若真认为不是,又何必问我?你是在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卑鄙小人,对不对?这话说到最后,已经蕴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方锦如被他说得哑然,侧头不语。

兆苍拿着酒杯仰头就是一大口,又顿时把酒杯摔到门口,冷声道:半夜三更的,你就是来问我这个?VIP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客为主ps:感谢medylu的更新票票~~~谢谢!方锦如回眸残忍一笑,道:不,我还要告诉你,不论那事是不是你,你我已被陷在其中,二十一号,也就是后天,我会带人去你的云乐大饭店门口闹事。

兆苍似没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昏黄灯光从侧后方照在兆苍脸上,映得他面容明暗分明,目光里凌冽如冰。

方锦如又淡淡说了一遍。

咫尺之距,就如同遭他强吻的时候。

可是此时,他的眼眸却又像是无底神的漩涡,要将周遭所有光华都吸引进去。

方锦如周身有些发冷。

是惹怒老虎了么?愣神间,兆苍方才如火的怒意却似倏地消失,反倒爽朗笑了两声,轻声道:我知道了。

旁的,却不再多言。

方锦如在流光中向着兆苍的侧脸望去,他的轮廓淹没在融融的色调中,刀削般的鼻梁下巴,但是却自带着一股慑人的冷意。

莫名地想解释,方锦如还是小声说道:当时那情形,黄四爷逼得我骑虎难下,我不得不应允了。

我这特意来告诉兆老板你,就是你本就有通天能耐,定能压下这滔天风波,我参与在这事中,也是迫不得已。

本来我就有八分相信那袒护日本人的不是你,如今问了你,便也笃信了十分,这其中我是有错,但是现在告诉你,让你提前预备,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我不知道?八分?将功补过?兆苍将方锦如话里的令自己不满的词汇一一挑拣出来,却又摇头哂笑。

方锦如微微悚然,光线不明,看不清着他蕴着的是薄怒还是奚落,只觉似危险步步迫近。

咚咚——门上忽地两声叩响。

兆苍去开了门。

廖青峰端着红茶进来,搁在桌上,对方锦如笑道:二少说怕你饮酒不适,之前就交代我,特意叫我备了红茶,若是你晚上来,就煮上热茶让你暖胃解酒。

方锦如心中一动:若是我不来呢?廖青峰摇头一笑。

方锦如这才了然,自嘲般地摇头叹道:我真天真,我还以为我这是来通风报信,其实今天那晚会上发生了什么。

早有人与你们打过电话了是么?你们本就一清二楚是不是?兆苍并不回答,反而走到床前,负手而立。

轩昂身影却并未被软软睡袍遮掩,英气冲冲。

廖青峰这时注意到门口地上有散落的玻璃杯,洒了一点残酒,沾湿了地毯的边角,幸而玻璃杯并未破碎。

他自然地走过去捡起来,又放在桌上,似善解人意般冲着方锦如眨了眨眼,苦笑了一下。

你走吧。

若是想知道真相,我安排你明天亲自去看。

兆苍也不转头,立在窗前说道。

廖青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顾太太,我送你出去。

方锦如望了一眼兆苍,他却没有再望来。

只好跟着廖青峰出了门。

窗前的兆苍透过窗子,看着院中薄光映照下的那黑丝绒外搭着白衫的背影,似有几分失神。

过了片刻,廖青峰回到屋内,道:二少。

你交代我的已经都安排下去了。

兆苍这时已转回到沙发上慵懒坐着,道:不仅要找到当时打人的日本浪人。

还有中途突然冒出来拦截的那伙人,也要去查,动作要快。

廖青峰道:我知道,既然是黄四爷做的戏,他一定会将那些人早就藏起来了,我已派人尽力去挖。

他贼喊捉贼,我们却给他来个反客为主。

兆苍点点头:明日带方锦如去看。

廖青峰目光注视着玻璃杯,道:二少,既然你早就知道,又何必为难她?兆苍抬眸一笑,却不语。

心中叹了一声,一袭黑裙,优雅若黑天鹅,我倒是想看看,那平静水面下,双蹼要努力到什么程度。

黄公馆内,黄四爷忽地恼怒地挂了电话。

罗复春在一旁一惊,倚在他的身侧为他轻轻捏着背,道:这深更半夜的,我们刚回来,你这又是和谁斗气呢?气坏了可不值。

黄四爷沉声道:那帮愚蠢的日本人,那个西野良田,帮了这个小忙都要跳到天上去了,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提醒他把那几个猖狂的日本浪人藏好,他居然话里话外,满不当回事!罗复春修长手指拍了拍黄四爷的心口,道:消消气,消消气。

黄四爷伸出枯手覆在他的手上,喘着粗气道:希望这帮狂徒不会坏了事。

在黄四爷说话的这工夫,城南的一处长街上,本已四下悄寂,却突然被三个日本浪人的笑闹声打破寂静。

这三个人手里还拎着酒壶,嘴里哼着咿咿呀呀的日本调子,勾肩搭背地走着,跌跌撞撞。

长街上,却突然出现了诡异的窸窣脚步声。

由远及近。

一个日本浪人一个激灵,揉了揉脑袋,瞪起醺然醉眼四下一顾,却突然傻了眼。

他身边的两人被他猛戳一下,都是睁开半眯着的醉眼。

顷刻间,像是鬼魅一般,黑影已经围了上来。

一片黑色人影掠过,阴风呼啸,光线昏暗,只听着唔唔几声的日本浪人的闷叫,再转眼,这几个浪人就不见了踪影。

长街已空。

是时,是二十号的凌晨三点多。

而到了二十号上午八点,西野良田正在窗明几净的寓所里,刚刚坐到餐桌前准备用餐,他的早餐是一碗白米饭、一小碟墨斗鱼汤煮的芋头、一小碟白水煮的青菜花和一碗蘑菇酱汤。

他刚刚拿起汤匙的工夫,忽然电话响起,他拭了拭手,接起电话,电话那端的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食物噎住。

他稳了稳情绪。

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我交钱给你,你把浪人还给我们?电话那端语气带着奚落,道:是啊,现在全城都知道我们兆老板协助了你们日本浪人,我们兆老板的意思是呢,你拿着三十万辛苦费,来将你们的浪人接回去,若是不然,等到有人来闹了。

我们就只好交人出去了,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就全不能保证了。

西野良田的脑袋似乎还处于停滞状态:等等。

可是我们的浪人何时去了你们那里?嘿,你这人挺有意思!电话那端笑道,全城如今都知道是我们兆大老板藏着你们日本浪人呢,你们自己人倒不知道了。

下午一点,三号码头仓库。

带钱来!你们,你们,西野良田脑袋气得嗡嗡作响,你们这是敲诈!绑架!你们胆敢公然和我们大日本帝国作对,你们……啪——电话那端已经挂断。

西野良田抖着手,仁丹胡颤动。

快步在房里踱着步,回到餐桌前,看着寡淡的食物。

却突然气得一扬手,哗啦啦碗碟碎裂声,汤水洒了一地。

二十号下午一点。

三号码头仓库。

中午正炎热的时候,骄阳似火,喊着号子装卸货的工人此时都已休息。

只在仓库门口坐着三两个人,像是正在打盹。

远处海面上隐约传来汽笛声,在沙沙的海浪声中倒仍显得尖利。

明媚阳光铺洒在仓库门前的开阔地上,有两辆棕色汽车疾驰而至,从车上陆续走下来八九个日本人,走在前面的赫然就是西野良田和加藤明太郎。

加藤明太郎及他身后的几个人腰间都佩着军刀,走起路来嚣张跋扈。

一行人大咧咧地到了仓库门口,仓库门口斜倚在地上的那三两个壮汉,见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将仓库门打开。

西野良田犹疑了一瞬,加藤明太郎却双目通红,按住刀柄,挥了挥手,带着身后一众人径直往里走去,西野良田只好也跟着进去。

仓库门一关上,外面的声响全被隔绝,只从一排高高的小窗里透进光,在光束里,尘埃乱舞。

迎面正中央站着十几个穿着短衫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带着几分不羁的凶恶。

西野良田冲着他们喊道:交出人来!呵呵。

一阵笑声突然传来,随着笑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从那人群中徐步走了出来,细长的眼睛略眯着,阴郁之中透着杀机,脸色沉沉,你带钱来了么?你是谁?你就是兆老板?西野良田问道。

哈哈哈!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不是兆老板,我姓廖。

废话那么多,钱呢?西野良田冷哼一声:廖先生,你们勒索也要看看对象,我们大日本帝国可不是好惹的!廖青峰讥诮道:西野先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兆老板帮助了你们日本浪人逃避了追捕,我们也有兄弟去拦截而受了伤,这医药费、辛苦费,总少不了吧!西野良田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们浪人那时候根本不是你们帮忙的!去帮忙拦截追捕的也不是你们的人!他们本来明明自由的,是你们昨夜里把他们又绑架了!廖青峰侧了侧头,将手拢在耳朵旁,似听不清,道:你说什么?不是我们兆老板帮忙的?难道不是我们兆老板在庇护你们日本浪人吗?西野良田一滞,转了转眼珠又怒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廖青峰笑道:我不清楚。

加藤明太郎一张紧绷的脸早已青筋爆出,此时突然发出呀的一声,唰地一声抽出佩刀来,寒光一现。

紧接着,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抽出刀来。

霎时间,加藤明太郎唰唰舞了几个剑花,就将日本刀高举过头,怪叫着冲了上去。

VIP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锋是时,只听咔咔金属响声,十几柄手枪上膛,黑洞洞地全都对准了加藤明太郎,他脚下一滞,却还是硬着头皮猖狂冲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地下沙石飞溅,有人已经开了枪,不偏不倚正中加藤明太郎的脚边!加藤明太郎骇得一跳,霎时刹住了脚步。

西野良田此时也在后面吓了一跳,见加藤明太郎没有事,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怒道:你敢开枪!廖青峰轻笑道:我敢的事还多了去了!我们兆老板保了你的人,你不对我们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亮刀子招呼我们,这什么意思?西野良田怒道:别胡说八道了!人呢?你弄到哪里去了?廖青峰笑道:既然你没有带赎金来,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了,等明天到云乐大饭店门口领人吧!说话漫不经心的模样。

八嘎!廖先生,我劝你早点觉悟,老老实实地把人给我安安全全送回来,要不然,你就等着日本领事馆上门吧!廖青峰一摊手:恭候!西野良田等人环顾四周,密密麻麻都是他们的人,手里拿着匣子枪,此时硬碰硬也是白费劲,本以为日本兵带着几柄军刀就能吓唬吓唬他们,却不想人家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连日本领事馆的面子都不给。

硬碰硬只能是自讨没趣,几人耳语了一下,西野良田突然换了一副微笑的嘴脸,向着廖青峰鞠了一躬,道:廖先生,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以来与邻为善,我们不想与你发生这种不必要的误会。

你们是生意人,我们大日本商团也都是生意人,咱们做生意,都是互利共赢,大家一起发财,何必要搞得这样动刀动枪的呢?哈哈哈!廖青峰笑道,西野先生,我告诉你,在城里这点地儿,我们兆老板想做什么。

总会有办法。

希望你西野先生,做事情之前考虑清楚些,别净被人利用。

做些愚蠢的事情。

另外,想跟兆老板合作,也得是他看得上的人。

你!你!西野良田的热脸一下子贴上了冷屁股,窘得他脑袋上几乎炸了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廖青峰接着冷笑道:兄弟们,送客!廖青峰说了这话,他身后跟着的人群慢慢压了过来。

西野良田脚下不由地向后退着:好,好,既然你们如此不明事理,咱们走着瞧。

说着。

看似不服,实际上已经招架不住,和加藤明太郎等人灰溜溜地走了。

廖青峰见日本人一行远去。

又和身边手下耳语了两句,随后慢慢向人群后方走去,到了货架后面,却有几个年轻人瞪着大眼睛、满脸惶恐地看着他。

其中,赫然有方锦如和王晓萍。

王晓萍道:廖先生。

原来是这样啊,若不是顾太太今天叫我们一帮同学来看。

我们还真就把兆老板给冤枉了!原来这事竟是有人诬陷兆老板啊,好恶毒的手段!周围的几个同学连连称是,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刚才听廖先生所言,兆先生明明是磊落之人,若是因此被人言所累,我们于心何忍,不如我们把明天的活动撤了吧。

嗳,如今我们这几人算得了什么?顾太太那边已经召集了大批人马,就算我们几个不去,聚众去抗议的事,也是避免不了的了!那怎么办呀!王晓萍急得直跺脚,这事都怪我莽撞了!方锦如此时淡淡说道:自始至终,我也并不认为他是恶人。

方锦如此言一出,王晓萍等几人都愣了,廖青峰也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王晓萍道:顾太太,你在这时候是在说笑吗?若是你自始至终不认为是兆老板做的,你昨日又何必答应要打这头阵?干嘛不帮他澄清?方锦如眸中深邃,隐隐含笑:澄清?我拿什么来澄清?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今这风波,仅凭借我一人之力,又如何压得下?昨日那情形,我无凭无据,如何说话?王晓萍拉住她的手,急道:原来如此!那如今我们怎么办啊!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幕后黑手对兆老板不利?让他平白当了替罪羊,而让真凶逍遥法外?方锦如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问道:如今我们见识了日本人真正的嘴脸,知道并不是兆老板在后面支持日本人是不是?王晓萍等几个同学都点头,七嘴八舌地说道:是,兆老板是被冤枉的。

若是兆老板帮助的日本人,日本人又怎么会那副德行?顾太太,你快说,要我们怎么办吧!方锦如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么明日若是抗议游行之时,你们愿不愿意站出来作证?王晓萍道:愿意!我们不仅要还兆老板的清白,还要抓出幕后黑手!我看呐,这黑手和真凶,定然脱不了干系!方锦如笑道:好,那我们也静待明日,见分晓!二十一日,租界云乐大饭店门前,聚集了两百多正义人士,将整个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黑底白字大横幅高高擎起,在风中猎猎而动,传单漫天飞舞,呼喊声一遍高过一遍:严惩肇事凶手!查办卖国商贼!喊声振聋发聩。

在队伍的前方,方锦如穿着一身简单的阴丹士林布长裙,站着,远远望去,雪肌黑瞳,远远望去,如盈盈可人的葡萄风信子。

呼号声、汽车喇叭声夹杂在一起,如惊涛骇浪,乱作一团。

云乐大饭店今日没有营业,偌大的院子大门紧闭。

有声讨者高喊道:让兆老板出来!卖国奸商!助纣为虐!顷刻间,这喊声就如潮水一般,翻涌开来,众人都喊着这一句:让兆老板出来。

让兆老板出来!王晓萍有几分心惊肉跳,人潮激愤,如今恐怕自己站出来说话,也无人能听,她悄悄去看身边的方锦如,却见她目不转睛望着那云乐大饭店的大门,神色淡漠,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她似乎在静静等待什么,那目光好像要穿透那大门看清什么似的。

突然,随着一声门响。

几个锦衣翩翩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廖青峰从几人身后闪出身来,看了一眼大字横幅。

对着群情激奋的众人拱拱手,道:兆老板身体有恙,今日不便会见各位,不知道各位聚众在此,是所为何事?这时。

方锦如缓步走出,示意众人先暂时安静,对廖青峰说道:廖先生,我是顾氏方锦如,今日带着众人来此,是向兆老板讨个说法。

老商会长倡议发起抵制日货,却被一帮日本浪人上门殴打,对商会众人都是大打出手。

警察也却被下令不得伤害日本人分毫。

眼睁睁地看他们逃走,但是闻风而来的民众自发围捕他们的时候,却又冲出一批人,拦住民众去路,那帮浪人便找不到踪迹了。

而冲出来的这批人。

据说是兆老板的人。

哦?廖青峰疑问道,有人说是兆先生的人护送了那几个肇事的日本浪人。

是谁说的,有何凭证?方锦如移目到人群里,不见有人回应,只好说道:是黄四爷在前日的酒会上提起的,那些日本浪人是在兆老板的地段上被人救走的。

笑话!廖青峰讥笑道,难道在我们兆先生的地盘上发生的恶事就都是兆先生干的么?听说在你们的那个酒会上有人说起这事,我们特意连夜请了那几个被人救走的日本人来,你们有什么疑问自可以先问问他们!说完,后面有人押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日本浪人走了出来,鼻青脸肿的,显然被人胖揍过一顿,他们嘴里还在噼里啪啦地用日语叫骂着。

正义人士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肇事者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推出来了,立刻有人叫嚷道:揍死这些日本人,为前商会会长讨回公道!把他们送到警察署去,绳之于法!恰在这时,只听警哨声响起,一批全副武装的警察闻讯赶来,冲到队伍之前。

在一帮警察护卫之中,赫然立着耀武扬威的西野良田。

西野良田走出一步说道:我是日本商团代表西野良田。

这浪人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领事馆的人,具有外交豁免权,你们无权对他们作出处置,要移交给我们领事馆!在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喊道:难道外交豁免就是你们杀人放火的护身符吗?不行,不能放了他们!给老会长报仇!呼号声此起彼伏。

西野良田彬彬有礼道:这些浪人是因为你们中国商团联合起来排挤我们日本商团,在冲动之下才做了让人遗憾的事情,但是罪不至死,应该受到什么惩罚要交给我们领馆处理,而且在这事件中,你们有一些明事理的中国人,还是做了正确的抉择,帮助了我们的人。

话说到这里,目光不由地望向了廖青峰,似乎和他是一个阵营。

人群中又骚动起来,有人喊道:好啊,他们果真是一伙的!不能放了他们!廖青峰见此情形,呵呵一笑,道:不知道西野先生所说的‘明事理的中国人’是指的谁啊?昨天你还说我们‘不明事理’呢!西野良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局促不安。

众人正被这情形闹得迷糊,方锦如给了王晓萍一个眼色,王晓萍旋即带着几个学生都向前跨了一步,站到队伍之前,朗声对众人道:各位,先听我们一言。

我们是省学生大会干事,大家也看到了这几个肇事的日本人是兆老板的人抓起来的,昨天廖先生请我们到三号码头仓库做了见证,廖先生和这伙日本人对质过,兆老板并不是当时保护日本浪人的帮手。

这些日本人早就知道是谁救了他们,现在我们要做的不仅是把这几个肇事者绳之以法,更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幕后元凶!VIP卷 第一百二十章 定风波ps:鞠躬感谢洛歆同学的粉红票!!谢谢谢谢!!~~么么么  感谢medylu同学的更新票啊!!谢谢啊啊~~~ 太感动啦!!谢谢你们啊~~众人听了王晓萍的话,都是一愣。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么照你所说,兆老板是遭人陷害了?你说的幕后真凶又是谁?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王晓萍望了望方锦如,她的笃定眼神给她一个坚实回应,点了点头。

王晓萍像凭空借了一股力量,大声说道:那就要问问这几个日本浪人了!我的同学就有通日文的,在场的要是有其他志士也懂得日文的,可以站出来和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呼啦啦站出几个年轻人,同王晓萍的同学一起审问起日本人来。

但是那三个浪人嘴里只顾破口大骂,关于幕后黑手的事,却绝口不提。

西野良田脸色阴沉,对着身边的警备司警官说道:这成什么样子!警备司警官似无可奈何,一副和稀泥的表情,说着好话安慰着他。

众人看到王晓萍几人一无所获,又议论纷纷,各种意见不能统一,最终都将目光投向了方锦如,道:既然会长推选的顾太太是这次示威的领导人,那么我们都听顾太太的吧。

方锦如走到队伍前,先向大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朗声道:如今真相大白,我们都受了蒙蔽,不过不管幕后那只手是谁,现在兆老板确实已经帮我们抓出了当时的肇事者,警察厅的人员也在这里,我们应该借此时机为民请愿。

要求严惩这几个日本凶徒!大家说是不是?方锦如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调转矛头,指向了警备厅。

本来警备厅的警官正在一边和西野良田说这话,一边隔岸观火,却没想到,顷刻之间,局势却突然倒向了他这边,他要给民众一个交代!可是,这哪是他能担得起的责任,上头已经下了命令。

这几个日本浪人不能动,可是另一面,这聚众的人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不敢胡乱处理。

这一阵发急,额上的冷汗已然冒了出来。

这时候的情形已经来了个大逆转,一切颠倒了乾坤。

本来是来声讨兆老板,可是等到揭开内情,这兆老板不过是遭人陷害的无辜人士。

虽然此时并未查清陷害兆老板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大家心里其实也在掂量掂量,那当口可是黄四爷说的话,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只是此刻,人们都无心细想这些,三个日本浪人被绑了仍在嚣张。

如今老会长被人打得不再能过问世事,这几个凶徒还逍遥法外,让民众情何以堪?因此。

这时候,听了方锦如的问话,人们纷纷喊道:严惩凶徒!严惩凶徒!警官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静一静,静一静。

方才西野先生都说了,这是领馆的事。

我们也不能……擅自干预……方锦如冷哼一声,朗声道:你堂堂警备司,也要做那等国贼勾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决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公诸报端?这位警官,我劝你好好想想!届时市民闻讯而来,下一次示威可就不是在这了!下一次就是围聚日本领馆,再下一次就是警务厅!你当事态到了那个时候,撤职查办这样的要求,我们提不出来吗?若果真闹到那个地步,只怕谁也料想不到结局,恐怕我这也难再叫你一声警官了!那警官听得一骇,迫于这么强大的舆论压力,只好低声对西野良田道:西野先生,不如我先将人带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西野良田也知道此时对手人多势众,自己也民情激愤的时候根本讨不到便宜,而等到警备厅将人带回去,倒是还有很多周旋余地,再通过外交手段将人捞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便索性扬扬手,道:好!我们大日本商团本着与邻为善的原则,这时候,就先让警备厅将我们的人带走,我相信,世间自有公道。

听了这话,人们纷纷开骂,西野良田听得清楚,气得额角青筋隐现,却又假装没听到。

警备厅此时只好顺水推舟,将三个浪人押解而走,西野良田也跟着走了。

示威队伍爆发出欢呼,都对着方锦如赞不绝口。

方锦如心里也暗暗舒了口气,这浑水,自己只能小心趟过,在这风口浪尖上,不能表现得偏向兆苍,只能让王晓萍出头,而自己,在最后助力一把,皆大欢喜。

四两拨千斤!空气中处处是炎热的气息,方锦如拭了拭额角的细汗,抬头向着云乐大饭店的二楼望去,在一个角落的房间里,那窗帘幕帏遮掩之下,一直矗立着一个身影,只露出半个身形,她明明看不清,可是她总觉得,她知道那是谁。

这示威的风波结束之后,兆苍在明面上的这些生意非但没衰落,反而更加红火起来,方锦如在商圈的威望也更胜。

黄四爷这算计未成,气得如何跳脚,就不得而知了。

方锦如只觉万幸的是,顾家、方家生意暂时还未受到日本人的骚扰,不知道是谁在后面起了作用。

---**---**---闷雷隆隆,细雨丝丝,一辆汽车驰到顾宅门口,车轮洼中积雨四溅。

方锦如撑着伞恰好出门,瞧见那汽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打伞,快步往屋里跑。

她咬了咬嘴唇,走了上去,帮他撑住伞。

他的身形一顿。

两人在院中驻足,时间仿佛凝固,相互对视。

已经许久没见了,云若。

方锦如在心里念叨。

可是说出来的却是淡淡的一句:表哥。

江云若的心里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记得在病榻上看到她的泪眼,看到她尚未来得及收拾的伤痛在眼底展露无疑,就像是心被划了一下。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小手,挽留了她。

那一刻,已然后悔。

而此时,在雨声沙沙之中,看着眼前目光盈盈的女子,脊背上像是有鞭子在抽打。

明明心疼她,关心她,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可是。

这是爱吗?自己不敢说。

曾经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杨婉莹,喜欢她的成熟妩媚,也喜欢她的骄纵任性。

但是。

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爱这个词,自己流连花丛那么久,从来没有说过。

也许……方锦如,她就像是个妹妹。

江云若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是的,妹妹。

曾经母亲说过。

自己曾经有个妹妹,小时候害病死了,自己印象都不深了。

也许,自己是拿方锦如当妹妹一般疼爱了。

他安慰自己道。

想到这里,他忽地漾上春风般的笑容,伸出手去。

轻轻落在方锦如的头顶,动作略顿了一拍,还是揉了揉她的软发。

笑道:乖,出门呀。

像是大人对孩子的关怀。

这样便可以解释了。

他心里想到,这样便可以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要让她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自己,不过是对妹妹的一种关怀罢了。

那时候的一句别走,也是哥哥对妹妹的一句挽留罢了。

就这样罢!方锦如像是惊到了。

甚至在江云若伸出手去将她拉住的时候。

她都没有如此震惊。

她甚至觉得有些失聪,周遭的一切像是都被他这动作夺走了,他的大手携着温暖落在自己头上,可是,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语气。

他温柔而耀眼的笑,一如当时将玫瑰花插在她的头上一般,虽然气氛欢愉,但是,却似突然疏离了好远!他如以往一般俊朗温暖,在这第一场的秋雨之中,方锦如却突然觉得,这丰神如玉的男子的是如此之冷,以至于如火的热情,也捂不暖!似一切都变了!他眼睛微眯着,嘴角勾着笑,甚至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和顽劣。

他在彰显着自己玩世不恭的一面。

因为天气渐渐开始凉了,他在衬衣外穿着一件薄薄的乳白色背心,肩头和发丝上在下车的时分已经被雨水沾湿了一点。

一瞬冷滞。

忽地,方锦如却顿时咬牙一笑,笑颜如花,抬手轻轻扫了扫他肩头的残水,轻声道:云若,快进屋吧,小心着凉!成熟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江云若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呼吸凝了一瞬,她这是做什么?仿佛用了剪刀咔嚓一下,将那解不开的心结索性剪断!方锦如抬眸直视,眼中尽是情谊。

反其道而行之!刚才的一瞬失神,是因为方锦如心里有些惧怕,她甚至在一瞬里想到,这一世的江云若是不是会成为上一世的顾盼宇,是自己一直追、一直追也追不到的那个人。

但是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想起他在绒白色之中静躺着的时候,他脸上淡淡的红晕,他的睫毛轻颤,他的那句别走。

她才又笃定自己的心。

这爱既然是冲破世俗,定然要惊世骇俗。

你没有胆,我给你胆!方锦如撑伞将江云若送到屋前,大方自然地挥挥手,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优雅背影。

她忽地心中一笑,她有些吓着他了,不能再攻了。

此时该以退为进。

而江云若在屋檐下立着,像是被这雨水惊得扑簌飞起的燕子,终于躲避在屋隅,可是心里的仓皇失措,却忽然间,避无可避。

VIP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原始股秋雨阵阵。

蓝光侦探所内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方锦如走进蓝光的办公室,桌旁的蓝光笑得灿烂,搁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立在门口的她。

顾太太,你来了。

请坐。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握了握手。

方锦如嫣然一笑,优雅坐在桌旁的沙发椅上。

我收到你托来宝捎的信儿,怎么,我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她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不想流露太多对此事的急迫渴望。

呵呵。

蓝光笑着,踱步回到座位上,眼眸又眯了眯,背靠椅背道,顾太太,我要跟你说的话,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方锦如心中徒然一紧,面上却并不声张:蓝大侦探,别跟我卖关子了!蓝光一笑,缓缓道:你托我查的顾家和富华交易所的资金来往,如今我可查清了。

在富华交易保证所里,你娘家方家和婆家顾家,都投了大笔的资金。

方锦如本就有所预料,此时只道:我也猜到几分,究竟是投了多少?很多。

蓝光道,我只能告诉你,很多!据我猜测,若是这资金收不回来,都只有一条路——就是破产。

怎么可能收不回来?方锦如道,我听说那项目不是一本万利么?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要拿原始股!蓝光一字一顿说道。

方锦如听了这话,隐隐觉得不妙,心中思忖。

蓝光以为方锦如不明白,便又道:所谓原始股,就是在股票一级市场上以发行价向社会公开发行的企业股票,投资者若购得数百股,日后上市。

涨至数十元,可发一笔小财,若购得数千股,可发一笔大财,若是资金实力雄厚,购得数万股、数十万股,日后上市,利润便是数以百万计了!方锦如低声道:我听说那项目是个全国运输的项目,上通高官利益,这公司股权肯定是非常受欢迎的。

恐怕实际控制人或管理层及其亲友都会抢着投资,可能会轮到一般的人吗?蓝光眼睛一亮,道:想不到顾太太心里如此雪亮。

这些东西你居然也能懂!方家的教育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方锦如懒得和他解释这些,此时心中如鼓在敲:这富华交易保证所这么有来头?能够拿到公司股权?她心中道,顾老爷是那样精明的人,哥哥方锦然也是聪慧,两人不可能都中了陷阱。

他们肯定已经调查了承销商资质、发售企业负债、发行股票用途、预测分红股利等等情况,肯定不会轻易做出如此重大的决断,而且杨婉莹也曾经听过这项目,也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这原始股本身,看来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么,这富华交易保证所能够拿到这股权销售的路子,也定是非一般的机构了。

蓝光笑道:你说的不错。

我相信所有投钱给这富华交易所的精明人在投资之前,心里可能都会有这个疑问。

但是据我调查,这富华交易保证所的后台,确实是上层官员,而且它确实是具有国家授权承销原始股的机构。

它所承销的原始股的标的都是经过周密的调研的,并且根本供不应求。

它从未将消息发布出去过。

你们方家和顾家,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万无一失、一本万利的好事,便落到了你们两家的头上!方锦如听了这话,知道这并非是个骗局。

可是不知为何,本应该舒口气的,但心里还在惴惴不安,只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离着前一世方家的火灾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也越来越忐忑。

蓝侦探。

方锦如语声顿了一下,目光深深隐有锋芒,你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是想和我说什么?难道,这项目,并非是万无一失?蓝光低头,摆手道:置身事内的任何人,我想在此时,都觉得是万无一失,甚至连富华交易保证所那边,也应该是这么觉得。

你话外之音是什么?方锦如催促道。

蓝光蓦地抬眸:这若有闪失,也只是我在猜测罢了。

空气都像是紧绷起来,似一举一动都能听到吱吱的撕裂声响。

方锦如凝神屏息,缓缓道:蓝先生,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我能做到的,我自然会做!请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方锦如走过顾宅大门的时候,秋雨刚歇,有一股潮湿味道迎面而来。

她的杏色高跟鞋沾染了湿泥,斑斑点点,很是难看,可一向计较的她此时却似对此毫不在意。

门房走出来迎:少奶奶,您回来啦……话没没说,方锦如理都不理,径直走了过去,向着隔壁而去。

门房在她后面愣道:少奶奶这是干嘛去啊?少爷今天可没去隔壁呢!在陪着表少爷呢!不解地摇了摇头。

而方锦如,自然并非是去找顾盼宇的。

她的心里一直在盘旋着方才蓝光回答她的话。

蓝先生,请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

顾太太,是不是万无一失,我想全城唯有一个人能知道,那人便是兆先生。

你何不去问他?咚咚——怀着心事的方锦如抬手敲了大门。

廖青峰开门的时候微怔,顿了一下道:他不在。

方锦如苦笑道:我只觉得有他在你不在的时候,却没觉得还会有你在他不在的时候。

说得像是绕口令,有几分滑稽。

廖青峰顿了一瞬,压低声音道:他在火头上,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方锦如道:我真有急事。

廖青峰无奈:别怪我没提醒你。

廖青峰只好开了门,带着她走进院里,无意间注意到她均匀的小腿上飞溅上的泥水,走路的节奏不由地错了一拍,不由苦笑道:顾太太今天好像过得也不愉快。

方锦如并不回应这话。

反而低声问道:二少什么事上火?你能透漏给我一点吗?省得我惹了他。

你既然怕,又何必非挑这节骨眼上来。

廖青峰似有些无语,却摇摇头,终是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院里有淡淡乐曲声,隐隐飘来。

廖青峰轻叩兆苍卧房的门,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出懒懒的一声:什么事?顾太太来了。

又是顿了一会儿。

让她进来。

声音透着隐隐的沙哑。

方锦如推门而入,兆苍斜倚在沙发上,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衣,领口开得不小,露着漂亮的胸前肌肉线条。

俊朗容貌却显得有些憔悴,发丝微微凌乱,带着难得一见的星点颓然。

墙角的棕色木匣留声机上缓缓旋着碟片。

咿咿呀呀的乐曲声从金色的大喇叭中悠悠穿出来。

你,你怎么了?方锦如本来满腹都是关于富华交易所和那原始股的事,见了他这副样子,却不由地脱口问道。

方锦如,我没心情。

若是没要紧的事。

还是请回吧。

兆苍并未抬眼看她,只淡淡说了一句。

二少,方锦如正色道,我真有要紧的事。

方锦如见兆苍卧房内已将上次的花红色羊绒地毯换成了一片雪白的薄地毯,自己腿脚上都是泥,便驻足在门口没有往内走。

兆苍这时似留意到方锦如一直在门口站着。

便抬眸望了一眼,:你站在那做什么?说话的时分,便也瞧到了她脚上的泥点。

微微蹙眉,霍然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方锦如一怔的工夫。

兆苍已经猛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方锦如骇道:你干什么?兆苍却已经抱着她大步流星走进屋内,将她丢在沙发上,道:老实呆着。

不要踩脏我的地毯,有事说事。

方锦如侧卧在沙发上。

像一只刚刚受惊的小猫,慵懒的姿势里带着一点悚然。

我……她刚开了口,目光却落到茶几上,茶几上搁着一张报纸,正翻到小新闻的版面,上面醒目的标题:昔日名伶,如今军阀情妇。

旁边陪着一张双人照,一个妙龄美人和一个年长军阀。

方锦如心中生疑,细看那正文写的是:昔日著名歌女百合,花容月貌,秀丽天然,千里胭脂,无出其右,后突消匿行踪,不少客友恋恋循迹,都无所获。

讵知近日卢督军府上突然传出纳妾消息,却说这新姨太太正是这百合姑娘!如今终身相倚,与督军双宿双飞,鹣鹣鲽鲽,再不过问风月场事。

素日拜倒石榴裙下者,亦皆醒悟……方锦如看罢,似有些恍然,那报纸单单这么一页摆在面上,报纸两侧均有揉搓痕迹,可见方才读报之人反复读过这则消息,这报纸曾被揉成一团,这又被平展开来。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云乐大舞厅那听蔷薇提过那么几句,说她早也该学着百合逃走云云,难道今日这兆苍的怒火,皆是因为这则消息?这么一想,倒真想是那么回事!难道这赫赫有名的兆苍,也有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一段过往?心里正八卦着,一只大手突然在眼前一挥,将那报纸拽走。

你到底有什么事?兆苍的语音中蕴着怒意。

方锦如稳了稳心神,道:兆老板,我家盼宇当时被绑架的时候,得你救助,十分感激,当时你们对顾家的所求,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全国运输项目的事情?你问这个干什么?兆苍蹙眉,并不正面回答。

方锦如摆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追究你的所图。

那项目发行原始股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今日来只是来请问你,我听说这事似乎只有你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到底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在外界看来万无一失、一本万利的事情,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VIP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原来如此!兆苍眼眸微眯,看了一眼方锦如,顿了半晌才缓缓道:若是能撤资,我劝你们尽快行动吧。

听了这话,方锦如心里咯噔一下,道:为什么?二少,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此刻,她的心悸难抑,本就对此怀疑,因为在时间上太过凑巧,虽然如今看来这投资万无一失,但前世时那让锥心蚀骨的消亡却紧随其后,只怕一切……就是因为这次投资失败!前世那时自己大病初愈,猛然遇到了这重大变故,猝不及防,以至于到了后来,回忆起来全是一片迷茫,根本摸不着头脑。

而如今,这手中掌握的支离破碎的线索,似已经慢慢连成一条线。

听了兆苍的建议,方锦如刚才在路上的不安猜想更加确信,如果说在时间的河流里有一道闸的话,那么这闸开放之后,便是方家的覆灭,紧接着没多久,便也是自己的西去。

若说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可为什么顾家却安然无恙?在前世的时候,没听说顾老爷的生意遭到破产之说啊!一切太诡异了!方锦如想着这些,兆苍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我听廖青峰说,你那时在仓储说过,说从来不认为我是个恶人?方锦如心不在焉道:嗯。

兆苍冷笑一声,道:你错了,我是发国难财的。

方锦如一滞。

她知道兆苍说的意思,如今山河破碎,他却在这里交易军火、走私贩卖鸦片,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国难财。

所以,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兆苍道,若是你不来问我,我也不会主动去和你说。

你们顾家荣败,又与我何干?方锦如此时心里却突然变得柔软下来,兆苍的语调像是方才凄冷的秋雨,明明很冷,却让人莫名感到有点怜悯和同情。

他的眼眸中神采黯淡,倒真像是被生活打击到了的孩子,甚至有一瞬,一点也觉察不出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的刚硬,像是突然间变得温弱,似把他心内最脆弱的讲了出来。

或许他的最大弱点,便是在此,他并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这一刻。

突然觉得他有些落寞。

方锦如一本正经道:二少,我说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恶人,但是我可没说认为你不做恶事。

这是两个概念。

兆苍突然笑道:你是说,我是一个好人,只是做了恶事?方锦如不语。

兆苍又讥诮道:你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吧……方锦如伏在柔软的沙发上。

看着他眼里的不屑,掌心的细汗却仍在慢慢渗出来,道:二少,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兆苍扬眉:我已经回答你了。

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有些时候,我发了国难财。

别人便发不了正经财了。

原来如此!方锦如顿悟!早就听说那运输项目是要大肆修建铁路等交通项目,若是一旦内乱发起,不甘寂寞的军阀们再次打起仗来。

那么这项目定会被搁浅。

蓝光所说的,别人都觉得万无一失,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这仗会打起来!而兆苍,因为买卖军火,和他们有所交易。

根据短时间内的交易量等信息,自然会知道得更为清楚!看来这仗是真的要打!而这项目。

真的要搁浅!只怕一旦搁浅,就会再无限期推迟,那么投进去的钱,被高官一卷,那真的是血本无归!一瞬,方锦如只觉骇然。

二少,恕我说一句。

方锦如此时的语音隐隐发颤,你不是也想利用这项目做点什么么?要不然,怎么会找上顾家,怎么会救顾盼宇?兆苍走了几步,懒懒坐到沙发上,与侧卧的方锦如相距咫尺,眼神冰冷,居高临下道:我的有些事,不能摆到明面上,若是叫明面上的人帮我做一些,我倒是省心。

若是这条路不通了,我就另寻他路便可。

而救顾盼宇,一方面是这个,一方面也是顺手罢了。

兆苍的话一如之前的狂傲,但是此刻,却多了几分疲惫。

此时离得近了,方锦如方觉他的眉宇间满满的颓态,更像是病意。

方锦如仰面之时,不由地脱口道:你病了?说话时,手已经伸出去,搭在他的额头上一试。

滚烫!兆苍皱眉,厌烦地打掉她的手。

你可以走了!兆苍的潭目中怒火似已不可遏。

方锦如看了看洁白的地毯,正犹疑着。

兆苍又站起来道:滚!突然的呵斥吓了她一跳,方锦如忙站起来,踮着脚尖出了门,回头望那地毯上,已经有了浅浅的脏污,再转头看沙发旁立着的兆苍,只是疲倦垂首,却并未在意。

方锦如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就不该抬手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或许是不该说他做的是恶事,但是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要抓紧时间回娘家去,告诉哥哥方锦然,赶紧把钱从富华交易所里撤出来!廖青峰将方锦如送出门,又到了厨房,在那里,珠玉正熬好了中药汤,倒到小碗里,端给廖青峰道:廖大哥,已经好了。

廖青峰客气道:多谢珠玉妹妹了。

珠玉甜甜笑道:要不要我去照顾照顾?不用了,他脾气古怪,不爱人打扰。

廖青峰端着中药汤又进了兆苍的卧室,兆苍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药好了。

廖青峰低声道。

兆苍缓缓睁开眼,接过来一口喝掉。

上次她去探病的那孩子叫什么来着?是顾盼宇的表哥,叫江云若的。

廖青峰一板一眼回答道,面色却有些疑惑。

兆苍挥挥手:没事了。

廖青峰拿着空空的药碗出门,瞥见地毯脏了,门口的本来盛开的花丛也已经衰败,一时微滞。

复又迈开步子走出。

方宅。

庭院里树影疏朗,青石小径被雨水润透,水洼处晶晶亮亮,有只小麻雀掠过树梢,停在其旁,轻轻啄着静水。

忽然从旁边房间里传出砰的一声响声,惊得鸟儿扑棱了下翅膀,侧头朝响处看去。

而房内,此刻正静得出奇,只能听到壁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两张椅子上。

兄妹二人眸子直视着,针锋相对,谁也不相让。

方锦然咬着牙道:我是不是早说过。

叫你不要参与这些事?你怎么还是不听劝解!我以前的好妹妹哪里去了!方锦如面色也是冷意:哥哥,难道你心中的好妹妹的形象就是对家里不管不问?她叹了口气:现在我不是来跟你争这个的,你听我的,赶紧撤资吧!道听途说!胡说八道!方锦然冷笑一声,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知道了我和你公公都投钱进去的事!可是,叫我们撤资?你是不是在说笑话!你知不知道,我一旦撤出来,有多少人抢着往里进?这等好事好不容易摊在咱家身上!你就是见不得咱家好了是不是?顾家少奶奶!方锦如见他眸子里已蕴着浓郁怒气,也觉得胸闷,但还是忍着不满。

平心静气地说:哥哥,你听我说,我的消息绝对是可靠的。

你一向是聪明人,你想想,那地段一旦发生战争,还会不会修铁路,还会不会做这个项目?现在撤资还来得及。

趁着还能撤资,赶紧收手吧!方锦然不屑道:你也是和你公公这么说的?方锦如一滞: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这不得了消息就先回来和你说了。

哈哈哈!方锦然突然笑了起来,笑完又是恶狠狠地瞪着眼,锦如啊锦如,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以为你的歪歪心眼我看不出来?不就是看不得我成事么?你以为借着顾家的名声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就可以掌管方家了?我告诉你,锦如,你纯属做梦!我是家里的男人,这方家铁定要落在我的手里!就是方家破了、败了,我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你!!方锦如听得身上一哆嗦,失声道:你说什么?方锦然霍然站起来,道:你别装你那无辜的嘴脸了,你明明知道,若是方家在我手里破败了,你娘就会有借口劝爹将我和我娘扫地出门了!倒不如同归于尽,大家一起完蛋!方锦然扬起手来一抖,那模样很是怖人。

你在臆想什么啊!哥哥!方锦如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像是个偏执狂,不由地也站起来道,苦口婆心道,第一,我娘成天吃斋念佛,怎么会劝爹将你们扫地出门;第二,你现在听我的,方家也败不了!锦如,你现在别对我出这副嘴脸了好不好?说实话,我看着就恶心!你说说,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处处好吃的、好玩的,我缺过你没有?就是有一块糖,我也先给你吃了!可是没想到啊,你成婚之后,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嫁了个有钱家的夫婿,就带着新女婿一起挤兑你二娘,这种事,也亏你能干的出来!什么?还在装无辜!麻将桌上的玉镯子,你是不是叫盼宇故意打碎的?还有在戏楼,你叫你朋友借机踹我娘,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呵呵,哥哥,你还真是会秋后算账,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只好跟你算算!我娘的翡翠耳环,不是二娘打碎的么?一报还一报,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

那在戏楼,也是二娘先挑事,我都忍了,只是二娘还出言中伤我朋友,她脾气爆,可怨不得我了。

方锦然怒道:我娘的脾气,你难道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怎么以前没见你说三道四!那翡翠耳环的事,你还不明白?因为你娘诬陷了她砸碎了陪嫁瓶,我娘让爹好一顿数落,我娘的脾气,这能忍得下去吗?我娘脾气不好,我认了!可是起码不像你娘,明面上吃斋念佛,暗地里不知道抠了爹多少钱,说了我娘多少坏话!你娘以前怀了第二胎的时候,叫爹不小心弄掉了,结果以后不孕了,爹觉得亏欠你娘,便答应给你娘许多补偿,包括家产等东西,你别装不知道了!你娘做人多么恶毒,从这里可见一斑,你娘不能再生孩子,也不让我娘生养,我俩到现在都再没有弟弟妹妹,你难道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少装蒜了!好人都让你娘做了,坏事都让我娘做了!方锦如心中一震。

母亲的慈祥笑脸又浮现在脑海中,她吃斋念佛,说话软言细语。

从前世的时候,她就留给自己这样一个印象。

而且,母亲一直给自己灌输的思想便是二娘一直在欺负她,这陪嫁瓶被打碎的事,也是前世的时候她告诉自己的,自己倒没有去追究究竟真相是如何。

难道背后,真的像是哥哥方锦然所说,她娘一直在扮演的小白花的角色,暗地里却在细细算计?母亲自己存了很多钱,倒是真的,她还交给自己,让自己拿去投资了……这样一想,便觉得周身发寒。

难道方家才这么几口人,也要处心积虑地谋划什么阴谋?宅门之中的恩怨,还真是深不可测。

但是此时,首要任务不是探究每个人的本性,方锦如敛了敛心中的思虑,又镇定道:哥哥,不管怎么说,这些事都是我们的家事,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说,现在我与你说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撤资,要不然一旦项目起不来,咱方家真的血本无归了!方锦然的语气却还不平静,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你这样瞻前顾后的,根本成不了大事!那些风闻本就不可信,说不定就是想要入资没有机会的人放出来的,好让里面的人撤资,他们好进去!你没有头脑,就不要来参与这事了!更何况,根本撤不出来!为什么撤不出来?撤资只能退还百分之四十,拿不到全部!什么?方锦如震惊道,这样的条约你们也同意?这样怎么了?没人会撤资的!都挤破头地往里进呢!方锦然嗤笑一声,等到你哥哥我带着方家飞黄腾达了,你就知道我的本事了!VIP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给我掌舵!哥哥方锦然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炸雷一般,在方锦如的心头轰轰作响。

这投进去的钱,若是此时撤出来,只能拿到百分之四十!平白损失百分之六十的资金,恐怕谁都不愿意!但是若是不撤资,那么等到战争一发,项目一停,这富华交易保证所卷钱一跑,便更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她想起哥哥方才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若是……若是方家在你手里败了,你真的会……少咒我!方锦然打断她的话,我说了,要是真败了,汽油火棉,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你也别打算盘了!方锦如不由地踉跄了一下,退步顿坐在椅子上。

记忆中,前世小翠告诉自己方家大火消息时候的恐怖表情和声嘶力竭还历历在目!难道这场大火的元凶,不是外人,而正是方家的少爷——方锦然!她的哥哥?!方锦然见方锦如突然有些仓皇失措的表情,反而笑了,道:你安安稳稳做你的顾家少奶奶,这些事,你别再插手了!方锦如的心里依然难以平静,此时看来想要劝说这已经钻了牛角尖的哥哥撤资,基本无望了。

她叹了口气,道:哥哥,你若执意如此,我可容不得你乱来,你若此时不听我的,我只能去找爹给咱们做个论断了。

方锦然道:你少拿爹当挡箭牌,就算闹到父亲那里,一样还是得听我的!这事终于还得让方父来决断。

因外面天色昏暗,屋内的吊灯已经点亮,墙角处香炉焚着香,隐约的檀香气息在屋内氤氲开来。

方老爷听了两个孩子的话,皱了皱眉头。

问方锦然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这项目肯定没有问题是吧?方锦然自信道:爹,要是有什么事,你说锦如的婆家又怎么会没有动静?爹,你不要听锦如瞎说,妇人之见听不得,这前怕狼后怕虎,根本成不了大事!方锦如道:你既然这么笃信顾家,又怎么会和肖一宝来往?此言一出,方老爷和方锦然都是一怔。

方锦然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顾家也知道了?言辞中。

已有胆怯。

看了他们这瑟瑟模样,方锦如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继而朗声道:爹,哥哥,既然你们已对顾家有所芥蒂,又怎么会全然信任他家?看着他家的行动而效仿着一举一动就能成功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会自己撤资了?方锦然稳了稳情绪。

道:锦如,你不要胡说!要是顾家撤资,富华当然会通知我们!若是富华和顾家勾结呢?方锦如终于说出了这话!方才她就在心里想,前一世,如果说方家大火是方锦然走上极端放的,方家也破产。

那说明这项目已然失败,但是为什么顾家却没有受到重大影响?除非和自己所说相差无几,这顾家已经提前撤资了。

更说不定,是瞒着方家,让富华得了一部分好处,而将方家生生埋在里面,自己连方家那份一起拿了!当然。

这些现在只是自己的猜测。

这话犹如在平静水面里投进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方老爷和方锦然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方锦如道:既然爹、哥哥你们都不信任顾家。

我说的这种情况你们能保证不会发生吗?他们勾结一起,把我们家坑在里面,有没有这种可能?哈哈哈哈!方锦然突然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才弯着腰,指着方锦如道:哎哟我的妹妹啊,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先是叫我撤资,这会儿又污蔑起你的婆家,我看你啊,真的得找个跳大神的给你驱驱魔了!方父脸上也有些嘲弄的神色,道:锦如,以后别说这些话了,一直以来我就不同意你们女孩子家弄这些生意的事,你瞧瞧,都把你的小脑袋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竟都觉得自己是疯子!方锦如哑然。

屋内无风,香气袅袅,方锦然仍在低声嗤嗤笑着,方锦如突然站了起来,提了提旗袍,飒然转身,砰地一声,跪在方老爷面前!这一下子,把方老爷和方锦然都惊了一跳。

方锦如仰面直视着父亲,一字一顿道:爹,我请您决断,请您撤资!方锦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道:锦如,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样胡搅蛮缠!方父也伸出手来,弯腰扶住方锦如的玉腕,语气还算祥和,道:锦如,你快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这生意上的事,你不懂,就不要跟着闹啦!方锦如甩开父亲的手,正色坚持道:爹!我不是闹!今天这事情,必须弄个清楚!哥哥掌管咱们方家生意,我本并无非议!但若是因为此事,方家遭到重大打击,关系到我们方家上上下下,甚至以后的子孙,这可绝非小事!绝非儿戏!我在这里,恳请爹您英明决断!方父苦笑道:锦如,你……方锦然更怒道:锦如你够了!继而转头对方父说道:爹,你就容她这么折腾下去?方锦如登时转头望向方锦然,冷笑道:哥哥,既然你说我是折腾,也不信我的话!那么你敢不敢让爹做个见证,要是这项目真的搁浅,那么方家的家产,你悉数放弃!由我来接管方家生意!好啊!方锦然怒道,终于让我揭下你的画皮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家产而来!爹,你看看你的好闺女啊!方父见两个孩子吵得不可开交,此时也叹气道:你们俩,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呢!都这么大人了,还赌这种气。

锦如啊,乖。

别和你哥哥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方锦如冷色道,若是这个项目进行得顺利,方家飞黄腾达了,我只求母亲能够颐养天年,而我自己,方家的家业,我分文不要!好!这可是你说的!方锦然冷笑抚掌道,你说话算话!当然是我说的!方锦如此时慢慢站了起来,我说话当然算话!只是,若是这项目不顺利。

你……我就按照你说的,再不管方家生意,由你来掌舵!方锦然接上她的话道。

爹。

你可听到了?方锦如转头,眸中厉色凛然,白皙的脸颊泛着决绝的漠然,让方父看得一愣,一时间几乎不认识面前这个妙龄女子。

方锦如言罢。

俏指忽地一伸,向着方锦然一指,锋芒毕露。

哥哥,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这可是你自己抉择的。

方锦如唇角微勾,翩然一笑。

方锦然一懵,方觉悟自己刚刚脱口了什么话。

脸色变得有几分惨白,心中也似有鼓在敲。

但是转念一想,虽说方锦如说的有理。

说什么战事起来这项目会停滞,可是自己早就和顾家老爷一起做过调查,战事根本起不来!几股力量早就达成妥协,起码在这项目开始的几年是毫无问题!别说几年,这项目一开。

这财源就是滚滚而来!这事是高官一手督促的,外头成批成批想削尖了脑袋往里进的。

方锦如这话不知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根本就是疯言疯语!这样一想,反而觉得方才一刹那的愣神不过是被方锦如诈唬的,而一想象到方锦如将来瞧着自己和方家富贵荣华,自己可怜巴巴地遥遥旁观的样子,心里就暗爽不已。

锦如,锦然,你们……唉!方父现在几乎不管家里的生意之事,都是方锦然在主要操作,而他只是时不时地当当后援。

此时见到两个孩子闹到这地步,简直如同死敌一般。

又想到他们两人的母亲也是互相仇视,只觉得这家庭支离破碎、摇摇欲坠,一时间愁苦全凝于心底,连嘴里都似泛上了苦涩滋味。

方锦如此时负手而立,冷眼看着方锦然,心道,如今闹到这个局面,本并非我所愿。

可是方家到我手里,总比你一把火烧光好得多,而家中上下如何处置,那要到时候再说了。

哥哥,既然如此,我们让父亲立下字据,我们都签字画押,你敢不敢?顿了一顿,又漾上笑意,对了,哥哥,既然你这么说了,可不能再放火了哦!方父茫然道:放火?放什么火?方锦然道:有什么不敢!呵呵,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不放火,不放!我拱手让你,让给你!不过——若是你输了,哼哼,你要是敢利用顾家再和我玩什么手段的话,颐养大娘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好!爹,立字据吧!方锦如说了这话,终觉有些寒心。

方父仍抖手道:胡闹啊你们!胡闹!方锦然道:爹,立吧!要不然,您这宝贝女儿,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了这话,方锦然眼神一深,阴鸷闪过。

方锦如如今在生意场上如日中天,甚至据说前段时间出席商会晚会,还领导商会示威活动,这一点一滴,若是以后累积起来,真难保她有天不会回身来抢自己手里的方家生意,到时候,加之大娘煽风点火,也许父亲真的会动摇!还不如趁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利用她的冲动,将这事绝了后患!方锦如自然不知道此时方锦然胸腔中酝酿的是这些盘算,要是知道,恐怕又要大笑一场。

屋外本已停歇的秋雨突然又沥沥下了起来。

当拿到父亲一纸字据那一刻,看着那白纸黑字,方锦如的心底,咨嗟、怆然、欣欢……百种滋味舛驳其中,感慨万端。

本不想到这一步,却还是到了这一步。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方锦如此刻的眼神清明而疆毅,既然到了这一步——唯有以身证道!VIP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暧昧(三更)方锦如回到顾家的时候,觉得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疲惫。

她从娘家出门,又坐着洋车去了一趟富华交易保证所,不过人家连门都没有开。

这复转回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阴雨天天黑得早,这时候已经暮色四笼,虽阴云已经散了,但空气中浓浓的湿气却化不开。

小翠见方锦如回来了,忙跟上前,道: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少爷找了你一天。

找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小翠道,这会儿少爷又和表少爷出门了。

方锦如只觉疲倦,点点头倦声道:我知道了。

浴室里水汽蒸腾,水流哗哗打在脸上,念及前尘往事,又想到这半载经历,只觉唏嘘不已。

这会儿心稍稍定了定,想起来兆苍告诉了她这么大一个消息,她连声感谢也没说就走了,更何况他也病了,自己好歹该带点蔬果过去装模作样地瞧瞧。

还有,也许有要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么想着,便草草洗好,正想穿衣服,却发现一时匆忙,没带浴袍进浴室来,只搁在床头忘记了。

这浴室就在卧房里,床后一扇小门间隔着。

方锦如用浴巾擦干身子,从胸部到臀部围了一圈,侧耳听了听,外面悄寂无声,便抿住浴巾,推开浴室门。

屋内没开灯,黑蒙蒙的一片,只从窗户透进院里掌灯的微弱光亮。

扑面而来的一股凉气。

方锦如忙拽下浴巾,扯起床头上搁着的浴袍,披在身上,想到待会要去隔壁,便又拧开了床头小灯,到衣橱去找衣服。

就在这时分,只听身后穿来窸窣声响!方锦如一惊。

屋内有人?霍然转身,只见那沙发上,江云若正瞪着眼睛望着她,脸色掩不住的尴尬!映了鹅黄色光亮,两人默然对视。

晶莹的水珠凝在方锦如白皙的面颊,墨发一丝丝贴在肌肤上,那目光深幽似潭,却又隐隐透着疲惫。

片刻。

你……怎么在这?方锦如没有惊叫,也没有呼喊,只是语气淡淡地问道。

方才的无暇、诱人的曲线还在脑中盘旋。

目睹了一瞬艳色的江云若,此刻说话却并不似方锦如那般淡然了。

我……我和盼宇刚回来,盼宇去了上房。

叫我先过来,我……我不知道你……他说话有几分语无伦次。

此时他已经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忙站了起来,向门口匆匆而去,走到门口。

又顿住脚步,说了句:对不起。

又快步而去。

方锦如在原地滞了片刻,复又低头苦笑一声。

找好衣服穿上出了门。

出卧房时,仍见江云若在院里屋隅踯躅,便唤了声:表哥,我出门了。

你进去吧。

此言一出,江云若脸上的赧意却更浓。

方锦如此时穿了水红绸长领对襟短衣,一大截胳膊和一片白胸脯露在外面。

下面系着宝蓝色裙子,只有一尺长,由上至下,露着套着丝袜的圆腿,手里拿着个黑色手包。

俏丽非常。

江云若这这在昏暗光芒中一望去,忽地又想起那珠圆玉润、前凸后翘来。

不由地心神一荡、口干舌燥,忙晃了晃脑袋,长指握拳抵在唇边,尴尬轻咳了两声。

方锦如见他这个样子,脸上也飘了一抹红晕,却不再多说,只飘然而去,留下清香阵阵。

以守为攻、攻守结合!此时该矜持的时候就得矜持。

这矜持反而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方锦如出了门,到后街鲜货店买了点水果,盛在漂亮的篮子里,拎着到了邻家。

廖青峰开门的时候大皱眉头:你怎么又来了!二少不是病了么?方锦如压低声音说,我来看看他,还得感谢感谢他。

廖青峰引着她进门,边走边道:他和珠玉在堂屋。

到了堂屋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珠玉唱戏的声音。

方锦如微滞,走进门去,珠玉拉过她的手道:姐姐来啦!脸上漾着粉嫩的绯红光泽。

方锦如淡淡笑道:哦,好久没见了,最近还过得惯吗?珠玉笑道:还好,多亏赵先生照顾。

言毕,笑着回首望了一眼兆苍。

兆苍面无表情地懒懒坐在椅子上,一双俊眸扫过二人,又闲散落在一旁。

方锦如笑道:妹妹好兴致,我听说赵先生病了,特来看看,没想到赵先生看起来气色很好,正听妹妹唱戏呢!兆苍听了这话,嘴角一边微提了一提,戏谑笑意,瞥了方锦如一眼。

珠玉道:姐姐,你说巧不巧,我和赵先生说起德香园的老板啊,赵先生还很熟悉呢!方锦如心中暗道,他不光熟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揍那个老头子呢!珠玉不知道方锦如的心中念想,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空有一副嗓子,也无处施展,这不正好盼宇今天有事没过来,赵先生身子有恙,也出不得门,我怕他闷得慌,就唱戏给他听嘛!方锦如淡淡一笑,仿若青莲绽开。

廖青峰适时说道:对了,珠玉姑娘,厨房我弄的那羹呀,不知道怎么弄的,味道总是不对,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珠玉点头道:好的。

又对方锦如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和廖青峰说笑着去了厨房。

屋内只剩方锦如和兆苍,变得霎时安静下来。

方锦如首先打破平静道:今天白天还忘了谢谢你告诉我消息。

兆苍嗤笑一声,道:告诉你有用么?我只怕那投钱的根本拿不回来。

我会想办法。

方锦如不和兆苍多说,只如此敷衍道。

还有事么?兆苍抬眸。

方锦如一滞,道:你……退烧了?兆苍玩味笑了笑:你关心我?屋内昏昏光线,他墨黑的软发下,眼睛眨得极缓,黑彻的瞳眸紧紧攫住方锦如。

那俊挺的鼻梁下,纤薄的唇瓣抿了抿,倒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暖意。

方锦如心里顿了一下,此时此刻的兆苍变得那般柔软,简直和脑中的形象不像是一个人。

这么一想,又有一丝凄然。

他许是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吧。

那报纸被揉成那样,说不定那个百合真的是这兆苍之前的女人,后来受不了他的暴虐逃走了,然后嫁给了风流将军,对他真是个不小的刺激。

兆苍见方锦如不语。

反而像是在研究他,不知在思索什么,脸色却又变得难看起来。

道:方锦如,你在想什么?我在想……你或许很难过吧。

方锦如低声道,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是无可奈何的。

兆苍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咳咳!这话说的太急,言毕紧跟着一阵猛烈的咳嗽。

把方锦如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脑中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手像是自己着了魔一般,向着兆苍的额头抚了上去。

刚贴上男子温热的肌肤时,她猛地意识过来,欲缩回手!这已经是这一日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了!一瞬间。

她几乎能预感到兆苍会如何了,他定会像白日一样将她的手烦躁打掉。

却没想到,这一回。

兆苍没有打掉,反而霍然抬起手,紧紧抓住她的纤纤玉指!方锦如,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觉得我能忍得下你的两次挑逗?兆苍低哑出声,戏谑地瞥了一眼方锦如。

方锦如似大惊失色。

想收回手,却哪里还拽得回来。

猝不及防,被兆苍施力一扯,就拉进了怀里,倚靠在他身上。

方锦如骇然。

兆苍邪气凛然,双臂牢牢环住挣扎的方锦如,不让她挣脱,眼神中却是嗜血般的冷冽。

说吧,你关心我,是为了要什么回报?方锦如低声怒道: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朋友的关心!兆苍一只手掐住她娇嫩的后颈,俊脸离她咫尺,冷笑道:女人,你别在我面前玩心术。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方锦如的脸上,与以往不同,有些草药的味道。

好,好,我说,我说,你松开我。

方锦如语音中已尽是妥协。

兆苍这才似满意地松开她,方锦如忙跳离他的身边,离他半米远,才惊魂甫定地说道:我想求你帮个忙。

兆苍靠上椅背:说吧。

如你所说,富华交易保证所那边,钱能不能拿回来真是个问题,今天我去的时候,他们大门紧闭,我想和他们负责人直接交涉看看,若是到时候有什么难关,还希望你能帮助我。

方锦如想了想,终于这么说道。

而此时此刻,在相聚不远的顾宅里,江云若正愣愣地望着顾盼宇,似乎刚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天下少有的奇闻一般。

你是说,你现在还是……处-男?江云若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这话。

顾盼宇黑着脸:是啊,你要我说几遍。

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想早点迎珠玉过门,也便少了这心事。

你为什么不和锦如……我是说弟媳,你们俩……江云若不知为何,觉得喉头太干涩了,这话说出来都是一顿一顿的。

顾盼宇叹口气: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么能随便反悔,而且我都和她签了协议,若是在珠玉没进门之前,我先破了她们任何一人的身子,这顾家财产,就全给她。

你说什么?江云若震惊得不能自持!他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寒,方锦如的脸庞在脑中盘旋片刻,笑嗔怒骂,这时想来,竟都像是看不透!VIP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奸夫淫妇顾盼宇并未觉察江云若的失神,又道:这本就是我和她约好的事,而且那时候我着了母亲的道,对她用强未成……说到这里,顾盼宇脸上飞上两片红云。

姑姑她……说来惭愧,我娘不知在我的饮食里加了什么,又把我和锦如关在房内,那时候我跟着了魔一般,差点……不过当时那情形,看到她那模样,眼中全是绝望,当时不觉什么,如今想来,我总觉得她心里像是有人了。

顾盼宇又解释了一句。

此言一出,江云若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响,脸上笑容几乎僵掉,又害怕顾盼宇看出什么来,心中隆隆如雷。

顾盼宇双手抱头道:唉,我真不知道家里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一房媳妇,如今连碰也碰不得了。

这也就是我刚才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和你说说这些不要脸面的话,要不然这些话憋在我心里,我都不知道对谁讲去!江云若强笑道:弟媳整日在家,又哪会喜欢别人,你别多想了。

顾盼宇摇头道:你是没有见到她那时的表情,要多决绝有多决绝,本来是你侬我侬的事,弄得像是上法场一般。

而且如今她比不得刚成婚的时候,那时候对我的好,简直都要把我供起来,而今的情形和那时相较,简直判若两人了。

我甚至有时在想,她那时对我的好,是不是就是为了诱骗我拿我家的账本给她看!你说什么?江云若本来心中正忐忑顾盼宇会看出自己表情的别扭,可是听了他这话,又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你是说,弟媳查过你家之前的账?为什么?唉,如今我想来,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那时候她鼓励我接管家里的生意,叫我向爹讨要之前的账目,然后她都看了一遍,还不让我和爹说,到现在,爹都不知道方锦如看的账本呢!对了,你记得之前我家门店遭人诬陷的事吗?我当时说的长篇大论,其实都是她在背后教给我的,我哪懂那些啊!江云若不语,耳里似乎嗡嗡作响。

方锦如的一举一动,此时回忆起来,都像是含着蹊跷。

像是突然有铺天盖地的阴霾把她包裹起来。

她的如花容颜,却一点也看不清了。

顾盼宇接着道:表哥,你到现在没成婚,还是自由身,可得好好选择!像我这样。

婚前连她个面都没见过的。

对了,我听说表哥你曾经跟着我父亲去过她家,见过她的。

江云若一滞,点点头。

他记得那个躲在奶妈身后,却又露出半个脑袋,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瞧着自己的的小丫头。

笑容羞涩温柔,像一只藏在角落的小猫咪。

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正值少年,学着大人的样子俯身问她名字。

摸摸她的软发,赞她乖巧。

可是如今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弟媳,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江云若想把她们重合在一起,却怎么也不能够。

表哥。

你倒是说句话啊!顾盼宇的一句呼唤把他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哦,哦。

我说什么?江云若一时接不上话茬。

顾盼宇道:你说说,若是方锦如心里有旁人了,会是谁?江云若只觉如芒在背:你别胡思乱想了。

嗯,我觉得啊,是不是罗老板?那戏子长得就是个勾人的模样,和妖精似的,你记不记得杨小姐舞会上他不是还和锦如卿卿我我来着?后来他还约着锦如去听戏……哦对了!听戏那一夜,锦如一夜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和这个罗复春约会去了!顾盼宇越说越气,说到最后都站了起来。

你别乱说话,那叫什么‘卿卿我我’,交际舞蹈都是这样的,照你这么说,成天和我卿卿我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我不用去跳舞了。

这一夜都没回来……没有别的因由?那时候正好是全城大停电。

这不就结了。

啊!顾盼宇又突然抚掌道,我知道啦!一定是隔壁那个赵子崧!我早觉得那人对锦如有歪歪心眼,锦如一定是上了他的当了!赵子崧是谁?嗨,就是隔壁住的,上次救我的!你是说绑架时候救你的么?我怎么听说,是一位姓廖的。

哦,不是二少,是二少身边的一个,他自称是赵子崧。

江云若觉得太阳穴在一鼓一鼓,头痛欲裂:你说……谁是二少?那个廖青峰,廖大哥啊!当时绑票我的时候,我也分不清楚,应该就是别人称呼廖大哥为二少,不过当然啦,我都叫他廖大哥。

江云若脸色突然沉了几分,道:盼宇,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来你家里,弟媳曾突然问过我关于‘二少’的事?顾盼宇似乎忘了,愣道:什么时候?江云若边回忆,边徐徐道:那时她向我打听认不认识一个被称为二少的青年,我不明所以,便问她‘谁家的二少’。

你想想,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顾盼宇也想起来了,恍然抚掌道:对!我记得了!言毕,又是怒得叉腰道:难道这廖青峰和锦如早就认识?江云若此时脸上也挂了几分嘲讽的笑意,刚才身上的不自在已经须臾间荡涤一空,原来弟媳竟是这般孟浪的人!什么情诗、约会、轻吻……原来说不定不过是她对每个有意的男子用的一贯伎俩,原来她竟是这种人!此时,江云若心底有几分鄙夷又有几分酸楚,说不清楚。

顾盼宇早已怒发冲冠,脸上涨得通红,一把拽起江云若,道:走,你跟我去质问她去!江云若道:她出门了。

这么晚上哪去?好!咱们直接去问廖青峰!别!你这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查清楚?等查清楚什么都晚了!顾盼宇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江云若的胳膊,拽着他一起穿过家宅。

出了大门,又沿街快步走到隔壁,咣咣地敲着大门。

廖青峰开门时候似有不解,望着江云若问顾盼宇,道:这位是?这是我表哥江云若,你记性真不好!应该见过吧!此时顾盼宇的语音已经十分不客气,但是忌惮廖青峰应该是练家子,倒是没直接冲上去。

廖青峰微笑道:哦,哦,请进。

进到了院里。

廖青峰又道:你们来找顾太太还是珠玉?顾太太在堂屋,珠玉在厨房。

用不用我去叫?好啊!顾盼宇怒极反笑,哈哈哈!真是好!人都说捉奸成双。

正好!江云若低声唤了一声:盼宇!廖青峰本来在前面带路,听了顾盼宇的话不由地转过身来,道:顾少,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顾盼宇抚掌道:你听不懂,我就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你救了我。

又在我家隔壁赁了房子住?实话实说吧,你其实和方锦如早就认识,对不对!廖青峰凛然抬眸,细长眼眸中冷冽寒光,却并不回答。

院中光线本就不明,在阴暗中廖青峰的这番神色更是慑人。

江云若见他这表情,不由地向后拽了拽顾盼宇,生怕他吃亏。

顾盼宇却初生牛犊不怕虎。

甩开江云若的拉扯,大声道:廖大哥,我一向敬重你是个英雄,拿你当朋友!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你现在老实交代,你和锦如什么时候认识的。

到了哪一步了!说!廖青峰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看着顾盼宇气得跳脚。

顿了片刻才道:你喝多了吧?语音中,已尽是冷意。

顾盼宇知道自己身上有酒气,道:我是喝酒了,但是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锦如的?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江云若忙拉住顾盼宇,低声道:你别胡说,你想把场面弄得一点也不可收拾么?顾盼宇笑道:哈哈哈!不可收拾正好!我要离婚!离婚!!我要和珠玉结婚!哈哈哈!江云若见顾盼宇一会儿怒、一会儿叫、一会儿笑,明白他这反应是因为内心受了很大的刺激,也便了然这方锦如在他心里还是占了很大位置,口是心非,真意已难掩了。

此时,屋内的人听了院中的叫嚷,都一一走出门来。

珠玉从厨房赶过来,见顾盼宇指着廖青峰的鼻子吆喝,忙道:盼宇,你这是干什么呀!兆苍和方锦如也从堂屋走了出来,在光线昏暗的小院中,方锦如一眼看到了江云若,江云若也直视着她,但是眼中已俱是嘲讽冷意。

她微微愣神,不明所以,又唤顾盼宇道:盼宇,你干什么呢?到别人家来吵吵闹闹的!哈哈!顾盼宇转过头来对方锦如咬牙笑道,打扰你们的约会了是吗?我真是瞎了眼!到今天才看明白你的阴险啊!方锦如一怔,道:盼宇你在说什么?珠玉在旁边也是愣在当场。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廖青峰!你说!你们俩是不是早就勾搭成奸了!顾盼宇怒不可遏。

你少胡说八道!方锦如怒道,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话!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就趁着大家都在,咱们把话说明白了!你疯了是吧!方锦如怒道,我不和你发疯!说着,就要转身而走。

珠玉却突然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清楚,恐怕盼宇也要难受,我们这些个人,也都不好受呢。

方锦如回身,珠玉正瞪着一双俏丽的桃花眼看着她,眼中尽是看热闹的快意。

VIP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是二少ps:感谢洛歆同学的打赏!!吼吼~谢谢方锦如一头黑发如瀑散覆,沐浴后的潮湿和清香凝在发间。

她冷冷看着珠玉的表情,忽地一笑,道:珠玉妹妹,想不到你是这样究根问底的人呀!珠玉脸色微赧,稳了稳心神又道:姐姐,我不是怕盼宇误会姐姐你嘛!我也是为姐姐着想呀!到底盼宇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在这和大家说说嘛!之前的时候,赵先生就总是直呼你名字,总让人感觉怪怪的,这要是说他们不认识你,那也说不过去吧,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呢!姐姐,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们呀!珠玉桃花眼眨巴眨巴,口气也是可爱萌动,可是字里行间,却处处煽风点火。

顾盼宇听了珠玉的话,更是火上浇油,道:对,玉儿说的没错!你别走,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方锦如微微昂头,笑得冷峭艳冶,目光忽地攫住江云若的脸庞,冷声道:表哥,你也这么认为?你是来给盼宇助阵的?江云若一滞,心内复杂情绪刹那间风起云涌,一时竟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方锦如惨然一笑,连声道:好,好,好。

珠玉见方锦如突然浮上凄然表情,突然间心间大畅,得意不已,竟忍不住嘴角一勾,笑意已经跃然面上。

江云若侧过头去,望向廖青峰,这一望的工夫,心里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熟悉。

还未多假思索,已经脱口而出:廖先生……也常去云乐大舞厅么?廖青峰之前多穿的短衫,今日却穿得一身暗灰色西装,这装束一变。

人的气质也大为不同。

江云若见他这模样,总觉得在云乐大饭店见过他的身影,故而有此一问。

这一问抛出去,廖青峰明显一滞,却并未回答。

方锦如此时忙抹过话头,对珠玉道:珠玉妹妹,你和盼宇你来我往,我有说什么么?我自认为我仁至义尽,无畔援、无歆羡,对你怎么样。

你应该心中有数!今日你落井下石,我可记在心里了,那你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哟!珠玉一听这话。

脸一下子拉下来了,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有落井下石之说?我不过是看着姐姐似是受了冤枉,让姐姐自己申诉一下罢了。

这也算落井下石?只怕姐姐是自己心中有鬼,根本申诉不了吧!说完,脸上得意一笑。

顾盼宇此时也道:方锦如我警告你。

我让你说你的事,你还把珠玉扯进来干什么?你想欺负珠玉是怎么着!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她!珠玉一听,忙扑到他的怀里,道:盼宇啊,我是好心啊。

姐姐误会我了,嘤嘤……顾盼宇一手揽着她,道:别怕。

有我在。

廖青峰知道方才方锦如突然向珠玉发难,是想转移众人视线,让焦点不在集中在云乐大舞厅上,这混战之计,也是头脑睿智清醒才想得出的。

此时她微扬了脸。

青春光洁的额头下,眼睛晶莹雪亮。

在周遭的暗黑中,如同熠熠星辰,张扬自信。

这神情,令他刹那失神,也瞬间恍惚。

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她竟还笑得出来,竟还未露胆怯,难道她另有后招?而此时的珠玉,一副小女人的有恃无恐,依偎在顾盼宇臂弯里,斜眼睨着方锦如。

院中这么多人。

可方锦如突然间觉得好孤独。

这么多人,在此时,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到自己的身边。

她稳了稳心神,对江云若淡淡道:表哥,你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么?她哀然看着他,他丰神如玉、锦衣翩翩的模样一如前世,可是前世的他,是宁愿背离全世界,也要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呐!而今的他,竟然连同顾盼宇一起来声讨自己。

但是心中只有痛,却没有怨!既是自己谋心机,就要做好面对这样的场面的准备!一个谎言弥补了一个谎言,就如同铁索连环,要一环一环永无止尽地说下去。

江云若微微倾身,他看到了她眼里的伤感,也看到了对自己的微弱期冀,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的一点一滴,像是轻轻的羽毛在心底拨撩,原本未体味到什么,而这一刻,却又觉得那羽毛似也在心里留下了极其细微的痕迹,竟觉得有些怅惘,心口有莫名牵痛。

远在盼宇被绑架之前,你就曾经当着盼宇的面问过我,问我听没听过一个叫‘二少’的人。

盼宇说,他被解救的时候听到,这廖青峰就是二少!而这世间的事又怎会这么巧合,二少救了盼宇,又搬来你家隔壁,盼宇这才生疑……兆苍听江云若说到方锦如曾打听二少,微微蹙眉,听到最后,反而唇角扬起一抹完美弧度。

顾盼宇接着江云若的话道:是,当时廖大哥解救我的时候,我就听那些绑匪说什么‘二少’‘二少’的,很惧怕他的样子,当时那发踪指示的,可不就是二少嘛!呵呵,廖青峰突然摊手,摇摇头:我可不是二少。

顾盼宇和江云若都是一滞。

廖青峰又轻笑一声:你记清楚了么?顾盼宇咬唇沉默了一瞬,又道:为什么之前你不否认,你不是二少,那谁是二少?江云若也一时有些愕然,他看到顾盼宇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此时被廖青峰问的也拿不准了。

这时,一个沉稳漂亮的声音徐徐而来:他不是二少。

众人向说话的男子望去,他眸中敛着炜晔光华,面色冷淡,本不过是重复罗列别人的话,可是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莫名的笃定沉稳力量,让人不容置疑。

赵先生,顾盼宇仍是有些不服。

仰脖望着兆苍道,若他不是二少,那谁是二少?兆苍冷笑一声,缓缓道:谁是二少,这也是你所关心的事么?江云若使劲睁大眼睛想看清那在暗影中说话男子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可是,那种压迫感,却像是穿过这迷蒙的黑暗,一阵阵席卷过来一般。

他心中一紧。

这宅子诡异得很。

可能是顾盼宇猜错了,二少并不是这廖青峰。

而是这个赵子崧!若是二少真的像顾盼宇所说,是发踪指示的人,那么怎么会来回跑着开门?这赵子崧看起来总是并不多言。

倒更像是在背后发决策的人。

二少,显然只是个代号。

这一霎思虑间,更觉得廖青峰眼熟得很,觉得他的举手投足,像极了在云乐大舞厅偶尔出现的那个老板似的人物。

而自己之前。

又曾经怀疑在云乐大舞厅见到那唱歌的女子是方锦如。

这一些混乱信息,一瞬间充斥在脑海里,一时半刻理不出个头绪。

只觉得这里面很浓的雾!很浓!可是,这深雾里那谲诳女子,是那个缠绵悱恻、楚楚动人、眉目间凝着悸动,轻声唤她云若的人吗?满心缭乱!江云若看了看一时语塞的顾盼宇。

又望了望落落大方的方锦如。

本以为是一双佳偶,如今看来,却觉甚至连陌上客都不如。

本以为是公子凉薄。

佳人苦情,可如今这一刻,却又辨不明晰了。

江云若叹了口气,道:盼宇,既然事情都清楚了。

可能不过是一场误会。

盼宇,算了吧!他说着这话。

怀着复杂的情绪望着方锦如,没想到她也正注视着自己,目光澄澈如水,一时间又有些愣了。

顾少,兆苍突然又冷声道,缦密不能、粗苴不学、善人不能戚、恶人不能疏者,不能成事。

男人有头脑有利嘴,要去谋天下!在家莫名揣度自己女人?呵呵!几句言辞,一声冷笑,极具讥诮。

顾盼宇被说得羞愧难当,突然夜里凉风一吹,只觉浑身更是难受。

被他揽着的珠玉见顾盼宇被堵得无话可说,心中也很是着急忿恨,可是自己一时无法凭空想出再进攻的理由,只得怯怯抬头唤道:盼宇。

顾盼宇只咬着唇不说话。

珠玉只好白了他一眼,自己笑道:姐姐,许真是误会了呢!只是赵先生总是称呼你名字,而不叫你顾太太,这难免让人误会你和赵先生、廖先生是旧相识呢!江云若有些头痛,他厌烦地看了一眼珠玉,她的做派言谈,带着风尘女子的习气,和顾盼宇所说的那个什么纯洁清丽的女孩子真是大相径庭,这时候她不嫌事大,这时候再说这话,是显而易见地挑事,若是她真的进了顾家门,倒更有可能是个祸害。

顾盼宇听了珠玉的话,像是在辩论会上抓住了最后一个论证,跟着附和道:是,锦如,这你怎么解释!廖青峰笑道:珠玉姑娘,你怎么又旧事重提,之前你问过赵先生了,不是么?赵先生向来脾气怪,他不是也叫你珠玉么。

呵呵!珠玉掩嘴笑了一声,瞧瞧,廖大哥你还真是护着姐姐呢!听珠玉说了这话,方锦如突然粲然一笑,盯着珠玉的桃花眸子:妹妹呀,你总是在说什么旧相识,我就是本地人,方家和顾家来往慎密,我父母和公婆又是贤达素交,我的什么底细,顾家上上下下都是清清楚楚的。

倒是某些人,怕是有什么好友,不敢说吧?我警告某些人,不要自己身上沾了灰,也要去抹到别人身上。

珠玉哼了一声: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某些人是说我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顾盼宇也瞪着圆眼道:方锦如,你少拿珠玉说事。

珠玉不是本地人,但是我自信我对她知根知底!方锦如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蔻丹,唇角邪魅一勾,一字一顿道:我倒是不小心认识一个姓王的,说是某人的同乡呢!珠玉的瞳孔猛地一缩!VIP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都不是对手ps:唉,愁shi我了,电脑电源有问题,总是写了一半断电!!白费爪戳啊!!哭~~t.t  顺便预告一下,第一卷快完了。

珠玉脊背上倏地渗出一阵冷汗。

方锦如抬眸,拢起娇嫩唇瓣,一字一顿地无声比着口型。

他人不明所以,可是珠玉却读得出来,那明明就是黄牙王三个字。

她万万没有想到方锦如居然也知道这号人物,这让藏匿在她内心深处的恐慌一下子翻涌而上,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

方锦如眼神一冷,深不可测,懒懒望了一眼旁边莫名其妙的顾盼宇。

同乡也就罢了,可是据说还有不浅的交情呢。

方锦如说了这一句,珠玉窝在顾盼宇怀中的小身子又是一滞,冷汗更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方锦如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却令珠玉不堪重负!她几乎不敢抬眼再看她!方锦如的一字一句,明明就是另有所指,指的是她曾经和黄牙王共度春宵过,虽然没什么感情,只是为了钱惨遭蹂躏,但是就这恐怕都是顾盼宇所不能接受的。

如今珠玉已经把顾盼宇当作唯一的依靠,甚至连老娘都赶到了关东去走私,若是顾盼宇突然将她抛下了,她不敢想会有什么结果。

方锦如知道黄牙王已经被二少灭了,但是珠玉并不知情,因而此时倒是还能用他的名字把她吓个屁滚尿流。

即便是她知道黄牙王死了,可是珠玉已经不再是处子的事实也磨灭不了,于别人倒是没什么,可是于顾盼宇这个人来说,却难言会是何种对待了。

呵呵,珠玉妹妹。

我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我们如今都是住得邻里邻居的,你定然也见证了我的来往,我和这廖、赵两位先生是不是举止有度、相处有距,你应该好好想想再说,怎么能和顾盼宇他们一起开我的玩笑呢?你说,这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珠玉觉得嘴里像是吞了黄连一般苦,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顾盼宇这时也察觉到了珠玉的异样,虽然疑惑。

但仍是对方锦如道:你在说什么!方锦如却不回答,反而还是望着珠玉道:怎么?还没有闹够呀!语气甜腻催促,唇边的笑意不减。

仿佛真的是姐妹之间在玩闹。

珠玉望着她似能读出人心的眸子,心底暗骂一声,复而忽地咯咯笑了起来。

顾盼宇被怀里的人儿笑得一愣,道:玉儿,你怎么了?盼宇啊。

珠玉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姐姐这样的人物你还这么说她,我是看你喝了点酒的样子,便和你逗着玩呢!我可以给姐姐作证,她和这宅里的人都是清白的很,我在这住着。

你也成天过来,还不知道么?顾盼宇怔道:玉儿,你……珠玉笑道:瞧你。

我不过是和姐姐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我刚才就说了,这是误会了呢!顾盼宇只觉珠玉变脸变得太快,这一时竟也想不起来方才珠玉和方锦如之间互相斗嘴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

玉儿。

刚才锦如说的什么同乡是谁啊?顾盼宇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珠玉低声说道:哦,姐姐的意思是说莺美楼的林妈妈。

她是我的同乡,但是我也不能和外人说呢!你瞧,你也不知道她是我的同乡吧。

珠玉信口胡诌,心里像是钟鼓在敲。

幸而顾盼宇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言听计从的,此时茫然道:哦……而此时,在一旁的江云若却心头又是一紧。

方锦如的奚落谁人看不出?或许天底下只有顾盼宇这个傻脑袋在此刻想不分明!这明明是方锦如捏住了珠玉什么把柄,令珠玉的态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笃定胁迫,却像是已带着几分森森的心狠手辣。

像是把每个人心底的弱点刨出来,放在掌中玩弄。

像是她谁也不惧怕!她似乎是掐住了每个人的小辫子,有一本黑册子,记着每个人的弱点,加以利用!是的,利用!他转而望了望软言细语和怀中人说话的顾盼宇,暗墨眼眸徒然闪过无奈。

觉得那般无力和胸闷,那光影之下盈盈而立的方锦如方才说的话,已经太不符合实际了!方才她说,顾家上上下下都对她知根知底,可是,现在,就在这里,江云若却明显意识到,她掩藏了太多东西,她的一切,都令自己抓不住、摸不透!顾盼宇颠颠跑来质问本身就是个错误!他不是她的对手!不,包括这间宅子,这间宅子里的每个人!他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盼宇,我们回去吧。

说了这话,江云若感觉自己是那般渺小和无措,别因为误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顾盼宇本来就被兆苍说得哑口无言,又听到珠玉的话,也觉得真是一场自讨没趣的战斗,此时也便借坡下驴道:嗯。

顿了一顿,又道:锦如,跟我回去。

不,方锦如笑道,我和妹妹还有几句话要说呢!珠玉忙笑道:好呀!我也想和姐姐说几句贴心的话呢!气氛好像突然变了。

兆苍在一旁不由地嗤笑了一声,飒然转身回了屋,再不理这些人。

廖青峰在一旁对顾盼宇和江云若做了个手势,道:请!已经是逐客。

待顾盼宇和江云若出门,方锦如跟着珠玉回了她的小屋,一关上小门,珠玉就开口道:你究竟知道什么?神色虽横,已是难掩的紧张。

方锦如微微点头: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对盼宇说。

只要你别再挑衅我,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不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珠玉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探究我怎么知道的有意义么?方锦如冷讽道。

珠玉颓然坐在床头: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珠玉混迹江湖这么久,总不会连这点都不懂。

呵呵!方锦如笑容灿烂,眸中却是掩着锋芒,将手抚在珠玉娇嫩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你先记着就好,总有用到你的时候,老实点,明白么?珠玉忿恨蹙眉。

却只有倾耳聆听的份。

这凛然压迫,自己丁点也反抗不得!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

她以为自己玲珑聪明,千算万算,使尽心机,终于逃出了魔咒,得了个知心的少年郎。

让这人爱得她死心塌地,未来光芒万丈、无比美好。

却忘了,在那少年郎的身后,早就有一个女人,带着猎猎之风、王者之气,从来没有将领土划给她一丁一点!开局就是输家!自己似是押错了宝!你这是娶了个什么太太?莫不是个傻子?如今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嘲弄话语。

竟像是在嘲弄自己!恭敬地将方锦如送出小屋,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坐在床头呆了片刻。

终于再也忍不住,气得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嚎啕大哭。

方锦如没有理睬身后珠玉的反应,出了珠玉的小屋,屋外的湿气依旧。

她眼中的傲人神采却倏地散了,只留下淡淡的落寞。

对于江云若。

她一刻也不能忘,那在海边的时候。

他用身体护住自己,俊朗的脸庞自上而下的笼罩,薄唇轻启地发声,别怕,仿佛是世间最动听、最美的乐章。

可是今天,他虽然最终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但他复杂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怀疑自己了。

不,比怀疑更甚。

他很聪明,他似乎看透了什么、看穿了什么,但是在刚才那一刻,面对兆苍、面对廖青峰,他没有说。

长街上穿堂而过的晚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乌发被风撩动,不觉间用手掠开挡在眼前的一簇。

却霍然见街灯之下,江云若正笔挺立着!薄光下眉宇俊奇,发丝轻扬。

方锦如。

他这么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像是刹那刺进她的心底。

一瞬间,贪嗔痴竟似全消弭掉,世间万物全沉寂掉,只有他,没在光芒中的他。

片刻晃神之后,方锦如突然笑了,道:你等我?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这里,不太方便……他回首望了眼不远处的顾宅大门。

方锦如笑道:那我们随便走走吧。

后街尽头有一个小花坛,花坛边的石凳上,两个身影静静地坐着。

四下昏暗,只有路灯在远处投射过来点点微茫。

究竟是怎么回事?江云若终于开口道,我觉得你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方锦如不语。

江云若又道:你是不是骗了我,上次我问你那个在云乐大舞厅唱歌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你?还有,盼宇已经告诉我了,你背着姑丈查他们家的账目,又是怎么回事?你和盼宇还做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约定!方锦如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质问我?她直起身子,清目凝视着江云若的脸庞。

江云若喉头动了一下,又道:我是关心你,我怕你走上歧途,你和盼宇将来……我和盼宇没有将来。

我和他不可能的。

方锦如斩钉截铁。

你这是说什么呢!我知道盼宇现在有些孩子气,但是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你对他有气也正常,但是两口子之间,日久生情,总会有感情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江云若苦口婆心。

方锦如低声笑了一声,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顿了一顿,又哀然道: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人的位置,但这个人,不是顾盼宇。

VIP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亲亲啊亲亲你不要再说了。

江云若的心像是顿时停跳了一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一个女人的话,他从万花丛中过的时候,最爱听女人娇滴滴地咬着耳朵说难辨真假的情话。

可是这一刻,他竟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仿佛两人都站在悬崖边,谁向前一步,都是无底深渊。

你和盼宇年纪还小,尚不懂什么是爱情,等你们再大些,例如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你不要急着下结论。

就像盼宇,通过我的观察,他也不是对你好不挂心,只是他现在不停地在自我暗示把心放在珠玉身上,等到有天他顿悟了,就用不着任何人的催促,你们俩也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

你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许赌气的成分更多一些,也不要在做了,安下心来吧。

而我……之前或许对你有些行为,其实都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护,你不要会错了意。

江云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生怕停下来会乱了心神。

方锦如在暗影中凝望着他,唇角蕴笑,道:我不懂爱情?你懂爱情?方锦如突然站了起来,向着江云若走了一步,立在他的正面前,抚着自己的心口道:可是我的心,我的心啊……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已似语带哽咽,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下去。

她背对着光亮,表情全遁在暗黑里,可是她的哀伤却那么明显,像是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笼罩下来,江云若又如何感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啊!她站在自己面前。

有克制地敛着呼吸,全身都在不住的微微战栗,她心中的情感竟是那么显著、那么澎湃。

江云若似有点被触动了。

他呆呆的、静静地望着她。

眼前的人,好像已跨出了迈入万丈深渊那一步,自己又该如何做?还要站在崖顶,俯瞰她的无助么?还是也跨出那一步去,与她相伴……步子,似在蠢蠢欲动。

一滴一滴,有晶莹在眼前掉落。

她竟然哭了。

江云若觉得心底像是有流沙划过。

她刚才的话,一直反复、反复回旋在脑海中。

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办,此刻的她似真的锥心蚀骨,她的心。

她的心啊,像是生生被抛弃在荒原,被弃置在无人的孤岛,他感觉到了,感觉到她是那样爱他!少年时候。

暖风中,那个乖巧的、淡淡眉眼的小女孩。

那在白雪寒梅中差一点摔倒的红色身影,自己轻轻将玫瑰插在她的乌发之间。

那轻轻拂掉他肩头残雨的一低头的温柔。

那在街边递给他手帕时候惶恐和心悸的眼神。

人世间最轻最软最深情的唤他名字的话音。

病榻之前趁他睡着偷吻他指间的姑娘……这一切!江云若突然觉得心尖像是突然被拧了一把,手已不自觉抬起,要去擦去她的泪滴。

猛地,手已经被冰凉的小手攒住。

她立在他面前。

紧紧抓住他的手。

她含泪低垂眼眸,他惶恐抬头。

若你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护,你敢吻我么?她的胸脯在急促起伏。

话音带着隐隐颤抖,你可真狠的心,你明明就知道了,你明明就知道……江云若一愣,复又将她的手狠狠甩开。

侧过脸去,将表情掩在黑暗中。

他的心也在微微颤抖。

明明知道……为什么呼吸有些难受?为什么这一次,和以往面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为什么像是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戳着自己的心。

他不想她伤心,不想她难过,刚才好好建立起的隔绝她在外面的心墙,竟像是在一点一点崩塌。

她就在他面前,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江云若想,那些迷雾一般的疑虑是怎么回事?她不过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江云若又转回头来,抬头望着方锦如,哑着嗓子道:锦如,我……一个我字余音未尽,这瞬间,方锦如已经低下头来,颤抖而冰冷的唇,已经落在他纤薄的唇间!此时此刻,方锦如的心内风起云涌!什么哥哥妹妹,什么不懂爱情,前世今生,我都爱你!爱你啊!那么炽烈而深切的爱,你看不到么?看不到吗!前世的时候,你也曾爱我啊!熟悉又陌生的唇!江云若的唇如同烈火,方锦如的唇冰冷颤抖,当贴上那火热的一刻,冰火相接的一瞬,一切,像是霎时被烧成齑粉。

本不过蜻蜓点水!却如同致命引诱!江云若突然感觉到方锦如刚才的话是对了,是自己错了,自己不敢吻她!因为这一吻,自己的心墙,已经轰然倒塌。

血脉贲张!欲望倾然入脑。

唇间肆意燃烧,连呼吸都顷刻滚烫,刹那间焚尽所有理智。

我爱你。

方锦如须臾离开他的唇,我现在就懂爱情,我现在爱你,等到到了你的年纪,我也爱你,到死,我也爱你,下辈子,我还爱你。

我不是戏说,我已死过一回,到死,我仍爱着你,如今是下辈子了,我还爱你。

刹那静了一息。

江云若忽地站了起来,似带着恼怒,快步离去!小园香径,唯余方锦如茕茕孑立。

四遭突然起了风,居然又紧接着下起了雨,雨水淋湿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却就那么站着,仿若不觉。

江云若离开的那一刹,仿佛把她的灵魂也带走了。

她竟一瞬产生了绝念。

纵使我使尽心术赢了全世界又如何,输了你,一切变得如此寂寥。

难道是自己错了?江云若并没有爱她,真的如他所说,他随身带着那方手帕是偶然?他跳下江去救自己、给自己度气、用身躯护着自己,都是他的天性?他的那句别走,仅仅是兄妹间的眷恋?……一霎连自己也不清楚。

头脑一片混乱,前世无尽挫败的那种绝望感再一次深深攫住心脏,顷刻间觉得生也无望,死亦无惧……她茫然心哀,站在雨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沙沙——突然又夹杂了窸窣的脚步声。

她迷惘回头,登时,却倏地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江云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隆隆如晨钟暮鼓:我错了。

竟是江云若回来了。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清雅的眼眸,在微茫之中依然熠熠发光。

可是雨水和泪水冲刷着脸颊,她看不清、看不明,她抬起手去摸。

摸到那实实在在的肌肤,温温热热的触感,才敢相信,真是他回来了!真的,真的……她细不可闻地呢喃。

这一刻。

像是有汽笛突然在心间鸣响一般,他看着她被泪水盈满的双眸,一刹充斥的心痛心酸,难以言说。

他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刚才,在他承受了方锦如的一啄之后,脑袋嗡嗡作响。

一时间不可遏制的心底的欲望升腾,他只怕再待下去,真的会作出什么不合适、不理智的举动。

他觉得他不该,他们两人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不会被认可的,若是一开始就背离了礼数,又怎么进行下去?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偏偏是他的表弟媳!他迈着很快的步子离开,行步带风地走着。

风声在耳畔呼啸,像是呜咽一般。

他突然顿住了身形。

我现在爱你,等到到了你的年纪,我也爱你,到死,我也爱你,下辈子,我还爱你。

他突然想起了她的话,在泪水中哭诉的这句话,他想起了在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子,她唱着唱着眼里就盈上了泪花,他想起她喊他的名字的时候,眼中也是浮上了薄雾,他想起她轻吻他的手指,也是泪眼汪汪。

我的心,我的心啊!她哭着捶打着自己的心。

面对这份深情——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胆怯!他自诩为鼓吹新时代年轻人应该主动追求爱情的人,却劝说并不相爱的夫妻勉强度日!简直可笑!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顿时回头,疾跑回去。

那女子孤零零的背影,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他快步走上去,她转过身来。

他伸开手臂,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我错了。

他一字一顿道。

他不想抵触什么了,或许现在,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渴望有这么亲密。

她有秘密也好,即便是狡猾的猎手也罢,这一刻,都无所谓了,自己妥协了。

方锦如从刚才绝望的窒息中全然康复了过来。

她抬头望着江云若,这是真的么?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到了自己眼前的时候,方锦如还是觉得难以言说的欣喜,那种喜悦在心底慢慢渗透开来,一瞬间都忘了两人都在浇着雨。

……当两个湿透的人回到顾宅门口,却是相视苦涩一笑。

江云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湿发,话音在雨水中似也要被冲刷掉:快回去擦干。

说完,又跳着脚跑到汽车里,开车走了。

门房这时已经叫嚷着撑着伞出来:哎呀,少奶奶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门房看着她脸上漾着忻然,更是纳闷,这少奶奶不是被淋得发昏了吧?湿成这样还高兴呢!谢谢。

方锦如接过伞,踏入院去。

明明是鱼儿咬了钩,此刻却没有丁点骄矜自喜,与江云若之间,和任何的算计都不同,仿佛和他之间本来就该是这样,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ps:【唉,写了这一章会不会挨骂=、=!江云若向作者诉苦:喂,我的人气!人气呢?唉~~小江啊,其实作者待你不薄........】VIP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敢不敢去诈(一)纵使江云若胸襟洒落、浪漫性成,经过这一怅然相拥,他还是避着方锦如几天没有见面。

而方锦如虽然没与他相见,可是心里总在牵绊。

秋雨过后的几日都是淸朗的天气,这天阳光虽明媚,可蔚蓝的天空,飘着几片软绵绵的白云,将太阳遮掩住了,像是天使的羽翼遮住了女神的脸庞。

堂屋前撒下昏昏然的光芒,堂屋的门四敞大开着,兆苍坐在檀木椅上,衔着一只雪茄,望着这光芒透出的情调出神。

细细的烟气在他的视线上的空气里打着圈圈,袅袅上升。

廖青峰从外面走进来,轻声说道:顾太太来了。

兆苍瞥了他一眼,道:珠玉呢?我遣她到城南去买东西了,因有不少油水可捞,她颠颠地去了,这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兆苍点了点头。

廖青峰便闪去给方锦如准备柠檬茶。

廖青峰身后的方锦如在那日光中亭亭立着,笑道:二少对我这般好,还特意帮我支出去珠玉,这等好我可没法报答了。

兆苍只轻笑了一声:你我是亲密的关系,我当然要对你好。

方锦如压着心中忐忑,面上仍浮着笑,跨进门来:你要折煞我,哪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你不知道分享秘密的人关系是最亲密的么?兆苍将雪茄夹在修长手指间,想要接近一个人最直接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分享她的秘密,就好像我和你。

方锦如心中微堵,面上仍笑道:二少说笑了,你神通广大,当然知道我不少秘密,可是我低浅无知。

根本不知道二少的什么秘密呀!兆苍唇角勾着,眼眸中有一丝邪气,道:你若是想知道我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可得记着了,这好比那山匪立了‘投名状’,若是那样的话,你就和我绑到一处,今生都不能回头了。

方锦如听得一颤。

他的眉宇英朗一挑,本是挑逗的玩笑,此时看来却仍显气势汹汹。

相较于自己周遭的男子,他太不同了,不论是顾盼宇也好江云若也罢,没有人像兆苍这般生硬了,这般咄咄逼人。

使得人不得不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方锦如忙佯装笑道:二少太会开玩笑了,我可没有那个胆。

你没胆打探我,却有胆打探别人?兆苍笑道,那富华的秘密,我可给你挖出来了。

方锦如知道兆苍这是开始讲正事了,忙正色道:如何?兆苍笑道:我不会讲故事。

我约了蓝光来,让他和你说吧。

方锦如只好又埋下焦躁,不多会廖青峰也端上了柠檬茶。

方锦如只好微笑着,耐着性子坐下,端起玻璃杯,呷了两口茶。

兆苍在她旁侧,目光似漫无目的。

却终也落到她的净白小脸上,看着她娇红的嘴唇。

雪白的牙齿,暗香浮动间,兆苍的眼眸眯了眯。

兆苍心底突然变得很安然,他对这一刻的情愫觉得很奇妙,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子见得多了,可是方锦如偏偏给自己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而此时,蓝光已经下了汽车,在廖青峰的引领下快步走进院子,走到客厅前时,见紫檀木椅子上,隔着一张小桌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子闭着眸子,一手衔着雪茄,一手在椅上轻轻拍着,女子一手撑了椅靠,托住了头,眼光只低着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屋外的阳光透进去照着,这静谧画面竟像是老夫老妻。

蓝光不由地一滞,和廖青峰相识一笑。

这会心一笑的工夫,兆苍却猛地睁开眼,瞧见了他们,见了兆苍突然睁眼,倒把正嬉皮笑脸的蓝光吓了一跳,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忙讪讪道:二少的新宅子我倒是头一遭来,这不知道的还当是个文人墨客的家呢。

兆苍脸上并无笑意,只道了句:进来坐。

方锦如见蓝光到来,也起身伸了手和他握了握。

蓝光坐下来先是寒暄了两句,随即又正色道:顾太太,今日我来呢,一面是你,一面是二少,都托我给你查查那富华的事,当然二少在里面做了不少活动。

那富华真正的老板却也从背后揪出来了,你道是谁?竟然就是那个‘捧臭脚’的!蓝光言毕,先自呵呵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却发现偌大房间只回荡着他一人笑声,兆苍只斜楞着眼看他,方锦如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他讪讪收住笑容,低声道:顾太太不知道这号人?方锦如道:我知道这意思,据说有这么个典故,宋神宗让宦官李宪巡边,边军文武听说李宪的脚很臭,就争先为其洗脚,脱靴捧脚之时常常先嗅上一番而后赞叹道:‘太尉之足,何其香也!’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是哪个人。

蓝光恍然道:原来你果真没听说。

我原来倒听说你和市长秘书有来往,还道是你都对这本地宦海的事有些了解,竟然不知道他,呵呵,是我想当然了。

方锦如心中凛然,连这蓝光都对自己和张国聚来往的事情了如指掌,更不必说兆苍了,看来兆苍方才所说的知道她的什么秘密,真是所言非虚,而且他知道的,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这样一想,竟有些心里发闷。

蓝光见方锦如这神态,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话自惭,忙道:哦哦,这没什么的,这捧臭脚的呀,是这么回事,这‘捧臭脚’的原名张梅菜,现在已经改名张才,他原来呢,就是在县城一个种地卖菜的,县官夫人倒是平实近人,倒是没有架子,有时候和佣人一起去张家买菜,这后来便叫这张才瞧准了,便也不叫夫人去买菜了,日日送上府去,后来得知这县官脚上时不时地长鸡眼,他便学了去鸡眼的偏方,给人家这县官治得舒舒服服的。

谁知道这县官后来平步青云,成了现在的交通总长!如今的张才早就不卖菜了,总长早认了他做干儿子,如今他借着总长的关系,势力也是不小。

你别看这富华交易保证所不过是个小小的信托机构,可是能揽到这全国运输这原始股的项目,那可不是一般人。

不过这张才平素为人低调,不大显山露水,他这公司的事都交给手下去办,见到他真身也并不容易。

方锦如叹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蓝光道:我说了这故事,你也便知道这张才是什么样的人,能拉得下脸,也能贴得上去,聪明自不必说,能瞧准机会,也非是一般种菜之人吧?方锦如点点头。

蓝光却又阴沉一笑,道:如今这张才在城郊赁了个大宅子,养了几房姨太太,似乎真过起世外桃源的生活来了。

可是昨日,就在昨日,你猜猜,谁去拜访他了?方锦如心中一凛,道:谁?呵呵,你公公。

方锦如俏眉一拧,心道,这只老狐狸果然动了。

她从兆苍这里得到消息之后,只回家通知了哥哥、父亲——虽然他们并不信;但这消息并没有通知她的公公顾老爷,她想在一旁静观,她这公公在这事发生之后,会有怎样的决计。

她想通过观察找出前世顾家没受影响而方家破产的原因,印证一下她的猜想。

蓝光又道:如今你想知道他们俩谈了什么,第一,你回家问你公公,当然,你公公未必能告诉你;第二,你去问这张才,但是如今你们互相还不认识。

反正两条道都不好走,你自己抉择吧。

听了这话,方锦如生疑,道:二少、蓝先生,你们两人和这张才也无交际么?蓝光面色略显尴尬,将胸脯一挺,牵了一牵衣摆,看了一眼兆苍才道:这张才交际圈颇窄,只和黄四爷等人来往。

方锦如听了他这话也便明白,不是这张才交际圈窄,而是人家是站在黄四爷一边的,根本不想和兆苍等人来往罢了。

这也难怪兆苍起初不去参与这个项目,第一是他的有些生意不能摆在明面上,第二是他和这张才根本也是不对付。

方锦如道:那我想会一会这个张才,有没有什么办法?蓝光笑了笑,道:会一会他倒是简单,但是想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他家里家外也雇了不少保镖,再加上他说到底身份地位,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威胁的人物。

方锦如明白蓝光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妄想借二少的黑暗力量,不过自己本来也是想光明正大地去和他谈谈话,此时便也不介意道:那若是不仅能会一会他,还能和他说上不少话,有途径么?若是我借张国聚秘书的关系,能和他搭上话么?蓝光笑道:我倒是有个更简便的途径,不知道你敢不敢。

你说说看。

你肯定有财政总长千金杨婉莹的名片吧?我听说你和她来往了一阵。

蓝光唇边蕴笑。

方锦如一震,道:你的意思不会是叫我去冒充杨婉莹吧?哈哈!蓝光笑道,他的宅子要想进去,要先叫下人递进去名片纸,你可以想见,他弄了这项目,成天有多少人求见,多少人求而不得。

莫说这当地的小官,就是上头来的大官他不待见的,也种种理由推脱。

但是这财政总长千金,他总不见得不给面子。

VIP卷 第一百三十章 敢不敢去诈(二)方锦如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这张才没有见过杨婉莹本人么?蓝光笑道:见过,不过也是许多年之前了,女大十八变,更何况杨婉莹那样的摩登女郎,更是一年一个模样。

说起来,这张才还一直想打这杨婉莹的主意,不过杨婉莹可瞧不上他,反而处处避着他,才闹到他们两人不相往来。

你若是扮成杨婉莹去打听,莫说是要套出关乎你们顾氏的什么话来,就是要叫他把身家老实交代,他恐怕也会上钩。

此言一出,方锦如也觉得可以一试。

诡诈之道!方锦如借兆苍的电话给远在家乡的杨婉莹打了电话,问及她什么时候出国,她笑道:我这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就最近的事了,坐西伯利亚火车去德国读机械学,如今德国的马克不值钱,去德国留学便宜不过的,家里已经帮我办好了护照了。

你那边怎么样?嗯,一切都好。

方锦如报喜不报忧,我向你打听个人呀!你知道一个叫张才的吗?电话那端顿了顿才道:知道他,可烦人!不愿说他!你不是和他混在一起了吧?方锦如这一听,知道蓝光之前所言张才想追求她的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便笑道:你别多想,我家里和他生意上有来往,我这不就是和你问问。

他为人鬼得很,不义之财得了不知多少,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

成天向我发帖子约我,不过我一回也没去见他。

哎,不和你说了,家里又来人了,我先去忙啦。

改天再和你说。

方锦如听得她身后吵闹的声音,也便和她道了别。

挂了电话。

这时分,方锦如的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议。

兆苍将半截雪茄在茶几上的烟缸边敲灰,眯着眼睛瞥着古灵精怪的方锦如,此时她和蓝光的笑容,倒突然显得离自己有几分遥远,此时此刻,她和蓝光站在门口透进的光影里,流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泛着生机和光彩,而自己,却没在阴影里望着那光中浮浮沉沉的微细尘埃。

像是一道光暗交接。

划开两个世界。

两人似麻雀般嘀嘀咕咕半晌,方锦如又突然转过头来,冲着兆苍嫣然一笑。

歪着小脸俏皮道:谢谢!笑容霎时熠烁。

兆苍正一下一下敲烟灰的长指忽地顿住,又移开目光去,不再看她。

……城郊有座绿树掩映的低矮小山,山前有条清澈溪流绕山而过。

四遭景色也是瑰丽,绿树繁花。

小径幽幽,一派四季如春的模样。

在这面山背水的上好风水宝地,建了一座花园洋房,大门外的墙是一色水磨砖砌,高约莫一丈五六尺,墙头上都挂了电网。

大院子里栽种着四季繁花。

有园丁日日修剪,院门是漂亮图案的白色铁栅,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在门口守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将军的公馆,其实这便是张才所赁住的寓所。

这日上午秋风送爽,一个听差步履匆匆,穿过几重碧廊朱槛,到了一个精致的客厅。

客厅里陈设华丽。

在双十字窗透进的灿然阳光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

乳白色沙发上坐着一位精瘦的男子。

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紫黑,小眼睛,颧骨高,嘴唇微厚,这分别开来都是难看,但搭配到一起倒是顺眼,面相显得十分敦厚。

此人便是张才。

他慵懒窝在沙发里,旁边一个俏丽女子正侧身盘坐在沙发上,将桌上摆着的葡萄一粒粒剥开添到他的嘴里。

听差低头道:先生,门房将新的一批求见的名片和请帖递过来了。

张才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十几张名片、请帖,大大小小、色彩斑斓,伸手接了过去,嘴里咀嚼着甜美多汁的葡萄,眯着眼睛一张张百无聊赖地翻看。

陡然,他的动作一顿。

旁边的美人似有察觉,也要凑过去看,却被他一把推开。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几声,站起身来,目光却一直盯着手里的请帖,是用洋式信封包的,里面用玫瑰紫色的墨水隽秀写着:张才先生,第一春番菜馆欧洲厨师来做餐点,是十分雅致的菜品,明晚六点,我包了一号包厢,请您务必赏光。

期待与您共进晚餐。

友人杨婉莹。

后面标注了年月日,和第一春番菜馆的地址。

其实张才对杨婉莹总是不能忘情,为了追踪她的行迹、打探她的消息,也不时到时髦的社交场所去游玩,但是总是不能相见,倒是主动缠着他的女人总是不在少数,打听了杨婉莹的住所,也在门口徘徊了几次,但是也被以种种理由婉拒,后来他实在也不想一个劲纠缠,只好将这情愫埋在心里,暗暗发誓不再追求杨婉莹,自己接二连三地娶了几房姨太太,过起神仙眷侣的小日子来。

久久苦觅而不得,这放弃了反而又送上门来,张才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时候,他心里默默重复着友人杨婉莹几个字,把其他的帖子名片往沙发上随意一扔,只抱着这一张一个人进了书房,余下客厅的听差和美人面面相觑。

张才到了书房,一下子全身解脱似的躺在高背沙发椅上,将那请帖又看了两遍,那杨婉莹的名片也取出来放在鼻子上嗅着,淡淡清香,想象着和她见面的场景,浑身都躁动不安。

他拉开大桌子底层一个抽屉,打开一本厚书册,里面夹着一张相片,相片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微微泛黄,那相片中的少女尚是豆蔻年华,活泼俏丽。

他举着相片又看了几遍,似乎要透过那相片将人挖出来似的,过了片刻,却已经狂躁不安,全身燥热难当。

他将请帖、名片、照片都小心翼翼夹在书册里,放回去。

自己快步走回客厅,将还在吃葡萄的美人一把抱起。

大步流星走回卧室,一下扔在大床上。

美人娇笑声中他忽地扑了上去,用手掐住她媚笑的双颊,逼她张开口,他的唇舌很快地缠上她的,粗暴地在她口中吸吮翻搅,就像蜜蜂渴望着花蜜般,永远都嫌汲取得不够。

继而,他猛地撕扯掉美人的衣服,加重力道用粗糙的手指狠狠揉捏她的胸前两团弹动的绵软。

嘴里道:快说,快说‘我是莹莹’!那美人似乎习惯了他的变态,一边享受着他粗暴的欢愉。

一边喃喃说着:我是莹莹,莹莹……她根本不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每次狂暴地索求的时候,都会让她喊这句话。

他抓住她的双腿向外拉开,将她的左大腿搁放在他强健的右臂上。

门户大开的姿势。

不再做什么爱抚,他已狂躁到无法遏制,他用并不雄健的身躯覆盖住她,猛然将硬挺火热的狂暴刺入!男人已被情欲燃烧到疯狂而变态,他就像发情中的雄性野兽,已无人性。

他放纵自己享受她的紧窒,粗哑的低吼、粗重的喘息,像一头猎豹正快意的享受著猎物的美味。

他狂猛的摆动。

又狠又急、又快又猛,一下一下,激烈的顶撞着她。

莹莹!一阵激烈律动之后,他猛地喊出这句话,瘫软在她的身上……方锦如做梦也想不到差人给这个张才送去请柬之后。

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效果,若是知道这男人对杨婉莹的渴望到达了这种变态猥琐的程度。

恐怕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冒充杨婉莹了。

次日晚,张才到达第一春番菜馆时,外面穿着轻巧的哔叽驼绒袍子,里面是浅蓝色法式立领衬衣,外罩黑色暗竖条纹小马甲,梳着发亮的大背头,衣冠楚楚。

他将外套交予侍者,和侍者交代两句,侍者便引着他到了一号包厢,他竟觉得心情有些紧张,推开门去,灯光却是鹅黄昏暗,连人影都看不清晰。

乳白色桌布罩着四方小桌,桌上点着两根白色长蜡烛,一个昳丽身影坐在对面,那女子穿着荼白色旗袍,盘着乌黑发束,额前刘海婉约服帖,白瓷一般的肌肤上,绛红嘴唇,小巧鼻尖上,戴着一副黑晶眼镜,他一阵悸动,道:miss.杨,你好啊!那女子正是方锦如。

此时她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和张才握了一握,复又坐下,道:mr.张你好,我自以为吃西餐就要有吃西餐的情调,这烛光晚餐,光线有些暗——mr.张不介意吧?张才款款落座,笑道:不介意,只是miss.杨的花容月貌,可是一点也看不清了。

张才心里有些黯然,这杨婉莹搞的什么鬼,戴着墨镜,难道是对我一点也不尊重吗?刚才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娇嫩小手,已经神弛荡漾,此时更是盯着那墨镜,想要看个真切。

方锦如掩嘴笑道:mr.张怎么一个劲瞧着我的墨镜,好吧,实话和你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昨日去跳舞跳到太晚,这眼圈发黑,很是难看,因此这戴着墨镜遮着,你可不要怪我骄纵。

张才这才恍然,摆手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方锦如又是一笑,红唇里露出又白又齐的牙齿来,道:我知道mr.张定觉得我受惯养了,但是家父宦海沉浮,到了风烛之年才有了我,是宠溺了些,mr.张休要见笑哦。

张才又重复道:没关系。

顿了一顿之后,又惑道:我听说miss.杨不是要出国去了么?怎么还没有动身么?方锦如道:正准备去德国读mechanics,怎么,mr.张也对出洋感兴趣么?这专业怎么样?张才没读过多少书,连汉字都不识得几个,这英语就更不必提,一听她中文里夹杂着自己听不懂的洋文,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讪讪道:哦,哦,读得好,我听人说不错的,不错的。

VIP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敢不敢去诈(三)方锦如听出张才的尴尬敷衍,便索性低声笑了起来。

张才听那声音如同叮咚山泉水,极其好听诱人,见那灯下婆娑衣摆,露出隐隐生香的骨瓷般的玉臂,那旗衫上绽的水钻,更是随着她胸前高耸玲珑的起伏而烁烁闪光,在这样昏黄旖旎的情调中,反而更有一番情欲意味。

此时侍者请二位点好了餐,不多时菜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了一阵。

张才压下下腹的一团火,道:miss.杨莫要笑我,关于学术上的事,我是个大老粗,不懂的,还指望着miss.杨学成回来,金针度人。

方锦如笑道:mr.张太客气了,你瞧瞧,这‘金针度人’都说的出来的人,又怎么是大老粗呢?我不是笑你,我是突然想起一件乐事。

哦?张才道,miss.杨有什么乐事说出来让在下也跟着乐乐。

方锦如眼神一闪,道:我虽然要留洋了,这一去就不知道是几载,可是呢,还是有追求者一直地追着我走,下到拉紫漆洋车的包月车夫,上到锦衣翩翩的富贵公子,你说现在的女子呢,是不是都是被男人烦恼着呢?张才听她说的娇滴滴的声音,更是浑身毛孔通了个气一般,忙一本正经道:你是名媛佳丽,自然有很多人想高攀。

不过这佳偶天成,像你这样的人物,当然要找一个有产业的青年才俊,当然了,年龄要长一些好,这样较成熟稳妥,个子呢不要太高,正好和你相匹配。

方锦如心中觉得好笑。

这张才看来真是想和杨婉莹凑成一对,这说来说去,都是比着他自个儿的条件。

这些才俊之中呀,有个人倒是挺精神,因我和他妹妹有来往,便熟悉了几分,是方家的少爷,家里呢,和食品企业合作,供应原料。

你交际广。

你说这人怎么样?方锦如笑着说道。

张才一听,脸色立马难看,道:miss.杨。

你这可让我心伤,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好处,还得让我评论几分。

方锦如掩嘴笑道:哪里是这个意思,因为我有女朋友也是适嫁,我要去留洋。

也没有机会呀!我个人的事,都等着回来再说。

既是你朋友,我也不便多说,这方家的我倒是听过一点,只是名字记不得了。

张才边吃边道,只是吃得索然无味。

说话也是搪塞。

方锦如哪里肯罢手,接着说道:我这女朋友与我可是一生的好友,我只怕她跟了这方家少爷。

受了委屈。

张才叹了口气,道:这可说不准,他家产业虽然尚可,可是合作的是顾家,生意上的事……说不清楚的。

他的言辞含混。

方锦如循循善诱:mr.张这是要吊我胃口吗?张才抬眸道:miss.杨这是要套我的话么?眼中精光一闪。

方锦如心中一凛。

这张才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美人计下依然犀利。

不说便罢了。

方锦如佯装微怒,本小姐还懒得打听呢!言毕。

拿着叉子自顾自地吃着盘中菜品。

好,好,张才一见美人的脾气又犯了,忙道,我告诉你便是!但是你可得保证万万不与别人说!这话说来话长,你知道我在本埠有个公司叫富华交易保证所的么?方锦如当然知道!但是她此时无辜抿嘴,微微摇头又点头:好像……是的。

唉,miss杨不关心政界事情么?我早听说miss.杨性格高洁,不愿意参与这些,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张才先是又甜言蜜语一番,才徐徐说道,我这公司揽了个项目,就是我干爹牵头的那个修建跌路运输那个,发原始股集资。

恭喜发财呀。

呵呵,张才苦笑一声,如今因为这,不知道多少人成天登门,不胜其烦。

那这项目如今进展如何了?张才脸色微滞,欲言又止,片刻才道:还好。

方锦如心道,这张才对杨婉莹虽是一往情深,但是到了生意上,还是不愿意全盘托出,一方面许是顾忌杨婉莹知道他的这大大的发财项目落空,对他的财力有所影响,另一方面倒也是怕杨婉莹不小心传扬出去。

这和方家少爷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呀!方锦如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哦,就是这若是撤资啊,是只能退百分之四十的,他家呢,是和顾家一起投的,你知道那顾家吧,就是顾氏食品。

说到了这里,他又闭口不言了,顿了顿道,我这喝了几杯红酒,话多了,话多了。

明显已经不想再说。

张才的左手放在桌面上,方锦如此时突然伸出俏手戳了他一下,嗔道:卖什么关子!张才霎时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反手倏地捉住方锦如的小手,死死不放,笑道:我说,我说。

方锦如莫名觉得一股寒意从张才的粗糙手指中传遍全身,身上鸡皮疙瘩都呼呼地起了一层,此时只好强忍着,等他说话。

张才揉捏着方锦如的素手,说道:顾氏的老头子已经和我说好了,这要是撤资,两家的百分之八十都给他,然后他再分我百分之三的好处。

张才的语气淡淡,方锦如心里却是一震。

果然和自己猜测得相差无几!自己早就怀疑,若是两家都撤资了,那为什么方家受打击那么大,而顾家却并没有受到多大重创。

早在查账的时候,方锦如就发现,顾家总是在和方家玩一些经济游戏,实际上并非全心对着方家,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居然能作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举动!这还是亲家啊!简直不可思议!前世方家的大火,很可能是方锦然受不了刺激,一时极端所致,但是这破产,却是因为这顾家对金钱的贪婪和疯狂!始作俑者,就是顾家。

他不惜将亲家坑在里面,居然要自己连同他家的财产一起吞噬!方锦如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慌乱的心神,面上不察,道:这要求你也答应么?方家又不是傻子,若是真是撤资,你不怕方家找上门来?张才漫不经心道:找我?若真是大规模撤资,找我的人多了去了!和你实话说吧,这资金我基本上都给我干爹了,就算撤资,我也拿不出多少来了,这里面的事你应该明白吧!但是你放心,若是你和我在一起,这锦衣玉食,肯定没问题!那方家对顾家全权委托处理,人家顾老爷拿来一份保证书,上面有方家人的手印签字,你说人家都有了这个了,又与我何干?我听说他们是亲家,本就是一家人,他们一家人内讧,难道我还得去劝架不成?miss.杨,你虽是深闺淑女,却也是社交名媛,这人心难测,想必你也是清楚……所以啊,什么事可不能看表象,这有人能追求你一日两日、几月半年,但是有的人,却是对你已经心仪了几载,这情谊,哪能同日而语?这张才私底下确实做了不少努力,包括请家庭教师教授国文,背了不少成语,这在杨小姐面前,当然要费力卖弄卖弄。

方锦如却没心思听他对杨小姐的告白,此时把手抽了回来,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顾老爷的嘴脸,严肃、大笑、阴沉、狡诈,一张张脸孔如同噩梦中的魔鬼一般,身上不由地发寒。

那顾家和方家现在撤资了么?还没有,但是我看顾老爷的念头,似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似有动摇。

,方锦如站起来,我去洗洗手。

张才眯着眼,看着她旗衫下露出的均匀圆润的腿部线条,被丝袜紧紧包裹着,回味着刚才手里揉捏她的小手的滑嫩,更觉得腹下血液凝聚。

方锦如出了门,却没有去卫生间,反而转了拐弯到了尽头的一间小包厢里,蓝光正坐在里面抽烟喝茶,见方锦如进来,站起来问道:如何?他已经说了。

方锦如面色有几分疲倦,没想到我的婆家竟然要害我娘家到那等境地。

言毕,又简单将顾老爷找张才的要求说了。

蓝光将纸烟往桌上的烟灰缸里一插,道:呵!真是豺狼之心。

方锦如坐下道:我不能回去了,那张才对杨小姐,色欲之心很重,只怕一会他要是突然扑上来,就穿帮露馅了。

那就别回去了。

蓝光语气温柔,等我们再想个决策。

包厢里的张才正心急火燎地等着杨婉莹回来,脑中已经盘算了想出如何的话语将她骗回家去,然后一起来个鸳鸯浴,一会儿,打电话回家去让仆人将姨太太全部赶走……他胡思乱想着,门口突然有了声响,他忙收起淫荡表情,正襟危坐。

进门的却是彬彬有礼的侍者:张先生,杨小姐说有急事先走了,她让我跟您说声抱歉,她会再联络您,她已经结账了。

祝您用餐愉快。

张才哑然,紧接着一阵恼怒,哼了一声,立马站起身来,推开侍者拂袖而去。

那侍者见张才走了,又转回到蓝光的包厢,道:蓝先生,按照您的吩咐说了,那张先生已经离开了。

蓝光点点头,塞给他一点小费,他恭敬点头受了。

VIP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捧杀!(一.肉欲)蓝光关上包厢门,回头一望,在一旁的方锦如一直托腮静思,便道:我犹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落落风尘中你盈盈而立,有人说你像个谜团,我却觉得你像株青莲一般,而今看到的你,却又觉得那人所言非虚。

方锦如笑道:你是说的那人是兆老板吧。

蓝光微赧,方锦如却笑道:如今事情都清楚了,我也便都放下了,我不想做心机女子的,只是迫不得已。

本来找到你只是偶然,后来又遇到兆先生,他也和你交好,于是我的秘密在他面前也不再是秘密,这一切,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蓝光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方锦如朗如秋水的明眸,此时忽地一黯,沉声说道: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蓝光身形微震。

方锦如勾了勾手,道: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女人?蓝光怔道:什么人?方锦如附耳过去细细一说,蓝光挑眉,笑道:我去逛逛窑子看看。

……秋风送爽,王彬彬坐在茶楼中,从窗口望着楼下院子中一汪碧绿的池水出神。

身侧渐渐响起了脚步声,他转回头来,笑道:顾太太,真没想到你会单独约我出来。

约见他的正是方锦如,方锦如脸上漾着笑意,道:毕竟是我把你拉到顾氏的,一直也没问问你,过得如何?她款款落座,和小厮点了一壶碧螺春。

王彬彬笑道:还好吧。

还好便不是很好咯?方锦如盯着他的眼睛,您夫人和孩子不是都过来了么?如今您的工资相较以前,是不是也宽裕些了。

王彬彬笑容里透着一丝无奈。

道:那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

方锦如莞尔一笑。

王彬彬苦笑:顾太太又怎么会懂?王先生是觉得我是一介女流之辈,就不懂得你们男子对事业的抱负?我知道王先生以前的心结是家庭,而如今家庭安定了,是不是又怀念起之前叱咤风云的时光了?王彬彬一怔。

方锦如接着抿嘴笑道:我们家顾老板呢,是我的公公,他的性格呢,我也是了解,因为你是肖氏来的人,即便你再有能耐,也难以得到重用。

你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只好浑浑噩噩度日,虽衣食无忧。

却还是难掩失落。

是不是?王彬彬被戳中了心事,脸上讶异一闪而过,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岂敢。

岂敢!方锦如道:实话和你说吧,王先生,我和我公公并非是一条心思,我知道你的才能,若是我能当家,定然会重用你。

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既然我把你收入我的麾下,我就是看好了你的才情和能耐。

你顾及家庭,说明你是重感情的血性男儿,这种人不信任,又要信任何人?王彬彬听得心中动容,叹了口气道:唉。

真难得顾太太这么明白我的苦衷啊!方锦如见他也坦然相对,便又道:如今顾老爷子年纪大了。

这家业很快要传下来,你如今可能也知道了,这顾家只有顾盼宇一个儿子,就是我的丈夫,只是他年纪尚轻,处事也不成熟,若是以后有什么事还需要你多提点。

王彬彬被捧得飘飘然,道:哪里哪里。

方锦如道:如今我是个人有事想请求王先生呢,只是这事呢,我个人忙不过来,可是周围又没有什么人能做帮手,当然事成之后,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王先生你的,对于王先生你的事业呢,我别的保证不了,但是顾家要是到我这里,晋升你做个经理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彬彬眼睛一亮。

方锦如心中一笑——利诱!王彬彬这样的人不是傻瓜,你真诚对他,他也会真诚对你。

王彬彬的性格是属于冷静型,权衡利弊之后,跳槽是正确的抉择,这种人的利益驱使,虽是天然,但这样的人追求认真准确,做事一丝不苟,若是让他去办事,还是比较稳妥。

而接下来方锦如开口让王彬彬做的事,却让王彬彬觉得有些讶异。

你是说,让我去采购粮食、装备、帐篷、燃料、被服等等?这些……不都是战备物资么?王彬彬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你要发国难财?时逢乱世,军阀之间斗得厉害,难道叫我们小老百姓没有活路么?方锦如语气淡淡。

王彬彬低声道:可是如今太平了,恐怕不知道要囤积多久……你只按我说的去做吧。

我心中有数,你信我。

方锦如语音笃定。

方锦如私底下已经将火车站的地产卖了,倒手赚了不少,将母亲的本金还了,还剩了一些,都给了王彬彬去暗中操作这些。

……这日已经入夜。

张才的郊外公寓里灯火通明,他穿着金褐色睡袍,正在书房里喝着威士忌,他刚接到门口听差送来的信函,写的是杨婉莹回家乡了,不多时也要出国了。

原来上次见面竟是离别么?他觉得很怅然。

这时候,却突然听到院外噼啪声响,随即又是烟火声,他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漆黑苍穹之上绽开朵朵紫红繁花,美不胜收。

谁在放烟火?他自语了一声。

不多时,却又听到吵闹,他推开书房门去,恰好听差来报:有个姑娘在门口放烟花呢。

张才皱眉道:轰走。

她一个劲地要见先生呢!张才不屑:要见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怎么办事的!顿了一顿,又道:把她带进来我看看是什么人。

他觉得很诧异,到门口放烟火要见他的姑娘?呵,在他这心烦意乱的时刻,见见倒也无妨。

不多时,听差带了一个姑娘进来,她扎着两个乌黑的发辫,穿着花柳条的褂子,套了紧身的坎肩,短裙子,长筒袜,身材玲珑剔透,标准的女学生装束。

她在听差旁边低着头,显得有几分娇羞。

张才坐在沙发上,睨着她道:抬起头来。

那姑娘便慢慢抬起头。

张才一滞,已然失声:莹莹?杨婉莹?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只是长的有几分相似罢了!再加上妆容,便更加神似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张才已经不觉站了起来。

那姑娘眼光含情:我叫婉儿。

先生,婉儿是受人指点,说来见先生,先生定会收留婉儿,是不是这样?婉儿?婉儿!张才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上前去抓住她的小手,心道:难道真是天意?不!世上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是谁叫你来的?张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婉儿目光盈盈,抬眸道:先生不收留我么?说话的时候,手指似不经意地在张才的手掌里划了几下。

管他娘的!张才心中道,谁使的美人计?真是太他妈合我心意了!哈哈!张才觉得身体因为酒精而感到快要爆炸,有火焰在他的下腹烧着,他此刻太需要一点温柔来安慰了!他很有侵略性地一笑,对着听差说道:出去,关上门!书房门一关,他就如同野兽般一般扑了上去,婉儿只是微微推搡了一下,就瘫软在他的怀里。

他大掌褪去她的上衣,解开乳白色的小衣,一对饱软的胸脯便弹跳出来,它们柔软得有如刚蒸好的馒头,被他粗糙的大掌反复揉捏着。

两人双双跌坐在沙发里,婉儿的双手被张才高高举起,而他的另一手正亵玩着她的一对饱满,以指尖拨弄着尚未苏醒的小荷尖尖。

唔……随着她的一声呻吟,那一双粉嫩的樱桃很快就挺立起来,他的唇落在她白皙脖颈和前胸,大手探往她的裙间,急促地扒下双腿之间的内裤,春光霎时外露……婉儿感觉有个硬物抵在大腿之间,低头一瞧,便瞧见了那顶天立地。

她还来不及意会他下一个动作,就被他整个人拉起,反过身跪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小巧的臀部高高翘起……先生,先生,你要做什么?哼哼!张才已经无法忍受野兽一般的欲望,浑圆雪白的臀部正被他的大掌揉捏着,继而是敏感地带……嗯……嗯……婉儿挣扎着,实际上,却也没怎么挣扎。

听着她的娇吟,他再也忍不住腹部的热潮,情欲狂卷,猛然出击,享受她如水蜜桃一般甘甜多汁……而一直佯装娇羞的婉儿,此时脸上却浮现了一抹笑意——钱到手了。

她根本不叫婉儿,她是个窑姐,在林林总总的窑子里,并不怎么得客人待见。

这天却突然迎来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客人,说要交给她一个任务,事成之后有五千的报酬,而且,先给了她二千。

她又惊又喜,自然立马答应了。

她按照那男人所说,自称叫婉儿,来到这里,打扮得像是学生,来找这位叫张才的先生。

一切都很顺利。

据那位来找的先生说,若是她表现得好,会成为这张才的姨太太。

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他在身后的狂野驰骋,却觉得那人并没有骗她。

不知为何,这叫张才的,对自己好像真有一种特别深切的欲望。

VIP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捧杀!(二.同床)ps:鞠躬感谢medylu同学的粉红票!!谢谢~~~~屋前屋后的桂花悄然绽放,绒绒的草地上也一层层染过金色去,微风一阵阵携着香气四处飘散。

顾家后宅的小厅里紧紧关着门,屋内寂然,唯有墙上的挂钟,那机摆的声响,倒是轧唧轧唧,格外喧响。

方锦如坐在紫檀椅子上,脸上在闲散中浮着一丝肃然之气。

她的面前站着小翠,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俏眼瞧着她。

小翠眨了眨眼,又说道:少奶奶,根据您的交代,最近的饮食都改换了,顿顿都有咸肉、酱菜、酸菜、腐乳等呐,菜里加盐也多了许多。

方锦如睨了她一眼,道:爹娘吃得惯么?嗯,老爷太太都说好吃呢!太太本就口重,这回更下饭了呢!小翠道,平素的小食也都改成了花生、核桃、葵花籽,太太都说香呢。

太太问我怎么换这样的饭食,我说是听人说的这样的饭催孕。

小翠顿了顿又红着脸道:少奶奶,吃的口重真的能怀上么?方锦如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试试吧。

她的心中丝丝残忍杀意。

天下哪有口重便会怀孕的道理?更何况她和顾盼宇根本没有肌肤之亲。

她最近换了这样的饭食,是因为要控制着顾老爷的高血压,可不要降下来。

穿越之前看了不少养生节目,这些近代研究出来的养生常识还是知道的,顾老爷以前就患有高血压,而食盐过多,对高血压病人十分危险!食盐的化学成分是氯和钠,影响血压的是钠。

吃盐多,身体内存留的钠和水分也多。

结果引起血管壁肿胀和血管痉挛,血液流通的阻力加大,要保证血液正常循环,只有升高血压!而把油料果籽这些坚果类作为休闲食品,也是让二老在不经意中摄入脂肪,从而也会影响血压。

饮食可以害人,且害人弭于无形。

方锦如此时点点头,将桌上的一条花色纱巾递给小翠,道:你去吧,按我说的做。

小翠蹙着眉头。

不明所以,但还是将纱巾扎在头上,像往常一样去后街找来宝吃臭豆腐了。

经过大院门门房的时候。

冲门房笑了笑,门房还打趣道:你这是要上哪打拳?小翠嬉笑着不回答。

而方锦如出了小厅,去厨房拿了两瓶高度白酒,将一瓶中的酒倾倒进阴沟里,又封好盖子。

一起拿着到了书房。

顾盼宇正在和方锦如冷战,见她进去也不搭理,只自己捧着书卷看。

方锦如几步走过去,咚地一声将白酒瓶子放在桌上,道:盼宇,今天我来负荆请罪了!顾盼宇一怔。

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方锦如拿起已经换成白水的那瓶,当场拧开盖子。

一仰脖,咕咚咚喝了下去。

顾盼宇骇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一瓶饮尽,她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另一瓶子,咕咚咚又喝了一口。

顿了一下,佯装难受地捂着肚子。

顾盼宇一滞。

犹记得新婚燕尔,方锦如也是在这里将午餐端给他吃,而自己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一时百感交集,忙上前一步,从她手里夺过白酒瓶,道:你疯了么?你有什么罪!方锦如喝了一肚子水,最后倒是喝了两口辛辣白酒,呛得眼里泪水盈盈,抬眸望着他道:你原谅我了?顾盼宇按着酒瓶,道:你别疯了,方锦如!方锦如去夺,边夺边嚷道:你不原谅我,不原谅我我要喝死!我冤枉死了!因为她终也喝了两口真酒,说话喷出淡淡酒气。

顾盼宇一手按住方锦如的肩头,道:好了,别闹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你若是原谅我,就把这瓶干……干了!方锦如佯装说话有些大舌头。

别发疯了!那你就是不原谅我!方锦如的语气微喘,红潮布满脸颊,胸脯微微起伏,倚靠在顾盼宇的肩头,抬眸说道,你原谅我嘛!你原谅我之后,我就告诉你关于珠玉的一个秘密!顾盼宇垂眸看着她粉嫩如桃的面颊,像是特意打扮过,显得格外动人,一张樱桃小嘴上还有残酒,晶晶莹莹,充满诱惑。

一时觉得身上肌肉有些紧绷,喉头一动,道:好了,我喝就是了。

你明知道我酒量不济,还这样难为我。

你知道珠玉的什么秘密?其实顾盼宇心中一直对上次方锦如说珠玉故人的事耿耿于怀,但是又不愿意拉下脸面去问方锦如,问珠玉本人,珠玉又总是一口咬定是莺美楼的林妈妈,自己也只能将信将疑。

这时候,顾盼宇睨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咕咚咚喝下去半瓶,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说道:说吧,珠玉什么秘密?珠玉的秘密就是……嘻嘻,你喝完这半瓶我就告诉你。

顾盼宇觉得双颊像是有热气在熏蒸,心中想道,已经喝了半瓶,也不差这半瓶了,索性换个痛快!于是又把剩下的半瓶喝了。

方锦如见他喝了几乎整瓶白酒,知道以他的酒量,这回肯定要睡死了。

此时酒劲还没上来,还需拖延一阵,便还没来得及和顾盼宇说话,便佯装胃口难受,捂着嘴向外跑去。

顾盼宇也想追上去,但是觉得脚下像是踩着海绵一般,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片刻之后,方锦如再回来的时候,顾盼宇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方锦如去推推他,只是浑身如同烂泥一般,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附耳去听,却又听不明晰。

她揪着他的耳朵喊道:盼宇,顾盼宇!顾盼宇只哼哼唧唧。

一时心间有几分怅惘。

今世的他对自己,已不同前世那般冷漠,在上次被强迫共处一室的时候,他的表现倒显得他对自己还是留了几分情谊。

可是这情谊在与珠玉的情感相较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自己此生,虽暗查顾家,但是顾家遇到危机的时候,还不是自己一一站出来化解?却没想到顾老爷、顾盼宇将这些居然当做理所应当,特别是顾老爷,竟然背地里还把箭弩对向了方家!人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可是与顾盼宇做了两世的夫妻,却终于还是陌上客罢了!呆了片刻,心念微动。

方锦如伏在他的耳畔道:盼宇,若是让你在方锦如和珠玉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顾盼宇闭着清雅的眸子,嘴中哼哼,细不可察。

方锦如喟然一叹。

此时的方锦如。

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她将死沉死沉的顾盼宇拖到书房的软榻上,然后收拾了桌上的酒瓶,才又出了门。

她到了隔壁宅子,找到了珠玉。

珠玉见到方锦如的到来很是惊讶,如今她总觉得自己的把柄拿捏在方锦如手中,连直视她的眼睛都不敢了。

姐姐。

之前对你不恭敬的地方还望你恕罪!我年纪轻,不懂事……珠玉显得有几分唯唯诺诺。

方锦如冷笑一声,道:乖。

你不用这个样子,我以前答应你的事,如今有眉目了,你还不高兴么?珠玉一震:什么……什么事?让你进顾家门的事呀!方锦如笑着说道。

珠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双桃花眼愣愣地看着方锦如。

道:你说什么?珠玉妹妹,我知道你被黄牙王欺负了。

这身子呢,如今是不干净的了,现在正好有个机会,盼宇呢在书房因想着你们俩的未来忧愁,便喝多了酒睡着了,我这会儿引着你过去,趁人不备你便和盼宇同床,这等到盼宇醒来,也便看不穿你的身份了。

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谁也拦不住了。

珠玉仍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顾老爷不会答应的,顾老爷脾气太大,若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方锦如道:我倒也不是催促你,若是你不把握这个机会搏一搏,那我也是没办法的了。

珠玉警惕,眼珠子转了转,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方锦如道:我帮你也是帮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成亲之后,是真正的守活寡呀!你说说,还不都是你害的。

方锦如的语气亲切,倒真像是和珠玉成了姐妹似的。

珠玉一时有些恍惚,前些日子拍着她的脸警告她老实点的,和如今面前这个姐姐似的和蔼人物,是同一个人么?她知道顾盼宇和自己同床之前不会碰方锦如,以前只觉得方锦如挺可悲又挺可笑的,但是此时却也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我再想想。

珠玉仍是担心这里面有什么诡计。

方锦如立马变了脸,冷哼一声道:珠玉,你若是不去的话,那么我只好将你的事告诉盼宇了,那么盼宇将你抛弃了,我倒也省了心事了。

方锦如说着,已经转身移步要走。

珠玉拉住她道:姐姐,好吧,就这么办吧。

可是,我怎么样才能进你们家的门呀!方锦如从随身小包里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根花纱巾和一套衣服,道:你戴着这个,穿上这衣服,在我头里走,门房唤你你也不必应答,只顾低头往前走就行,我在你后面,片刻就追上你。

珠玉只得点点头,方锦如将纱巾蒙在她的头上。

她便依言和方锦如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宅子,她到了顾宅大门,径自埋头往里走,门房唤道:哎,小翠,你今天倒是快!我和你说话呢!因为和出门的小翠穿的一样,门房还当是小翠回来了,正奇怪小翠怎么回来不理人了,却又见方锦如回来,忙又上前打招呼,也便忘了这一茬。

方锦如进了院里,又紧追了几步赶上珠玉,引着她到了书房,顾盼宇在软榻上睡得正香。

方锦如道了句:你抓紧时间吧。

便退了出去。

珠玉愣愣地守着顾盼宇站了片刻,那俊美的容颜,两道墨黑的眉毛,翘挺的高鼻,薄唇正勾起一抹弧度,怎么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她含着娇羞将自己脱了个精光,也缓缓剥下顾盼宇的衣服,顾盼宇睡得很迷糊,倒是也配合着她的动作。

珠玉将湿漉漉的吻贴到他的胸膛,一路向下……他的身体因她的触碰而微微轻颤,身体正逐渐燃烧,下腹不安地躁动。

迷蒙之间,顾盼宇像是在梦中,他微微睁眼,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竟也看不清晰,只觉得身体火热的欲望难以抑制。

好像吃到了滑腻的食物,有软软的东西滑入口内,他终于忍不住使劲含住、缠绵、玩弄。

他觉得双手贴在两团绵软之上,像是有一对坚硬的珍珠慢慢从贝壳里萌发出来,凝在手心。

猛地,他脊背一阵发寒,打了一个激灵。

好像从头顶泼了一桶冷水,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赤裸的珠玉,正满脸通红地娇喘着,圆滚滚的臀部坐在他的大腿上,胸前正被自己的大手揉捏抚摸着!这不是梦!他猛地收回了手,低头一看,自己也是赤身裸体,霎时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怎么回事?珠玉羞怯地看着凌乱的一切,道:我……我……她还没说出什么,两人正脸红对视着,只听得门口沸反盈天的声响。

砰地一声。

书房的门被撞开,几个人影一拥而入!珠玉吓得忙躲到了帘子后面遮着身子。

顾盼宇也一时骇得不知所措,拿起衣物遮着下体!惊愕霎时,顾老爷疯一般地冲了过来,对顾盼宇一顿拳打脚踢,怒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玩意,贱货都带到家里来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顾盼宇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趁着顾老爷喘气的间隙,朝着他身后望去,有正在扼腕的的母亲,还有面色难堪的方锦如……不,爹,我没有……顾盼宇辩解着。

捉你们个正着,还没有!你气死我!气死我!顾老爷边打边骂,上气不接下气,忽地头一晕,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榻上。

VIP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捧杀!(三.处子?)ps:鞠躬感谢洛歆同学的粉红票!!谢谢!!!~~~~<  粉红票满20啦,会加更的,加更放在明天╭(╯3╰)╮想要搞垮一个企业的方法有很多,例如过度举债、选错合作伙伴、过于依赖某一客户……又或者某些小公司的创始人生病或受伤,无法继续工作。

而此时,在软榻上猛地昏厥过去的顾老爷,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就如同每人都有不同癖性一样,顾老爷最受不了的就是窑姐,当然,他还受不了儿媳给儿子戴绿帽子,以至于前世残忍地将方锦如浸了猪笼。

顾老爷翻着白眼,嘴里也冒了泡沫,顾老太太忙大呼小叫地扑上去,几个在门口候着的男仆也都冲了进来,好一顿掐人中、揉心口,顾老爷却终于缓了过来。

见老爷子没了事,进屋的几个男仆都偷眼瞧着帘子后遮着一半身子的珠玉,她露出的雪白的玉藕和大腿,而少爷也是打着赤条,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这一切旖旎风光,无不挑逗着他们掩埋在心底的欲望。

顾老爷这会儿已经喘匀了气,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原本惊雷般的声音也低哑下来:把……把这个贱人给我轰出去……家仆们巴不得此时亲自去将那帘子后赤裸的小妞揪出来,此时面上正义凛然,脚下却都你争我抢。

珠玉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此时鬼叫着:不要啊,不要!顾盼宇忙跃过去拦住家仆去路,用身子挡住珠玉,道:不准碰她!继而转脸道:爹,娘,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这混乱期间。

他已骇得酒全醒了,这时只觉得暗处有双凤眼窥伺,心中一紧,猛然向着方锦如望去,方锦如却正蹙着眉,眼中盈盈流波,似梨花带雨。

在顾盼宇这一望的工夫,却觉得她那柔弱之中在娇嫩唇边霎时闪了一抹凌厉笑意,一时间如坠冰窟。

你,你。

顾盼宇恍然,抖着手指着方锦如,都是你!顾老爷气得也是浑身发抖。

此时浑身剧颤:你还护着……这……婊子!顾盼宇道:爹,你别动怒,这都是方锦如使的诡计!我和珠玉是清清白白的!我绝没有和她……她还是处子啊!他已经回味出刚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在与如潮水般欲望角斗,虽然他未经人事。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仍是干涸的枝桠,根本没有被舒润过一刻!你,你放屁!顾老爷脸上全是痛苦的冷汗,你们,你们……顾盼宇突然狂笑了起来,又霎时戛然而止。

像是疯了一般,对方锦如吼道:你做梦吧!你以为我醉了!哈哈哈!我清醒得很!我做没做过,我心中有数!盼宇啊。

你魔怔了……啊?顾老太太见顾盼宇又笑又怒,却有点担心害怕。

顾盼宇转身将手中的衣服塞给帘后的珠玉,又转头凄然笑道:爹,娘,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要娶珠玉!珠玉是个处子。

一直为我守身如玉!我和她两情相悦,却是有礼有节!今天。

今天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全是方锦如在背后一手捣的鬼!顾老太太哑然片刻,道:儿啊,你真的……糊涂了?娘,我没糊涂,顾盼宇猛然跑到母亲面前,扑通跪在地上,抱着母亲泣声道,娘啊,珠玉是清倌,她一心对我,我也一心对她,娘啊,求你成全我们吧!今天的事,全是方锦如使得奸计啊,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方锦如徐徐迈步上前来,眸中盈盈,道:盼宇,为什么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你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对你和珠玉,一直因为你而纵容,却没想到……你竟然得寸进尺,将她带到家里来,带到书房来做这……苟且之事,你让我情何以堪!顾盼宇站起身来,又退回到珠玉身前,咬牙道:方锦如,你什么心思我都清楚!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是和你立了字据,我也认!不过啊,方锦如,你算错了一步!我根本没有和珠玉苟且!你自己编织的白日美梦,还是趁早碎了吧!顾太太愣道:什么字据?顾盼宇道:娘,你别信她,这都是她搞的鬼!我和她做了协议,要是在珠玉进门之前就破了珠玉的身,就把财产全转让给她……所以她才……她才陷害我!顾太太瞠目结舌:什么?顾老爷也惊得全身震颤:你说什么?你抽什么风!你!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方锦如淡淡一笑,瞥了一眼惊得魂都快没了的顾家二老,轻声道:爹娘,我不过是想用这个方法圈住盼宇罢了,谁知道还是无济于事。

听到这里,顾家二老舒了口气。

不过——方锦如突然话锋一转,我倒是找了律师,叫他瞧了瞧那纸协议,他的说法是,有效呢!这律师很有名的,你们知道前阵子暗娼和前清太监结婚又逃跑的事吧,那暗娼背弃诺言,卷财逃走,受到不少舆论谴责,然而,巧舌如簧的大律师还是为她打赢了这场官司,红透全城。

呵呵,如今这情形,我和盼宇的协议可生效了哦!顾老爷和顾太太听了此言,浑身冷汗涔涔。

顾老爷忙对家仆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叫你们再进来。

又深吸了一口气,对方锦如道:锦如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事错全在盼宇,你放心,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我会好好教训盼宇,这青楼婊子,我也会好好教训!顾盼宇道:爹!你不用向这个蛇蝎女人求饶!我根本没碰珠玉,她是处子!不信的话,叫人来一看便知!顾老太太相信儿子,此时道:是啊,老爷。

后街就住着产婆,叫她来看看,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既然盼宇对这女娃一片深情,这锦如这么久肚子也没有动静……顾老爷不置可否,没点头也没摇头,像是默许。

呵呵!方锦如冷笑了一声,爹、娘,你们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盼宇可说了,这珠玉姑娘可是处子。

若是不是处子,那么那纸协议,可就生效了。

顾盼宇冷哼一声:爹娘。

不必怕这个恶女!我敢对天起誓,珠玉是处子!看着顾盼宇坚毅的目光,已经衰弱不堪的顾老爷和心悸的顾老太太才定了定神。

顾老太太讪讪地避开方锦如灼灼的目光,向门口唤了一声,一个家仆进来。

她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家仆得令走了。

珠玉此时在帘子后面已经穿上了衣服,此时却依然浑身如筛,从身后拉住顾盼宇低声道:盼宇,我不要检查,不要。

顾盼宇按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

证明了你的清白,咱俩就成婚,我要和方锦如离婚。

和你永远在一起!珠玉面如土色:盼宇,盼宇,我不想检查,你相信我,咱就不检查了好不好?两人低声纠缠着。

不多时,产婆已经被家仆请来了。

一个中年老婆子。

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听了顾老太太的交代,大大咧咧地上前抓住珠玉的手,道:娃娃,跟我到旁边小屋去看看。

珠玉拼命褪着她的手道:不,不要!这产婆鉴别处子的方法都是民间相传的,一是用肉眼观察她的私处,二是用手摸胸部,三是女子脱光衣服,坐在一个装满水的水缸里,用鸡毛骚扰她的鼻孔,让她打喷嚏,观察她下面水里有没有气泡。

珠玉自知自己通过不了这些检验,所以拼命挣扎。

见此情形,那产婆一甩手,道:不用查了,这个样子,定然不是处子了!顾盼宇忙在一旁低声哄道:玉儿,好玉儿,你去查一下,给咱俩证证清白。

珠玉面上忽然浮出一丝哀切笑意,将那巧手拢着顾盼宇的面颊,道:我谢谢你对我一片情深,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以为你娶了个傻妻,却不知道,真正傻的人是我……说到这里,已经哭了起来。

顾盼宇忙拥她在怀里,此时他下身穿了裤子,可上身仍是赤裸,他感觉珠玉滚烫的眼泪流到怀里,将胸前肌肉浸湿了一片,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我……我不是。

珠玉泣不成声。

顾盼宇似没听清,脑袋晃了一下,捧着她的小脸道:你说什么?我,我不是处……处子……珠玉低声说了一句。

顾盼宇脑袋里轰得一声!像是泥塑一般立在当场!顾老爷此时怒道:好啊!我还看你们在这演戏!这窑姐装得清高,还是逃不过妓女天性,不知道跟人睡了多少夜,你这个傻子还蒙在鼓里!顾盼宇目光像是被定在了半空,身子也像是上了牢铐,眼珠子一动也不能动,脚步一移也不能移,似心肝突然放入油锅里煎煮——是啊,我个傻子还蒙在鼓里!我真是个傻子!!珠玉见顾盼宇怔怔站着,知道他是因着自己的欺瞒,受了极大的打击,此时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胸口,低声唤道:盼宇……这一声呼唤,像是霎时把顾盼宇从出神中叫了回来,他眼冒金星、肝肠如绞,猛地推了一把珠玉,把她推了个趔趄。

你……顾盼宇只说了这一句,眼里泪水却已经汩汩往外溢,他想说什么话,却又哽在喉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抖着手指着珠玉,一个劲地颤抖。

我把全数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你竟……说到这里,顾盼宇猛地拭了下泪水,一阵心肝翻搅,好似发狂了一样,双手高举,叫道:我混账了,我混账了!哈哈哈哈!说着也不管屋里的人,飞似的跑出屋去。

顾太太见顾盼宇这个疯癫样子,忙对家仆喊道:快拦住他!拦住他!此时顾盼宇已经两步蹿进天井,两个强壮男仆忙七手八脚把他按住。

而此时在屋内,已经冷寂得可怕,唯有墙角处的珠玉伏在地上嘤嘤哭泣。

一向温婉的方锦如,还是一如既往地端庄站在堂中,可是她的目光,却慢悠悠斜过来,似笑非笑的神色令顾老爷和顾太太都是一窒。

VIP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捧杀!(四.摊牌)ps:鞠躬感谢[幻想自由的云]宝贵的粉红票票!!~谢谢~~! 鞠躬感谢[宝贝d小石头]宝贵的粉红票票!!~谢谢~~~~!!顾老太太适时挥了挥手,让产婆退出去,她还要让家仆带着珠玉出去,却被方锦如制止了,方锦如道:珠玉可是盼宇的宝,岂能让别人随便动她,那不是要要了盼宇的命?这话似诮似讽,珠玉只听得悚然一动,眼泪涟涟,咬唇不语。

顾老爷突然森森一笑,道:锦如,你不要做傻事,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和盼宇说的那些过家家的协议,是不作数的吧?方锦如笑声泠泠:一家人?媚眸一抬,睨住他道:爹——如今我还叫你一声爹,可是你可真有拿我当女儿?若是你真拿我当一家人,又岂会将家里的事务都瞒着我?顾老爷道:嗳,锦如,我知道你比盼宇有本事,可是你毕竟是女儿家,怎么能为生意的事情操劳呢?顾老太太帮腔道:是啊,锦如啊,你可不要误会了你爹呀!呵呵,怕我操劳?方锦如冷笑道,我看,是另有隐情吧。

顾老爷张了张口,语声堵在喉咙。

一张老脸微微颤抖,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她脸上讥诮的笑容,似含有锋利杀机,使人不觉脊背发寒。

方锦如笑道:爹,我倒是认识了一个人,叫做张才的先生,你可认识?顾老爷听了猝然一惊,道:你认识他?我不仅认识了他!我还知道,你和我娘家投了许多钱托富华交易保证所去买那原始股!是不是?顾老爷骇得神凝心乱,只觉全身血液都要倒涌。

猛然咳嗽了两声,才道:锦如,这生意上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哦,是不是你娘家和你说的?这个嘛,你就不要多管了!咱们来日方长,这回盼宇做的混账糊涂事,我定然好好教训盼宇!以后,你若是想参与咱们家里的生意事,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呵呵,爹,你说的好听!方锦如语音冷冽。

还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说是那边战事要起,你动了念头,想找张才撤资?啊?顾老爷仿若不知,我不知道啊。

要是要撤资的话,我定然和你娘家商量呀!少在我面前装蒜了!方锦如不再客气,你不仅要撤资,还要贪吞我娘家的那百分之四十!这样一来,你们顾家倒是没有受到重创,可是我娘家呢?你简直没有留下一线生路!姓顾的。

你真狠的心呐!听了这话,顾老爷和顾老太太都是登时怔在当场!连一旁抽泣的珠玉也是咯地一声,猛然止涕!顾老爷像是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一般。

怔看着方锦如片刻,才又颤声道:锦如,你……你从哪里听得胡言乱语,可不能偏听偏信!说这话时,一只枯手痛苦地扶着心口。

面色扭曲苍白,已然痛苦不堪。

方锦如一颗心已然变成冰冷。

笑道:你不是以为你这决计百分百能成功吧?方才娘也松口同意了珠玉入门,是为了什么?我想你们俩是早就互相通气,都清楚了这一点了吧!你们二老想着我家要败了,是不是无可受威胁了?到时候爹你编上什么谎言,说是你也没拿回钱,撇得一干二净就行,是不是?!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方家上上下下,都指着这家业过活,有没有想过这么多人,万一有谁想不开了,会不会极端行事?你们害得将不仅是财,还有人命!!顾老爷面色发黑,喘吁吁捂着心口,气力越来越衰弱,歪在榻上,道:你,你,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娘,快,快喊人来!顾老太太此时也仓皇不堪,见方锦如已经识破他家阴险奸计,也忙呼叫门口家仆。

门口两个男仆闯进门来,顾老爷颤抖道:快!快把这不肖子孙方锦如抓起来。

方锦如一扬眉,对着家仆灿然一笑,道:抓我?我平素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心中没数么?她指着那两人道:你生日是三月初十,你生日五月十五,是谁记得你们生日,是谁给你们送的生日礼?!平日好吃好喝的,是谁给你们加的!如今顾家是要败了,你们哭都没处哭去!!跟着我,我还能保你们有口饭吃——你们想想清楚,谁敢抓我!识相的赶快出去!我没叫你们,就别进来!两个家仆相视了一眼,都立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竟一齐退出门去。

顾老太太见此情形,忍不住哀嚎一声,与屋外隐隐传来顾盼宇的嚎啕——辉映成趣!都反了!都造反了!顾老爷见连家仆都指使不动,支撑着老骨,挣扎不已,好,让你知道也无妨!方锦如你这个妖妇,我告诉你,你们方家是败定了,我已经和张才说好了!哈哈哈!盼宇不稀罕你竟是天意!你这么刁钻恶毒,在我们顾家留着也是个祸害!他说这话时候,连面上横肉都在颤抖,脸色又黄又白,像是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要厥倒过去,吓得顾老太太老泪纵横,扑在他身边悲啼安慰。

祸害?爹,你可想想清楚,我挽救了你们顾家多少次?人都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你们呢,却埋下此等狠心!到底是谁刁钻刻毒,老天爷清清楚楚,明眼人清清楚楚!那两个清清楚楚,如同炸雷一般,炸得屋内之人耳畔嗡嗡作响。

顾老爷听得这话,虽然觉得心情渐愧,但是仍是沉了脸冷冷地笑道:哼哼,你以为我会输给你这种丫头吗?你以为你在外面转了两圈就比我强了吗?你根本没有能力扳倒我!没有!说到这里,气息已经喘不匀。

顾老太太听了顾老爷的话,也是精神一震,擦了擦眼泪。

接着顾老爷的战斗,道:方锦如,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就是你们仗着你们方家和我家生意有来往,你这种女人才进了我们家门!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连生养都生不出来的肚子,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家盼宇为什么喜欢别的女人,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跟盼宇比起来,差一百倍都不止!哈哈!方锦如道,娘,你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盼宇连我第一面都没有见,连盖头都没有掀。

就去了窑子找窑姐,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这委屈你却叫我把苦果自己暗吞,怕坏了你们顾家的名声。

叫我别回娘家说!你在莲子羹里下了药,就为了让我和顾盼宇同房。

你这样袒护儿子,不觉得卑鄙吗?我叫你一声娘,你可有真把我当女儿?呵呵,我比你的盼宇百倍都不如?如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竟不觉得脸红吗?顾老太太脸色微红,顾老爷哼了一声,脸色青紫道:方锦如,这是你逼我的,我马上打电话给张才,你死定了!你们全家也死定了!!顾老爷挣扎着。

本来强健的身体此时像是要是崩坏的城墙,簌簌掉着渣滓。

爹,方锦如冷然一笑。

难道这两天你没有打电话给张先生么?是不是听说张先生又收了一房姨太太而没空接你的电话?呵呵,爹,我想你是知道的吧,枕边风,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风哦!你说什么?顾老爷瞠目结舌。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方锦如咬牙冷笑道。

你想要对我们方家施与的,我如数奉还给你!你别再妄想联系上张才了,他的这位新姨太太可说了,是将顾家恨到骨子里的,张才不会还钱给你了!你这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就要灰飞烟灭了,明白吗?——灰!飞!烟!灭!当方锦如将最后的几个字一个一个从喉头里迸出来,顾老爷像是受到了轰然一击,身体猛然一僵,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顾老太太嗷地叫了一声,扑到方锦如面前,抓住她胸前的衣服,高声喝道:我和你拼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怎么不去死?!方锦如一甩,将她甩了个趔趄,冷笑道:死?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不知道你们俩的为人吗?害得我家破人亡不说,连唯一的幸存者你们也不放过,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成天在嘴里念念叨叨的名声!名声?哈哈!在你们眼中,名声高过一切?高过儿子儿媳妇的幸福,即便儿子在外拈花惹草,儿媳妇也要忍气吞声!我尽心尽力为顾家做了这么多,你们居然要将我娘家害到那地步!顾老太太越听越听不明白,只不由地身上打了个冷战,此时一怔,又向着外面跑去,高呼道:盼宇啊!盼宇!快来,你爹!你媳妇!这么鬼叫了半天,顾盼宇终于在一个家仆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回来,像是失了魂一般,残泪还挂在脸颊,这回了屋,还未及顾老太太说什么,就主动先道:我刚才决计好了,我和珠玉……还是要在一起的,我不管她的过往了,只要她今后好好对我……珠玉猛然一滞,在地上一动不动,怔怔遥望着他。

顾老太太恨得牙根痒痒,捶了一下顾盼宇的肩头道:儿啊!你可醒醒吧!现在方锦如要把咱家弄毁了!!你还在想这些!!啊……顾盼宇像是听不到似的,脸上突然浮上凄然微笑,走到珠玉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我早该娶你从良,就不会有这些事,都怪我太懦弱,让你受委屈了。

言毕,又举目向众人乱看,见屋内一个个像是疯魔了一般,闹得一塌糊涂,便又道:你们是在做什么?珠玉见他家已经成了这乱麻一般,他竟还蒙在鼓里,觉得又气又急,此时脸色也变得难看,道:出事了,出事了。

VIP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捧杀!(五.叱咤)城郊华丽僻室,一双男女在动情密谈。

女人面如凝脂,双颊两朵红晕,看起来纯真中带着妖媚,跨坐在男人身上,敞开的领口里两团白嫩的胸脯若隐若现。

男人舌尖滑人女人口内,先是汲取她香甜的津液,再以舌尖挑弄着她粉嫩的小舌,吮吸之音中夹杂着女人的细小嘤咛。

片刻,女人用力将男人推开,她的唇变得红艳微肿,晶晶莹莹,眸子里氲起几分诱惑的羞涩:我托你办的事,到底办了没有嘛!男人嘻嘻一笑,道:放心吧,欺负我的婉儿的人,我是饶不了他的。

你说的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顾老头子这几天电话我都没接,你不是瞧见了么?说着,点了一下女人的粉翘鼻尖。

她媚眼一飞,双腿往下一滑,双手来到他的裤裆处。

小手直接覆上突出的部位,掌心轻轻一压那越来越明显的炽热,笑道:那方家那些呢?他唔了一声,粗喘着,张开手掌大力抓紧她的双峰,松紧交替地揉搓着,食指则是故意在峰顶画着圈圈,来来回回挑弄着敏感的小圆点:都按你说的做!她浪笑一声,双手熟稔地扒下他的裤子,巧口微张,低下头去……屋内风光旖旎,屋外阳光和煦。

同样和煦的阳光也照耀着顾宅院中的富贵繁花,藤萝攀爬在偏墙上,虽不引人瞩目,却透着最顽强的生机勃勃,清雅葱翠。

院子里,家仆们围在一起嗡嗡嘤嘤。

哎呀,这家要翻天了!是啊,如今我们怎么办?这家毁了。

我们不都是要散了?我看呐,我们去求少奶奶,我看着家里最有本事的人,除了老爷就是少奶奶了,老爷刚才都抽过去了,吓我一跳啊,我以为他就回不来了,却没想到又缓过来了,如今我们的依靠就是少奶奶了,你们说呢?对对!你们还好说!刚才我和他都进屋去了。

老爷还叫我俩把少奶奶抓起来,我俩都没敢动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

识时务者为俊俏!噗!还俊俏呢!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这次真要变了天了,刚才你们见了吗?少爷跟没魂了似的!唉!我们呐,静观其变吧,说起来少爷也真够惨的,弄个窑姐还当人家是黄花闺女。

你说少爷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啊?众人议论了一阵,在门口听话的一个家仆又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坏啦!少爷真疯啦!他还要和那窑姐在一起啊!啊?众人一听,都踮着脚尖围拢到门口去,窥听里面的动静……室内一丝风也没有,气温明明适宜。

可是顾家从老到少,额上却都是浮着细汗。

你说什么?顾盼宇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方锦如扬了扬手里的一纸契约,脸上浮着冷笑。

道:不错,当时你和我签字画押的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只要珠玉没进门之前破了身,你的家产可就归我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你破的。

都毫无意义。

你!顾盼宇道,那契约都……都是你起草的。

都是你挖坑陷害我!呵呵!方锦如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陷害你!你不是笃定她是玉女么?你是不是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妹妹,到了凡间,也不过如此?珠玉叫她讽得浑身发颤,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你!顾老爷歪倒在榻上,已经挣扎不动,失去战斗力,像是一滩烂泥。

顾老太太一直在他身边哭着安抚着他,泣不成声。

方锦如俏眉一挑:不过呢,你现在是没什么家产可以继承了,倒是这房屋、地契,还或许能留存下来,那么我就笑纳吧。

顾老爷挣扎着道:我……我还没死呢!呵呵,爹,你对盼宇真好啊!连你郊外一百余亩农场还有厂房产权,你不是都转移到盼宇名下了么?哦,如今盼宇又送给我了,谢谢您呀!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爹,您不是已经一条条记录在账本里了么?这账本,你以为盼宇看了么?他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身家呢!他看的只是我总结的无关紧要的东西,要不然他知道自己这么有本事,还不早早地和珠玉在一起了呀,您说是吧?顾盼宇和珠玉都是瞠目结舌!什么?顾盼宇道,爹已经将土地和厂房转到我名下了?顾老爷抖手指着顾盼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又继而对方锦如说道:原来是你在查账,原来你早就在背后捣鬼!捣鬼?捣鬼的人是你才对吧!只可惜我哥哥太笃信你了,或者说太固步自封了,你玩的那些猫腻他们都睁一眼闭一眼算了罢了!话说回来了,对啊,爹,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你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打下的顾氏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这可怎么得了啊!虽然我没有见到,但是也可以想象你年轻时候定然是风里来雨里去地吃了许多苦头呀!经过数不尽的坎坷、挫折,真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可是——方锦如展颜笑道,一瞬间,全没了呀!这话,尤其是最后的尾音,犹如一把剑,噗的一下,直戳进顾老爷的心脏!顾老爷听了这言语,想起这几十年来的一步步,更是受到极大刺激,一刹那,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座大山,轰然压在自己身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旁边的顾老太太见老爷突然瘫倒,嘴歪眼斜,嘴里嘀咕说着什么,却已经含混不清,吓了一跳,道:完啦!救命啊!老爷中风啦!说着就去掐他人中。

方锦如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抽风了。

也愣了一下,此时顾盼宇已忙扑过去,道:爹,爹!你怎么了?可是顾老爷这时哪里还能回应,眼睛充血圆睁着,向着一边斜视,嘴里也已经吐出泡沫,裤子须臾全湿了,已经尿失禁。

快!快叫大夫!顾老太太疯狂喊着。

顾盼宇霍地站了起来,回身瞪着眼指着方锦如道:要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

我叫你去陪葬!说完,又要冲出门去喊人。

原本祥和的家庭顷然之间已经成了这支离破碎的样子,凄然欲绝的人声噪杂混乱。

哭天抢地的喊声一时震得整个宅子隆隆作响。

方锦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羸弱女子,躺在病榻上默然淌泪,满室萧然,一灯惨碧。

看着流光中的尘埃浮浮沉沉,觉得生命要消熄,凄然绝望!又见到那女子茫茫然地跪在灵堂之前,涕泪横流却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只觉得四遭的鬼气陡然让人伤心惨目!!再见到那女子被几人合力押着,任凭她如何哀声呼唤。

如何苦苦争辩,却仍是被蒙上嘴巴,装进竹笼。

带着无边幽怨没入沉沉江底!!!……冤仇能做毒,一报还一报!而今再从头看,那女子早就脱胎换骨,换去后天爻卦,脱去先天法身。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时刻,却听见顾老爷咯地一声。

又突然喘出一口气,原来竟是从地狱又返回了人间。

顾老太太倏地通身一软,舒了口气道: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已经跑到屋门口的顾盼宇也急忙转回身来,见父亲又苏醒了,也忙上前查看,却发现他虽然转醒,可是嘴巴、眼睛依然歪斜,唾涎顺着嘴角向外流,身子也是僵直不堪,已然是半身不遂!顾盼宇一见自己一向当做靠山的父亲成了这凄惨模样,立刻吓得大叫了一声,嚎啕哭道:爹,爹啊!顾老太太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抖得像是筛子一般,几乎泪溢江河。

珠玉在一旁见证此景,震惊得不能自持。

在这屋中不堪入目的乱景之中,方锦如只孑然独立,不过短短说了几句话,就将这顾家三人折腾得生不如死,此时一时半刻也不知她究竟在背后做了怎样的千方百计,只觉得自己和她争斗,根本全然不是她的对手!想到自己起初就联合顾盼宇和她作对,如今生怕她再转过头来收拾自己,后悔不迭,心里想着自己干嘛要惹这个顾家少爷,当时就是看他人善好欺,和别的浪荡公子全然不同,念着能和他长相厮守,也能够脱离了苦海无涯,可现如今看这惨状,竟觉得这顾家如同黄土漫天的坟冢墓地一般凄凉!暗恨当时自己真是没有前后眼,要是知道顾家有此衰败一天,又怎么会一心追着顾盼宇不放!若是叫自己在这样的破落户中苦熬,倒不如做花娇柳媚的风尘名姬了!她正这么想着,岂料方锦如突然将眼神冷睨过来,道:珠玉,我们今儿除了算账,没有旁的可说。

你听见了,也看清了,如今顾家已经成了这样,我是肯定要离开顾家的了,你还愿不愿意和顾盼宇在一起?若是愿意,我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地成全你,不过顾家赖着我们方家的账,可是要你和盼宇一天天当牛做马地还回来,如今你们没了本金,盼宇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生性懦弱,想必你也一清二楚,这里面的苦处,你应该有所觉悟。

再者,我给你另一条道,我送你回莺美楼,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定然不比莺美楼的条件差,捧你做花魁,也绝不让黄牙王再与你为难,成天闹闹跳跳,赚钱也容易,不消多少日子赚个盆满钵满,我听说你母亲在外地吃苦,也可接回来一起享福。

你决定吧。

听了这话,正伏在顾老爷身边的顾盼宇身子悚然一颤,转过身来,冷笑着看着方锦如,道:方锦如,你害得我还不够!还要把珠玉送回窑子狼窝去!我告诉你,没门!珠玉如今已经洗心革面,和我一起生活了!我们俩就是打苦力,也不向你哀求乞讨半分半厘!VIP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捧杀!(六.重生)补粉红加更ps:鞠躬感谢medylu的粉红票票,谢谢!!方锦如连看也不看顾盼宇,仿若他的话只是一阵风过,只盯着珠玉的眼眸说:你是要苦劳工作,作践得不成人形,还是要生活风流,再不用怕那老鸨、黄牙王的追债,你自己想想清楚。

珠玉听了,心中寻思,这回的确是在劫难逃,真要在这作出抉择了,顾盼宇对自己是真心,自己倒是不怀疑,只是已经亲眼见证顾家破败,跟了他莫说是锦衣玉食,就是温饱日子都够呛,还要照顾一个瘫痪的爹、一个衰老的娘,贫贱夫妻百事哀,自己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又怎么能忍受打苦力的劳累拮据?母亲纵然没本事,自己却也是从小就见证了她跟着不同的男人过活,只靠着脸蛋也能过得潇洒,自己一张俏脸,若是回了莺美楼,加以捧持,难道不能再找个金龟婿?正想对着方锦如答话,却见那顾盼宇澄澈目光,脑中不由地一阵慌乱,一时有些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方锦如仿佛戳破了她的心事,正色道:珠玉,有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有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着自个儿的生计,绝没有什么可耻的,另外你现在也看清了这个顾盼宇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铁饭碗,跟着他,恐怕连口饭都吃不上。

你若是面薄,也不必直接答复我,你看着我和盼宇都站在这里,你想选哪条道,就走到哪个人的身边去吧。

顾盼宇咬牙道:玉儿,别怕,你别听她胡言乱语,过来!我会对你一辈子好!我绝不计较你的过去!说着。

伸出手来,朝向珠玉,等着她向自己而来。

方锦如低声道:珠玉,你可看清了他,若是他绝不计较你的过去,又怎么会时时刻刻挂在嘴上?你可看准了,他能对我如此,难保日后不会对你怎样,你选了他,可还有一家子人嗷嗷待哺。

等你弱肩去顶起来养活呢!方锦如早就看穿了珠玉的真性,她只要华美环境、放纵生活,视工作为畏途、寂寞为痛苦。

至于那肉体上的折磨,或许还觉得尚有愉悦在其中呢。

此时见顾盼宇仍是执迷不悟,真觉得他无可救药。

珠玉在这一刹那的工夫,仓促中并未打定十分主意,但相较于苦日子的冷寂凄然。

再想想烟花地的酒绿灯红,潜意识里的惰性和惯性便已经驱使,双足拖着身子一转,向方锦如走去。

顾盼宇怔了半晌,还是不敢信以为真,揉了揉眼。

又仔细看了看,却见那珠玉真的到了方锦如的身后,猛地仰面对天嚎了一声。

顿足连声道:天呐!天呐!连着说了不知多少个天呐,又忽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通身发颤,眼睛只愣愣地瞅着地面。

眼泪咕噜噜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他自想为珠玉千般险阻、万般不易,违背父母。

抛弃发妻,只盼着能和她天长地久,谁知她早就是个风流坯子,已经睡侍过别的男人,暗暗吞下这苦水,仍是顾念情分想和她在一起,却没想到她却为了钱财抛弃了自己,宁肯身堕地狱,也不愿和他患难与共!回想起以前表哥的警告,说风尘女子都是水性杨花,根本靠不住,自己只说珠玉与别人不同,是冰清玉洁,两人是两情相悦,如今看来,自己真是个天大的傻瓜,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只恨自己看清的时候太晚!太晚!!此际他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语不发,呆坐在地上像是疯魔了一般,默然淌着泪。

顾老太太踉跄着冲到门口,呼喊仆人去找大夫,再回过头来,见这偌大书房之内,老头子瘫倒,儿子像是痴傻一般坐在地上,猛然双目一瞪,又向着方锦如扑了过去。

方锦如身子一闪,她自然扑了个空,登时跳脚骂道: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毒妇!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方锦如嗤笑一声,道:我已经不得好死一回了,今次,我是越咒越旺了。

顾老太太自然不知道方锦如说的是什么,此时又再次扑了过来,方锦如登时拽了一把身边的珠玉,推了过去,两个女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又都重心不稳,各自踉跄退了好几步。

呵呵!方锦如突然笑道,真是好戏啊,好戏!珠玉啊,其实我告诉你呀,我手里顾盼宇跟我签的这协议,生效不生效,作数不作数,我根本不知道!那什么律师,也是我胡诌的。

不过,我根本不在乎你们这点地契、这房子,顾家一破产,这追债的人不知道成天要有多少,你们留存的这点房地,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哦,对了,我还忘了说了,之前欠我们方家的那些烂帐,我们可也是会派人来讨的哦!珠玉听了方锦如这话,登时愣在原地。

顾老太太咬牙哭着道:方锦如,方锦如,你非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不成吗?你看看全家,都被你弄成了什么样子!我知道,我知道老爷可能拿了一些你们家的破钱,就你们家那点产业,小家小业的,又能值多少钱?这些资金到了老爷手里,会得到更好的利用!哈!我真不知道,原来娘是这么有头脑的人啊!方锦如讥笑道,之前你竟然隐藏得这么深呐!慈母的假面被撕毁了,就是这副德行吗?拿着别人家的钱来自己享受荣华,你能过得心安吗,你能睡得着觉吗?我方家的产业虽然是比不上你们顾家,可是那产业也是我父亲、我哥哥的心头肉,把别人的东西夺走,竟然一点罪恶感都没有,你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原来顾盼宇的漠然是从你这里遗传的呀!我原来竟没有发现呢!你是这么可怕的女人吗?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吗?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们!你以为你的娘家、你的父亲、你的哥哥就是好人吗?将你嫁进来还不是贪图我家的财产!还不是为了利益!哼哼哼哼……此时,坐在地上一直流泪的顾盼宇突然含着泪笑了起来,好,好,原来这家里就我一个是傻子,就我一个是情种,你们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想着自己的算计,真是好啊,这大千世界,真是好啊!珠玉此时百感交集,忍不住走过去一步,拉了拉顾盼宇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却甩开珠玉的手,横眉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我真是瞎了眼!这时候,家仆却已经找了大夫急忙忙地跑进了书房,大夫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好一顿忙活,最后终于下结论道:体中风邪,瘫痪不用,终身不瘥!顾老太太一听大夫说顾老爷下半辈子一直要这个样子瘫在床上,不由地颤了一下,登时顿坐在一旁。

方锦如环顾了一眼这个家,两世的一切,悲悯、忌恨、痛苦……百般愁肠,此时却只挥一挥手,悉数统统甩掉,一种解脱的感觉!屋内这些哭的哭、叫的叫、愣的愣,她都已经不想再管!转过身去,迈开步子,跨出门,秋日清爽的风霎时吹起了她的额发。

仿佛阴霾霎时散去,阳光照耀,已然重生。

家仆们此时纷纷围了上来,如今他们都在门口听到了顾家要破产的消息,都在担心自己的去向。

张妈道:少奶奶,你这是要去哪?你别抛下我们不管啊!小翠也道:少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刚才听了半天,怎么也听不明白!方锦如微微一笑,抚了抚小翠的面颊,抬头对众仆道:大家稍安勿躁,若是想回老家的,可以跟顾家人要了遣散费回老家了,若是想继续跟着我方锦如的,我他日办好了其他事,也定会来接大家,顾家虽然破产,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有足够的时间给大家自己好好想想将来的出路。

听了方锦如肯定的言语,众人更是确认了顾家要破产了,更是人心惶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方锦如单独拉过小翠,道:小翠,你年龄小,也是一直跟着我的,我离开后安顿好了,也定会回来接着你跟我一起去住,我知道你和来宝关系好,若是等你到了年龄,想和他成亲的话我也会好好给你办,你不用担心。

小翠红着眼睛道:你要上哪?你不和顾少爷过了么?方锦如看着她的眼眸,忽然畅然一笑。

微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几只喳喳叫的俊鸟从树梢中露出头来,又继而扑簌扑簌翅膀,跃然而起,箭一般地一起冲上无边无际的蓝天,方锦如抬头望着那秋光,深吸了一口干燥而清爽的空气,心里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听过的一首歌——如双倍的重量压在肩上,感觉自己每日在负重前行。

走过挫折的道路,穿越伤痛的河流。

不断俯拾路旁的卵石,我摇晃着,坎坷前行,眼前是充满烦恼的路。

我拖曳着,每一步都感觉后背要被压垮……如今,我卸下了负重,轻装前行!我的精神在升腾,我终于找到了自由。

在黑暗的隧道和孤独的山谷里,我曾背负那些沉重的锁链,充满不安和恐惧,而现在锁链已打开,我来到了再也不要流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