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2025-03-21 13:49:15

她也不觉得他会让她抵赖过去。

虞桉迎上崔樾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眼神, 在他明显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会儿的深晦里温吞敛下心神,静静等着他过来。

崔樾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挪向一边听到钟大人三字后便惊骇的腾地跪下的衙差, 目光平静, 只是说出来的话一点不饶人,我还是头一回知道, 百姓报案还得交银子的。

他这样犀利的一句话,简直将钟大人架得想找个台阶都没办法,他面目陡然一肃, 恶狠狠瞪着衙差,厉声呵斥,仗职敛财, 你可认罪!巨怒的声音直冲心神, 吓得衙差脸色煞白,背脊一软差点趴下去,他知道这是要完了, 可……可他不想死啊!哆嗦着嘴皮, 话语颠倒:大……大人, 不是,大家……你还待狡辩!钟大人眉毛冷竖,怒气冲冲过来,直接一脚就踹上他的心口。

衙差被踢的猛然往后滑几步,胸窝一阵闷痛,差点没晕过去。

晋二几人见状全都噤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生怕会被波及。

小贼已经被这番变故给吓傻了, 他惊愕瞧着, 而后心猛地往下沉,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瞧这两位大人的意思,一定会追究衙差的责任,等收拾完衙差,可不就轮到他了。

额上忍不住冒出虚汗,心里着急起来,他怎么办?目光四处乱转,他恨不得现在寻着空隙就偷跑出去。

可眼神往外一瞄,就是院门外已经团团围起的差役……别说跑,就是飞都飞不出去。

他脸色惨败,心想今天真的完了。

被踢的衙差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剧痛中回神,他勉力撑起身形,额上滑下因剧痛冒出的汗珠,还想辩解,大……大人,冤枉啊,我……我……钟大人怒不可遏,简直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以证清白。

他可从没勒令底下人收过什么报案银,天知道他有多冤枉!前任因巨额贪污株连九族,他新上任没多久,怎么敢玩这些花样!只是没想到这些小卒胆大包天,竟还敢私底下做这些事!更让他脸黑的是,还恰恰好被崔樾碰见了!钟明舟脸色堪比锅底,好悬没气得吐出一口血。

这位虽明面上官职不如他,只是个正五品的监察,但他是位皇子啊!!钟明舟脑袋发晕,陛下本就不满江州习气,盐商积弊多年,这位就是来看着的,他每天都头疼的应付前任留下来的各种脑门官司,结果盐课方面没再出大事,最后出在这些小卒身上了!这要是让豫王以为是他私下有意纵容,甚至掺合了一脚,那他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搓搓手心沁出的汗,心里憋着气,怒瞪着他,闭嘴,你当本官是聋的瞎的?衙差吓得一抖,跨下顷刻传出一股尿骚味。

崔樾嫌弃的挑了下眉,面无表情移开眼神。

对于钟明舟的怒斥,他不置可否,他的暴怒和着急他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阻拦他的发怒,也不管他要用什么手段清理这些积弊,最重要的是,他要看到结果。

但对于钟明舟来说,他其实宁愿豫王说些什么,他最怕的是豫王一言不发!他很慌啊,豫王到底有没有认为他是幕后主使,之后会不会一纸将江州的毛病送上陛下御案……越想他越慌,声音也更加愤怒,坚决要趁机清理一次府衙,管他们什么盘根错节,这些抵得上他自己?怒喝一声,来人,把他压去公堂,本官亲自审!至于屋子里晋二这些人,钟明舟皱眉扫一眼,威严的看过去,你们来府衙何事?胡塘眼珠转溜几圈,不知道该不该说,撇头去看大哥。

晋二手臂肌肉绷紧,对于眼前的情形他是紧张的,这位官爷的怒气太大了些,不过幸运的是,这些怒气不是对着他们。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来,小民是来报案的,这贼子偷了我的荷包。

想到什么,他又朝虞桉指了指,这位姑娘说她的也被偷了。

钟明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撞上脸上糊得五颜六色的虞桉。

他:……觉得眼睛有点疼。

他揉揉气得发晕的脑袋,没怎么在意她,直接朝其他属下说:将那贼人先压到牢里,稍后再审。

至于你们,再等会儿,午饭就凑合跟着衙里吃。

审衙差审小贼都用得着他们,现在不能让他们走。

晋二三人:……还要等啊。

不过供饭,几人也就没太过不满。

虞桉皱了下眉。

钟明舟忽略她,转向崔樾,监察大人,一同去?崔樾笑了笑,拒绝:不必,之前也是我冲动了,还望钟大人见谅。

钟明舟嘴角抽抽,都将他架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才说……哪里哪里,是我御下不查,惭愧啊……他嘴上说了几句谦虚的话,然后见他真没有要在旁边看着他的意思,松了口气。

他收收心神,正打算要领着衙差走,就见这位豫王走向了屋里唯一的那名女子,似是相熟,话里全是熟稔,可饿了?钟明舟:???这位糊得一张脸完全没法看的女子和豫王相熟?他看着虞桉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多了几分审视,还有惊涛骇浪。

晋二几人也是懵住了,她……她还真认识当官的啊,那他们之前……几人变得有些忐忑,他们之前好像得罪她了。

而且她认识的这位大人,好像比要审案的钟大人官位更大……要是她要他为难他们……几人脸色变得僵硬,对上虞桉心虚的不行,还有点怕,怕她要计较之前的事,他们哪里斗得过当官的。

虞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她当然是有气的,莫名其妙被他们卷着不得不来这府衙,之后想借五文钱他们也不愿出手,可说这算是大恶,那也不是,只是不大想给他们好脸色,毕竟她心里也有气。

她不去看他们,微抬了脸迎上在她身边站定的崔樾,心里很复杂,既有昨晚的羞恼与生气,又有这会儿满腹的叹息,她到底是在借他的势。

声音缓了缓,她摇头:早上吃得多,没有饿。

崔樾自然看清她的软化,他笑了笑,嗯。

那先去我那。

虞桉看向钟明舟,他刚刚还说要她和晋二他们一起在这等着。

崔樾慢条斯理,也跟着去看钟明舟。

钟明舟:……简直想给虞桉跪了,认识豫王,她哪里还用听他的话,这是在变相的表达不满吧?果然,心都是黑的。

心里腹诽几句,面上却是扬起笑,没事没事,这案子有三个证人也就够了,姑娘随监察大人去吧。

崔樾眼神收回来,好整以暇看向虞桉。

虞桉被他看得心头猛跳,又是这种感觉,她没法轻描淡写的忽视抵赖过去,只好点头:好。

崔樾笑了下,跨出步子,走吧。

虞桉跟到他身后。

一路穿过石子道,最后来到一处府衙办公的地方,她感受到有很多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最后随着门扉轻掩又全部消失。

她看向进来的这间房,一张木案,一排靠墙书架,一座木屏,屏风后一桌一榻,都是很简单的样式。

她还在看,便觉有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脸上,他轻轻往后靠在木案边,眼神里几分戏谑和揶揄,来回看着她脸上的各种颜色,嗓音略沉,带着笑意,不憋得慌?虞桉不知道该怎么说。

崔樾笑了笑,直起身子,行了,先洗洗。

他走到靠墙的铜盆边,拧了块帕子,示意她过来。

虞桉站着没动。

崔樾目光深了些,倒也没生气,颇有耐心的走过来拉她,虞桉被他带着不得不往前走。

一张脸上的脂粉被清水洗净,白白净净的脸归于纯然,眼睫湿湿的,脸颊也湿湿的,下颌挂着水汽,她安静又慌乱的看着他,仿佛知道他的意思。

崔樾轻轻笑了笑,将她拉近,也不遮掩。

他下颌压低,几分懒色,想得如何?他像是明明白白在讨要刚刚的人情。

虞桉嘴巴发干,她想要后退,却被他牢牢抓着手臂的力道桎梏的没法躲避。

喉咙艰涩,她企图再挣扎挣扎,我不想受人诟病。

崔樾浑不在意,下颌又低一分,嗯?你在江州,别人能诟病的了你?虞桉往后偏了偏身子,看着他,如何就不会呢?崔樾盯着她,眼底变深,他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话里是绝对的自信和笃定,也让虞桉更加明白他身后的权势,从刚刚那位钟大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这府衙里的人畏他,怕他。

而她,又哪里撼动的了他。

他连她说她有丈夫都不在乎,又岂会在意其他。

虞桉觉得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乱得很,怎么就遇着这么一个荤素不忌的人呢。

崔樾将她又拉近一分,很轻的笑了声,压低下颌,气息慢慢逼近,与她几乎要凑在一起,但又浅浅隔着一段距离,他在等她的反应。

明明是强势,却又偏偏欲盖弥彰。

虞桉也就装聋作哑,稍稍偏过脑袋,避开他的亲密。

你给我些时间。

她说。

像是有些许软化,除了更进一步,她与他的表面关系得以维持,比如,平常无伤大雅的亲近,可以。

这是她的退步,用以稳住他。

崔樾睨了眼她侧过去的脸,他自然明白她隐藏的意思,眼眸眯了眯,有些危险。

半晌,他敛了神色,揽过她的腰,脑袋搁到她肩上,懒散的说,既然这样,那其他的,总能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