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七章

2025-03-21 13:49:58

你给我滚!虔文帝气怒, 心肝疼。

崔樾纹丝不动,您还气着呢,我这时走算什么。

虔文帝瞪着眼, 他现在杵在这就是气他!还有他刚刚说的, 那叫什么话?许久,他才勉强平复怒气, 不过一张气势威盛的脸却是从始至终没有缓和,依旧沉着,随你纳她宠她, 但娶的事……说到这,他还是忍不住气了下,怀疑那女人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去了一趟江州, 回来口口声声就要娶人。

他话还没说完呢,这小子就又张了口,儿臣得娶她。

虔文帝暴怒, 混账!!你非要气朕?崔樾平静, 我没想气您。

虔文帝看着是一点不像!盛怒之下, 忍不住抄起一边的茶水就砸过去,还带着温乎气的茶水一浇而下,杯口好巧不巧擦着他的颚骨刮过去,不大不小的血痕刮出,在那一片湿迹里明显至极。

崔樾眉头都未皱一下,他冷静着,掀袍跪起, 收紧下颌低下脑袋。

一副请罪的模样。

虔文帝刚想喊人去叫太医的嘴也就瞬间闭住。

眉毛倒竖, 他看就是他吃得苦头太少了!冷声, 爱跪那你就跪着!他怒斥,随即看什么都不顺眼,猛砸一把案上的奏折,奏折一弹,散乱一桌,还有一份直接砸在了地上,恰好落在那一地的水渍上。

虔文帝好巧不巧看见了那砸裂了一地的杯子,还有不少碎片散落在那逆子膝盖旁边。

更加遭心,一个怒斥就朝不远处的李达悟吼去,你是石头,没朕的吩咐就不知道收拾了?李达悟身子一抖,赶紧弯腰小跑过来,急忙去捡这些碎瓷片。

他边捡边想,陛下还是心疼豫王啊。

要换作是别人,就算是跪在碎瓷片上又怎么样?陛下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哪里还会因他没急时收拾就斥起他来。

他收拾干净,又小心的看了好几眼豫王膝盖底下,心想这位主子不会真跪在碎瓷片上了吧?这要是跪久了,咯进去,是要出血的。

他犹犹豫豫,动作都慢腾下来,不知道该不该出声问问。

问吧,他摸不清陛下此时的心情;不问吧,又怕真有碎瓷扎进去,回头陛下怒气消了,到时还是要将豫王的伤算在他头上。

一瞬间的功夫脑海里想了许多,最后牙齿一咬,看看豫王的脸色,见他眉心略蹙,却又在察觉他看过去时平平淡淡的掩饰,他觉得不大对,于是再往下一瞧,还真看到碎青瓷的一角。

很小的一个小角露出来,不仔细都看不清。

心里一惊,豫王膝盖底下还真咯着东西啊。

他不敢耽搁,连忙朝虔文帝道:陛下,奴才看豫王膝盖下还露了块瓷片,您看……虔文帝一个皱眉,眼神立即锐利的扫过来,一看,还真让他看到了那臭小子膝盖下不算清晰的一点青瓷。

他瞪向李达悟,还要朕一字一句教你怎么收拾?李达悟明白了,这还是怕豫王咯出血呢,不然何必气这一句。

之所以没明说,不过是不想这时态度就软下来。

对方到底是天子。

他诶了一声,赶紧对豫王道:王爷,你往旁边挪挪?崔樾神色平平,父皇未叫起,儿臣不敢挪位。

李达悟:这位怎么还犟着了……虔文帝脸色落下,狠一甩袖,往后走。

李达悟舔舔发干的嘴巴,小心看了眼陛下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豫王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这父子两都倔着呢,可……他得把瓷片取出来啊。

他小声,殿下,陛下还是心疼您的,您看,先让奴才把碎瓷取了?崔樾岿然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达悟心里那个急啊,心想这位怎么就拿身子开玩笑呢。

他着急的恨不得转圈圈。

但任他怎么说,这位就是不动。

他嗓子都要冒火,后来朝外面一看,见快到正午了,急中生智,想了想,往刚刚虔文帝离开的方向去,小心弯腰近前,道:陛下,快至正午了,您看,是现在叫膳还是?虔文帝仍旧虎着一张脸,那混账还没挪位?李达悟摇头:殿下说您怒气未消,不肯动。

虔文帝绷起神色,撂过来的眼神瞬间有了压力感。

李达悟苦笑。

虔文帝又摔了一个杯子。

李达悟后颈汗毛一抖,正战兢着,听头顶传来命令,去叫膳。

是。

李达悟脚步飞一样的蹿出去,然后赶紧吩咐人,快,叫膳,要快,不管怎样,第一个菜要以最快的速度上上来。

这样,豫王才有机会起来。

一定要快,知不知道?膝上真见了血,陛下事后一定还是罚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是,公公!金銮殿附近自然是有小厨房的,别的大菜或许从御膳房过来需要些时辰,但有些甜点小食,却是能尽快上的。

得了吩咐的内监纷纷以最快的速度端了甜点进殿,他们小心喘着气,好在,未听陛下怒斥。

李达悟也在陛下紧跟着吩咐他的一句话里,稍微放下了心。

叫豫王进来用膳。

是,陛下。

他迅速退出去,来到豫王身边,喜道:殿下,陛下叫您一同去用膳。

崔樾看他一眼。

李达悟笑容咧得更大,可真怕这位又倔起来。

好在,这回这位主终于肯起了。

崔樾看也没往膝上看一眼,朝李达悟道了句谢谢李公公,便往虔文帝之前走的方向去。

他知道得把握个度,父皇那边已经第二次释放信号了,他就不好再梗着来。

其实这个时辰也是他特意挑的,刚刚也是故意挑了块不大不小咯不着人的瓷片跪的,不然这一跪要多久还真不好说。

见到虔文帝,他老老实实行一个礼,等他叫起了,他才坐过去。

虔文帝绷着脸,就你骨头硬。

崔樾轻笑,我是您的儿子,不该骨头硬些?不然还要做个软骨头?虔文帝笑了声,骂道: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利。

崔樾:那您看那事?虔文帝虎起脸,目含威严,还想不想吃饭了?不急这一时。

崔樾说。

先吃饭!崔樾不大满意,吃完饭先前的铺垫不就没了?虔文帝不禁又落了脸,他这是生了个什么儿子,又养了个什么儿子!几个孩子里就他反骨最重!明明是他亲自一把手带大的。

犟得能气死个人。

十五岁那年就气得他要死,一时意气没轻没重伤了槊侯独子,是,那孽障恶贯满盈,更恶心的是不仅打探樾儿行程,还妄图将娈童送到他这儿子身边,是该死,但由他来降罪也确实伤不了筋动不了骨,顶多恶心回去再罚一顿槊侯和他,他这儿子也深知这点,所以干脆直接废了他。

那阵子槊侯吵得他脑仁疼。

他是一边气一边又莫名有点欣慰,到底是他亲自养大的,有他的风范。

气人的事再往前还有更多,往后也有很多,从前他难道没提过让他成亲娶王妃的事?!可这小子那时是什么态度?说没兴趣。

就寥寥三个字,再多说就是他不喜欢,没感觉。

感觉什么?成亲了躺在一张床上不就有感觉了?结果这逆子就是说还早。

他都要开始张罗的事又被这逆子给说下去了。

结果现在到好,刚从江州一回来,就说要娶亲了,虔文帝怎么能不生气。

尤其看他还敢皱眉,他厉斥,再多说,那女子连门都别想进!崔樾唇角拉直,就知道威胁他,行,先吃饭。

好歹让他顺回气。

虔文帝气勉强消了点。

这时御膳房的东西也陆续端进来,等有人试过菜,崔樾主动给虔文帝夹了一筷子。

虔文帝瞥他一眼。

不轻不重哼了声气。

李达悟悄悄在旁边看着,觉得陛下还是没真的生豫王的气。

没看,有他陪着吃饭,用得东西都要比平时多些。

尤其豫王添的菜,他看陛下都吃了。

叹气,心想也难怪其他皇子公主与豫王比不了了。

就他们,也没豫王这份本事啊。

将陛下气成这样还能在这被留下用饭。

当然,也是其他人没豫王对陛下这股亲近劲,到底,是从小在身边亲自养大的。

豫王五岁前,甚至还是睡龙榻的。

一顿饭吃完,虔文帝的气又顺了点,但当看到崔樾脸上那道血痕,又觉不顺眼了。

叫李达悟上前,问问太医,有什么药能擦的。

李达悟答一声是就要往下退。

崔樾这时开口,不必,父皇。

这点算什么,儿臣耍套鞭都比这个血痕大,您不如叫他找身衣服来。

虔文帝:行,就你骨头硬。

眼风朝李达悟一甩,示意他去拿衣服。

李达悟应好。

这事不麻烦,宫里豫王曾经住得皇子殿里,东西一直都收得好好的,所以他很快就将衣服找了过来。

崔樾换好衣服,软下脸色,认真道:父皇,儿臣是真的心悦她。

虔文帝沉默,拧着浓眉看不出脸色。

崔樾挺直肩背,同样沉默坚定,表明自己的态度。

虔文帝目射寒光。

许久,他开口:樾儿,他是罪臣的女儿,当不得你的王妃。

崔樾有些固执,她才回来三天,甚至都来不及与虞家那些人变得亲近,她那父亲就下狱了。

姓虞的犯下的事和她完全无关。

虔文帝猛拍桌子,混账,是这么算的?崔樾抿直唇,眸色坚定,淡淡道:您若实在不喜她是虞家女儿的事,不若您给她纂个身份?虔文帝是真的气笑了。

这混小子,明知道他现在在气头上,他倒好,竟还变着法子要他让那虞桉变得名正言顺起来!还让他给她纂个身份,生怕虞家再犯事她被牵扯上?明知道,那他还非要娶这么个人?别给朕搁这绕。

他瞪向这个儿子。

他是不用娶什么权势滔天人家的女儿,他也不会允许朝廷里出现这样的人家,但怎么,也不该是娶个这么没出身的人。

甚至还可以说得上出身有污点,他的皇儿就娶这样的人?虔文帝一想就不悦。

眼神瞥向这个倔的不行的儿子,这小子在他看过去就抿直了唇,明显是知道他的意思。

崔樾确实看出来了,他没想到父皇会这么抗拒虞桉的身份,但要他就这么放弃?他垂下眼,乌漆的瞳仁墨色浓厚,瞬息,执拗之色映上眼瞳,他雷打不动道:父皇,儿臣想要她。

虔文帝心一梗,怒指:你!崔樾跪下。

虔文帝手都气得抖起来。

随手抄了一边的杯子就想再砸下去,但瞥到他脸上的那处伤,手肘一转,杯子重重震在桌面,怒吼:你非要将朕气死?父皇万寿无疆,儿臣只盼您长命百岁。

虔文帝哼声,指指他,他看看他这执拗的样子,像吗?他顺顺气 ,良久,黑着脸道:行了,最多允她做个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