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洗手间, 可以清理一下。
沈屿靠在钢琴架上，暖橙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犹如不知人间疾苦的神明。
多谢。
竹苓侧过身子绕开他, 马丁靴敲击在木质的地板上, 发出闷闷的声响。
礼堂洗手间内的墙壁上爬满了血色手印，地板上还有拖行的痕迹，足以见得这里之前经历了些什么。
墙上的镜子反射出竹苓现在的模样, 头发已经被暗黑的血液黏住, 之前溅在脸上的血液此时已经凝固撑了血块。
竹苓打开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扑在自己脸上, 想要努力将那股腥臭味洗去。
刘康年将口腔里的血吐了出来，面色凶狠，往周围看了一圈：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贱货, 还敢打他, 他迟早要把她们扔到丧尸群里面，到时候有她们后悔的时候。
他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一旁坐着的杨文婷的身上，不过，那人带进来的这个妞儿，到是挺漂亮啊。
杨文婷家境本就富裕，养尊处优，自己也会打扮，在整个学院是出了名的漂亮。
皮肤白皙，眼睛透亮,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惊艳。
你……小心一点吧。
一旁神色灰暗的卷发少女在杨文婷耳边低语了一句, 随即便闭上嘴, 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
什么意思？杨文婷抱着膝盖, 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又收到了这份警告。
不论她怎么问，方才说话的少女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明明是已经得救的人，但是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比她更加绝望。
清洗完脸上的血迹以后，竹苓甩了甩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这个地方一直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一群已经得救的学生，但是脸上却看不见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对外面丧尸的恐惧神色，反而是带着灰败之色，就像……自己待着的地方，和外面也没有什么差别。
怎么了？竹苓坐到杨文婷身旁，却发现她瑟瑟发抖。
刚刚有个小姑娘，她让我小心一点。
杨文婷将刚才的事□□无巨细地全都说给竹苓听，而且等我在问她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竹苓，我觉得这里好奇怪。
她抱住竹苓的胳膊，努力地想要靠得更近。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竹苓的视线落在了刘康年身上，不知道这男主到底做了些什么，整个礼堂都透露着古怪的气息。
这个礼堂这能当做暂时休息的地方，她们还需要去别的地方。
果然，和男主沾上的地方，总是带上了一些晦气。
看来得趁着晚上一小段时间出去看看，更何况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礼堂，还需要能量补充。
等到所有人都睡了以后，竹苓悄悄打开窗户的一角，往外看了看。
现在出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竹苓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是沈屿。
那你甘心在这里看着刘康年一人独大，然后等死吗？竹苓说话毫不客气，听那种垃圾的话，真的会觉得甘心吗？沈屿装作思考的模样，随即抬起头：好像真的不太甘心。
那就一起。
能找到一个同伴是一个，起码比自己单打独斗的好。
况且在原书的描写中，沈屿可不想表面上看起来的弱不禁风。
但是原书中写到的沈屿的结局却只是莫名其妙的死亡，等笔墨写到他的时候，只是剩下了一句死亡，这也让许多喜欢这个风光霁月、优雅从容的人物角色的读者意难平。
所以你知道要去哪吗？沈屿随口问了一句，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将人忍不住便想要信任她。
不知道。
竹苓估量了一下楼道口的丧尸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借着夜色两个人应该可以出去。
但是不是有你吗？沈老师。
沈屿愣了愣，随后摸了摸鼻子，原本优雅从容的人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局促。
到是第一次有不是自己学生的人喊自己沈老师。
出了这栋教学楼，向北走，会有一个小超市。
沈屿道。
小超市，倒是一个挺好的选择。
竹苓跃上窗户，脚尖顶住室外机，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随即又向身后的沈屿招招手，示意问题不大。
她刚准备往楼梯上走，却被沈屿拽了回来。
沈屿指了指右边一道封闭的小门，示意她走那里。
倒不愧是学校老师。
竹苓随手掏出一根小铁丝，撬门什么的，她是专业的。
铁丝网门锁里面捅了几下，那道小门便被打开。
竹苓探着头往外看了几眼，外面是一片荒凉的草地，平日里变没有多少人来，因此倒也没什么丧尸。
竹苓招了招手，沈屿自觉跟了上来。
两个人贴着墙角根走，竹苓摸了摸自己大腿处的口袋，一把匕首安然躺在里面。
早知道就早点找找了，也不至于在楼梯口的时候那么狼狈。
竹苓沉默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到了教学楼楼外以后，丧尸便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蹲下。
竹苓一把拉过沈屿，将人按在绿化带后面。
沈屿被扯得一个踉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呆着干嘛啊，指路啊。
竹苓有些纳闷，这人怎么说发呆就发呆，之前看着还是一副聪明像，怎么一出来就变得笨笨的。
前面就是。
沈屿拉了拉自己的领带。
竹苓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深蓝色格子西装，现在当老师对着装的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这西装她看着都难受，别说等会再跑起来。
黑暗使得丧尸们的感官已经不再灵敏，这也是的两个人能够顺利到底小超市。
竹苓透过超市的窗户看了看里面的景象，可能当时正值上课时间，在小超市的学生很少，只有一些正在里面收银和摆放货物的工作人员。
现在只有她和沈屿两个人，假如能够把卷帘门及时关上，那么里面零零散散的几个丧尸，他们两个人还是能应付的。
你关门，我来对付里面的丧尸。
竹苓麻利地把任务给分配好，翻身准备进去，却被神域沈屿拉住。
怎么能让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里面的我来对付吧。
沈屿微微一笑，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行吧。
竹苓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她翻身进窗的动作极轻，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沈屿则是跟在她的身后，盯着身后岁时候可能扑上来的丧尸。
竹苓趁着门口的丧尸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一脚将他们踹开，随即火速拉住卷闸门将它们放下来。
卷闸门的轰隆声响不止吸引了室内的丧尸，更吸引了外面的丧尸群。
竹苓手脚一起用地，将卷闸门死死地踩到底，但是外面的丧尸的冲击力过大，竹苓也只能看看拉住卷闸门，不让它因为这股冲力往上跑。
锁到底在哪啊？！沈屿则是顺手拿过了一旁上货的绳子，将它绕在扑上来的一只丧尸的脖子上，借力踢开了身后的一只丧尸。
嗬嗬——那群丧尸像是不知道疼一般，依旧疯狂向前扑。
饶是沈屿，也在这样的攻势下稍显狼狈。
接着！竹苓拔下绑在大腿上的匕首，朝沈屿扔去。
沈屿顺势弯下腰滚了一圈，结果匕首将它扎在离得最近的一只丧尸的脚上，趁着丧尸丧失平衡之际，借着一旁的货架支撑站起了身子。
真的有意思吗？不觉得很累吗？这糟糕的世界和糟糕的人类，真无趣。
沈屿的脚瞬间定在了原地，这个糟糕到透顶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不会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烂了。
巨大的拉力自背后袭来。
竹苓抢过他手上的匕首，用力刺进面前扑上来的丧尸的脖子里，那丧尸抽搐了几下，便倒地不动了。
发什么呆？！竹苓将人拉到身后，随便糊了一把脸上被溅上的丧尸血。
沈屿意外的沉默，并没有回答竹苓的话。
竹苓手起刀落，飞快将里面仅剩的几只丧尸杀死。
原本带着的防刺手套如今已经被丧尸血泡湿了，闷闷的很难受，竹苓索性将手套摘了下来。
对不起。
沈屿靠在货架上，先前的从容已经消失殆尽，一丝不乱的头发如今也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命，我也没有办法做主。
竹苓擦了擦匕首，重新插了回去。
为什么……救我。
沈屿仿佛走进了一个胡同，前面没有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出来。
他不理解，在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所有人都只想要自己活下去，甚至出卖别人都可以，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真的很无趣，也真的会让人觉得很恶心。
为什么不救？竹苓又将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这个世界很糟糕，我知道。
竹苓抱着肩，靠在货架上，但是总有让人期待的东西。
比如杨文婷明明很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但是她还是会为了救我撞开刘康年。
比如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末世，我们还能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救下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希望。
至少我能知道，还有很多人都在努力活着。
我的身边还有同类，而不是在一复一日的绝望中孤独地死去。
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
竹苓朝沈屿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