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九章

2025-03-21 13:49:32

崔樾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还在马车上他就看到小院里照出来的昏暗光亮。

拔腰起身,他随手抓起一边的包袱,跨下马车到院门外, 敲门。

笃笃两声, 许久,都没有动静。

崔樾皱起眉, 单手撑着腰,神色不定的望着这扇门。

眼睛微垂,一次, 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她不给他开门了。

啧, 有种。

就仗着他现在不生气。

转了方向, 熟门熟路从狭窄的巷道里翻进去。

眼眸黢黑,进到院子里后他的视线直直落在点亮的光源上,她在灶房里, 门是关着的。

看着是在沐浴, 所以没来给他开门。

崔樾笑了声, 不气了。

不疾不徐走过去,曲起食指笃笃敲在不算厚的门板上,明明清楚,却偏偏要明知故问,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将灶房里的虞桉吓得一跳,她连忙往水下沉,温吞的瞪着灶房门, 略有疑惑, 她明明把大门关严实了。

想了想, 她出声:你又翻墙了?门外的人不置可否的发出一声鼻音,指骨又敲到门上,好像很耐心,在干什么?虞桉眉心皱了下,他猜不出来?就是故意要她难为情。

不想理他,她不出声了。

在水里慢吞吞擦拭着手臂。

得不到回应,崔樾仰头看了会儿夜幕,而后走到院子里的桌边坐下,包袱直接放在一边,很有闲心的等她出来。

一刻钟后,虞桉顶着有些湿漉的面盘出了灶房,一照面,就是他坐在条凳上的背影,英立挺拔,听到声音他侧脸看了过来,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声音如常,怎么这么早沐浴?虞桉默然了会儿,慢慢的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已经不早了,天都已经黑了。

崔樾看着她拉开的距离,不大满意。

虞桉没有察觉,她掀开桌上竹编的桌罩,说:这些菜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你快些吃,再放要彻底冷了。

他那十两银子她还拿着呢,这个月的饭她会好好供的。

崔樾听出她话里的不对,眼神漆黑的扫过来,你已经吃过了?虞桉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搭在桌面上,天快暗了你还没回来,我便自己先吃了。

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应该会生气,但他只是眉心扯了下,好像算不上很不高兴。

要说崔樾没有不快?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回来是为了一个人吃饭的?若不是想要与她一起吃,他何必赶回来呢。

但……目光轻轻掠过眼前这两道菜,也确实没道理让她饿着肚子等他。

他缓平了眉眼,拿起筷子吃饭,算是不计较了。

有些凉了的饭菜吃着不如刚出锅的味道好,但崔樾眉头都没动一下,仿若吃不出味道好赖。

虞桉坐了一会儿,打算起身,但屁股才刚离凳子一点,刚刚还一心一意吃饭的崔樾眼神就抬了起来,看向她,去哪?虞桉:收拾东西。

崔樾吞下一口饭,叹气:你不等我一起吃饭,还不肯坐在这陪陪我?虞桉:……好大个人,吃饭还要陪?崔樾笑了笑,神色松懒,怎么就不要呢,他来她这是为着吃饭?从头到尾,都是为着她这个人啊。

她不是很清楚?东西不急着收拾,等我吃完了一起帮你。

他说。

虞桉看他一眼,我干坐在这干什么?崔樾笑了,只不过笑意不算深,黑眸轻轻扫过她身上,怎么是干坐着,陪他难道不是事?桌上的菜看起来越发没味道了,他没急着回她,吃完了碗里剩下的半碗饭,才再次开口。

不是干坐着,这包袱里的东西,你理一理。

他将旁边凳子上的包袱推给她。

虞桉疑惑,什么东西?迟疑着接过来一看,就是满目各样的颜色,虞桉匆匆看了眼,心里大致就明白是什么东西了,她抬头看向他,我已经买过衣裳了。

她以为早上那回就算过了,没想到他心思竟然还没消,晚上直接带了几件成衣回来……崔樾不以为然:买过还能再买,就那么几件,要是连下半个月的雨,你还不换衣裳了?虞桉愣了下,温软着觉得不对,可……崔樾笑了笑,觉得拿了我的东西不好?虞桉平静着没出声。

崔樾起身,在她身边坐下,笑说:有什么好不好的。

更何况,都已经买下来了,难道还叫我全扔了?虞桉眼睫垂了下,知道他是不会收回去了,她叹气,心想权当是先搁她这放着了,以后……自然会还给他的。

去试试?崔樾包住她的指尖,一下下的捏着把弄。

虞桉:太晚了,穿穿换换的麻烦,改天吧。

崔樾不大满意她这个说法,穿件衣服还能麻烦?手指挑上他最钟意的的白色那件,懒着声音说:才入夜不久,不算晚。

虞桉嫌麻烦,摇头。

崔樾深看了她一眼,久久,似是遗憾,喉间溢出一丝叹息,他掐了掐她手腕,那就算了。

等重阳那日,我带你去游船,届时换上。

虞桉偏过身子看他,游船?嗯,那天得一日闲,江州多水,湖光风景不错,去看看。

事情就这样不由分说的定下来,崔樾松了环着她的手,坐正身子,有什么要收拾的?虞桉用不着他收拾灶房,说是收拾,不过是将东西归位而已。

她指向桌上这一席剩菜,你拾掇这些吧,灶房我去。

崔樾看向这些碗碟,顿了下,他说:行。

虞桉看他一眼,她总觉得,这一声行里带了嫌弃。

崔樾不大爱洗碗,但最终也没撂挑子,皱着眉将东西洗干净了。

洗完他看了眼木盆里白白净净的碟子,垂眸不知想什么,直到虞桉出来喊他,他才收起思索之色。

热水好了。

崔樾嗯了声,捞起碟子起身,朝她走过来,问:放哪?虞桉伸手,给我吧。

崔樾交给她,靠在一边看她将东西放到橱柜里去。

她的身形不算矮,甚至在女子里算是高挑,站直时能齐到他的肩头。

这样的身形让她轻轻松松能将碗碟放到最顶层,脚都不用踮。

虞桉放好东西,转过身来和他说话,水我没烧太烫,你看着添冷水。

崔樾靠在门边,微收下颌,好。

他沐浴很快,洗完就顶着还沾着水汽的脸回屋,虞桉还没歇下,正坐在桌边缝东西。

他走路的声音不算大,所以她不知道他已经过来,依旧在蜡烛下缝补着。

烛光下的她脑袋微垂,手上的针线来回穿着,很熟练,崔樾站定看了会儿,然后想了想自己的衣裳,半晌,有些惋惜,怎么就没破呢,他也想她缝他的衣裳。

脚尖踢了踢门槛,弄出一些声响,在她看过来时走过去,夜里灯暗,别缝了,伤眼睛。

虞桉:就剩一点了,我收尾。

她在缝袜子,这东西小,她也就平时抽空时做。

崔樾坐下,看向她手里缝补着的东西,白色的棉布袜子,他来回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大了,不妥帖她那一双脚。

是不是有些大了。

她的脚他看过,也就他巴掌那么大吧,好像还要稍小些?崔樾记不清了,他摩挲了下手指,觉得之后可以仔细再看看。

不大。

虞桉说。

还要包住脚脖子呢,怎么算大,更何况她做得是冬袜,布料要更厚实一些。

是吗?崔樾还是觉得大了。

好在虞桉是个耐心的性子,答他,是。

崔樾没再说了。

不过看着看着,他再次出声,给我也缝一双。

她跟个石头一样,拨一下动一下,也不指望她主动给他做东西了,只能他自己来讨要。

虞桉抬头看他,你府上没有会针线的?崔樾面不改色:没有。

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她们不碰近身的东西。

虞桉犹豫了,她当然是不大想答应的,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性子,他既然提了,肯定会想尽法子要她答应的。

我针线不是太好。

她隐晦着说。

崔樾:嗯,我不嫌弃。

虞桉:……忍不住气了下。

崔樾看清她的不满,他笑了笑,说:不多做,就一双。

虞桉勉强应下,等我做完我的。

崔樾点头,行。

虞桉手上的袜子只差最后一针了,针线穿过去,她拿了剪子剪断线头收尾,这时的时辰还不算太晚,但这样相对不言的气氛太熬人,虞桉宁可躺着睡下。

虽然躺下时他爱搂着她,但坐着时他本来也不是个规矩的,虞桉便也觉得没什么差别,还不如早早睡了白天有个好精神。

睡意来得很慢,但虞桉没睁眼,一直闭着。

背后是他坚硬的胸膛,男人的手臂搭在她腰上,手掌盖着她的肚子,有些太热了,虞桉忍不住想动一动。

崔樾鼻息探过来,下颌贴到她颈弯里,声音略发沉:睡不着?虞桉没答他,答了不就告诉他她还醒着吗。

崔樾嘴角弯了下,拍拍她,睡吧。

他没做什么,这一夜比起昨天来说也安宁太多,虞桉慢慢的也有了睡意。

天光破晓。

崔樾睁开眼睛,变得清醒。

他醒了醒神,看向大腿上搭着的一条细腿,白皙,细腻,是她的。

眼睛懒懒的垂了下,他坐起身子,手掌搭到她这条伸过来的大腿上,放空了会儿。

良久,腰腹动了动,他掌心往下放到她脚上,手掌一盖,恰好包住,心想果然,和他手掌是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