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2 06:50:32

昏暗不见天日的地下格斗场内。

沈屿依旧是一身黑衣, 但是那身衣服却已经不能够称为衣服了,只能算是破碎的布条堪堪包裹住身体,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原本绑着的纱布就像是一块破烂的布一样, 沾满了血迹, 无力地垂下。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就像是遇见了猎物的豺狼一般,眼中满是嗜血的光。

面前的老虎依然是衰颓之势, 只是来回地踱步, 盯着沈屿,像是害怕他的突然袭击。

唐南箫在格斗场内养得凶兽都是耗费了极大的时间来训练, 为的就是让它们来对沈屿进行锻炼。

沈屿对他来说,就是最锋利的杀人武器,果然当时留下他是正确的选择。

口腔里的血腥气勾起了沈屿体内的好斗因子,他犹如一头矫健的猎豹, 一跃而上。

那老虎见状, 躲过了沈屿的攻势,继而咆哮着向前,像是要将眼前这个挑战自己权威的人类狠狠地撕碎。

沈屿歪了歪头,苍白的脸颊映着鲜红的血迹,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手背蹭了蹭被老虎的利爪挠伤的地方,血珠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滴落,在地上砸开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真有趣。

沈屿咧嘴笑了笑,尖尖的虎牙暴露在空气中。

他侧过身躲开老虎的袭击, 翻身越上虎背, 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它的头皮, 另一只手则重重地向它的头顶击去。

那老虎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却只能倒下身躯。

阿屿的技艺越发精进了。

唐南箫拍着手从高处走了下来,真不愧是醉剑山庄最有天赋的小公子。

沈屿眼神冷淡地略过了他,他们本来就是交易关系,倒也不必装作这么亲密的样子。

唐南箫伸向沈屿的手尴尬地停在原地,眼中划过一道暗光,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笑眯眯的模样。

沈屿拖着残破的身躯往自己的房间走,手上还拿着那块带血的纱布。

原包扎好的伤口此时又是血肉翻飞的样子,甚至现在在沈屿身上已经很难再发现一块好肉了。

他和上门,随意地躺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自己身体中流动,一点一点地流出他的身体之外,然后染红了他身下躺着的地上。

头终于不疼了,真好。

沈屿提起那块被血染红的纱布,纱布上原本带有的温度和浅浅的花香已经消失了。

嗯,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可能原本就没有。

如果不是这块纱布,甚至连昨天那个少女,他都觉得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浑身都疼……他不止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到疼痛,疼痛会给他带来快感,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这次为什么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只笨兔子的眼睛,突然很想见一见她。

沈屿的心里第一次出现叫做欲望的东西,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见她。

但是为什么想见,他不知道,也说不出来。

沈屿非常熟练地跳到竹苓住的小院的墙头,歪着头看着房里的橙亮烛火,他只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姨娘,我和雯萱做了好些点心,你快来尝尝。

梓茜端着一盘刚刚蒸熟的糕点,一路小跑放在桌子上,然后搓了搓手指,实在是太烫了。

竹苓一直都是深入简出,不想同王府的其他人有什么牵扯,就连用膳,也是自己改造了一个小厨房出来。

除非是家宴非去不可,竹苓才会勉勉强强出一趟小院门,而后自己乖乖呆在角落,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拿起了一块糕点,然后又马上放了回去,抱着自己的手指哈气:好烫好烫。

但是竹苓仍然没能抵挡得住糕点的诱惑,哈着气尝了一块,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雯萱和梓茜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突然,窗子上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

竹苓皱了皱眉,探窗往外看了看。

橙色的烛火顺着窗口倾泻出来,在竹苓的身上拢上一层光辉,一头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白嫩。

她往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儿呢。

沈屿晃着腿,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

竹苓顺着声响往墙角上看,上面赫然坐着一道黑影。

她吓得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沈屿。

还是个胆小的兔子。

沈屿肯定地点点头。

他像是没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一般,十分自然地从墙角跳下来,几步就走到了竹苓面前。

沈屿的视线黏在了她身后的倾泻出来的烛光上,看起来好像很暖和,想伸手摸一摸。

少年身形瘦削,又带着伤,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巴巴被人随意丢在路边的小狗,眼睛纯粹又明亮。

原本束起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瞬间就从一只漂亮的小狗变成了落汤狗。

又受伤了啊。

竹苓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室内,和书中那个嗜血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进来吧。

竹苓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房间里走。

少女柔软的指腹犹如最柔软的云朵,带着他从未感受过的温度,缓缓降临到他心间。

房间里还残留这马蹄糕甜腻的气息,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沈屿皱了皱鼻子,吸了一口气,好香,好像有一点饿了。

坐在这里乖乖的,先吃块糕点。

竹苓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将装着马蹄糕的碟子放在沈屿面前,随即就去将之前剩下的药膏和纱布找了出来。

乖乖的,有点心吃。

沈屿第一次不讨厌乖巧这个词。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竹苓身上,随着她的背影移动,还不忘再吃一口手上的马蹄糕。

梓茜和雯萱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这不是王府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小少爷吗?为什么姨娘把他带到院子里来了。

他们两个觉得多看沈屿一眼,头就会被他拧下来。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竹苓看着她们两个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倒也没那么吓人,只是个缺爱的小孩儿罢了。

得了竹苓的命令,两个人瞬间充满希望立马往外走,路过沈屿的时候像两只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恨不得飞速离开。

沈屿并没有理别人的眼神,他撑着胳膊,身子微微后仰,就像十六七岁带有无限活力的少年人一般。

只是看着这样的沈屿,很少会有人将他和那个没有丝毫感情、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杀手联系在一起。

竹苓拿着瓶瓶罐罐走过来,坐在沈屿身边,拉过了他的手,动作轻盈又细致。

很疼吧?有的伤口深可见骨,凝固的血痂边缘还带着极浅的血红色,就像是将皮□□合起来了一般。

竹苓的之间一点点地将药晕开,动作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她还是害怕弄疼了沈屿。

沈屿只觉得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痒。

疼吗?好像还是疼的,但是从来不会有人问他,所以再疼也只能他一个人扛过去,扛久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沈屿。

竹苓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沈屿看来,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小猫喵喵叫一样。

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你是人啊,你会疼,会生病,会受伤。

疼了要说出来,受伤了也要找大夫给你包扎,竹苓摸了摸沈屿的头发,你是一个人,不是一只随随便便能被人摆布的小猫小狗。

竹苓是真的心疼眼前这个少年,以她现在的身份,以长辈的姿态关心他也未尝不可。

沈屿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没人对他说过这些,没人会让他在受伤的时候找大夫。

那群人只会说,他会受伤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

他不被允许喊疼,因为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竹苓在替塌爆炸好一处伤口以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关系的,在我面前,你可以说疼的。

疼。

沈屿垂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

明明不疼的,为什么在她这么问以后,突然就变得好疼。

竹苓的动作越发轻柔,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阿屿真乖。

以后觉得疼了都要说出来哦。

帮沈屿包扎完以后,竹苓拿着剩下的药将它们放回了原处。

沈屿漆黑的瞳孔一直盯着那道背影。

喊疼,听话,她会觉得自己乖。

他低下头,好像在思量着这样做的可行性。

很想要她摸自己,那就承认自己很疼吧。

沈屿撑着下巴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是唐南箫的人。

有些头疼,也有些难办。

他突然凑近,盯着竹苓看:你喜欢唐南箫吗?其实他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是总是听见别人这么说,那姑且就先这么说吧。

竹苓想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瞪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在说些什么!当然不喜欢!唐南箫作为最大的反派,表面上看着流连花丛、不学无术,实则比谁都狠。

她还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所以尽量避着这些人。

哦。

沈屿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其实喜不喜欢都没有关系,他总能把人抢过来。

但是面前这只笨兔子动不动眼睛里面就包着一汪泪,他不想让笨兔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