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桉神思微微放空。
崔樾比她醒得更早, 所以在她刚有些轻微动作的时候,他就发觉了。
垂下的眼睫慢慢掀开,搭在她后腰的手扶上她腰窝, 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睡饱了?虞桉定了定神,看向他。
崔樾对上她的视线, 眼眸眯起狭长的弧度,然后又睁开,没再开口, 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虞桉的记忆已经全部回笼。
从窗户边不明朗的亲密,到后来在榻上的所有。
她视线垂下,定在他宽阔的肩上, 而后眼神收回, 小腿轻轻动了动,想翻身下床。
崔樾长腿一压,压住她的小腿, 想起来了?虞桉拱一拱他的腿, 要拱开。
嗯。
崔樾更加压实, 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下颌微绷,眸中有一瞬的不满。
那她这是什么反应?欢喜还是不高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要下去是什么意思?他刮了刮她腰窝,眼神压迫。
虞桉移开视线。
崔樾更加不满了,推了被子坐起,目光从高处望下来, 将她卧躺着的身形全部映在眼底, 他不大爽快, 然后你就这样没事人似的要走了?虞桉被他说得一顿,有些奇怪的看他,他难道还更想她跟他歇斯底里的大闹一场?崔樾眼神一刮,你这什么眼神。
虞桉不爱这样被他盯着,况且躺着说话也不像样,她捞了被子遮住身形,也盘腿坐起来。
你想我跟你吵架?她眼神里怪不解的,她都不觉得怎么样了,他怎么还偏要提起来。
那些酒是她自己喝的,后来的意识模模糊糊,被他带着让他得了手,但好歹没实质做下什么,她也就放下了。
之前她敢喝酒,也正是知道自己月事来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这会儿醒来发现之前的种种,她接受的很快。
他一直不满于表面的亲近,会做下什么她一点不意外。
崔樾眉心扫了下,觑她,谁说要你吵架?虞桉:……不是要她吵架,总不能想看她欢天喜地?他们两现在到那个地步了么……虞桉无言,觉得他想得有些太过分了。
那不然?她问。
被她这样一堵,崔樾脸色有些沉。
他没说话,只点漆似的黑眸沉沉睨着她,压迫性十足。
虞桉不想和他这样对峙,她身上的衣服还乱着呢,视线往床里扫,最后在床脚看见一堆堆叠的白色,正是之前被他扯走的衣服。
她抱着被子挪过去,捞起衣服,正打算下榻,手臂被身后一只手捞过去,他坐到她旁边,半揽着她往怀里靠,轻叹:怎的总想气我。
声音拉长,似是无奈。
他的唇刮过她耳廓,慢慢碰上她的嘴角,蜻蜓点水,喟叹,我们刚行了那事,结果你醒来冷冷淡淡的就要下榻,你说我能高兴?不说温柔小意,连句话都没有,怪没意思的。
虞桉古怪的皱了下眉,明明没到最后呢,他这话里的意思怪让人误会的。
没成。
她提醒他。
她虽醉了,但醉后的事每回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崔樾眼神一暗,目光冷冷淡淡的瞥向她腰腹,要不是……早成了。
惋惜了下,声音压平,他缓缓说了声,怎么没成,不是成了一半?虞桉:……看她沉默,崔樾反而笑了笑,背后绷紧的线条松了些,心想,倒也不是坏事。
她既不介意这个,往后便没有理由拒绝相同的事。
确实没什么好气的。
手指扯了扯她身前抱的衣服,心情已恢复从前,腰带被我扯坏了,我叫季鄯去拿根红绡带来。
说着,他放了她,随意穿了衣服出去。
再回来,就见她身上已经穿上衣物,不算整起,但也不算不雅,衬上鬓角垂下的几绺散乱,颇有几分清濯慵懒。
比起整整齐齐,崔樾其实更爱看她凌乱的样子,像是现在,领口还未收紧,一点白皙露出,比严严实实要好。
他弯唇笑了笑,拎着手上一根细缎,优游不迫的走过来。
走近了,下颌点了点,示意她张开手,他说:给你系上。
虞桉伸手:我自己来。
崔樾挑了下眉,倒也不固执着非要给她系,将细缎交到她手里。
她垂眸认真忙活,他干脆倚在一边,看她一点点将身上收拾整齐,等她一头乌发也理好了,他出声:想回去,还是继续赏景?虞桉抬眸看他,他想回去了?再看看吧。
崔樾:也行。
说是看景,但其实最后也没看成什么,山水湖色在秋日里虽风光不减,但耐不住今日人多,一眼望去游船来去匆匆,再好的景色也堕了几分。
所以才过了半个时辰,虞桉便没什么兴致了,收了目光说要回去。
回程的路上不再乘船,直接找了就近停靠的地方,等会儿换马车出行。
也是巧了,刚下到长堤边,便遇上领着夫人和儿女下来的钟明舟。
钟明舟看到他们的时候脚步僵了僵,他迅速恢复如常,眼神没往虞桉那多瞄一眼,只朝崔樾拱手打了声招呼,监察大人,倒是巧了。
是啊,挺巧。
崔樾笑了笑,视线顺着转到他身后,在钟夫人和两个孩童身上扫了一圈,看得钟夫人面皮发紧,她有些怕这位豫王。
钟明舟见豫王看向自己的家眷,于是开口,这是我夫人,和两个顽童。
崔樾点点头,钟大人与夫人琴瑟和鸣。
钟明舟没把他这话当真,这位王爷,平日要是做起表面功夫还真叫人招架不住。
就是……这话说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也回夸一句?可虞桉……叫他怎么夸,不合适啊。
只好讪笑,说起别的,大人要回去了?崔樾:嗯,她看腻了,说要回去。
突然被提及的虞桉:……她看了他一眼。
同样震愕的还有钟明舟,他喉咙滞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要是不知道虞桉是他表弟想方设法要找的那个人,更或者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他这会儿一定能面色如常的接下去,但他心里藏着事啊,总怕一个不小心让豫王看出什么端倪,也就更加琢磨不出这位王爷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倒是旁边的钟夫人,若有所思,她紧了紧手心,笑道:今日人多,汜水湖的风光确实看不尽兴,也难怪妹妹说看腻了,我也觉着没什么看头。
她觉得吧,豫王就是想给旁边这位抬身价,同是女眷,她出口表示亲近,应当会合这位王爷的意。
崔樾笑着嗯了声,与钟明舟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便低眸看向虞桉,回去了?虞桉点头。
钟夫人看着他们离开,等人走远了,她才与钟明舟轻声开口,豫王挺看重这位姑娘。
就刚刚的驾势,至少不像放在身边几天就叫人走的样子。
钟明舟:……叹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头疼啊。
在江州他尚且能瞒住端止,但要是以后回了京城……豫王如果将虞桉一起带回去,就那么大的地,端止迟早会发现的。
届时……他都不敢想,端止可千万别干出糊涂事,不要命的去与豫王抢啊。
是啊。
愁死他了。
钟夫人奇怪,怎么了?钟明舟无力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到小院时,太阳尚未落下。
虞桉直接回了屋,崔樾没跟上去,他落在后面,找来季鄯,派人去打听打听,郑端止还有没有留人在江州找人。
季鄯:??王爷怎么突然关心这事。
是。
崔樾挥手让他下去。
他站在庭院里,抬眸看着远处,负手沉吟。
他觉得钟明舟不大对劲,上画舫前,方士青就说钟明舟在看他,看得遮遮掩掩,不敢明目张胆,刚刚他与他谈话,他也总是接不上,似有顾忌。
他顾忌什么呢。
钟明舟的底细他来时就已经查清楚,这个人没什么问题,前阵子他虽对他有些怕,但态度也正常,今天,倒是不一样了。
他联想到了郑端止,这阵子最大的变化,就是他来了江州,还托这位是他表哥的钟大人帮忙在江州找人。
找得那个人有问题?崔樾眼睛眯了眯,暂且也说不准,还得等人查清了才知道。
嗯,还得找人去查查,虞家找回来的那个女儿到底叫什么名字。
捏了捏指骨,他又下一道命令,让人去仔细弄清楚。
虞桉从正房出来时往他这边瞧了眼,瞧他挥手让方士青下去,她没在意,往灶房去。
蹲下看了看菜篮子,有一根大骨头,还有萝卜青菜,以及一只鲜黄的大公鸡。
正琢磨着这些晚上怎么吃,灶房门边倚过来一道阴影,她抬头看过去,果然是他。
崔樾扫向篮子里点东西,说:我叫苏婆子过来做?虞桉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弄。
还是自己做得最合胃口。
崔樾随意点了点头,行。
晚膳最后做了两菜一汤,一道炒鸡,一样炒青菜,还有一道萝卜炖大骨。
炖汤里的大骨头最后基本都是崔樾吃的,虞桉啃了一个就差不多了,剩余的都进了崔樾的肚子。
他胃口不错,吃着也觉得挺好,第二天还特地叫吴铁又买了新鲜的大骨头,依旧要虞桉炖着吃。
季鄯得到手下人消息过来回话时,崔樾刚端着虞桉炖好的大骨头摆在桌上,见他似有话要说,他也不避讳虞桉,目光看过来,直接问:查清了?是,江州的事已经查清了,郑端止虽走了,但确实还留了人在江州。
久违的名字突然闯进脑海里,虞桉脚步猛地滞住,手上捧着的瓷碗一个不稳差点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