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桉, 我们不去了。
她说。
虞桉回神,怎么了,阿娘?我们不去了, 我们找别的大夫。
邱月织脸上有些绷。
虞桉微恍, 阿娘是察觉了吧?可现在已经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了。
昨天,她也以为她能和他撇清, 她也以为两人就这样了。
可种种迹象看来,这些年的牵绊,两人怎么可能撇清呢。
更何况一个恰好能根治她阿娘身上这些病的大夫, 又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不然,当初她就不会回这京城了。
您别多想。
邱月织不乐意, 我想回去。
虞桉靠到她身上, 阿娘,去吧。
别说意气话。
邱月织张了张嘴,许久之后, 她叹气, 好。
等病治好了, 我们就回山前村。
虞桉笑了笑,垂眼嗯了一声。
外面的马车要进东宫很繁琐,一路排查,等终于到了地方停下马车,已经过了正午用膳的时辰了。
虞桉让邱月织用了些糕点垫肚子,她自己也吃了两块,寥寥裹腹。
被东宫里的人带着往里走时, 虞桉见到了很多生人, 但也有几个熟人。
譬如温嬷嬷, 譬如付泉福。
两人见到她时脚步都不约而同的停住,愣了一会儿后猛然跑上前来,几次张嘴,但都没能说出话。
足足等过了好几息之后,才终于颤抖的发出声音,虞……虞姑娘?他们不敢信啊,不敢信竟然还可能再见到她。
这……这个人不是死了吗?付泉福抖得最厉害,他想上前碰碰她的手臂,但又不敢伸手,她没死么?她没死啊?付泉福又心酸又激动,嘴巴一瘪,眼泪一个没忍住,冒了出来。
虞桉牵出一个笑,张了张嘴,唤他,付公公。
目光又移向温嬷嬷,喊她,嬷嬷。
付泉福抹抹眼泪,哭着应声,虞主子。
温嬷嬷也是同样,才应完,眼里就没忍住浸上了一层水渍。
那一个月,她是真把她当成以后要跟着一辈子的女主子的。
当初的事,不好意思。
虞桉沉默一会儿,说道。
付泉福想吸鼻子了,但他摇头,没事没事。
他长在宫里,知道很多事不该探究的别去探究,那么一场在皇宫里的大火,不是她有本事能弄出来的。
再抹抹眼睛,他平复下心情,问:您去哪?可是去找殿下?我带您去?他朝一个方向示意了下就要带着她走,虞桉叫住他,不是。
付公公停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不……不是啊?那她怎么进得东宫?虞桉:我找孙炎。
付泉福有些摸不着头脑,找孙炎?孙大夫?他狐疑,怎么来东宫不是找他们殿下,竟然是找孙大夫。
付泉福有些奇怪了,但他不好问,也不好瞎猜。
没事,孙大夫也在这边。
他说。
虞桉默然。
好。
钱二在后边看了看,这位是跟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公公吧?再看虞桉,他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他两回来,可都没见这位公公要给他领路呢。
付泉福带着虞桉往西边走,那里的正泰殿是殿下僚属们常在的地方,殿下办公时也常去那边。
左绕右绕,他带着她们直接朝孙炎他们那去。
孙炎和季鄯看竟然是他带虞桉过来,眉毛都忍不住跳了几下。
付泉福没观察到他们这么细微的反应,只上前道:孙大夫,虞……他想喊虞主子,但这个称呼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喊,便还是换成虞姑娘,虞姑娘说她来找您。
孙炎点点头,麻烦公公了。
说完他向他旁边的虞桉露出一个笑,虞姑娘,来了。
虞桉朝他点点头。
先坐吧。
孙炎指向一边的凳子。
虞桉:我阿娘的病……不急,先用膳吧?都过了正午了,想必你们都该饿了。
付泉福声音立即插过来,虞姑娘还没用饭啊?我这就叫人给您送来!孙炎看他一眼,笑道:那就再麻烦公公一趟了。
付泉福摆手,抬起步子就走了。
虞桉对上孙炎季鄯吴铁几个,一时有些沉默。
孙炎招呼邱月织,夫人您先坐,您的病得好好养着。
邱月织看虞桉,虞桉对她笑了笑,娘,坐吧。
两人全落座了,一直有些神飞天外的吴铁才从震愕中回神。
他看看孙炎,又看看季鄯,觉得这两人是真的不怕殿下训斥啊。
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就这么擅作主张把虞桉叫到东宫来了!他都不敢想等下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离这两人远点,省得等会儿被波及,但脚步刚想往外迈呢,季鄯便拉住他,给于夫人倒点茶。
吴铁瞪他。
季鄯不为所动。
吴铁想揍人,但他忍下了,歪着鼻子去倒水。
邱月织:谢谢。
吴铁随口说着:小事。
他顺道给虞桉也倒了一杯。
虞桉看看他,道:谢谢。
吴铁闷了下,嗯。
虞桉低眸捧着杯子静静的喝茶。
吴铁看看她,心想这几年,还真是物是人非,都疏离了。
也是,是该疏离。
恰在这时,一名内监匆匆跑过来,喊道:几位大人,殿下叫你们过去。
三人互看了下,孙炎急匆匆留下一句,虞姑娘,你和令堂先在这待会儿,忙完了我便过来。
说完几乎是立时就迈腿往外走,追上前面已经和他拉开有一段距离的吴铁和季鄯。
虞桉看了看他们慢慢变远的背影,直到人完全消失,到长廊变得空荡荡,她的目光依旧还长长久久的望着。
从这就是去长渊阁的方向。
她又看了一会儿,收回眼神看向相反的方向,那边是付泉福带她来的方向。
看了不过几息,她眼中出现人影,是付泉福,他撑着伞,身后还跟着四个宫女。
各个都拿着食盒。
付泉福很快走近,笑道:您和夫人等久了罢?虞桉摇头,没有,你来得很快。
付泉福高兴,叫身后的人赶紧摆膳。
一样八个菜,荤素惧有,样样色香味俱全。
虞桉和他道了句谢,和阿娘一起专心吃饭,饭至尾声,她正拿着茶杯漱口,看到之前那个把孙炎他们叫出去的小太监又跑了回来,这回跑得依旧很急。
虞桉端着茶杯的水顿住。
小太监步履匆匆的上前,跨过门槛先弯了个腰,然后才道:姑娘,夫人,你们跟小的走一趟吧,孙大夫那脱不开身,只能烦请你们过去了。
虞桉看了他一下,是这样吗?她点头,好。
她随着他过了长廊,撑起伞又过了个小园子,才见到一个上书长渊阁的地方。
裙裾被雨溅了些水珠,她和阿娘被对方带着又穿过守卫森严的大门,最后在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停下。
说是简单,也只是因为这里面的色彩简单,除了黑白二色,其他颜色纵使有,也是很清淡的那些颜色。
屋里面阔很深,各种间隔和屏风,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虞桉心中有种预感。
孙炎喊她,虞姑娘?虞桉看他,嗯。
你和夫人先坐吧。
孙炎笑着道,边说边摆弄着自己的药箱。
摆弄好他就走到邱月织这来,示意她伸手。
邱月织探出手腕。
虞桉垂开的视线盯过来。
她面对着孙炎和阿娘的方向,背后是细密镂空的精致隔断,再里面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
虞桉也装作不知。
背后没有眼睛看过来,她也没有被人盯着的不适感,但她相信,里面肯定有人。
看诊的时间好像一晃而过,虞桉耳中听到孙炎一句还好。
她问:可昨夜我阿娘咳得有些重。
孙炎: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解的,还得再过段日子。
夫人您跟我来吧,我带您去拿药。
邱月织起身,虞桉要跟上去。
孙炎看向她,笑道:虞姑娘便在这等等吧。
虞桉还没说什么,邱月织先皱了眉,她不想去了。
这一天为了看个病,已经换了两个地方了,现在又要换地方,还是只她一个人换,却把她女儿留在这。
虞桉拍拍她的手,看向孙炎:这里有我阿娘的药?孙炎失笑,当然有,甚至用得药只有更好的。
那是殿下的药库啊,都是各地收上来的最好的药材。
好些东西外面压根没有,对她阿娘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
有。
他说。
那好。
虞桉站定。
邱月织不情不愿的随孙炎走了。
房门被关上,虞桉依旧站在那没动,她站了有一会儿,没听见身后有任何脚步声。
她没进去,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的隔着,许久,虞桉望了望隔断的方向,朝里面轻语:崔樾。
预料之中的没人回她。
里面,崔樾坐在宽大的楠木罗汉床上,单脚踩在脚踏上,一只手搭在膝头,正摩挲着拇指上的黄石玉扳指。
听到声音,他面无表情的掀了掀眼皮,目光从层层的空洞中绕过,看向只能见到一个人影的她。
从那一声后,她就没了动静。
多一句,也没有。
他盖下眼帘,嘴角抿了抿,拧着眉心更加沉默。
须臾,外面又有了动静,是她起身了。
崔樾紧了紧手指,目光极淡的看过去。
见她果真是往外走,牙关微紧,他眼中更冷,死死盯着那道背影。
肩颈不知不觉绷得僵硬。
虞桉走到半途,又停下。
她站在那。
犹豫半晌,她叹了声,转了脚步,往里走。
一下一下,她走到了隔断前,她绕过那重重阻隔视线的地方,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停下。
他的黑眸很深,不知何时一直盯着这边,她一露面,便撞进这无底的黑暗里。
发沉,也让人发慌。
两人视线交错,谁也没主动开口。
虞桉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发现这一刻真的见到人,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很苍白。
过了许久,见他只是那样看着她,她贫瘠的说了句谢谢,转身往外走。
崔樾眉心一拧,眸中的平静彻底破碎,他嘴角绷了绷,豁地起身,几大步一跨,在极速沉重的脚步声里很快靠近。
这样闷沉的声音很迅速,但砸在耳膜里,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虞桉很快感受到手肘上拽上来的力道。
很用力,让她身形不禁歪了歪,不得不侧身去看他。
他微低着头,喉结轻轻耸动,眼睛牢牢的看着她。
要说虞桉没感觉,也不全是,不然她刚刚不会走到半途又走回来,不会在他眼前又站了那么一会儿。
在意识到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就撇清时,她想至少不要这么别扭,两人可以缓和一些的。
时间过得太快了,她不想以后的回忆是不好的。
人生有几个几年呢,曾经的六年,仿佛也不过是一瞬息就过去了。
时间很快的。
她的身体慢慢放松。
虞桉轻声,你先放开,我不走。
崔樾眯了下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他挪开眼,眼神阴沉的望着一个方向,不再看她。
心里是有不悦的,不悦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反应,这样要走得一个人,他何必留她呢。
可……眼中情绪剧烈抖动,崔樾有些颓丧,还有些厌弃,厌弃这样放不开的自己。
明明六年都过去了,那样平淡的日子一天天也都过来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觉得难以忍受起来。
在听到孙炎告诉他她在东宫时,他就该下令叫人送她出去的。
还有孙炎他们自作主张,他也该罚。
他不想再见她。
她多冷淡啊,这么些年,昨天的那一面,到最后她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回去。
这样的她,他也该自此再不见她的。
崔樾两颚咬得很用力,手上的力道也没忍住越抓越紧,直到她轻哼了声,他的注意力才回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慢慢松手。
他背过身去。
虞桉看了看他,他身上穿得是黑色太子衮服,腰上是藏金暗纹的腰带,一身肃立,比从前更加有逼迫感了。
这样背对着,无形阻隔的气势也更加强盛,他不想说话,谁也逼不了他说话。
虞桉上前,扯了扯他衣袖。
崔樾手臂微僵。
崔樾,我们说说话。
崔樾紧闭牙关,眼神很沉。
虞桉:崔樾?崔樾终于回过头来,他很淡的看着她,说什么,又说昨天那些?虞桉:……她叹一声气,觉得两人怕是无论如何也缓不下来了。
崔樾眉目越发泛冷,看,说要说说话的人,在他这一声里就突然什么也不说了。
虞桉挪开视线,是她想得太轻巧了。
崔樾绷紧唇,虞桉,这就是你的态度?他宁可要她和昨天一样的冷,也不想她这样,她这样算什么?是想让他松动?还是因为她的母亲,因为孙炎,因为今天的这一切,让她明白,她必须缓和她与他的关系,不然她阿娘的病不是那么好治的。
虞桉沉默一会儿,说:不是。
崔樾冷淡地盯着她看。
虞桉微怔,还有些头疼。
她意识到,她昨天说得话或许并没有错,他是真的有些恨她的。
所以目光才这样冷,但当初的事,她不想说对不起。
那种情况下,她得走。
他刚刚会留她下来,他昨天会去找她,或许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但几年熬下来,可能也不多了。
是她打破了他的平静,坏了他的安宁。
虞桉收敛心里的情绪,看他,我不会在京城久待得,只要我阿娘的病好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京城。
不会,再扰了你。
崔樾眼神彻底变沉。
他冷冷地笑开,所以她现在会站在这,终究还是只是为了她阿娘的病而已。
从来没有因为过别的。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让你委曲求全了。
虞桉张了张嘴,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虞桉……崔樾声音很低,静静看着她,哪个委曲求全是你这样的?她做过什么讨好他的事吗?没有。
从见面到如今,从没有过。
虞桉看他。
她变得更加沉默,是,她没做过什么,孙炎会治她阿娘的病,也不过是因为他。
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崔樾眯起眼睛。
虞桉就这样看着他。
她心底有些凉,因为她真的不想两人到那种地步。
崔樾烦躁的挪开眼。
虞桉心里莫名一松。
她慢慢的笑了笑,再次抓上他的衣袖,我没想过气你。
我阿娘的事,我很感激。
我……她还要再说,猛地,手腕被人反手一抓,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砸,瞬息,她鼻尖抵上他的薄唇,他的呼吸一阵一阵洒在她鼻梁上。
两人眼睛的距离拉得很近,瞳孔阴影里模糊不清的照着对方。
他的呼吸很热,虞桉感觉鼻端的薄唇动了动,他在往下挪,瞬间,合上她的唇。
一如既往的像狂风暴雨,沾上之后就极尽猛烈。
腰上手臂的力道一松又一紧,唇上的力道也是如此,她像是风筝,被他扯回又拉远,但两人的牵扯,又始终不曾停止。
这个吻很久很久。
久到彼此呼吸都疲乏了,他才压着她的额头,不停的呼吸着周边新鲜的气息。
虞桉并不比他好在哪,甚至,她的唇色被抿咬得更红。
红的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不对劲。
崔樾慢慢睁眼,眼神里极其的晦暗。
他的呼吸不平,他心里也从不曾平顺过,就算是刚刚,也没有。
他揪紧着她背后的衣裳,心脏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跳动着。
手臂越收越用力,他抵着她的唇,缓慢低声:虞桉,我要你回来。
虞桉眼睫微颤。
呼吸停了一下,她从这样让人难受的距离里看他。
心跳重重砸着,唇上的力道又开始发力,她来不及回答,更来不及去想,便再次沉陷在这种窒闷的感觉里。
他好像也压根不要她的回答。
崔樾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掩盖心里的复杂,掩盖曾经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
他想过她很多次,即使拼了命的告诉自己,别再想她,不值得去想她,但他还是忍不住,尤其在休息下来的时候,脑袋就不受控制,总是浮现出不该浮现的身影。
最难过的时候,除了收到那封信时,便是平西北匪祸大胜的那天。
西北杖狼山地界很乱,靠近北夷,又有乱匪,还有混水摸鱼的外族人,势利交错,要彻底平了他们,不容易。
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拼杀和血腥让他渐渐忘了她了,可在所有尘埃落定的那天,在整个军营大胜的那天,他又想起了她。
他以为他真的忘了她了。
那些日子太忙,忙得他有时候甚至身上还和着血腥和泥土,便那么随意靠在一个石头上睡着。
睡得也不久,有时不过也就半个时辰。
刀口舔血,其实他不必要那样狼狈的,更没必要将自己逼到那等地步,但那阵子就是想发泄,想让脑子里充实的什么也不剩。
他也确实如愿了,可所有在那天夜里让他知道,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还是想着她。
看着士兵们载歌载舞时,看着满天压下来的耀眼星光时,酒意让他有些恍惚,那是他几年来,唯一一次想不顾答应父皇的事,去找她。
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人群,套上一匹马便往直奔通州的地界狂奔,身后有惊呼声,还有追赶上来的马蹄声。
崔樾只盯着前面的方向,疾驰在黑暗里。
不知跑了多久,跑得身下的马儿疲累的不肯走了,他才有些回神,眼神有些空,他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身后有马蹄声靠近。
吴铁季鄯几个飞速下马,跑到近前来,王爷?他们嗓子有些干,声音也很粗哑。
都是一路过来被风吹得,还有累得。
之前可是吓到他们了。
王爷突然上马就朝着一个方向疾驰消失,速度之快,他们差点反应不急,好在后来还是追上来了。
跑了大半夜,天色都要开始露光了,他们还以为王爷会一直跑下去,没想到竟然最后还会停下。
他们是不解的,不解王爷想去哪,匪祸已平,西北已定,杖狼山也完全进入掌控,王爷要去哪?崔樾舔舔发干的嘴巴,闭了闭眼,没事。
回去吧。
他牵动马绳,耐何马儿太累,不肯动了。
吴铁见状说:要不先歇一会儿,找地方给马儿喂喂水?顺便再猎点东西,跑了这大半个晚上,要是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就算他们扛得住,王爷也未必扛得住啊。
崔樾可有可无的嗯了下。
他盯着一个方向看,酒意在这时候早已退下去,脑袋变得无比清明,但心中那种强烈的感觉……却好像还在。
他捏了捏拳头,难看的扯了扯笑,找什么呢,他不去找她,她只有高兴的份。
这种感觉终于淡了点,那之后,他也再没生起过那样的冲动。
在杖狼山彻底安定之后,他回京了。
父皇后来大病了一场,御医说是旧疾,那次之后,父皇的胡子又白了一些。
那时他才觉得,时间过得好像有点快了。
父皇病后开始让他更多的接触朝政,之后不久,太子的旨意便定下来,他从豫王府搬来了东宫。
这于他来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闲下来的时间,更少了。
但时间少,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朝中有人开始提议让他定下东宫正院了,他有些烦,烦这些人就知道盯着皇家后院那一亩三分地的事。
父皇因为这些提议,好像也开始考虑这些事。
这些年都没再提过的事,父皇那回头一次问了他,樾儿,你还是想着虞桉?他怎么答的?他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没有。
但父皇不知为何,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