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赢家(三)

2025-03-25 14:29:29

皇贵妃跌倒,丽嫔打入冷宫,皇后在坤宁宫自省,这几日宫中一事接一事,如何算得喜事连连?兰芮若有所思,抬头,正好看见娄公公映在琉璃灯下的笑脸,她笑问:公公此话怎讲?想王妃也知道,皇上子嗣单薄,一直以来,太后及朝中百官无不担心。

娄公公顿了下,可这下好了,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先后有孕不说,连初承皇恩的滕氏也传出有孕。

王妃说,这是否算得喜事连连?听提到承皇恩这些话,玉桂脸颊微红,低下头去。

兰芮面露讶色,自然是喜事,只是敢问公公,这滕氏是何许人?她下意识的望了正殿方向一眼,又有宫嫔传出有孕,不知皇贵妃听了是否会难过。

滕氏本叫芳菲,原是坤宁宫皇后身边的一名宫人,因针线上的活做的极为出挑,后又被皇后指派去了针工局。

只是滕氏年幼,有些事不大懂,要不是慈宁宫的梅公公去针工局当差时恰巧看见她身形不对,滕氏还不知道自己身怀有孕呢。

这些话咱家也就当着王妃说说,传出去,旁人必定觉得咱家不懂规矩,妄议主子。

娄公公呵呵笑着。

公公刚正不阿,周全谨慎,这些我们都是清楚的。

兰芮笑说,一时没来得及细想娄公公话里的意思,再说,话又没长腿,如何从偏殿小花园子传到别处去?娄公公大笑,心想,那些认为吴王妃鲁莽的人,眼睛大概长在了脚底。

笑罢起身,咱家出来也有些功夫了,得回去看看,免得那些懒骨头当差不仔细。

兰芮起身相送。

走两步,娄公公回头,王妃事忙,苟云鹤的游记就不劳王妃差人送,咱家得空自己去王府取。

如此也好。

兰芮目送娄公公出垂花门,回身吩咐玉桂,夜深露重,我们回去。

一边走,她一边琢磨娄公公的话,进偏殿时,心里已经捋出了大概。

皇上宠信了坤宁宫的滕氏,皇后一怒之下,将滕氏打发去了针工局。

太后大概无意中得知滕氏有孕,安排了个巧合,而后将滕氏从针工局接了出来。

自然,这只是凭娄公公话里的意思捋出来的,真相如何,皇后与太后心中如何想,她无从得知。

她突然想,皇上责令皇后闭门自省,是不是还因滕氏的缘故?善妒,于掌管六宫的皇后来说可是大错。

而太后,是想借此打压皇后?想得头疼,她索性不想,上床歇息。

隔日一早,兰芮起身,洗漱用饭,而后径直去了永宁宫正殿。

皇贵妃穿着常服,宫髻旁簪着白玉雕就的玉兰,正斜倚在引枕上看书,神态慵懒惬意。

听到兰芮走到近前,她将书搁在一旁,招招手,别管那些虚礼,过来坐在我身边。

兰芮依言坐下,见皇贵妃神清气爽,心知她心情不错,便彻底安了心,看书伤眼,皇贵妃怎的又看书了?言罢看了看搁在一旁的书,竟然是《本草纲目》,蓝色软稠做的书皮已经起了毛边,想是经常翻看的缘故。

看她的目光落在书上,皇贵妃淡然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虽不求功名利禄,但读书能使人名目,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不读四书五经,不读诗词歌赋,专挑医书看,兰芮再想读书能使人名目这话,便有了别样的意味。

娘娘这话说的真是在理,赶明儿我也沉下心来读书。

赶明儿?皇贵妃伸出手指来戳她的额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言罢笑起来,兰芮知她是玩笑,并未在意,那我今日就回去读。

玩笑一番,皇贵妃道:你身怀有孕,最是须得小心谨慎的时候,而宫中又有诸多不便,你这便回王府去养着吧。

可娘娘这里……皇贵妃扬手打断她,我已经大好,又有木荣服侍,你不用操心。

一旁的木姑姑闻言,品出皇贵妃话里的倚重,想起兰芮昨日跟她说皇贵妃从不曾想过要她死的话,心里便全信了,眼底浮起潮红,转身与兰芮道:王妃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服侍娘娘。

兰芮想想,她在永宁宫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谢娘娘疼爱。

皇贵妃又与兰芮说起吴王回京的事情,这次抗倭又是大功一件,可别再像忠州一样,一点赏赐未得,还落得在御书房外罚跪。

说着,含笑看向兰芮。

兰芮只觉这目光意味深长,忙低头避开。

吴王为何立功反而受罚,只因罔顾圣意执意要娶她为妃。

这次去福建,也是因她……思及此,她心里微觉动容。

在永宁宫用过饭,兰芮辞别了贤妃,又去了慈宁宫辞别。

皇后那里闭门谢客,她不用过去,倒是省下了一桩事情。

太后神采焕发,让人一望便知心情很不错。

她甚至好兴致的嘱咐兰芮孕期的注意事项。

从慈宁宫出来,兰芮意外的碰上了赵王妃魏氏。

赵王妃身着素色夏裳,脂粉不施,眼眶浮肿,眼睑泛青,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两人续礼后,兰芮道:大皇嫂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赵王妃闻言轻摇了下头,眼露忧色,我担心皇后娘娘,一夜未睡,今日一早想进宫来询问究竟,却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挡在了坤宁宫外。

她突然拉起兰芮的手,弟妹,你在宫中侍疾,想必知道些内情,看在我们妯娌一场的份上,你就跟我透露一二吧。

眼中含泪,语近哀求。

兰芮见她这般,眉头几不可见的颦了颦。

赵王非皇后亲生,两人不过是互相倚重的关系,赵王妃与皇后情分有限,她如此伤心,恐怕也是担心自己失了皇后这座靠山。

不说皇上有意隐瞒贵妃榻的事情,就是没这重顾忌,兰芮也不想站在这里与赵王妃议论皇后与皇贵妃之间的纠葛。

再说,皇贵妃骤然晋封,她不信赵王妃不去深究其中的缘故。

赵王妃清楚内情,却在她跟前演戏,无非是想表明她对宫中之事一无所知。

兰芮道:我整日在皇贵妃跟前侍疾,宫中的事情也并不比大皇嫂知道的多。

赵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

再下去两人也无话可说,兰芮瞥了玉桂一眼,玉桂心思聪慧,立刻在旁道:王妃,杜医正说你不宜疲累……瞧我,一着急竟忘了弟妹身子沉。

赵王妃恍然道,松开兰芮的手,我还要去慈宁宫请安,就不送弟妹出宫了。

两人就此道别,各自上了青帏小轿,错身过去。

一路通禀,赵王妃到得太后跟前,跪下请了安。

太后让易姑姑扶她起来,又赐了坐。

得偿所愿,怎的反而不开心?得偿所愿?孙媳不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赵王妃一脸诧异。

太后微哂,端起茶浅酌,怎么,针工局宫人有孕的事,不是你辗转托人告诉易姑姑的?针工局宫人有孕?这如何可能?赵王妃双目圆睁,似乎很是吃了一惊,针工局乃是宫中粗鄙之处,父皇从不踏足,断不会是父皇的子嗣。

而旁人也绝不可能,针工局虽是宫内不要紧的地方,但也守备森严,外男连针工局的门都进不了。

那名宫人原在坤宁宫当差,叫作芳菲,你经常出入坤宁宫,必定见过她吧。

太后直直的看着赵王妃,见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后嘴角的哂笑更显,易芸,将我新得的一匣珍珠拿来。

易姑姑很快捧了个紫檀匣子出来,奉到赵王妃跟前。

赵王妃讶异的扫了眼紫檀匣子,又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是黑珍珠,安南来的贡品,极为难得,你拿去做手串戴吧。

易姑姑将紫檀匣子递到赵王妃手边,太后疼爱王妃,才会将自己都舍得不用的黑珍珠赏给王妃,王妃若是不收,倒拂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姑姑误会了,我是觉的黑珍珠太珍贵,我受不起。

赵王妃咬了下唇,终是接过木匣,交到身侧婢女手中,而后跪下谢恩。

这是你应得的。

太后露出疲乏之色,我也乏了,你去吧。

是了,听说你方才去过坤宁宫,皇上身边的公公没让你进门?你拿了我的腰牌再去一趟。

你母后虽有错在身,可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我实在不放心,你去正好劝着她些,让她凡事要为腹中孩子着想。

易姑姑将赵王妃送到门外,旋即转身回来,轻笑道:太后果真料事如神,早知道赵王妃必定入宫打探究竟。

太后冷冷一笑:滕氏是皇后的后手,她想借我之力来掰断这只后手,我让她如愿,可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得,是吧?不少字不过说起来,她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原打算从刘家旁支里,挑个姑娘入宫替皇上绵延子嗣,现在倒不用了。

太后英明。

易姑姑上前替太后捏肩,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滕氏腹中孩子比卫王更为出色,这样,刘氏一族才有希望,自己才有退路。

隔了许久,太后喟然一叹,幽幽说道:只是便宜了永宁宫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