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那么久,曾经她和他不是这样的。
郑端止很想说,别气了, 我们还回到从前好不好?但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也知道,说出来多半是会被拒绝的。
手心里抓住的手腕不停在挣脱, 他越加用力,不肯让她走。
走了他要怎么才能再次见到她。
身上虽疼,但还没疼到行动不了的地步,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手的。
桉桉……咽着血腥味的嗓音开口,郑端止尽力扯出个笑,但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声迅速霹雳而来的冷声打断, 你找死。
崔樾眼神一冷,手掌猛地探过来,抓着他手腕一拽, 咔嚓一下骨折声响起。
虞桉手腕上一直牢牢拽紧的手受痛脱落, 她微惊, 虽然心里很不喜欢被郑端止拽着,但她也从没想过要让他骨折,心里猛地跳了下,随即又压下,没有表现出来。
她平了平心绪,只淡淡看了眼郑端止,说清楚。
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郑端止, 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亲事, 那段时间, 也不过是你哄骗我。
你别再找我了。
话里的意思句句分明,郑端止心头大痛,怎么可能不找她呢,这三个月,他日日夜夜都想将她找回来。
就算……她现在跟着豫王也没关系,只要她回心转意,他怎么也会让她往后安然无恙的。
着急的要开口,但她似乎已经完全不想看到他了,更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字音刚落完,她便唰地起身,拉着旁边脸色很沉的男人走远。
郑端止不甘心,也更加着急,他咽着满口的血腥味,手上的疼也完全不在意,撑起身子就要追过来。
季鄯等人见状赶紧将他围住。
笑话,还能让他再去扰了虞桉和王爷?被拦住的郑端止眼神一阴,狠狠瞪了他一眼。
让开!他怒声。
季鄯冷冷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郑端止咬牙,往旁边一跨就要冲出他们的桎梏,但季鄯可能让他跟上去吗?不可能。
他们几个人,难道还拦不住一个姓郑的?很快,郑端止在他们的阻挡下变得疲惫不堪,他身上到底有伤,现在并没有多少多余的力气。
实在见闯不过去,眼见虞桉已经被豫王抱上马车,他慌然,忙说:桉桉,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他还想解释的更多,但身上的疼意不足以让他支撑,不过几句话便停下喘了起来,也就是这几息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马车里,顷刻扬长而去。
郑端止更急,跨开长腿就要追上去,季鄯几人见状更加抓牢他,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郑端止吞下牙下冒出的血点,刮着季鄯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杀了他。
季鄯冷哼一声,没有任何惧意的回望过去,他有本事能杀他?讥嘲的笑了下,不容分说,他拽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压着他,声音冷冷的说:我等送郑公子回家。
郑端止盛怒,冷清的俊脸冰冷的厉害,怒斥:松开!季鄯讽笑,在他跟前逞什么威风?面无表情,朝外面喊:快点,迟了别叫郑公子出什么事。
看起来是关心,话里嘲弄之味浓浓。
郑端止咬牙。
冷眼瞥他。
季鄯:郑公子还是省点力吧,那手也别用劲了,别真落下个残疾。
只是伤了手,陛下如何也不会怪罪他家王爷的。
郑端止眼神更冷。
但手上也确实没再挣扎,他不能变残。
手上的伤回去接了,好好养能养好。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冷静,但眼睛一闭,就是刚刚余光中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又冲过来的情形。
她一点没变,容颜甚至更加盛丽了。
穿金百蝶狐裘被夜风灌得鼓起,她也像是只蝴蝶,轻盈,耀眼,转瞬就到了跟前,眉间略带关心。
只是……这抹关心不是对着他的。
她对他很冷漠,没给他留半点余地。
心中一阵窒痛,他拧起了眉,身上这些被拳头砸出来的痛意都不及明白这点时叫人难以忍受。
她真的只想远远离开他。
郑端止满腹的心慌。
因为他找她找晚了吗?要是再早一点,他在江州停留的时间再久一点,早点发现她在江州,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她是不是就不会与豫王牵扯上了?郑端止发疯似的揪着这个可能,她一定是怨他找她找得晚了。
钝痛一阵阵闷在心口,郑端止觉得呼吸都艰难起来,他错过了一回,又错过了第二回。
右手微微发颤,他抑制着这股难受,强制让自己冷静。
后悔没用,他要让他的桉桉回来。
想到此,那种心腔被掐紧的感觉总算好受了些。
见他一直闭着眼当真不反抗了,季鄯和方士青皱眉互看了眼,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两人眼神时不时刮过他身上,琢磨着他是不是暗地里在使什么坏。
想憋着告他们王爷一状?呵,那就试试。
拦他们王爷车驾的是他,挑衅王爷的也先是他,没揍残他,都是他们王爷仁慈。
更何况……他还觊觎虞姑娘。
任谁也不能忍的。
两人越看他越不满,到了国公府时,连多说一句都懒得,只冷冷朝郑家门房撂了句,告诉你们家国公爷,下次郑公子再敢拦我们王爷车驾,便不是今日这样了。
门房还在震惊郑端止的伤呢。
天呐,他们家世子嘴角的青紫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身的尘土!还在震惊,猛然又听豫王府的人面带不善的撂下这句,门房嘴巴大张。
惶恐一下,紧张搓着手掌还不知该怎么答话,便见对方几人已经上了马车掉头走人。
门房讪讪,左右看看,然后赶紧去追前面已经进府的世子爷,紧张的喊,世子……郑端止脸上平静,垂着一侧手腕,淡淡看他一眼,去请王大夫来。
门房:是!国公府一阵喧闹起来,相比之下,豫王府要安静许多。
虞桉叫退刚刚端了热水进来的温嬷嬷。
她看一看坐在旁边面色有些淡的崔樾,他下巴处刮出了血迹,身上也有几处沾了尘土,衣服底下更不知有没有伤。
她拧一把热巾子,递给他:擦擦吧。
崔樾撩起耷下的眼皮,看了眼递在眼下的巾子,视线再上挪,来看她。
虞桉知道他的意思了,轻叹,靠近,说:下巴抬一抬。
崔樾眼底的冷色散了点,下颌微微仰起,凌厉的线条硬朗。
虞桉小心碰上去,边给他擦拭边看他的脸色,见他眉头都不见皱一下,也就放心用了力。
来回几遍擦干净,她刚要挪步再回到铜盆边,身子被背后的力道一拽,她被他扯着坐下去,紧挨着他的手臂。
刚想抬眼问他做什么,他的眼神已经压过来,黑沉沉的看她。
只是看着她,却又不说话。
有点压抑。
虞桉皱了下眉,隔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又想提郑端止?我都说了……崔樾打断她,淡淡的,没有。
虞桉微愣。
崔樾压住她脸侧,说:那回说是最后一次便是最后一次。
之前她跑出来阻止他的那刻,虽暴怒时想过她心里是不是还有姓郑的,是不是见不得他受伤才要阻止他揍他,但她说不值得,不值得他为此闹出人命。
心里的怒气也就慢慢压下。
她是偏向他的,他纵使被姓郑的挑起了怒气,但能看出来。
所以后来卸了郑端止的手腕时,到底还是留了余地。
只要她对那人真是再没有丁点心思了,郑端止这人,他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看她此时眼中透露出不大相信的意思,不相信刚刚他说得江州那次是最后一次。
他眼睛沉了下,又不满了。
虞桉是有些不信。
不是因为这个,他刚刚沉默什么?还一副冷冷的在计较的模样?崔樾舔了下左脸微微的痛意,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虞桉不想跟他又扯这个,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她看看刚刚被他顶的鼓了下的左颊,问:脸上疼?崔樾挑了下眼,哪里看不出她逃避的意思。
但他也懒得再提那姓郑的了,也就不想计较。
抬手握拳刮了刮嘴角处,懒懒应声,嗯,被那小子擦着了。
他那时只一心想发泄心中的不爽。
没有章法,偶然被姓郑的那小子得逞了几回。
舌尖再刮一下,敛眉不大满意这股疼意。
虞桉:叫孙炎进来看一趟?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眼睛往他身上几处有灰尘的地方看去。
崔樾:不用。
他抬手一指,指向一个柜子,里面有瓶膏药,帮我拿过来擦擦。
虞桉点点头。
走过去,一拉开柜子,里面好几瓶膏药,她扭头来问:哪瓶?绿色没有任何纹样的那瓶。
崔樾边将手沉到铜盆里边说。
虞桉找到了,抓着这绿瓶的膏药回来。
她在一边等他将身上的灰洗干净,在他又脱了那一身污脏的衣服后,才将膏药给他。
崔樾没接,穿着一身单衣靠到一边,下巴往她这边抬了抬,示意她帮他擦。
虞桉看他,一时没有动作。
崔樾笑叹一身,牵她过来,额头压到她额上,声音里带着很轻的笑,上回将我嘴皮咬破了不肯帮我上药。
这回又不肯?虞桉叹气,行吧。
脑袋往后仰了仰,借着他环在她腰上的力道,她也不怕往后栽倒,右手抬了抬他下巴,你仰起来一点。
崔樾淡淡嗯了声,下巴微抬。
不过眼帘,却是垂着的,从低扫下来的目光里看她的动作,看她专心掀开药瓶,从里面刮出膏药往他下巴上的口子抹。
凉凉的,他轻轻笑了声,随即,在她收回手时顺势低了下颌,俯身亲住她。
轻轻一下,但又忍不住越来越用劲。
怎么都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