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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师兄,你和缘水宫女修……

2025-03-22 06:50:52

根据万州北的石林和沙漠区域看,陨落小镇所处的位置,也应当是贫瘠的,几十年来并没有村落的存在。

所以这片荒地才是真实的。

卿云第一时间将黑色珠子收进了储物袋里,然后闭了闭眼,握紧了剑,转身去找周郁林他们。

那支撑幻境的黑色珠子一撤,先前被困在里面的人就全都出来了,荒地里站了一大群人。

痛哭的,愤怒的,还有仍旧在大喊大叫的,看见周围场景不在了后,都一脸恍惚地僵在原地。

周郁林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端方沉静,冲着她笑,然后对着她指了指旁边。

她跟着看过去,看见安阳抱着一个缘水宫的女修正坐在地上,两个人呆呆愣愣地对视着,明显还没从刚才的场景里出来。

他抱着的人,好像就是那个脸红红的女修。

在他们之后,苏半夏正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精神倒是不错,看见安阳和那个女修抱在一起的动作,还瞪大眼睛意味复杂地问了句:安阳师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就说你当时肯定不是进去看胭脂的。

……对对对对不住!你倒是放开啊!两个人急急忙忙推开对方,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背对着不敢多说话,然后安阳左右看一圈,拍拍衣袍,抓着苏半夏往卿云身边靠拢。

其他人也渐渐都清醒过来,议论声高涨。

不过大多都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了那个幻境秘境里,又是如何出来的。

安阳和苏半夏也不知道,但秉承着小师姐全天下最厉害的唯粉宗旨,苏半夏合理猜测,他们能出来肯定是卿云的功劳。

周郁林是唯一的知情人,不过他完全没有要说出来的打算,就站在卿云身边,问安阳:师兄,你和缘水宫……没关系。

我是想问,你和缘水宫的弟子怎么会碰到一起?她们比我们先进来一天。

安阳:……我哪知道?!进去就碰见她了,还要演什么外来汉追妻,爱屋及乌结果被乌搞死的故事。

卿云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周大夫和小夫人的故事吗?苏半夏小心翼翼也问一句:难道不是村花被卖去给老头冲喜,却和村里男人私奔结果被打死的故事吗?安阳睨她一眼:你还能当村花呢?苏半夏气结。

安阳又转向周郁林:你们一起的?什么周大夫和小夫人的故事?周郁林但笑不语。

卿云也不说话,在心里想着,这个柳致看来是真的不记得当年这件事了,连害死的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乱编一些故事。

他们不说话,安阳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猜测了,两边看看,哦哟一声:还当了回道侣夫妻呢?怪不得师弟你一直笑。

话说这个鬼幻境也是邪门儿了,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又莫名其妙出来了,你们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吗?卿云看着他眼睛。

安阳:……懂了,你搞的。

他又假意嚷嚷起来,不理会周围似有若无的视线,嘟囔着问:不是说有什么宝物吗?还说有很多天材地宝,宝呢?我怎么一点渣都没看见?要不就是被人拿了,要不就是有人破解了幻境但还没人拿到宝物,这地方还有东西。

肯定有东西,那柳致好歹也是个金丹大圆满,就算不是什么能拥有秘境的大能,五百年走过来,得到的宝物肯定也很多。

更何况他是散修,散修最喜欢囤东西。

不过这片荒地里,宝物会在哪儿?她给其他三人使了眼神,一起搜寻着可疑的地方。

旁边有离得近的人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四处查看,有些人还很怀疑似的盯着周围人身上看,认为宝物早已经被破解幻境的人得手了。

但破解幻境的到底是谁呢?是缘水宫的那群女修,还是闻风而来的散修里藏着的高手,还是那边站着的一看就是厉害人物的冷脸黑衣女修?大家都对周围人心存怀疑,之前最忍不住气走进幻境里的那两拨人都开始互相刺探了,说话声阴阳怪气的。

这时候缘水宫的那群女修找了过来。

八九个人围在一起,统一的浅蓝色道服和复杂漂亮的头饰让她们异常显眼,走到哪儿,其他人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道友,依旧是那个叫秦宛夕的女修开口,你们也来了。

这问题没有明显的提问意思,卿云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周郁林也不说话,苏半夏就是个不打算太快参与高层谈话的弱鸡,挠挠脸也不开口。

没想到平常最会与人说道的安阳,这时候觑着那个脸红女修,也跟被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导致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旁边立马就有人嗤笑出声: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滋味儿不好受吧?居然还能有人不理会你们缘水宫的人呢,啧啧,缘水宫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人家四个人都敢当众下你们九个人的脸。

缘水宫女修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听着动静看戏一样指着她们说说笑笑。

卿云偏头去看说话的那个人,穿得和凡间世家公子一样华丽,但这种说话语气让人很不喜欢。

他是谁?她问。

那人明显噎了一下,眼神很不善地盯着她看。

你又是谁?别以为长得一副漂亮样子就能随便说话。

安阳嘁一声,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会儿:哦,这是鸣华派的弟子吧?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感觉像是快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和天道肩并肩的六派之一。

最近可能准备冲三宗吧,所以傲气得我差点以为是落云宗的弟子。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人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野鸡,瞪大眼睛就要怒而发言,但卿云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问了个自己觉得很疑惑的问题。

为什么说像落云宗弟子?他们很傲气?可是那次从赤蟒嘴里救下他们,他们明明很配合很听话。

安阳:可不是?他们道服华丽得像要登基了,哪像破穷酸剑修,你全身上下的东西还比不过人家一块剑佩。

………其他人又是哄笑,显然这些看法都是大家有所耳闻并一致认同的。

------------第一百章 灵物一条街安阳阴阳怪气说了几句,那边鸣华派的弟子忍耐不住,沉着脸问:你们又是谁?这么讽刺落云宗,也不怕待会儿出来个落云宗的弟子与你们打起来?在鸣华派弟子看来,他们没穿统一道服,看起来像散修,又有个拽得二万五八似的女修,还有个长着张臭嘴到处乱喷的男修,看起来就不像是三宗四门里的规范子弟。

安阳呵呵一声:真是没想到,你第一句话是为了落云宗争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落云宗的弟子呢,还是说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们鸣华派已经和落云宗关系好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缘水宫弟子里那个脸红红女修忍不住笑了一下,被身旁的师姐瞪了一眼。

那鸣华派的弟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脸色变来变去。

卿云持剑的手往前伸了点,剑鞘拦住安阳的动作,然后冷淡地说:再找一找,找不到就该走了,我们还要事情,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她不欲和这些鸣华派的弟子多说话,也不想让人觉得东西在他们身上,就用了找玄镜石的任务当理由,公然说出来要找那宝物,找不到还能有理由直接走人。

安阳往回退了半步,不和鸣华派的弟子多费口舌了,继续找东西。

不过才找了一下下,周郁林突然说:不用找了,应该是有人拿到手了,走吧,我们莫名其妙在这里费了这么多时间,任务之期只剩两天了,还要去别的地方。

卿云一顿,心想他倒是更会骗人。

那就别费时间了。

她沉了声音,率先转身,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

苏半夏还在认真寻找呢,陡然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有点懵,想着什么时候只剩两天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他们演戏给别人看呢。

她就和安阳一起,一个装傻一个装傲,跟着往回走,边走边问:被谁拿了?真的不找了?据说还是个金丹大圆满呢,东西肯定多的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宗门少了你东西?可是我们莫名其妙被卷进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什么都没拿到,不划算吧?那幻境又没消耗你的命,有人破解了都算好了的,否则得在里面不停轮回到死,飞来横祸你还想得到点什么,回去就问问凛直真君是不是亏待你了……说话声渐行渐远,好些人都注意着他们,自然也听到了最后那句凛直真君,比较了解三大宗门的人已经猜到了他们四个的身份。

那是清剑宗弟子?若是清剑宗弟子那就合理了,人家确实看不上一个金丹散修遗留的宝物。

难怪能和鸣华派的弟子呛口,原来是清剑宗的人,还有任务在身吧?在北门外我看见他们从石林那边过来来着。

幻境破解的时候他们也有些茫然,那男修还抱着缘水宫弟子不知所措呢,应当不是他们。

就是那里面黑衣服的女修,看起来有点厉害,平常没听说清剑宗还有个冷冰冰的女弟子这么漂亮啊。

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吧?那是清剑宗的卿云!那个天生剑灵体,结丹时有九道天雷的那个!嚯!议论声一下就大起来。

秦宛夕看了看自家师姐妹,使了个眼神,然后缘水宫弟子在其他人的议论声中跟上了卿云他们的足迹,也从荒地里撤走了。

重新回到万州城中,卿云四个在安阳的带领下进了著名的灵物一条街。

这次卿云戴了面纱,是安阳忍痛请客,周郁林付钱,现买的饰物。

浅紫色的珍珠半面纱,珍珠链挂在双耳上,往下薄薄一层纱能遮挡住鼻梁以下的部位。

苏半夏凭借着性别为女,也蹭了一条,喜滋滋地翻来翻去爱不释手。

卿云不是很喜欢戴面纱,戴上后说话时都是蹙着眉头的。

周师弟,你刚才说有人拿到了那些宝物,可是看出了什么?周郁林温声道:应该是缘水宫的人拿到了。

幻境消失后,她们是从不同的地方聚集到一起的,并且神色有异,其中有个女修还隐隐有些激动。

安阳左右注视着街道两边摆摊卖的东西,不在意似的摆摆手说:也不算意料之外。

就为了个金丹大圆满遗留下来的一点宝物,派出这么多弟子,在里面折腾了一两天,拿到点东西也还算合理,对得起她们的付出。

周郁林笑了下:师兄抱了那位脸红女修后,好像就对缘水宫的人持有很好的态度了。

……这从哪里扯上的关系?!连在一起说很有歧义的好不好?苏半夏:可是安阳师兄你脸好像有点红了哎。

安阳宛如将要烧开的水壶,瞪他们两眼,语气生硬地强行转移注意力。

盯着我的脸看干什么?!不是要买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吗,抓紧挑!说完就随便停在一个小摊边上,蹲下去捡了两个小巧玲珑的法器,以及隔壁道友摊位的禁言符箓,转交给他们拿着。

手中有东西,心中无八卦,趁着我反悔之前,赶紧买,我请客。

周郁林:师兄,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还是我付的灵石。

师兄师弟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你还不是半剑峰的人呢!说完就愤愤地把禁言符箓给拍在了他身上。

那摆了张破毛皮当摊的隔壁摊主,见状立马伸手要钱,笑眯眯地冲着安阳说:道友,灵石。

我的禁言符箓可是很厉害的,保管他三个时辰内不会理会你。

卿云对着安阳说实话:他平常也不怎么搭理你。

周郁林眨眨眼睛。

安阳恨不得马上再买一张禁言符箓给拍在卿云身上。

然后苏半夏挡在了卿云面前,对着安阳呲牙:哎哎哎,小师姐只是说点实话嘛,别生气别生气。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你也禁言好了!说是这样说,但被禁言的周郁林不付钱后,安阳自认囊中羞涩,还是没能再买上两张符箓。

倒是卿云自己买了隔壁摊位的两个小法器,看起来小巧可爱,实际上却很锋利的那种,得到那个卖法器的摊主一阵夸。

看道友你天姿国色冰肌玉骨气质清冷,就知道你肯定是个识货的!这可是出自神机门的法器!------------第一百零一章 这可是陆鹤禁洞府里的野草!神不神机门她看不出来,但是嘴皮子这么溜的人,除了安阳她还是第二次见。

卿云掏了灵石——出门前师兄给她准备了很多,生怕她会被困死在没钱用的境地里。

付钱后看了眼没动静的苏半夏,又伸手递过去两块灵石。

苏师妹,想要就买一个。

苏半夏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了小师姐,这样下去我还没赚到钱呢就债台高筑了。

卿云可不是会和人客套的,苏半夏说不要,她就直接收回去了。

那好。

苏半夏:……再劝劝我不就心动了吗我的小师姐啊。

安阳嘲笑她一声。

离开那两个摊位后,他们继续往里走。

卿云做主,把周郁林身上的禁言符箓给撕了下来,交还给安阳,听他问起那个诡异幻境的事。

身后没人跟着了,说吧,那个幻境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破解的?我直觉,破解幻境这事儿比那什么遗留的宝物重要多了。

卿云长话短说:是那个陨落的散修拿到了一个可以托生心魔的东西。

安阳眉头一皱:心魔?你是说,我们经历的幻境其实是他的心魔?进阶渡劫的人必须度过心魔劫这他知道,可是搞这么多人进去那个人的心魔劫是要干什么?大家排排坐一起渡劫一起进阶啊?说是心魔劫,其实与幻境没什么区别,她继续说,只不过这个幻境不杀人,如果没人破解,大家只会一直在里面不断重复轮回,从外面看来,就是所有人消失在那个村子里再也回不来了。

镜元洲上有进无出的地方也有,不过他们从不知道心魔劫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安阳又问:那你是怎么破解的?旁观者里有个孩子,是这个心魔劫的应劫人,也就是那个陨落的金丹大圆满散修,只要找准他就可以了。

周郁林看着安阳,说了句:不过师兄和缘水宫的女修一起,应该没空注意旁观者里的孩子。

……误会,都说了是误会。

这都怪那个心魔劫,是有人在操控我身体!说完又急吼吼地转过去再提问,势必要压下这个话题。

找到了应劫人,然后呢?你肯定拿到了东西对不对?好端端的心魔劫怎么会变异,破解之后你又对那遗留的天材地宝不甚感兴趣,肯定是那个东西够厉害。

苏半夏和周郁林也看着她,他们还好,毕竟不在一起,周郁林和她一起的却也没见过那个东西,幻境破解前她好像经历了些不一样的境遇。

是拿到了,想起那个黑色珠子,她又下意识蹙眉,和上次筑基期的秘境有关,还和周嵊有关。

三人齐齐皱眉。

难道这个散修偷了咱们宗门的宝物?还是周嵊的宝物?安阳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可是周嵊能有什么宝物这么厉害,他不就一个浮世珠?苏半夏:听起来安阳师兄你对周嵊师兄很了解的样子。

也不算了解,主要是各种道修之间的特征非常明显,比如剑修多穷酸,丹修多脆皮,法修多壕气。

法修多靠法器作战,多点法宝也不算什么,而我们周嵊师兄呢,是法修的命,装怪的病,认为法宝不是特别好的话干脆别要。

所以这么百来年,也就见他用过浮世珠。

周郁林笑道:你还不叫了解?而且有句话也不太准确,师兄你好像比师姐要更穷酸。

………卿云眼中笑意闪过,脚步不停地走向灵物一条街的更里面。

这一条街里,果然是能见到很多小玩意儿,神机门的法器,符阳派的符箓,问丹门的丹药,绀殿寺的佛书,落云宗的云纹手帕,甚至还有人售卖清剑宗绝色美男陆鹤禁洞府里的一株野草。

四人大受震惊,安阳就直接奔着那个摊去了,一看售卖价格,眼睛都瞪大了。

这什么野草这么贵?比符箓还贵?!你这符箓是自己画的不是符阳派的吧,成本低到连一株野草都不如。

只有这个理由能让他稍微相信,大师兄洞府里的一株野草价值比符箓还高。

摊主瞪眼:这位道友,可不能这样说,这不是一般的野草,这是清剑宗陆鹤禁洞府里的,吸收了他洞府里的香气灵气,你买回去种下,也算是和陆鹤禁同种过一种花草了!你不买还有别人买呢!………我怎么能确定这是陆鹤禁洞府里的不是你随便采来充数的?你藏在人家床底下摘的?怎么说话呢?!这可是我向清剑宗的人高价买下的!安阳:我们宗门什么时候有做这种缺德生意的人了?他回头望着卿云,使了个眼神。

卿云抬脚往前走,他连忙跟上去,低声问:这真是…?不是。

师兄洞府里不长野草。

倒是养了些灵植,不过那些灵植可没人敢动。

安阳松了口气:我就说,咱们宗门里怎么可能有人做这种剑尖舔血的生意。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会买,女修们虽然仰慕大师兄,也应当不会做这种无脑买卖。

说着往旁边看,本意是看周围摊位,没想到一眼看见了晃悠的苏半夏,话茬顿了一下。

哦我忘了,身边不就有一个经常做这种无脑买卖的吗。

苏师妹,听说你几年前花了大价钱买了裴渡的擦剑巾?苏半夏:………哈?安阳忍不住说教,表情那是十分的痛心疾首:你说说你,要买也买个最绝色的人的啊!买大师兄的说不定还能转手卖个高价呢,你看看裴渡在这地方有市场吗?苏半夏也挺痛心疾首:以前的我简直瞎了眼,不好好修炼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多谢安阳师兄指点,我以后肯定以小师姐为榜样,断情绝爱努力修炼早日进阶!得了吧你,灵石花完了就说断情绝爱好好修炼,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卿云听着他们俩耍宝似的话,走在前头,仍旧专心地四下搜寻两边摊位上的小玩意儿,不怎么兴致勃勃,但看眼神也能知道她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挺感兴趣。

周郁林跟在她身边没多话,只在她盯着某个东西多看了两眼后,会简单讲解两句。

前后四人氛围完全不一样,但都还算融洽。

------------第一百零二章 落云宗 祝余离开万州后,卿云他们去了琅州,准备去取玄镜石。

这次的路途就不如之前平静轻松了。

烈阳草和琥珀丹只是难碰见,不是难取,而玄镜石非常难得。

具体说来如何难得呢,一是认地,玄镜石只出自琅州,其他地方没有;二是认环境,那东西不是活物却和活物一样,喜欢长在湿热的高山林中;三是稀有,这么几年来都不曾听闻有谁得到过一块两块。

关于这玄镜石,最近的消息还是四五年前,有散修得到过一块如同清水镜面的古怪石头,还从那镜面里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照理说如果那石头每一面都犹如镜面,那么把玩的人看到的也应该是自己的脸,结果那传言里却说的是看到了陌生人的影子。

这种奇奇怪怪的消息最能吸引人,所以这么几年也没少有人去琅州寻找玄镜石,可惜至今还没有消息说有谁找到了。

所以这一趟,是肯定困难重重的。

琅州在万州的东北方向,距离上千里,从空中看,就处在清剑宗和落云宗之间,距离落云宗更近。

去往琅州的路上,他们就没再乘坐飞舟了,御剑飞行一段路后再徒步行走,三日之后,就到了万州与琅州直线距离之间的捧绿峡。

这一路以来,他们说得上是风餐露宿,绝不在某个地方多待,所以遇到的道修不多,碰到的妖兽倒是不少。

苏半夏第五次举起诵阳剑,捅向那飞扑过来的鬣狗,瞪大眼睛紧咬着牙猛刺几剑,脸上全是坚毅,等到面前淌了一滩腥臭的血了,她才抖着腿肚子拖着剑走回卿云身边。

小师姐,我处理掉了。

这可真是,穿越女不是应该有修炼金手指的吗,为什么还需要从零做起打小怪啊?她说话声音都仿佛含着一股疲惫,卿云听了,却只是勉强点头,出口的仍旧是挑剔。

比昨天进步一点了。

可是苏师妹,你要知道,如果到了命悬一线生死之时,你这样的实力连逃跑都做不到。

苏半夏跨起个脸:我知道的,可是赤蟒那次给我留下的阴影真的太重了,要恢复之前的对敌状态,可能,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妖兽不会给你时间,卿云依然不露笑意,审视一般看着她,百宗大比在即,你难道要当着三宗四门六派的人,当着凛直真君的面,在擂台上被人打得站不起来?安阳在不远处的溪流边上抓鱼,这会儿幸灾乐祸地补充一句:那凛直真君可能要再打她一顿,然后把她扔去百炼峰闭关个百来年,不冲上金丹不让出来那种。

苏半夏打了个冷战,立马又举起剑重新冲向了那林子里。

小师姐,我这就再去捅几只鬣狗!卿云刚才还背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教导师妹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难以想象以后要是修为更上一层,到了可以收徒的时候,该怎么教导弟子。

不如交给师兄好了,或者干脆不收徒,做一个游历天下毫无牵挂的人也很不错。

师姐。

周郁林突然叫她,语气有些凝重。

她往那边走了两步:怎么?这溪流里的鱼突然多了起来。

突然多起来?她走近站在溪流边上看了一眼,那溪流原本是清澈见底的,就算有鱼也是零星两条的小鱼,现在却是一群巴掌大的鱼奋力地往左边游动,几条几条接着,连成一片。

像是上游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它们。

抓鱼的安阳像是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了,赶紧捞鱼。

这鱼一看味道就很好,被惊吓了拼命游动过来,肉质又能紧实不少,烤着吃肯定不错。

等他捞了几条了,卿云开口制止:好了,后面有东西过来了。

安阳也不贪心,和周郁林一起往后退开,三个人向右看向上游。

越来越多的鱼聚在一起拼命游动,溪流的水都被搅动了,然后隔了一段距离,后面出现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受了伤的妖兽。

背脊冒出水面,粗壮的前肢往前一拍,溅出一阵水花,那受伤的嘴大张着,粗重地喘着气。

周郁林不动声色地往前了半步,卿云面前一下就被挡住了,她注意到他宽大的袖袍下已经亮出了听云剑。

稍安勿躁。

她淡声道,手里的剑鞘碰了下他的剑,然后说:后面有人过来。

不多时,后面还真有人说话的动静传来,悉悉索索的,听起来还不只一个人。

卿云侧身,拉着周郁林往身后的草丛里躲了点。

再去看那上游林间闪过的身影,接连几道白色影子快速穿行着,看起来不像是散修。

既然不是散修,多半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追着溪流里这个大家伙来的,应该是什么任务。

这种情况还是不要站出来了,在别人的猎物身上捅一刀然后抢功劳这种事她不太感兴趣,即便她没有这个意思,被人误会了也麻烦,还是避开让他们走比较好。

于是周郁林回头询问她时,她左右看了眼,就说:避开吧。

好。

他们离开了溪流边,退到另一边的矮山上,在一处拐弯后站着,确保那些人看不见。

卿云站在那高地上,在树后静静注视着下面显现出全身的几个人,目光落在他们白色道服上,很快蹙眉一下。

云纹,落云宗的人。

这个特征挺明显的,周郁林和安阳都认出来了。

安阳小声说:这是落云宗的人啊,看见没,活生生的例子来了,同样是白色道服,他们的是不是华丽许多?就跟修仙界的天潢贵胄一样,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落云宗多有钱地位多高……等等,那是——祝余?!听着满满的惊讶,卿云侧目:谁?落云宗的祝余,你不知道吗?!和我们大师兄,衍天宗的沈槐序齐名的弟子,他们仨并称三大宗门三枝花。

………她表情有些难以理解,那是什么荣誉?不重要但人人乐道的荣誉,当然了,他们还是没大师兄这么有名的,毕竟三大绝色里没有他们俩。

安阳说起这种八卦话题来挺兴奋,旁边的周郁林突然插话道:师姐,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第一百零三章 你们清剑宗有没有联姻的打算?卿云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看向下面那群落云宗弟子前进的方向。

他们把苏半夏给忘在下面了。

而苏半夏斩杀鬣狗的地方,刚好就是落云宗弟子会路过的地方,所以他们肯定会碰见。

那刚才避开根本就是做无用功,现在下去的话,人家落云宗的立马就能知道他们刚才是特意躲开的。

这情况略有些尴尬,刚才说要避开的时候他们仨都没想到还有个正在兢兢业业斩杀鬣狗的队友还在下面。

安阳咳嗽一声:那个什么,苏师妹她还在杀鬣狗呢?要不我们下去就说,我们是在这山上探查了一下情况,听见动静才往下赶的?周郁林:或者说,我们刚才追着妖兽跑上这山上了,没注意到那群人的到来,现在只是想去接苏师妹。

卿云刚要张嘴,想说为什么必须要有理由,然后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道高昂的尖叫声。

安阳:苏师妹这是被鬣狗咬了还是被落云宗的人咬了?管她被谁咬了,卿云提着剑就往下走,从高地飞身跳到下一层的树枝上,然后再次飞身下跳,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平地上。

接着纤细的黑色身影在草丛间穿梭,沿着溪流边上追了过去。

周郁林和安阳赶忙紧随其后跟上去。

树林里,几只鬣狗尸体中间,衣袂上沾染了血迹的苏半夏正握着剑和对面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蜿蜒而过的溪流里,那只丑陋凶恶的妖兽匍匐在水中,还在不甘心地粗吼着。

苏半夏左右张望一圈,没看见自己的队友三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只好再握紧剑柄,警惕地看着对面几个人的云纹道服。

她认得这衣服,刚穿过来的时候,和赤蟒的战斗中,就有落云宗的弟子。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会出现这几个落云宗的弟子,而且看起来还来势汹汹挺不客气的。

里面有个弟子好似认识她,正要开口,却在看了眼中间那个男修后又闭了嘴。

她沉不住气,先开口问:请问各位道友,可是有事?我只是在此斩杀伤人的鬣狗而已,应当并未影响道友们的事吧。

对面有人就问了:你是何人?为何会刚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这妖兽可是我们早就射杀了的,只不过它逃脱出来了而已。

这样的人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看见我这华丽的一身了吗非常不好惹劝你赶紧离开我的猎物。

苏半夏有点忍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勉强好言好语地说:道友,讲点道理,是我先出现在这里,然后这个丑东西和你们这群…天之骄子后面才突然冒出来的,还吓了我一跳。

我完全没有想要你们这个丑猎物的意思,能不能别把路边的陌生人想得这么坏?中间那点停顿,让人觉得她当时更想说的是这个丑东西和你们这群丑东西。

然后就有人受不了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直接挥剑一斩,剑气冲在溪流中的妖兽身上,给它多添了一道致命伤,但同时,多余的力道直接冲着苏半夏而去。

她心里一惊,举起诵阳剑抵挡,却不防与此同时还有条古怪的铁链爪子飞了过来,她心里握草一声,正要再挡,侧方一道黑色丽影快速靠近,几乎是眨眼之间,那飞爪在半中间就被截住了,铁爪撞在剑刃上,叮的一声发出脆响。

卿云单手持剑往侧方一举,横在苏半夏面前,飞爪抓在了剑刃上,然后被她流畅自然地往前一划一收,那东西就被打了回去,出手那人手忙脚乱收着铁链。

距离她飞身出现到现在,也就几下功夫,常人多眨两下眼的时间里,她已经解除了苏半夏的危机,再抬头看她,身后那束起来的墨色长发还正被风拂起来没落回原地呢。

苏半夏几乎立刻就眼眸水汪汪地望着她的后脑勺,拐着十八个丸饱含深情地叫了声:小师姐~他们欺负我!后面跟着飞奔过来的安阳措不及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落云宗的弟子陡一看见她,齐刷刷一愣。

然后有人一脸激动地指着卿云对着自己的师兄弟说:那是清剑宗的小师姐,上次赤蟒一战就是她救了我们!清剑宗的小师姐?众星拱月般的那人终于开了口,一听就是吊儿郎当带着少年傲气的感觉。

这一句之后,他又态度大变,一脸笑容地收好剑,再出口时态度已经好了很多,就是那话让卿云不是很适应。

小师姐长得好漂亮,厉害的剑修果然都长得好看。

清剑宗有和我们落云宗联姻的打算吗?………安阳替苏半夏把这个未翻的白眼翻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联姻也不会把小师姐交出去,你死了这条心吧祝余。

中间那个少年扭头看向他:你认识我?拜托,你们落云宗道服如此好认,你身上穿的又是最华丽的,额头中间还有个红痣,谁不认识你啊?苏半夏:……啊这,后面我们仨好像都不认识啊。

卿云确实不认识,她甚至还是第一次听说祝余的名字,不过耐心看那人两眼,觉得还算对得起安阳所说的,勉强和她师兄齐名的荣誉。

少年气很重,鲜活又灵动。

她唰一声收了剑,并不多和对面的人说话,回头问苏半夏:都处理好了?苏半夏连忙点头:都好了都好了,连窝里趴着的都被我给引出来杀掉了。

那就走了,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三人完全没置喙她决定的意思,跟着收了剑往林子外面走。

安阳抱拳说了声不好意思:各位道友,我们不同路,这就先告辞了,水里那东西你们随便收,我们是不会横插一脚的。

他们也都友好拱手。

刚走出林子,后面就传出那妖兽最后的吼叫声,落云宗的弟子利落斩杀了妖兽,收好战利品后跟着往林子外走。

没多时,卿云就听到后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他们。

安阳小声说了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跟上我们了?卿云站定了,转身看向他们:道友何意?祝余肆意笑着:道侣哦不,道友,你们去哪里?我们可否同行?------------第一百零四章 有很多道侣也没关系卿云对那句道侣很不喜,干脆又直接地拒绝了他。

我们不同路,道友不必再跟着。

等等。

祝余又叫住了她,诚恳道:不同路可以,切磋切磋?有些莫名其妙,她眉头皱了下,在心里把之前对他的评价都收回——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点不配和师兄齐名。

于是语气更冷淡了些,说:没兴趣。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她转身就走,墨色发尾在空中荡漾半圈,留下一阵隐约的香气。

祝余想都没想就快速上前两步抓住了她,卿云眸光冷凝,甩手挥开他,下一刻就拔剑相向,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剑尖直指他的喉咙,毫不留情地挥剑左右一划!尽管祝余反应快,立马往后仰头退开,也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并着两指抹了下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指腹上满是血色。

不过他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反而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兴奋似的,态度炽热得十分诡异,还用那只沾染了血迹的手指了指卿云,又指了指他自己,兴奋道:你是天生剑灵体,我是天生剑体,我们天生就是最配的不是吗?我等你的出现等了好久了,真的不切磋一下吗?天生剑体?卿云终于正眼看了他第二次。

在她身后的安阳和苏半夏两人,表情大地震似的,看看一脸兴奋的祝余,再看看一脸冷淡的卿云,最后又看了看身边沉静不动的周郁林,啧啧两声。

安阳:刺激,刺激,师弟不仅脸绿了,这头顶也要绿了?苏半夏:修罗场啊修罗场!小师姐就该这么风华绝代引人爱慕!安阳:苏师妹你猜猜这个落云宗能不能有机会?苏半夏:他们俩赶紧打起来,打起来!两败俱伤之后,小师姐就会觉得武力值最强的还是大师兄!两人小表情多得很,引起周郁林的注意,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

卿云倒是没注意,仍旧看着对面的祝余。

道友如果真的只是要切磋,还是等百宗大比……不,我等不了,我们现在就切磋。

我是告知,不是商议,她语气冷硬,半点没给面子,我说了等百宗大比,那就等着。

现在休要纠缠。

态度这么强硬,声音偏生如此清冷怜人,让祝余愣了一下。

他身后的其他落云宗弟子欲言又止,似乎是担心他被下了面子会生气。

不过再一次出乎意料,祝余呐呐地点头答应了。

那,那就说好了,百宗大比上不管能不能抽到对战牌,你都要和我比试一场。

卿云没说话也没点头,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利落收剑转身走人。

周郁林面无表情地扫了眼祝余,第一个跟上她。

等他们四个走出一段距离了,祝余仍旧看着他们背影。

还随手拔了根狗尾草,咬在嘴里一动一动的,抱着手,脸上满是桀骜不驯和兴奋。

之前开口叫出卿云身份的弟子小心翼翼问他:祝余师兄,你真的要和那位小师姐……那是我道侣,祝余转头看着几个弟子,很正经地说,她是天生剑灵体,我是天生剑体,我们合该就是道侣,大家不都这么说吗?有人弱弱道:可是那位小师姐她看起来,好像,好像没这个想法啊。

祝余瞪了说话的人他一眼,眉心红痣越发鲜活,那双眼睛都仿佛带上了霞光。

他把狗尾草一吐,恶狠狠道:她除了我,还有更合适的选择吗?好像……有啊。

他又一瞪眼:谁?谁能比我和她更合适?清剑宗的人啊,如果有人喜欢她,再靠着同门的关系日日相处,肯定会比‘天生适合’更加让她注意啊。

还有还有,不是说衍天宗那个沈槐序,也是仰慕这位小师姐吗?祝余师兄,你们齐名,万一她就是看上那个沈槐序了呢,好歹人家并肩作战过,传闻还有个孩子。

这消息够劲爆了吧,祝余师兄你就别一厢情愿往前冲了,没见人家小师姐都不带给你个好脸色的吗。

哪知道祝余听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有孩子又怎么了,没关系,修为高神通强的人,注定会成为雄霸一方的大能。

大能多有几个道侣也正常。

其他弟子震惊:……祝余师兄,想不到你思想如此前卫。

都能和人共侍一道侣了,掌门听了不得跳脚?祝余还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光微动:总之我和她肯定会是道侣,其他的不用担心,成为道侣后我们就可以日日切磋,我一个天生剑体难道还不如其他人得她青眼?……这是去找打的,不是去找道侣的吧?不过,他又高深莫测地笑了下,拍掌决定,以免有些修为低的对手拉低她的对战水平,我决定跟上他们。

日日相处的不仅可以是同门,同伴也可以啊。

其他弟子:…好么,都已经开始考虑争宠了?他决定了的事也没人敢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脱离队伍,追着清剑宗四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剩下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你们觉得……祝余师兄心里只有切磋,人家只会觉得他是上去挑衅的吧?怎么办?回去如实说,说他偶遇未来道侣,追着清剑宗小师姐跑了?不然还能怎么说?说他追着人家去争宠的?这要是没成,也太丢脸了。

走吧走吧,回宗门。

捧绿峡里多低矮山体,峡底多溪流,因此入眼全是郁郁葱葱的绿色,空气清新呼吸舒畅。

卿云他们边速度不慢地行走着,边谈论起刚刚那个少年。

他是天生剑体?和我的神通有什么相似之处吗?安阳回答说:没什么相似之处,他是在修炼剑法剑诀上天生比别人容易,还能同时修炼多种剑法,但不能像你一样用别人的剑。

不过巧的是,他修炼的其中一种剑法,可以幻化出千万把剑来,和你那天女散剑的壮丽景象有点相似。

她还有些蹙眉,周郁林就在旁边补充一句:师姐你可以任意操控别人的本命灵剑反杀剑主人,可是他只能用自己的剑努力对阵才能伤害到对方。

通俗一点,他没她强,是个闹腾的弱鸡。

------------第一百零五章 魔修倒是起床活动了这下卿云懂了。

那他为何说剑灵体和剑体天生相配?难道我能用他做剑?安阳:……你很有想法,我很想看到这个场景成真。

周郁林看他一眼,继续说:师姐,你不用放在心上,落云宗的弟子好斗,他说不定也是突发奇想而已,没有天生相配一说,是否成为道侣也和修为高低没有绝对关系。

对,好斗是真的。

他们落云宗比试方式很残忍,不到最后一刻不认输,所有地位都来自于能力高低,所以人人都好斗。

安阳道。

苏半夏小声问:那他的修为很高?是挺高的,没见他是被其他人围在中间的?众星捧月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据说他们落云宗这次选拔赛比试,他是这代弟子第一名。

而且长得也不错对吧?眉心红痣,桀骜不驯,尽管年龄也不小了,仍旧一副永远少年的样子。

听起来安阳师兄你好像很羡慕啊。

安阳切一声: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多炼制两颗青春永驻丹不就行了。

苏半夏两眼放光:安阳师兄,我赊一颗!不赊账,你少做梦。

两个人又开始嘀嘀咕咕,卿云却还在想着天生剑体四个字。

少年那眉心红痣,热烈张扬的样子也时不时闪过一瞬。

周郁林垂眸安静跟在她身边,不发一言。

穿过捧绿峡底,需要往上翻过一座山,山上林木丛生,不适合御剑飞行,仍旧只能步行上去。

林间幽静,卿云避开枯木杂草,回头对后面三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侧耳倾听这林间的动静,抬头看着四周树木上停留的鸟类。

因为阴灵鸟和胜遇鸟的缘故,她对各种各样的鸟十分戒备,对它们发出的叫声也一点不喜欢,只觉得声声都可能是会对神识有损的攻击。

正行进间,走在最后面的苏半夏肩膀上突然覆上来一只手。

她顿时浑身汗毛直立,僵硬地转过头去,吓停的心跳声加上一片空白的脑子,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然后在尖叫声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的嘴被捂住了,脑袋被迫后仰,身后那人嘘了一声,压着声音说:别叫,自己人!说完这句话再抬头,前面三人已经转身盯住了他。

安阳:……祝余道友,你这是?祝余一接触到卿云的视线,立马松开手,两手作投降姿势,笑嘻嘻的模样果真是张扬鲜活。

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们一道。

这里离我们落云宗不远,要不要去做个客?卿云眸光冷淡,不说话。

安阳只好又道:不必了,我们有事在身,不好浪费时间。

等任务完成,回来的路上再经过的话,再去叨扰。

祝余像听不懂他的拒绝,又靠近一步,说:没关系。

那我和你们一道去完成任务吧?我比你们熟悉这边地形,可以帮忙。

周郁林笑了声,目光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落云宗弟子如此闲?你们闲可我们不闲,有事在身的意思道友听不懂吗?安阳哎哟一声,心想这大姑娘师弟终于忍不住开口阴阳怪气讽刺别人了。

他作为师兄肯定要帮忙啊,于是他也跟着说:祝余道友你还是别浪费心思了,我们真有事要忙,你再打岔咱们小师姐可是要拔剑砍人了。

然后祝余表情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看着卿云说:可以啊,拔剑吧!安阳:………有毛病啊落云宗的人?卿云已经有些不耐烦,皱眉看着他眉心那颗鲜艳的红痣,下一刻,在祝余陡然变了的表情中,他的佩剑自己出了鞘,速度极快地围着他身体嗡嗡转了一圈,然后在他动手抓住之前,剑尖戳在了他眉心上。

正好指着那颗红痣。

祝余这次是真的变脸了,沉眉吃惊地看着她。

别再跟着。

卿云威胁性地丢下这句话后,带着安阳他们继续往林间深入。

祝余的佩剑仍旧指着他的眉心,像失去控制了一样不听指挥。

直到四个人的人影消失不见,剑才陡然落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接在手中。

如果说之前是陡闻大名想结交,那现在,他对卿云就是十分,非常地感兴趣了。

天生可以无差别感知剑灵,操控他人本命灵剑,这个神通远比听闻的来得厉害。

所以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后,仍旧选择不听卿云的警告,再次跟了上去。

这是捧绿峡周围最高的山,绵延百里,林间多猛兽。

如果要直接横穿过去,头顶那些鸟会吵醒里面的妖兽。

追赶了一阵后终于追上了人,他拨开挡住路的杂草,说了句最稳妥的话,但抬头时却看见卿云他们凝重的表情。

安阳是唯一一个还有心情说笑两句的人,但脸上也带着十分的警惕和严肃。

那你可说错了,猛兽没被吵醒,魔修倒是起床活动了。

魔修?!祝余立马拔剑靠近,自动当了他们队伍里的第五个人,背对着彼此,皱眉注视着周围动静。

魔修是苏半夏发现的。

他们刚走进这林间深处,她就颤颤巍巍说怎么有两道黑黢黢的影子闪来闪去的。

然后周郁林拿出了一个罗盘,片刻后说有魔气的存在。

魔修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存在,有些魔修常在魔域之外的地方走动,有的还会猎杀道修和凡人,制造小部分动乱然后消失不见。

但道魔妖之间,还暂时存在着和平共存的协定,就算知道魔修作恶多端,但没人抓住现行,只能忍气吞声自己报仇,于是也常有听闻道修斩妖除魔的。

不过没人也没魔,敢真正大开杀戒挑起道魔大战。

他们在这里遇上魔修,虽在意料之外但也不算多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是苏半夏为什么能这么精准地探查到魔修的存在。

要知道魔修最擅藏匿,就算猎杀人也是出其不意偷袭,在他们发动攻击之前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更别说他们还会附身夺舍,稍不注意,自己的队友就会变成魔修二号,所以每个道修身上都会带着测魔罗盘,以此来探查是否有魔修存在。

卿云隐晦地打量了一眼满脸警惕的苏半夏,沉声问周郁林:罗盘指向哪里?左右都有,可能是魔兽,行动很缓慢。

------------第一百零六章 你总有一天会入魔的在高低之分更加严谨的修仙界,凡是物品,都被人为分成了三六九等。

生命体比如灵兽,妖兽,魔兽,非生命体比如高低阶丹药符箓等。

虽然评定高低之分的理由不全相同,可是有一个道理是除去大部分道修外大家都认同的——都是人为感性区分的。

如同魔兽和妖兽与灵兽的区分,真要说起来,有很多魔兽和妖兽实力都非常强,特别是魔兽,被魔修像养蛊一样养在魔域里,经过千百次嗜血才出来,实力不用说,一旦遇上肯定要见血,但在人为区分的地位高低之中,灵兽为尊,魔兽被认为是最底层的东西。

好在那种养蛊一样养出来的魔兽一般都很珍贵,魔修轻易不会放出来,否则大家的评价大概得被迫改上一改了。

卿云抬头,屏气敛息地注视着林间树梢之间,握剑的手紧了紧。

氛围陡然胶着紧绷起来,五个人都打起万分精神,谨防神出鬼没的魔修魔兽会突然出现。

唰!周郁林那个方向的林间突然闪过一道不似人身的黑影,大家都下意识转过去,没想到另一边,苏半夏那边也闪过一道冒着魔气的黑影,而且距离还很近,近到能闻见浓重的血腥味和古怪的低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他们没有全都转向那边了,五个人仍旧抓紧了剑各自盯着自己那个方向看,安阳手指间都夹好了几颗雷丹,就准备等魔修胆敢再靠近一点,就扔过去炸死他们。

又是唰的一声!这次那个魔气四溢的影子直接冲着他们扑了过来,惊人的前后肢伸展度,加上滴着恶臭涎水的庞大血色兽头,让卿云眼瞳微缩,想也没想就拔剑捅了过去,剑刃闪着冷铁的光亮,直冲魔兽的颈部刺去。

看起来庞大的魔兽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但因为及时躲避而错开了一点位置,最开始对准苏半夏的方向,落地后变成了正对卿云的方向。

没人发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卿云半点没停地举剑再斩,随之而起的剑气震荡起地面上的枯枝树叶,裹挟着足以起到震慑作用的罡风,平地横扫,逼退了那头魔兽十来步远。

它像是被激怒了,像鬣狗捕食前一样垂下头颅,幽绿色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卿云,然后张开嘴怒吼一声,腥风扑了他们五个人一脸。

卿云嫌恶地皱了下眉头。

祝余看她一眼,等那魔兽再冲上来时,兴致勃勃地复制了她刚才那一招。

他是天生剑体,对各种各样的剑法剑诀再亲切不过,看她用了一次就能把那一招给学了个九成九。

怎么样?还不错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确实天生相配了?卿云还盯着那魔兽没动,嘴里淡然吐出两个字:聒噪。

祝余:……安阳捏紧了雷丹,应景地笑了声。

五个人都精神紧绷地盯着那魔兽,但它却好像没打算再扑上来,只是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然后张大嘴又是一阵腥风。

这时候林间树梢突然沙沙地响起来,被风吹过似的摇动不停。

卿云仰头搜寻着制造出这阵动静的东西,但无果,倒是对方先开口说了话。

清剑宗弟子啊。

那是一道苍老的女声,阴郁中带着不怀好意,笼罩在五人头顶,一会儿好似在左边,一会儿又好似在右边,换来换去,辨不清那人的方位。

这就是那个天生剑灵体?长得倒是一副好模样,可惜神通太强,虚伪的道修都不太欢迎你。

不欢迎她?谁不欢迎她?对方又说:你还不知道吧,九道天雷出现,有人就坐不住了,派了人出动,吩咐务必要阻止你长成。

你看,道修就是这样虚伪卑劣,残杀同类的事他们也做,却不敢如我们一样大大方方表现出来,说不定改日碰见你,还会伪装成贴心前辈嘱咐你好好修炼。

你们道修惯是这样假仁假义的,还自诩是靠仁善成为这镜元洲上第一种族的。

卿云握紧了剑柄,面色不改:阁下说这么多,是何用意?何用意?用意就是,阁下不如加入我们魔族?是为了公然拉她入魔?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卿云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才说了道修多虚伪,现在居然要邀请这样虚伪的道修加入你们魔族?阁下莫不是疯了,公然劝说道修入魔,还不如说你是来杀我的。

别急着拒绝,那苍老的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笃定,我们魔族虽然好斗嗜杀,但我们以实力为尊。

几千年来,你们道修中也出现过其他的天赋强大之人,我们也邀请过他们,你猜猜结局如何?她沉默下来。

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他们一开始也这样不屑拒绝,可惜后面全都遭到了你们口中那些大能,前辈的追杀,无奈之下只能堕入魔域。

说完这些,她又说起魔域。

天道不仁,给予我们最高的天赋,却又将我们赶去了最难生存的魔域,让我们被圈困在那狭窄阴暗的地方,只能垂涎着你们得到的天地。

但天道也是公平的,你们道修千百难出一个济世之才,而我们魔族,如同你这般天赋神通强大的人,不在少数。

如清剑宗这样强大的宗门,也只能秘密培养你,而在我们魔族,你可以随便发挥出全力,以弟子的身份弑杀魔主,取代他们,甚至一步步成为魔帝那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只臣服于实力。

只要你去魔域,就算你是灵体,无法吸收魔气修炼,魔族也会接纳你。

虽然与赤蟒王和金蚕蝶一战中,要不是因为那两个蠢货把一半的精血用在了半妖身上,也不会被你连跨两境斩杀,但你确实斩杀了元婴妖修,我们魔族之人对这样的人很是尊敬。

卿云断言拒绝,冷声冷调道:多谢阁下美意,敬谢不敏。

呵,别急,你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ps:宗门八卦小报记者访问很多年后的祝余师兄,再回忆起当初这并肩作战的第一步。

记者A很是感慨道:原来祝余师兄你就是这样,自作聪明地,一步步把自己给培养成了小师姐能用的一把真人剑的?祝余:………------------第一百零七章 大网已经织就那魔修说得太过笃定,卿云不免在心里思考,为什么会说她总有一天会答应成为魔族?正派弟子加入魔族,就算不是入魔而是仍旧以灵气修炼,那也很不可思议。

那会被视为背叛道修,人人得而诛之。

魔族的人笃定她会走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为什么呢?还是说,笃定她会入魔?入魔的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一是修炼出错走火入魔,二是魔气入体过多,被迫成魔,三是心魔劫堪不破又死不了,就会以心魔入魔。

可道心坚定之人,以上三种情况都不会出现,她道心还算坚定,缘何会被魔族认为是入魔的人选?她按下心头的诸多疑惑,抬高声量说:阁下不必多说,要打要杀我奉陪,可清剑宗弟子宁死不会入魔。

哦,是吗?那苍老声音发出了些讽刺的笑声,无知少女,一腔单纯用错了地方就显得呆笨可笑。

说完这深意满满的话,林间树梢又沙沙地响起来,那头魔兽抬起了头颅,幽绿色的眼瞳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拖着庞大的身躯转身走向了林间深处,消失在丛林杂草之后。

然后那魔修撂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等着看你入魔的那一天,我们魔族会和那些虚伪的道修一同庆贺。

声音消失不见,响动也消失不见。

周郁林看着测魔罗盘,沉声道:魔气消失了。

安阳松快了点,百思不得其解道:这什么意思?魔修跑出来一趟,就为了劝卿云你加入魔族?你驳了她面子,她居然也不动手斩草除根,就这么走了?祝余也转头盯着她看,眉心的红痣都跟着皱了些:这魔修说的话很有深意,难道你们清剑宗有人入魔过?安阳眼睛一瞪:怎么说话呢?!我们清剑宗弟子宁死不入魔!怀疑友宗身份,你这种人是会被吊起来打的!祝余讪讪摆手:道友别介意,我就是随口一说。

周郁林凝重道:恐怕用意不在此处,而是为了让人怀疑师姐。

苏半夏也有此一问,公然挖对家公司高层管理过去,这不是闹着玩吗,这高层还怎么继续在原公司生存?那魔修肯定存着挖不走人就祸害人的想法。

这番话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不能传入他人耳中。

周郁林又说。

卿云点头,抬眸看着他们:麻烦你们不要说与外人听,魔修有此一行恐怕不简单,欲以谣言影响我,却又说得如此笃定,可能还有后手。

正派弟子,特别是不常在外行走只在宗门里修炼的正派弟子,是公认的单纯,入魔一说如果被其他道修知晓,绝对有人落井下石猜测不停,这样的消息对那样单纯的人而言,无异于巨石投林,惊飞所有心思。

天之骄子一朝落败,要不就是会沉默修炼,要不就是会道心不坚,哪条路她都不想走。

被她清凌凌的目光注视着,其他人四人都立马开始表忠心。

安阳:这你放心,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我们是不会信的,你可是我们清剑宗的人!师弟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什么都向着你的。

苏半夏:我我我!我肯定不会说的!我也是清剑宗的一份子!这么说起来,唯一不是清剑宗一份子的祝余就受到了全部关注。

安阳:这人不是我们清剑宗的,保不齐会多嘴,不如现在就解决了。

周郁林:如此聒噪之人,想来并不可信,不如想个办法让他闭嘴。

苏半夏:这位道友,虽然你长得是很帅气好看,这种少年气简直要迷死个人……但为了小师姐着想,你不得不牺牲一下了。

祝余:……放心,我也不会说的。

卿云垂眸拔剑:我不信。

祝余:……住手,你说你说,要怎么才能信?发心魔誓。

行行行,说了我不会说出去你们还不信,只要我不说,这个心魔誓根本就没用……住手住手,我发,我发还不行吗?你别拔剑!接下来,四个人围住祝余,看着他发了心魔誓,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周郁林还是那副眸光沉沉的样子,盯着祝余看,并不十分放心地说:如果这个消息被别人知道了,问题肯定出在我们之间。

心魔誓也不是万全的办法,毕竟被心魔誓折磨死之前,足够说出一半了。

祝余鲜活神气的失笑一声,桀骜不驯的眉眼带着股匪夷所思:没毛病吧你?就为了说出这个破消息,我要赔上我的命?周郁林:你的命对你来说很重要,与我而言却无关紧要。

……有毛病!有毛病的人骂另一个有毛病的人有毛病,这事儿也挺搞笑。

安阳收回雷丹,接过周郁林手上的罗盘四处测了测。

还真是说完就跑了,现在这些魔修够贼的。

卿云站着没动,看着魔兽消失的那个方向,有些出神。

她想到了之前从柳致的心魔幻境里得到的那颗透着魔气的黑色珠子。

她才得到了那颗珠子,就有魔修来说这样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还笃定她总有一日会入魔。

甚至按照那魔修的意思,他们清剑宗里并不是如她所说的清剑宗弟子宁死不入魔,难道有弟子入魔了或者即将入魔?她有些想不通。

天道通过因果制衡,将这镜元洲分为道,妖,魔三族,道修自诩占尽天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种族,而魔修被划分在天地边角,依靠着环境恶劣的魔域修炼,或许天道有所弥补,魔修确实不缺天赋之人,实力高强者不比道修大能少。

这样的话,他们实在没什么必要来拉拢一个道修入魔,更不必费尽心思让她拿到那颗魔珠后再来设计她被道修怀疑。

魔修向来直接,能靠打打杀杀达到目的的就不会多此一举。

这样的心思不像是魔修能想出来的。

而且从半妖一事后,妖族,鬼修,人脸果,鬼珠,风雪幻境,再到这次的魔珠,让她越来越觉得,有一张大网正在头顶形成,终有一日会降下来,将她整个人网在里面逃脱不得。

会是谁织就的大网?又为什么是她?巨兽和蚂蚁的论道,会是暗指这些事情吗?------------第一百零八章 娇俏女子冷面郎君穿过捧绿峡后,祝余就跟在了卿云他们队伍后面。

他抱着接近卿云,想要切磋的心思,正巧队伍里四个人都觉得他听到了不该说出去的消息,必须要放在身边看着,所以两边一拍即合,祝余成功以被监视的身份成为了这支队伍里的编外人员。

不是队伍的第五人,而是一个坠在后面不肯放手的多余人物。

但只要没人开口撵他,他也就叼着根狗尾草一直跟着。

直至五六日后,他们进入了琅州地界。

琅州盛产各种玉石和灵植,很多道修都喜欢在这座城里来逛上一逛,买上些时兴的玉石宝物回去把玩。

因为这琅州靠近落云宗,所以在这城中出现的最多的道修,是落云宗弟子。

既是落云宗弟子,那便和祝余是再熟悉不过的,加上最近小道消息盛传的祝余师兄鬼迷了心窍一般要去找清剑宗的小师姐当道侣的消息,卿云五人在琅州城中滞留不过两日,再出门时,就察觉到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盯着他们看。

走过玉石铺子,随便一转头,就能看见好些人匆忙回头假装探讨的模样,走出专门打听消息的簪灵阁,也能见到街对面有成群结队穿着云纹道服的人悄悄地打量着他们。

甚至还有人直接和他们面对面走过,假装偶遇。

咦,这不是……祝余师兄?师兄你身边的是?祝余摸了摸自己眉心那颗红痣,桀骜不驯的眉眼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他生得实在不错,就算做这样不耐烦的表情,也只让人觉得鲜活张扬,不会讨厌。

安阳哟一声:你们落云宗的人这么闲?这是偶遇的第几拨人了?苏半夏搭话:第三拨,我记得很清楚。

第一拨人把我认成了小师姐,上一拨光顾着盯着小师姐发呆了。

安阳啧啧两声:祝余道友,没想到你的事这么受关注啊,就是跟友宗的人走在一起而已。

好吧这也不仅仅是和友宗的人走在一起那么简单。

不过安阳扫了眼旁边两个人的脸色,又说:但再有人浪费时间,小心咱们小师姐拔剑砍人。

祝余闻言瞄了瞄卿云的表情,停下来,嫌麻烦似的随口答了那几个落云宗弟子的问题。

看不出来?这是友宗的道友。

接着下巴一扬,又说:那位是我未来道侣。

嚯!落云宗弟子一下兴奋起来,眼睛放光似的冒昧看向那位未来道侣。

街两边伪装成正常闲逛的人也一下竖起耳朵,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卿云,还有首饰铺子前的女弟子失手掰断人家银簪子的动静。

卿云直接停下来转身看着祝余,表情很是冷漠。

道友再口出妄言,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祝余懒洋洋举手投降:我的错,卿云道友别生气。

说完拔高声音,重新对着他同门师兄弟说:你们别误会,我和卿云道友就是普通友宗弟子的关系,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堵着!这话就跟没说似的,大家都选择相信之前那句未来道侣。

得到了最想听的答案,他们也不多逗留了,三五成群地溜达着离开街上,走之前还再多看卿云两眼。

看得她浑身冒冷气。

祝余直觉她下一句就要赶走自己了,赶忙丢掉那懒洋洋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起正事来,极力证明自己的有用。

簪灵阁的消息是这琅州最全的,他们通过灵植打探消息,眼耳遍布整个琅州。

他们说暂时没出现玄镜石,那就只能再等等,否则现在上山也只是徒劳。

安阳:要等多久?祝余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三两年。

玄镜石本来就难得,这已经有三四年没消息了,可有的等。

不过你们非要玄镜石干嘛,那东西除了神秘点,能当镜面用,其他没什么用处。

安阳再道:宗门任务,完成就是了,考虑用处干什么?全程就他们俩说话,其他三个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苏半夏是看气氛不对不开口,周郁林是他师姐不开口他就不开口,卿云是暂时不想开口说话,只想快点走回暂住的地方,隔开那个聒噪的祝余。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琅州最大的客栈,是落云宗的产业,靠着祝余那张脸以低价暂住十天。

这次他们就全分开了,四个人开了四间房,卿云房间左边是墙壁,右边是苏半夏的房间,成功把几位男修隔在了远处。

回到客栈后,卿云径直上了楼,祝余脚尖点在阶梯扶手上,连忙飞身上楼,转眼之间就落在了卿云面前。

别生气了卿云道友,他倒着走,道歉态度诚恳,就是那桀骜不驯的眉眼总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调笑对方,我刚才是胡言乱语的,我们宗门弟子不会相信,你可以放心。

卿云道友,你正眼看一下我啊,我道歉,以后绝对不这样乱说话了。

说着还低头去看她表情,惹人厌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只剩鲜活张扬。

可惜对方是根木头。

卿云拿剑抵着他额头,把他脑袋给推了回去。

虽然隔着一层剑鞘,但那剑把戳在他额头上时,祝余仍旧打了个冷颤。

卿云觉得这人实在聒噪。

没有一把绝世好剑,也不端方自持,这样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如何当得起那句祝余师兄。

据说落云宗严格按照实力为尊的原则,各种比试打斗都很残酷。

如此严苛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弟子,不应该是裴渡那种性格的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她面无表情看着他好一阵,直把祝余看得眼神乱飘了才收回目光,撤了剑,绕开他往客房里走。

这次祝余没拦着了,他挠着头有些不自在,看着后面三个人依次从他身边路过。

苏半夏路过他旁边时,很是认真地思考着——感觉这两人拿的剧本反了啊,这娇俏女子冷面郎君的故事里,怎么祝余拿的是娇俏女子的剧本?!————苏半夏:有人爱你鲜活,有人嫌你聒噪,爱你的你不爱,嫌你的你偏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贱兮兮的祝余:什么爱不爱的,这是道侣!相敬如宾的道侣关系!谈情说爱不知廉耻!------------第一百零九章 假脸魔修回到房间后,卿云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消息。

簪灵阁那边说,最近没有玄镜石的消息,有可能是还不到最湿热的时候,所以玄镜石不会出现,他们只能等。

居心叵测胡言乱语的魔修没再出现,但她估计他们如果有算计,就不会这么轻易脱手,肯定还有后招。

魔珠迄今为止还待在她的储物袋里,没有什么异常,外表看起来就是个黑黢黢的珠子,也没什么特别。

她拿出来托在手心里,对着光线看了眼。

果真和秘境里周嵊拿到的那个鬼珠很相似,里面都是一层黑漆漆的云雾在游动。

不过不同的是,鬼珠里的黑色一看就是带着灰色死气的,而这颗来自魔修的珠子,却是浓重的带着血腥的黑色,中心部位偶见一点血红。

这颗珠子有什么特别?为何能够将别人的心魔劫现象化?还能让那么多的人进入历劫?会是和周嵊的本命法宝浮世珠一样的作用吗?周嵊那颗鬼珠又研究得如何了?她把魔珠放在桌上,目光凝聚,思考着鬼珠和魔珠除了外形之外的相似之处。

如果鬼珠也和幻境相关,那么她和苏半夏刚进入秘境时遇到的人脸果幻境,会不会也是依托于鬼珠的能力?在雪原上遇到的风雪迷阵幻境,她看到的死于她神通之下的那些人,也和陷冻里曾经出现过的鬼珠有关?可是为什么鬼珠会出现在距离雪原挺远的焦土之处?河流……对,是河流。

在人脸果的幻境里,过去密林旁边原本是有一条河流的,雪原化雪成水也形成了一条河流。

那个鬼修一开始应该是拿着鬼珠待在了密林旁边的,那儿那么多白骨,有很多死气。

后来弟子间隔很多年不进去秘境里了,鬼修没有了源源不断的死气,就又选择了雪原,通过迷阵和幻境主动困杀弟子,来获取死气修炼。

接着鬼珠又通过陷洞里的洞顺着雪水到了河流下游。

鬼珠的踪迹勉强说得通了,可是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个鬼修好像并不知道鬼珠的存在?如果是通过鬼珠来实施幻境的,那他应该随时拿着,不应该脱手。

那么第二个猜想,如果说鬼珠的作用不是施行幻境,而是让那妖植吸收鬼气修炼呢?众所周知,非死物不可吸收鬼气修炼,人脸果本是一株妖植,却违背天地法则,能够生长在累累白骨上,通过死气提升修为延长寿命,那么肯定是有什么机缘存在,或者说,是有一个中间物,联通人脸果和死气。

这个中间物除了鬼珠,不做他想。

如果第二条猜想是真的,那么相同的,这颗魔珠,是不是也有相同的作用,能够让非魔族吸收魔气修炼?灵体能吸收魔气修炼,代表着他们可以深入魔域生存,甚至可以灵魔结合,拥有魔修的一些的特点。

难道那魔修说的她终有一日会入魔就是指这个?这有些无法想象。

卿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那张大网的边上了,那神秘的阴谋就要缓慢揭开面纱。

她心跳得有些快,惴惴不安的同时还有种难言的兴奋。

这珠子不可能是天生地长,肯定是有谁制造出来的,找出能制造出这珠子的人,或许就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她平复了一下思绪,准备给陆鹤禁传个消息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她立马收起魔珠,扬声问:谁?客官,小店来送东西。

声音柔顺,是个女子。

卿云握上剑,说:进。

外面那人推开了门,端着些茶具走了进来,步履袅袅,身姿曼妙,穿着暴露,全身上下就两块布遮挡着。

再看那张脸,居然和她长得一样。

卿云眸光一冷,直接出剑刺了过去,在那人躲闪不及时,在那张脸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茶具掉落地上无人顾及,被刺伤的人后退几步,捂住脸再转头时,卿云已经举着剑站在了她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用我的脸?还是用这种低级的易容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女子竟然也不觉得疼痛,回头仍旧语笑嫣然的,声音娇媚。

何必下这样重的手?看着这一模一样的脸你也下得去手?不过一张假脸,如何下不去手。

也是。

但明知道是假脸,你下得去手,却不代表其他人下得去手。

卿云皱眉,听着旁边几间房也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女子自顾自站好,轻轻抚摸着脸庞的伤口,然后眼波流转间,伤口恢复如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除去衣物装扮不同,可谓是在照镜子一般,让人恍惚觉得,如果卿云本人换上这样一身装扮,或许也是这样袅娜娇媚的。

你这张脸很不错,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肯定很多人喜欢。

换上真的,那就是要把她的脸剥下来装上去了?卿云冷冷地注视着她,抬手召出了其他剑,环绕在那女子身边,控制了她的施展空间。

果然不同寻常,那人捂嘴娇笑一声,天生剑灵体,神通确实是最近这千年来最厉害的人。

想来天道还是偏颇你们这些虚伪道修的,竟然有了你这样的人。

果然是魔修。

卿云看她压抑着不动手,毫无攻击的意思,心道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后手?她合拢手,环绕在那女子身边的剑也合拢了一点,把她困在更狭窄的空间里。

易容成我的样子来这一趟,就为了说这些?魔修何时也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了?这不适合你们。

脑子简单的人就做简单的事,别多玩心眼。

女子抚了抚鬓角道:就不能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交个朋友?那你们魔修交朋友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而且我也不想和你们交朋友。

说罢,环绕在她身边的剑全都调了个方向,剑身横着,剑尖全都指向那魔修。

这时她才落了脸色,扭曲着脸说:别急着动手,你的朋友还在我手上。

那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他们了。

卿云说这话时那是一点不带犹豫的,说完了就操控着那些剑将人困紧,她手上那把剑直接刺了过去,魔修脚蹬地面冲出客房,嘭的一声,房间门报废。

卿云持剑跟上,脚尖在栏杆上轻点,黑色衣裳翻飞间,追上那落地的魔修。

破门时发出很大的响动,一条街上的人都抬头看,正好看见她飞身跳下楼来的场景。

------------第一百一十章 我们等着那一日的到来在后面很多年,当街站着的落云宗弟子也无法忘记,清剑宗那位小师姐一身白纹黑衣迎着日光飞身而下的样子。

那实在太像翩翩成仙的模样,和她那倍受人称道的天外谪仙的师兄陆鹤禁一样。

再说现下。

那魔修落地后就势翻滚到了一边,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竟然能柔若无骨一般缩小身体,随后从那一圈的剑之间逃脱出去。

且她并不恋战,咯咯笑着,身上薄纱迷人眼之时,身影消失,留下一阵浓郁的香风和一句娇嗔似的笑言。

我们等着看那一日的到来。

哪一日?她入魔那一日,道将不道魔也非魔的狼狈如狗的那一日。

她逃窜速度太快,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卿云站在大街中央,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方向,对周围人的视线视而不见。

客栈楼上这时候才响起另外几声破门声,随后几个娇笑着的女子被推了出来,周郁林拿着剑差点就要将人捅个对穿。

卿云回头看,冷声阻止他。

周师弟,她们只是普通人。

不过是那魔修在这几个女子身上施了幻术,将她们面容都变得和她一般模样了而已。

幻术,没人维持了就不见了。

周郁林闭眼粗粗喘了两口气,随后把剑收回去,这才又恢复了沉静公子的模样。

安阳和祝余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下还贴在房门上呆呆愣愣的。

苏半夏倒是一脸兴奋,把那几个女子赶下楼后举着剑扒拉着栏杆,问她:小师姐!需要我帮忙吗?!卿云略摇头,顶着一众人凝固在她身上的目光,面不改色地从客栈大门重新上了楼。

从那走廊上走过时,她速度很快,长发飞舞,目不斜视,却在接连走过祝余和安阳面前后,叫了安阳和周郁林的名字。

两个人像被将军点了名的小将,立马跟上去,进了卿云房间。

外面只剩下苏半夏和祝余大眼瞪小眼。

客房的门已经坏了,卿云让安阳设下了结界,在用门板临时搭建的屏风之后,她审视地看着面前两个人,片刻后,将那颗黑色珠子拿了出来。

鸡蛋不能总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一个颠簸一朝俱毁。

她才想通半妖之后的所有事的联系,隐隐觉得有张大网将要盖下来,而魔修这时候就出现了,间隔如此短的时间两次出现,千百般说些含糊的话误导他人,总是将她和入魔一事扯在一起,仿佛十分兴奋地期待着看她叛门入魔,成为道修间人人不耻的对象,看她被逗弄在掌心间。

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可能是魔修,也有可能不止魔修,毕竟纯正的魔修比道修还乐于修炼,除了折磨人,并没有这种并不损及身体,却看似温和实则诛心的手段。

所以需要尽快转移砝码,他日若是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不至于所有线索都消失不见。

在关键时刻,她得发挥自己清剑宗掌门座下小师姐的作用。

结界布下后,安阳忍不住先开口问:这怎么回事?又是魔修?他们是不是盯上你了?那女子穿得那样暴露跑进来,我一看是你的脸,给我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卿云长话短说:我发现了一点异常。

这是从那个心魔幻境里得到的东西,我叫它魔珠。

她掌心托着那颗黑色珠子,给他们看了两眼,随后将它递给了周郁林。

周师弟,我需要你保存这颗魔珠。

我知道你们丹修都有隔灵丹盒,存放这个应当更稳妥。

周郁林点头收下,当着她的面将魔珠存放在丹盒中,收进了高阶储物器里。

安阳瞠目:那陨落的散修拿着魔修的东西在用?确实异常,魔珠魔珠,这名字一听就怪渗人的。

那魔修不会就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吧?她摇头,表情有些凝重,说:这颗魔珠单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纵然被散修拿到手在使用,可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将心魔劫现象化而已。

奇怪的是,在前不久的宗门秘境里,我和周嵊师兄在河流里捡到了一颗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珠子。

那颗泛着死气,我称之为鬼珠。

鬼珠貌似和幻境有关,还有可能——她微吸了口气,说出那个自己都认为匪夷所思的猜测:鬼珠能让非死物吸收鬼气修炼,我猜测这颗魔珠可能也有这个作用。

如果猜对了,那么魔族和鬼修一族,绝对有什么阴谋。

周郁林还算镇定,他是同她一起见过那个鬼修的,闻言只是皱眉,安阳就不同了,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和猜测砸了满头,脑子一片乱。

随后倒抽一口气,紧紧皱着眉头,表情郑重严肃:如果是真的,难道他们想用这样的方法让道修入魔成鬼?然后挑起与道修的战争?道,魔,妖三族已经勉强和平共处上千年,小心翼翼维持着那一层薄薄的保护罩,彼此都不敢有真正的大矛盾。

至于鬼修一族,因为生存空间和其他三族实在不同,基本都是不混为一谈的,如同早登极乐的人不再管儿孙的事了一样。

如此,魔族居然能拉上鬼修一族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卿云浓密的睫毛上下一阖,缓慢地眨眼后道:不清楚,所以需要告知宗门。

我待会儿就给师兄和师父传讯去简单说一下这件事,但魔珠没办法这样送回去,放在我身上恐怕也不安全了,所以需要周师弟你带着,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寻常人是找不到你身上的。

周郁林立即应下。

安阳:说得我好紧张,感觉马上就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放轻松,如果魔修是冲着这颗珠子来的,大不了到时候把这东西扔掉。

如果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们几个还在呢,如果实在担心,就早点去那山上走一趟,找不到玄镜石就找不到,赶紧回去躲着也行。

停了一下,他又凝重地道:如果真是冲着你来的,那会不会让你得到这颗魔珠本身就是他们的计谋之一?得到这颗魔珠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入魔,他们只是来确定进度的,确保你真的会入魔?卿云不否认这个可能,想了想,朝着周郁林伸手。

周师弟,如果是这样,你不能……师姐不必说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更不可能让你继续拿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您真是当代男修仙者的楷模周郁林将隔灵丹盒装魔珠的好处都说了一遍,再三说明自己不可能接触到里面时不时外溢的魔气。

最后卿云也就只能任他保管魔珠。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将最近分析的消息选择性地告知了他们二人之后,卿云把苏半夏叫了进来。

安阳和周郁林并排着走出去,苏半夏就正好错身往里面走,像走向自己喜欢的人似的,满脸欢喜,心里眼里只有我被小师姐单独传召谈话了的开心,完全对那两人视而不见。

小师姐,找我有事吗?卿云让她坐下,随后低声道:苏师妹,有件事要委屈你一下。

什么委屈?能为小师姐分忧,那都不叫委屈!需要你发个心魔誓。

苏半夏错愕。

卿云直视着她,嗓音努力做到和缓,说:苏师妹进来行事风格与过去有些不同,我有些怀疑。

但既然你同为清剑宗弟子,如今有件事我也不好总瞒着你,只是放不下心来,需要一点有用的保证。

感觉苏半夏心跳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但在一瞬间的呆愣之后,又见她立马双手画叉当场拒绝。

算了算了,既然是秘密,小师姐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这人不太能守住秘密。

卿云:……她还考虑着好歹是同门弟子,不好隐瞒她一个人,所以想让她发个心魔誓然后选择性共享这些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想来一个修为最低,保命都不一定能行的师妹,也不好知道太多消息。

再嘱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后,祝余领着客栈主事的上楼来修缮房门。

她把结界撤了,看着那毁坏的房门,又想起刚才那个和她同用一张脸的魔修。

如果那魔修顶着她的脸出去胡乱行事,少不得有人认为是她本人做下的。

不过那魔修刚才的易容术实在不怎么高明,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多数道修应该能辨别得出来,剩下些修为低的人无法辨别,刚巧又不认识她。

她如今才刚开始在外行走,多得是人不认识她,也就不会联想到清剑宗弟子身上,辱没宗门。

细细想了些有的没的,再抬头时,卿云发现其他四个人都杵在门口,三个在门内,还有个扒在门外。

祝余似欲言又止,扒着门框盯着她看,那皱眉咬牙又不安摸头发的动作,让那眉心红痣动来动去,颇有些鲜活。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并未束冠,就一根红色丝带绑着,额前还戴了红黑纹路相间的额带,如果把那白色云纹道服换成张扬的红色,他大概也能压得住。

见她看过去,祝余犹豫片刻,踏了一只脚进来,期期艾艾地说:卿云道友,既来琅州,你们要不要随我回趟落云宗?三大宗门也算友宗,彼此关系还不错,如果对方重要弟子到了自己宗门,也是可以去拜访一二的。

可是这种事情多是代表宗门脸面的大师兄去做的,而且他们如今还在任务中,多番来去折腾也麻烦。

所以她拒绝了。

多谢道友好意,但我们任务在身,就不去叨扰贵宗了。

祝余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振作起来。

也没关系,等你们任务完成了,回来的路上再去也行。

卿云一顿。

她刚刚的意思明明是不去落云宗,怎么这人听不懂客套话?她想直言说他装蠢,不过考虑到自己说话的生硬度,最后只叫了句安阳。

说话的事交给能说会道的人,砍人交给实力最高的人,这样的分工才是最明确最正确的,就像简单的人做简单的事,脑子蠢的人就别做事。

安阳作为外交使者,很委婉地向祝余表达了不管来还是回我们都不会去落云宗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的意思,又说道:主要是我们师出无名,只是出来历练完成宗门任务而已,就不叨扰你们落云宗了,下次,下次有机会我去找祝余道友你喝酒,听说你们落云宗的灵酒非常好!祝余多看了他两眼,有些郁闷:我不喝酒,我只想带卿云道友回去见见我师父。

安阳震惊到眉毛起飞:……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领人回去见家长了?!这怎么这么能呢!?说罢她维持着眉毛起飞的表情看向卿云和周郁林,视线路过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一脸佩服的苏半夏。

苏半夏:你们落云宗弟子这么勇的?路上看中个有缘人就开始走流程了?万一以后分手了不是挺难看?祝余疑惑:分什么手?道侣乃是修仙路途上的伴侣,相互扶持相互进步,如果违背了这个宗旨,那自然就不算道侣了,不算道侣的人分开就行了。

苏半夏:那如果你后面又碰见了另外的有缘人呢?万一你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呢,到时候你的准道侣怎么办?祝余正色:谈情说爱,不知羞耻!修炼是修炼,应当断情绝爱!苏半夏:………除了牛b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能还有傻b。

叽叽哇哇一通,安阳看看这两个说话都不太正常的人,对着祝余说:你还是省省吧,看见没,在你之前还有的是人,你得排队。

他手指向不知道何时凑到卿云身边的周郁林。

祝余果然有些深色复杂:想不到除了陆鹤禁之外还真的有其他人。

安阳:?安阳:我什么时候说有大师兄了?苏半夏立马维护正宫的地位:那大师兄肯定是第一个排队的啊!实力强长得好,他们还是师兄妹,多般配!安阳:好像,好像是有点道理?他们说这两句话的时间里,祝余已经不知道自己想通了什么,抹了把脸,仰头叹口气说:没关系,实力强的人多有几个道侣也是正常的,一直陪着同一个人也会厌烦,我可以做第三个人,我们共同进步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我能找陆鹤禁共同修炼吗?安阳苏半夏:………苏半夏颤颤巍巍竖起大拇指:您真是当代男性修仙者的楷模,有空多做几次巡回讲座吧祝老师,把这前卫的思想教给所有男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姐,你和大师兄有特殊的通信方式?祝余没在意苏半夏的话,他没邀请到卿云一起回落云宗,很是遗憾。

后面又想起刚才在那客房里发生的事,俊脸突然开始飞红,扒着门框看一眼卿云,垂下头,再看一眼卿云,再垂下头。

倒不是欲言又止了,而是娇俏少女碰见心上人却又不敢直视的样子,生生把旁边的安阳给恶寒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连忙把人往外推:祝余道友,你还有事吗?不如出去走走?我跟你说啊,找道侣这种神圣的事情不能急在一时,需要仔细考量……客房里还剩下三个人。

周郁林直接看向苏半夏,那眼神不要太明显,就差在脸上直接写着你还不走留在这儿挡着我谈情说爱吗孽畜了。

苏半夏想要再提一下大师兄的正宫地位,可是对上他的目光,就只剩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抱着剑灰溜溜地出了门。

小师姐,那你们说话,我再去打听打听玄镜石的消息!终于只剩下二人世界了,周郁林轻轻舒口气,转头对着身后说:师姐,我们……卿云已经不在他身后,而是在角落里说着要传给陆鹤禁的口信。

他们有单独的通信方法,说出的口信化作一个个泛着金色的文字,接着慢慢消融在一圈白色波面上,等话说完,那泛起淡淡涟漪的波面如同被灼烧一般,边缘被金光吞噬,最后消失不见。

等陆鹤禁得到这道口信,那个波面会重新出现,她的声音会被转达过去,然后才是真正的消失无踪。

周郁林并未打扰她,安静等在一旁。

卿云送走口信,才略看了他一眼,问:周师弟还有话要说?该走的都走了,他却还不走,可见是有重要的话要等到只剩二人时才能说,于是她抱以了五分的认真。

周郁林张了张嘴,最后问了句:师姐和大师兄……好像有特殊的联系方法?卿云点头:对。

多的并不说。

周郁林笑了下:挺好的。

师姐你先休息,我也出去了。

她仍旧点头。

房门关闭,垂眸走出的周郁林和贴在门边听声儿的安阳和苏半夏立马站直了。

最后面啥都没听到的祝余下意识也跟着站直,抱着手交叠着腿倚靠在墙上的动作差点没稳住。

周郁林:你们在做什么?安阳面不改色:你听我说师弟,追人不能像你这样默默无闻只知道付出不知道哭诉。

你这样还怎么站稳第二的位置?周郁林眸光一扫:什么第二的位置?……第二帅的位置,安阳咳嗽一声,又好兄弟似的攀着他肩膀传授经验,前有虎后有狼,人不狠地位不稳。

师兄我好歹也是在咱们合灵峰有好几个知心师妹的人,听我的没错。

苏半夏小声哔哔一句:可是周嵊师兄不是说你追人八十载一直无所成吗?……你听那人说这屁话!周嵊那个花蝴蝶说的你也信?!在追人这方面,花蝴蝶说的,不应该比百年老光棍说得更靠谱吗?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的,只能缩在一边减小存在感,以防安阳把对周嵊的愤怒转移到她身上。

祝余不太清楚他们清剑宗的弟子具体有哪些,但是比较有名的那几个都有所了解,比如他们口中的周嵊。

清剑宗这代弟子中法修第一人,据说修为和陆鹤禁是差不多的,还有人赌这个周嵊会是三宗四门六派弟子里第三个冲击金丹的人。

他凑过去问了句:周嵊,是你们宗门那个法修吧?难道他已经占了第三道侣的位置了?安阳震惊:……道友,你这个想法属实是有点大胆了。

苏半夏:这么能猜,怎么不猜安阳师兄是第三人?祝余看了眼安阳:不像。

苏半夏睁大眼睛:这难道不成还可以从面相上看能不能成为道侣???祝余:卿云道友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这款的,有点聒噪……安阳抓起两个人的领口:你们两个都给我滚下楼。

苏半夏半点没有犹豫:好的马上消失。

话音落地,人就飞叉叉跑没影儿了。

祝余还想说话,被安阳抓着同样下了楼。

我让你见识见识,一个丹,医两修的天才是如何聒噪的。

走的走跑的跑,又只剩下周郁林一个人了。

他想了想,去了这琅州的淘换巷子,那和万州城里的灵物一条街有些相似,都是些不愿透露身份的人散卖一些丹药符箓灵兽灵植。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除了淘换东西之外,也能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待人都走干净了,门外安静下来,客房里的人只能听到外面主干街道上的繁杂声响。

卿云就当自己没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已经坐在了床榻之上,把剑放在身侧,沉沉呼吸两次,开始打坐修炼,顺便再把已经得知的信息慢慢梳理一次。

…得到玄镜石消息的时候,距离他们到达琅州已经过了月余。

簪灵阁和淘换小街上同时来了消息,说有人在琅州城外的伏灵山上发现了玄镜石的踪影——那石头面如亮镜,在日光照射下会发出光亮来,如果角度合适,确实能发现。

只是这也是大概,那人只是依靠反光的特性,认为是玄镜石,并不确定是真的,而且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

那伏灵山上很多妖修妖兽,寻常人只是在山脚周围逛逛,不会轻易上山,没人亲眼看见那个反光的东西一定是玄镜石。

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卿云他们当即决定进山去探探。

期间祝余仍旧要跟着。

他性子张扬,这琅州城里又新来了很多落云宗弟子来看祝余师兄追爱清剑宗小师姐结为道侣的热闹,最近可是给卿云带了好些麻烦,因此受到了卿云冷冰冰的目光冷冻,还有两次差点就吵得她拔剑砍人了。

因为他才惹来这么多关注,让他们想要低调行事都不行,所以近日卿云对他的脸色就没个好的,周郁林也多次皱眉沉沉盯着他看,就差直接说不欢迎他了。

这时候他只能乖巧当孙子,说什么听什么,主动避开随处可见的看热闹的同门师兄弟,积极地当起了伏灵山向导。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乖乖让路,否则砍了你伏灵山比起之前的赤云山,捧绿峡,没有那么高大,但因为湿热环境和山体的复杂地形,生存着很多的妖兽妖植,修为还不低,所以更加的危险。

那山脉连接着后面一片连绵群山,所以如果是从琅州城外进入山中,就只有一条道。

祝余在前面开路,卿云他们不说话紧跟着,从山脚处的一条羊肠小道往上爬。

这伏灵山少有人进,怕遇到脾气不好的妖兽,里面有些妖兽就喜欢跑出来吓人。

不过不用担心,除非是犯了它们的忌讳,闯入它们的领地了,否则妖修也不会轻易动手。

大概是有种我的朋友来我家乡做客了我可得好好介绍一下的感觉,祝余全程都很精神,说起某些只有落云宗弟子才熟悉的事项,那桀骜眉眼更是张扬不羁,脑后的马尾都能甩出一派神气来。

玄镜石如果出现,多半是在半山腰以上,那东西和真正的石头一样,就落在地上,除了被太阳晒的时候会发光,其他没有任何特征,有些难找。

而且你们应该也知道,有些妖修有囤漂亮东西的习惯,这种亮晶晶的石头它们也喜欢,所以就算找到了玄镜石,估计旁边还会有些难缠的妖兽守着。

安阳边往上爬边小声问:一般都是什么妖兽守着?我有驱赶它们的丹药。

祝余:白额虎。

安阳:………虎王那一族不是在中曲山吗?!是在中曲山,但偶尔也来度个假什么的。

行了放轻松,来的又不是虎王,是白额虎这一族的而已,顶多算个天高皇帝远虎王管不着的手下,懒洋洋的,不怎么生事。

那除了白额虎呢?还有其他危险性比较高的妖修吗,好针对性避开。

祝余:蚀日蜂。

安阳:………卿云要不咱们雇人上来取玄镜石吧?卿云看他一眼,神色清冷道:你没碰见过蚀日蜂,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安阳道:就是遇到过所以才觉得麻烦,那东西个头很大!还成群结队的,一窝蜂围上来能把人给啃得只剩骨头!苏半夏惊到发虚:这,这么凶猛?个头有多大?安阳:两个你那么大。

苏半夏:……那还能叫蜜蜂?!那不叫大雕吗?雕你个头,安阳叹口气,拿出些五颜六色的丹药来,让我找找什么丹药比较甜,好引开它们。

祝余回头看了下那些丹药,摇头说:没用,成年蚀日蜂吃肉,只有幼兽才嗜甜。

卿云道:那就给它吃肉。

说完就盯着安阳看。

周郁林缓慢眨了眨眼睛,说:师姐,师兄还有用,缓一缓吧。

安阳头皮都麻了:?!安阳:什么意思?你要拿我去喂蚀日蜂?!你们有没有良心?!卿云面无表情:你不是带着有沙漠狼的肉?安阳大松一口气:哦哦哦,肉,肉我有,只要不是拿我喂蚀日蜂,都可以。

周郁林你真的是身在安济峰心在半剑峰了,这种玩笑也说得出口!周郁林敛目浅笑,一点吓到自家师兄的愧疚感都没有。

卿云也跟着浅淡地笑了下,说:如果碰见了蚀日蜂,就用狼肉引开。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它们,大不了再上山第二次,玄镜石只要出现了就不会消失。

大家都应好。

只有祝余,看着她嘴角那一瞬的笑容,还有些愣神。

被安阳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继续带路。

但低下头去后,那微红的耳朵还是有点明显。

成功进入山中后,那股闷热就扑面而来。

阳光直射,将这伏灵山当作盛了水的盆子,直晒得水汽蒸发,热得不管是平地还是林间,都没见到什么妖兽跑来跑去。

这热得有些奇怪。

苏半夏蔫哒哒地又说:是那种扰人心神的热,和平常的热不一样。

卿云未受影响,头也不回地嘱咐她:念固本清心咒。

苏半夏连忙照做,果然好些了。

再行进片刻,到了半山腰后他们停了下来,避开在树后,看着空中嗡嗡飞过的蚀日蜂。

零星几只,但个头确实大,深紫色的翅膀展开时能遮天蔽日挡住大半光线。

苏半夏还真说对了,挺像大雕的。

等它们懒洋洋飞过,几人才重新上路。

从登上半山腰后,妖兽的动静就没停过。

偶尔是蚀日蜂振翅飞过的嗡嗡声,偶尔是其他巨兽呼吸的沉闷响声,还有妖植在地上拖行的沙沙声。

往旁边草丛树叶上看,运气好还看到那叶子上缓慢拖行的小小棉花兽,很可爱。

不过真正面对面碰上的,却是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兔崽子。

白毛红眼睛三瓣嘴,呆呆愣愣地杵在路中间吃草。

如果陆鹤禁在这儿,或许能认出这样熟悉的兔子,可惜他不在,在场的人只当自己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小这么白的兔子,一时之间还有些好奇。

卿云拿剑鞘戳了戳它,想让它让开,可是戳了它也不动,还是杵在路中间,呆呆地望着他们,嘴还在一动一动的。

卿云再戳,它更过分了,不仅不让开,还直接三两下踩过祝余的脚,蹦到了她脚边,两前肢撑在她鞋面上。

苏半夏从后面探头出来,说:它看起来很喜欢小师姐你,好可爱的兔子,要不要抱走?煎炸蒸煮都好吃。

周郁林也道:这兔兽无害,攻击性不强,可以做妖宠。

卿云把兔子捞起来,却说:就是要攻击性强的才有资格做妖宠,这样无害的东西只能做一时的玩意儿。

然后把那兔子抱在了怀中,抚摸打量,兔子的前肢正好趴在她胸口。

祝余恍惚一下眼睛都直了,立马移开视线,抹了把鼻端。

安阳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说:别小看这些人畜无害的小东西,说不定就要给你来一爪子。

而且谁家兔兽这么精,能主动靠近人?不安好心。

它吃草的动作都是呆呆愣愣的,卿云一只手把那兔子的耳朵薅起来,垂眸看着那双红眼睛,这样热的地方应当不是兔兽生存的最佳环境,它出现在这儿,确实不安好心。

于是她松开另一只手,提着它耳朵把它给重新放进路边的草丛中。

乖乖让路,否则砍了你。

祝余:………------------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水密卷又走了一段路,那只兔子蹦跶着跟在他们后面。

苏半夏不停往后看,有种被小动物监视的感觉。

小师姐,那只兔子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啊?扔开即可。

卿云注意力在周围地上,注视着有可能出现玄镜石的地方,闻言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苏半夏哪舍得扔开,想了想,竟然把它给收进了储物袋里。

兔肉的诱惑实在有些大。

卿云余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随后移开目光继续观察着周围。

越往上,山林间未散尽的云雾就越浓,闷热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冷感。

修仙者不惧普通的炎热寒冷,可是这反差如此大的冷热感分明就不普通。

大家都不再出声,屏气敛息轻手轻脚往前走。

拐过一个弯,面前突然敞亮起来。

云雾消散,树木垮塌,其中还有阵阵扇动的风扑面而来。

几人惊愕抬头,看着前方半空中出现的一幕。

暴涨的绿色藤蔓形成了半个巢穴,缠住了巢穴之上的一只巨大的蚀日蜂,而在蚀日蜂前后,分别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袍女修,在女修所在的位置之外,还有一条淡色的白练一般的水纹画卷缓缓展开。

安阳皱眉惊了一下:林玉茹和林玉仪?她们怎么在这儿?祝余问:这是你们清剑宗的那对双生姐妹花?这个法器有点厉害,居然在收服蚀日蜂王。

周郁林难得搭他一句话:蚀日蜂王?蜂王被困,其他蚀日蜂为何会没有反应?蚀日蜂靠腹部的声音和振翅的动作呼唤其他同伴,这只蚀日蜂被困在了那个奇怪的藤蔓巢穴里,没办法传递声音和动作。

那也不对劲。

卿云说了句。

收服妖兽的动静不小,而这一切动静都没能传出这个地方。

他们进入伏灵山也有一会儿,完全没听见这儿的响动,甚至都没看见这山里的妖兽被惊动。

她看向了那个绿色藤蔓巢穴之后。

那里有个宝塔一样的法器,正旋转着发挥作用,层层放大着自己的影子似的震颤着。

她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

安阳:还有高阶法器,问霞真君真是宠爱她们俩。

苏半夏小声问:先说,我没有抬杠的意思,我就想诚恳地问问,那法器就不能是她们自己得到的吗?安阳瞥她一眼:就她们俩那实力,上哪儿去得到这么高阶的法器?合灵峰的人在这之前一直都是养养灵兽灵植发展一下副业,会的招式也只仅能保命而已。

金丹之下最好是连宗门都别出,不过自从她们有了那个山水密卷之后,估计是要加上攻击性了。

山水密卷?祝余抱着手打量那条臂帛一样的水纹画卷,这名字还挺好听,不过那画卷里唯独没有山水啊。

而且,她们不怕把妖兽和灵兽放在一起会打架吗?周郁林:说不定她们也在养蛊,妖兽攻击性比灵兽强那么一点。

像魔修一样,让里面的灵兽妖兽狗咬狗,不管它们的死活,最后剩下的就是最强的。

安阳摸摸下巴: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小声说:林玉仪这人就爱攀比不服输,性格攻击性也很强,肯定是她的主意,想转守为攻,得到更多的助力。

好好的一个养灵师,非要去当杀猪匠。

妖兽可没灵兽那么喜欢人。

他的不喜欢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卿云收回看那对姐妹花的视线,扫了他一眼。

安阳撇撇嘴,说倒是不说了,脸却还臭着。

她回头心里也在想,已经许愿别碰见那位林师妹了,没想到许愿没用,还是碰上了,还是在这种地方。

当着别的宗门弟子的面,总不好明显地表达不喜。

但她确实不太想和那林师妹有交流,于是道:看起来林师妹她们胜券在握,蚀日蜂王的影子已经在那山水密卷里形成一半了,契约签订成功不是问题。

周郁林跟朵解语花似的,立马接上:那这里并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还是走开继续找玄镜石吧。

安阳:求之不得,赶紧走,看得我来气。

苏半夏自然是听卿云的,祝余一个外来人也没什么置喙的资格,所以一群人从绿色藤蔓的巢穴旁边绕过。

经过的时候还看耍杂技似的看着那对姐妹花,很是点评了一番。

安阳:这巢穴好丑,蚀日蜂王也丑,人也不怎么样。

周郁林:师兄,小声点说。

卿云:………卿云:林师妹的想法和缘水宫弟子一样,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才是最好的自保。

这个法器确实非常适合她们。

苏半夏:小师姐,你也可以做个这种法器啊,把妖兽灵兽换成剑,特别多的剑,到时候要用就随时召唤出来。

祝余:这个想法不错,正巧神机门的商陆在我们落云宗做客,他是神机门最厉害的弟子,平常制作非本命法器都可以找他。

卿云点头:确实可以,那我们任务完成后,我去拜访一下那位神机门弟子。

熔剑炉主是以师父的名义请过去帮忙炼制若潮剑的,再制作这种法器明显不能再麻烦人家。

她想起上次去神机门看到的几个弟子的法器,还有刚遇到祝余时他旁边弟子使用的那个眼熟的铁飞爪。

那说话傲里傲气的神机门弟子恐怕在落云宗弟子手里赚了一笔大的。

多说两句这个事,他们已经绕过了藤蔓巢穴,往更高的地方爬。

对那对姐妹花的山水密卷感兴趣的祝余回头看了眼,正巧发现她们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样子。

再看那被缠住的蚀日蜂王,在山水密卷里的影子开始变淡了。

这是……契约出了问题?道友,你们那对姐妹花师妹好像不太行了。

他说。

卿云停下来,蹙着眉回头看。

安阳像是早有预料,抱着手说:两个筑基期养灵师,常年和灵兽打交道的人,陡然收服蚀日蜂王这种妖兽,那可不是多轻松的事。

周郁林:要帮忙吗师姐?卿云垂眸继续往前走:和妖兽签订契约一事,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那只能靠她们自己。

安阳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说得非常对,赶紧走赶紧走,待会儿被叫住就不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好意思,借你的剑捅你一刀离开林玉茹她们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卿云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发现了两朵安魂花。

玄镜石久找不到,没想到却歪打正着找到了安魂花,正好可以摘了当场给周郁林,当作买丹药的酬劳。

周郁林也是没想到,随便走走也能遇到这破花,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只能生着闷气看她兴致勃勃地绕道过去。

也是运气好,没有找到玄镜石但发现了安魂花。

周师弟,你要的安魂花有着落了,拿灵盒来。

周郁林叹气照做。

没想到卿云刚准备伸手摘花,旁边林间突然飞出来一枚飞镖,咻的一声贴着她手腕插进土里。

卿云眉目一凛,立马抓着安魂花根茎一拔,然后退回队伍里。

五个人戒备起来,拔剑看着对面林间。

一左一右分别有两把剑指着对面,挺有保障,于是她先认真地把安魂花放进了灵盒里,未免它枯萎。

接着才看向对面走出来的几个人。

三男一女,为首的那个男修穿着落云宗的云纹道服。

后面那个女修很是妖娆,水灵灵的像是刚被浇了水的花。

至于后面那两个男的,看起来不像是道修,更像是凡人里的达官贵族。

那女修莺啼一样的柔媚嗓音说着嚣张的话:那安魂花是我们的,谁准你们一来就摘取?卿云似目中无人一般,把装着安魂花的灵盒当着他们的面收进了储物袋,抬头发出一声:哦?这路边的安魂花是你们的?谁规定的?我们在这儿守了几天了,就等着它今日开花,当然是我们的!安阳嗤笑一声:我们还在这儿守了一个月的落云宗呢,这么说来落云宗是我们的了?走在最前面那个男修瞬间沉脸:道友最好小心点说话。

你也小心点说话。

祝余走出来。

覃远师伯,东西是谁拿到手就是谁的,宗门教的一向如此,什么时候你们另定规则了?还有,带着凡人随从和合欢宗女修跑出来逛,元天真君会生气吧?那两个凡人一看就是天潢贵胄类的,被说成是随从喽啰,面上很是难看。

至于那个女修,卿云倒是很感兴趣。

合欢宗弟子?什么时候出现第四宗门了?安阳:可别这样相提并论。

这镜元洲上那么多人,除了三宗四门六派,总还有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存在,他们取名字都不太规矩,比如还有天仙派呢。

苏半夏隐隐激动:那这合欢宗,不会真的是……嗯?如果你的嗯指的是合欢术的话,那确实是。

地位呢,大概就和凡人间的欢喜楼差不多。

卿云:欢喜楼是什么地方?周郁林打断安阳想要解释清楚的反应,抢先开口:总之不是什么该去的地方。

师姐,这安魂花除了炼制与神魂神识相关的丹药,还与一些迷药相关,他们恐怕是想制作迷药。

准确点说,是迷情散一类的东西。

卿云:制作迷药?供谁使用?祝余:可能是本人?有的男女交合心有余而力不足……祝余!那叫覃远的男修涨红了脸,凶神恶煞地打断他,掌门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对着师伯说三道四!那也得你有师伯的样子吧?好好的道侣不找,非要跑去和合欢宗的人搅和在一起。

这个女修看起来不像是上次那个啊。

这下那个女修脸色也不好看了。

卿云貌似有些懂了,问身边离得最近的周郁林:合欢宗女子都是此作用?什么作用?周郁林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合欢宗弟子的存在代表什么,生怕她弄成了某些不可思议的意思,于是只能含糊地回答。

也不尽然。

她又问:那合欢宗有男弟子吗?周郁林:师姐!安阳惊愕:不是吧,真有男弟子你难不成还想找一个?苏半夏:为什么不……当然不行!小师姐,你还有大师兄啊!这种事当然是要找个最好的才行!周郁林:你给我闭嘴!苏半夏:嘤嘤嘤。

对面那男修女修突然笑起来。

覃远一把搂过湄儿的腰,摸着她光滑的肌肤,幸灾乐祸似的看着祝余:不是说你在缠着这位清剑宗的小师姐当道侣?怎么,人家看不上你啊,宁愿去找合欢宗的男弟子也不找你。

湄儿也柔顺地靠近他怀里,一双眼睛把他们几个男的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才看着卿云说:我们合欢宗当然是有男弟子的,道友想找的话,我可以代为牵线啊,以道友如此地位,肯定有很多师兄弟愿意。

男子作泄欲工具,也不会反抗吗?湄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才是泄欲工具,谁告诉我们合欢宗弟子是……是泄欲工具的!?卿云面不改色:你们的关系难道不是如此吗?祝余也在一边说:是啊,难道你们是共同进步的道侣?这位女道友,难不成覃远师伯是你道侣?那他换道侣的频率也太快了点。

覃远现在倒是不如何生气了,就顾着盯着卿云看,嘴里还说着些让人不适的话。

女人嘛,天生柔软娇弱,只是用来孕育下一个有天赋的后代的人而已。

如果这个不合适,那就换下一个,没什么不可。

如果不关乎下一代,那就更随意了。

苏半夏作为新时代新新女性可受不了这种说法,阴阳怪气笑一声。

男人嘛,天生五大三粗没脑子,不过是用来孕育一个有天赋的下一代的参与者而已。

如果嘴巴不会讲话,那就打死好了,要是不涉及下一代,那就更随意了,随便玩弄。

你玩弄男人?覃远仰头大笑两声,又看向覃远,目光黏着恶心,是男人玩弄你们吧?如此姿色,也怪不得祝余能看………话还没说完,他手里的剑突然自己脱离剑鞘,嗡嗡震颤着,在他没反应过来之时猛地插在他脐下三寸,剑刃刺进血肉的声音一清二楚。

在场男人精神一凛,纷纷下意识夹腿站直,苏半夏第一反应也跟着捂住那地方。

伴随着覃远慌乱的尖叫声,众人只听见卿云平淡道: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借用了一下你的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道容不下你不打招呼就出手废人家命根子,这一招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覃远捂着脐下三寸,冒着冷汗倒在地上,那个叫湄儿的合欢宗女修看起来比他还愤怒。

后面两个凡人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关心。

他们这边,祝余本来想上去查看一下情况的,想了想还是算了。

根本不敢跨过卿云面前那一亩三分地。

安阳和周郁林更老实,安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儿地冲着卿云比大拇指。

唯一活跃的是苏半夏,捂着嘴那笑声都能溢出来。

小师姐,我太佩服你了!你就是最diao的!卿云仍旧神色淡淡,居高临下看着倒下去的覃远。

这位道友,不要把女修看得这么低端,谁知道你最后会不会死在女修手上呢。

既然是落云宗弟子,就给落云宗留点脸面。

覃远正抖着手把自己存起来的治疗丹药往受伤的地方倒,大口喘着气,看起来狰狞得很。

你踏马……卿云!我要你死!落云宗绝对不会放过你!祝余吊儿郎当地怼自家人一句:覃远师伯,你可不能代表宗门。

有本事就说你不会放过她好了,比比看你们谁实力更高。

覃远一个修炼了三四百年才结丹的废物,比上同样结丹还拥有一个绝杀神通的卿云,结果完全能预料得到。

祝余!你是脑子昏了是吧?!不帮我反倒帮着清剑宗的人!狼心狗肺的东西,还说我沉迷女色,你不是一样的?!恶狗受了伤,看谁都想咬一口。

湄儿和那两个凡人将他扶起来,估计是要急着赶回去治疗。

覃远的目光重新落在卿云身上,阴冷地让人不舒服。

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你这样的人难怪会被清剑宗关在宗门里不让出来。

有神通又如何,怀璧其罪的事情屡见不鲜。

卿云,你给我等着,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那我倒是想知道,我为何嚣张不了多久了。

她横剑挡住了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到覃远面前,拿剑鞘顶起他的下巴。

最近我听说的这种消极消息太多了,很是厌烦。

如今想要刨根问底一下,为何,你们会觉得我离落难那日不远了?她最近听了太多这种话,心里压着的情绪很烦躁。

覃远痛到冷汗直冒,不确定自己命根子是不是玩完了,还急着回去查看治疗。

但闻言却停下来抬头诡异笑着看了她一眼。

因为天道不容。

她嗤之以鼻:天道讲因果,如果不容我,那也是因为我做下了许多不容之事。

可我活到现在,做得最多的也只是为民除害而已。

说罢看了眼他捂着的地方。

覃远表情扭曲,额头青筋暴起。

那只是你认为!渡劫降下九道天雷,这还不够说明天道对你的不容吗?既然九道雷劫都没让你身陨道消,那自然还有其他的方法,拨乱反正是天道恒古不变的责任!卿云心一沉。

世人都道因果便是天道,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这个天道像是就在我们之间,而我已经惹恼了他?覃远却不肯再说了,不知道是这番话有不妥,还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白着脸重新低下头去。

她还想再问,旁边的湄儿扔下几枚飞镖,又快又准,那锋利的镖尖上仿佛还带着毒,让她不得不先退避几步。

然后看着他们搀扶着覃远离开。

她转身过去盯着他们下山,嘴唇抿紧了,神情若有所思。

师姐,周郁林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别多想。

九道天雷是福兆,怎么会是天道不容的意思。

安阳也道:就是,大家都这么认为,那是福兆!而且你不也说了,有因才有果,真要不容你,也得等你做了不容之事才会发生。

不是我说啊,祝余,你们落云宗的人怎么还有点神神叨叨的?祝余耸耸肩:我们落云宗可不是人人都这样,他比较特别而已。

安阳:特别什么?特别欠砍是吧?我看出来了。

祝余:你说得对。

遇上个这么惹人厌的人,卿云已经没有了再在这山里浪费时间的心情。

沿着这条路探查到山顶也没发现玄镜石后,就准备下山回去。

原路返回走到刚才那半山腰处,之前大张旗鼓收服蚀日蜂王的林玉茹姐妹俩已经没在了,只剩下被压垮的树木草丛。

那覃远他们刚刚下山,应该也没发现她们俩。

既然没人,他们就没必要多关注了,下山的速度更快。

结果刚要过那个拐弯,侧边林间突然传出那对姐妹花的声音来。

卿云小师姐。

两个脸色白得和身上道服一个颜色的人走出来。

走在前面那个不知道是谁,经安阳提醒后她才知道是姐妹花里的姐姐林玉茹。

喜欢她师兄,人还不错,可以交流,她这样评价着。

你们这样下山恐怕不行,林玉茹说,刚刚下山来的那几个人故意惊动了山中妖兽,你们听——山体好像有些微弱的震颤,像是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在跑过来。

卿云皱眉,仔细辨别了一下。

要问这伏灵山中常有什么不好惹的妖兽,那自然是白额虎和蚀日蜂,不过白额虎一般懒得动弹,除非有人占领它们的地盘抢夺它们的东西。

而且它们也不会抛弃洞穴跑这么远过来。

所以这个动静是……祝余清亮的少年嗓音微沉:蚀日蜂群。

一群毒蜂呐?!安阳骂娘一声,转头看着林玉茹姐妹俩,眼睛放光,你们俩不是才契约了蚀日蜂王吗?把蜂王放出来安抚安抚那些蚀日蜂不就行了?收服蚀日蜂王已经耗费了我们大半灵力,而且在还没彻底安分的情况下,再把它从山水密卷里放出来作战,消耗更是巨大,我们已经支撑不起。

林玉茹咬着嘴唇说。

安阳无语地叹口气,随后却又听见林玉仪说了句另外的。

这个情况也不是不能解决。

小师姐不是有朵灵气莲蓬吗?只要我们吸收了莲蓬里足够的灵气,召唤出蚀日蜂王也不算太难。

卿云冷淡挑眉。

林师妹倒是好想法,可惜莲蓬不在我身上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姐妹花晕倒这对姐妹花,姐姐纯净,一副小女儿心思,妹妹却是野心勃勃的,两个人相差甚远。

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要用那朵莲蓬,可见是惦记了很久了。

林玉仪像只是顺嘴提一句而已,听她说没在身上,也平淡地揭过去。

哦,那真是可惜了。

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对付蜂群了。

安阳撇嘴发出一声冷笑,直接拿出了所有的雷丹:没空商量了,蜂群要到了,赶紧拔剑的拔剑,拔刀的拔刀吧。

拖后腿的就自觉点退后躲起来。

大家都没空追究他话里拖后腿的是谁,拔剑出来围在一起。

几次下来都成习惯了,都是背靠背的阵型,卿云永远在前头。

祝余也跟着他们学,挤在安阳旁边,当作队伍里的第五个人。

安阳还在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那覃远真不是个好东西!都那样了还想着坑我们一把!祝余:………安阳:怎么,你不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祝余:对,他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卿云:来了。

话音落地,蜂群翅膀振动的巨大嗡嗡声就传至耳边,铺天盖地的蚀日蜂飞了过来。

被惹毛的蚀日蜂就是群只想扎人不要命的疯子,仗着数量多,飞到哪儿叨到哪儿,尾针乱戳身上的毒粉乱甩,整座山上的妖兽都不敢招惹。

乍一看这儿有一群倒霉的两脚兽,直接蜂拥而至,怼着蜇。

卿云拔剑就砍,若潮剑法一出,荡开一大片,然后一剑一只,砍得极其顺手。

旁边几个人也用剑,连修为最低的苏半夏都兢兢业业一挡一斩,和那巨大的蚀日蜂积极对战。

只有安阳,提着混了雷丹的狼肉专门往林玉仪那边扔,还一直叫:出于同门情谊,虽然你们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好心帮帮你们,闪开点啊!我的雷丹可是不认人的!还真有蚀日蜂冲着狼肉去,吃进肚子里后遇上里面雷丹爆炸,炸得个四分五裂,断肢就落在林玉仪面前,被她们用藤蔓甩开。

这可有点损了,祝余砍蜂砍到一半回头看他们,顺手解决了一只冲着安阳脑袋去的蚀日蜂。

再回头时,有一只蚀日蜂正飞近了,朝着他张大嘴,口器下是两颗尖利的大牙,那是它们用来撕扯肉类的,要是被咬,是可想而知的痛。

同时另一边还有一只蚀日蜂对着他亮出了有毒的尾针,这要是被扎上一下,说不定就能和它同归于尽。

祝余一瞬间做出判断,挥剑砍向那只露出尾针的蚀日蜂,削掉了它半截身体。

另一边大概来不及了,他刚要回手连斩,好歹挽回一点,却不料有一把剑突然破空而来,唰一下钉在那张开大牙的蚀日蜂头上。

精准,快速,一击必杀。

这就是天生剑灵体的威力?别人的一剑化万剑,是只能与本身那把剑同时针对同一个目标,如果被击碎,万剑归宗就会重新变为一剑。

而卿云的这个神通,可以操控不同的真剑针对不同的目标,还能控制别人的本命灵剑,差别太大了。

谢了。

他这时候倒是把道侣一说抛在了脑后,对着动作不停的卿云说了声谢,然后继续老老实实砍蜂。

卿云操控着七八把剑,左砍右刺的,没让任何的蚀日蜂近身。

不过这蚀日蜂群太多,跟蝗虫大军似的,这样砍下去,除了练一下剑法,其他什么作用都没有。

所以砍到一半时,她让安阳拿了回灵丹出来。

林玉茹师妹,为了早一点下山,你们恐怕必须召唤出那只蚀日蜂王。

给回灵丹不过是个形式,以她们俩的身份,身上肯定不缺这种基础丹药。

她只是想提醒她们。

如果再不尽力,他们随时可以不管她们俩。

在那种时候,她们也必须想办法召出蚀日蜂王来挥退蜂群。

被逼着召妖兽作战,和自动帮忙共同赶走蜂群,这意义可不一样。

林玉茹拉了一下林玉仪,在林玉仪并不情愿的表情下,应声说好。

然后吃下回灵丹,两个人拉着手,那幅山水密卷又在她们身后缓缓显现。

画卷里的各种画像都非常形象,其中身形巨大的紫色蚀日蜂影子慢慢开始波动。

接着像是画作脱离了纸张,蚀日蜂王发出古怪的声响,从那画卷中飞了出来。

操控妖兽作战,要时刻压制住它们,否则随时会被反噬。

因此林玉茹姐妹俩那因为嗑了丹药才好一点的脸色,眼看着又白下去了。

卿云还在继续砍蚀日蜂,黑色身影在蜂群中穿来穿去,手起剑落间,铺天盖地的蜂群就被斩出一片空白来。

周郁林和祝余负责两边的,苏半夏就跟在她身后给没死透的蚀日蜂补上一剑。

安阳呢,就老大不乐意地守着那对姐妹花,不停塞丹药过去,敷衍地安抚两句。

再努努力,马上就好了,压住蚀日蜂王,让它叫这些毒蜂飞回去,别出来蜇人。

来,再来两颗回灵丹。

终于,在他的耐心鼓励下,林玉茹和林玉仪操控着蚀日蜂王改变了腹部古怪的声响,和翅膀扇动的频率,和蜂**流上了。

疯狂的蚀日蜂群慢慢不再不要命地冲过来,而是焦急似的原地打转一会儿,随后飞了回去。

遮天蔽日的蜂群来了又去,重新露出敞亮的天空。

地上全是蚀日蜂的尸体,残肢断翅铺了一地,无处下脚,蜂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

几个人松了口气,不过仍然没有收起剑,而是就这么握着,侧耳听着蜂群离开的动静。

需要确定它们有没有停在半路守株待人。

然后卿云转身对着林玉茹说:林师妹,可以收回蚀日蜂王了。

林玉茹没回应,下一刻姐妹俩就往后倒。

哎哎哎!安阳叫了一声,立马伸手过去拉人。

林玉茹被他拽住了,而林玉仪软趴趴地晕倒在了草丛里。

蚀日蜂王消失,山水密卷关闭,她们俩是因为力竭了才会晕倒。

带上她们,我们尽快下山。

好。

回答得利落,但谁来带她们俩?安阳说自己可以背林玉茹,但林玉仪他就没办法了,要让他和林玉仪进行身体接触,他恨不得当场吐口水。

周郁林更直接,站在卿云背后声儿都不吭,当自己不存在。

卿云和苏半夏也不在扛人的范畴里。

祝余:………------------第一百一十八章 苏半夏发现玄镜石祝余也不背。

他个性张扬还嚣张,也没顾虑着友宗不友宗的,直接就拒绝背人。

我在自己宗门都没背过女弟子,现在让我帮你们背人?不可能!万一她醒了非要赖上我怎么办?!安阳凉凉道:你想得可真多。

虽然她是挺烦人,但眼睛不瞎,你是不知道我们清剑宗还有个陆鹤禁在吗?看久了那张脸还能看上你这种清粥小菜?清粥小菜·祝余:……反正我不背,我未来道侣还在这儿呢。

你让他背。

他指着周郁林。

周郁林不吭声,紧紧跟着卿云不动弹,用沉默拒绝他们的提议。

看来看去好像就每一个人愿意背林玉仪的,苏半夏扭捏着站出来,试探着说:那不然……我背?这种谁说话谁负责的时候,她居然也敢主动出声,安阳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好师妹,不枉宗门栽培你这么久。

于是最后就由她半背半拖着林玉仪下了山。

背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又差不多重的人还是很吃力的,快到山脚的时候苏半夏就坚持不住了,放下林玉仪,扶着旁边一棵树喘气。

正要和卿云商量商量换个人背,转头就被一阵光晃了一下。

日光是很强烈不错,但那阵光有些不一样。

小师姐……卿云刚出于同门情谊,把林玉仪扶起来靠在树干上,就听见苏半夏飘忽的声音。

怎么?你看那儿……是不是在发光?卿云顺着看过去,确实有道晃眼的光芒,偏一下头就看不见了。

她还有些愣,闭了闭眼睛后,回头多看了两眼苏半夏。

应该是玄镜石。

他们遍寻不到的玄镜石,在苏半夏休息时随便一瞄就看见了。

就像之前在万州北的沙漠里,那琥珀丹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不得不承认,这苏师妹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嘱咐安阳他们继续下山后,卿云和周郁林重新上山去找玄镜石——周郁林总时时跟着她不放,她已经懒得规劝。

这次有了大概的地点,他们很快找到了那神秘的镜面一样的石头。

就在半山腰之上的一处林间,树木没能长满,露出一块裸露草皮的地方。

日光直射,那巴掌大的玄镜石就好像是从沙砾草地上长出来的一样,镶嵌在绿色浅草之中,别样的耀眼。

卿云把它拿起来,本只是随便打量一眼,却从那平整切割出来似的镜面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一把剑。

让她愣神一瞬,再看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脸了。

她捧着玄镜石翻来覆去地看,周郁林疑惑地问:师姐,可是有问题?她凝神想了想,道:据说有人在玄镜石上看到过别人的脸是吗?有看见其他东西的吗?是不是有什么征兆?你看见奇怪的东西了?对,一闪而过,再看就没有了。

周郁林低头看了看那石头镜面,意料之外的,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团黑雾。

再集中注意力去看,果然消失了。

这下他也跟着皱眉愣神。

是有过这种传闻,所以某些妖修也传,说玄镜石是这镜元洲的天机石,可以预测天机。

师姐你看见了什么?卿云低声道:好像是一把剑,再看就没有了。

一样的情况,但我看见的是一团黑色,不知道是代表什么。

这事够玄乎,一块像镜面一样的石头,看的时候却观察到了不是自己脸的景象,让人猜不透。

她觉得那个天机石的传闻说不定就是真的,也不知道宗门要这个东西来干什么,门派里并没有会演算天机的弟子。

不过有空倒是可以去找找天谷派的弟子,他们对于演算卜卦比较精通。

只是天谷派避世不出,门派都在深山里,轻易也不会为别人推算天机。

两个人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先把玄镜石收起来,下山再说。

这次的任务,加上路途中的时间,花费了大概三月。

距离回去宗门,遥寄报名帖给本次百宗大比的主办方,还有几月时间。

下山的时候,卿云和周郁林说起这个时间安排,表示可以继续在这琅州附近历练。

也不用浪费时间在路上了,直接在这琅州周围历练即可。

也能跟着落云宗弟子见识见识不同的妖修道修。

周郁林只负责点头,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先一口同意下来。

好,听师姐的。

两个人在一起,没人拖后腿,氛围比较轻松,很快就下山追赶上了安阳他们。

回到琅州城中的客栈里,安阳忍痛花了几块灵石多开了一间房,把林玉茹和林玉仪一起给扔在了床榻上。

气死我了,那几块灵石我肯定要找她们补偿的!苏半夏:安阳师兄你不能这么抠门啊,这要是太抠门了如何找得到道侣?安阳:你个买丹药还要赊账的穷鬼好意思说我?苏半夏:………卿云制止她们俩的拌嘴,通知了刚才和周郁林商量的事。

我打算继续在琅州历练一段时间,琥珀丹烈阳草和玄镜石,到时候回去再交给悬务堂。

你们如何打算的?狗腿子苏半夏第一个举手:我跟着小师姐!小师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师姐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安阳:小师姐谈情说爱你也谈情说爱?苏半夏:……不可能的!小师姐岂会是这种人!?那谁说得定。

师弟,你呢?哦你不用说了,你就是那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人。

安阳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我走岂不是就落单了?还是一起留下来吧,感受感受落云宗和琅州的风土人情。

隔他们有些距离的祝余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一听这话就立马接话道:都留下来好啊,我带你们在这琅州逛逛,再去我们落云宗做做客。

正好快到琅州玉石节了,到时候肯定有其他门派的人,还有凡人,妖修来,你们可以凑凑热闹。

卿云有些疑惑:还有这种热闹?她看向安阳和周郁林,眼神询问着为什么清剑宗周围好像没有搞过这种活动。

安阳:万州有灵食展出,那才叫热闹好吧,连九虚门的妖魔鬼怪都会去。

不过不在这个时候啊,三年一次,而且是在年初。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炼器师商陆提起万州城的灵食节,祝余也是略有耳闻的。

下次举办是什么时候?我可以同你们一起去看看。

安阳:以什么身份?友宗弟子?还是咱们小师姐第三个联姻对象?这话说的,卿云扫了眼他,随后清凌凌的目光直直看着祝余的脸。

像是在考察他那张脸能不能做道侣备选对象。

但她不知道,她那眼神实在魅力太大,被这样看着的人根本抵不住,没多久就得仓皇扭头避开和她对视。

陆鹤禁如此,周郁林如此,祝余也如此。

祝余扭头避开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卿云道友这样看着我作甚?安阳凉幽幽道:那你好端端的脸红作甚?祝余:………卿云轻叩两下桌子:别误会,我只是在想,道友你说神机门的大弟子在你们落云宗?啊对。

那不如现在就请他赴约如何?总不能我们直接进落云宗拉人出来。

祝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再拍拍胸脯:这有什么,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卿云觉得他眉心的红痣都更鲜艳夺目了一点。

既然要约人见面,总要选个好地方。

他们约在城外湖泊泛舟的渡口上,那儿有个顶漂亮的亭子。

祝余去请人,不想看人谈恋爱的安阳和不打算知道太多秘密的苏半夏留守客栈。

现在待在亭子里的只有卿云和周郁林。

师姐为何如此急?既然还要在这琅州继续待下去,明日再请那人过来也行。

今日该休息的。

卿云抱着剑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缓慢摇头说:早办早安心,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周郁林问:哪方面的?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周郁林以为她是听了覃远的话才这样,于是安抚她道:修道从心,外物所不能扰。

师姐你不用太过考虑他人的言论,有赞就有妒,我们不可能控制别人只说好话。

但她会这样想,并不是这个原因。

不过她不想说太深入,便也由他这样以为,淡然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远处御剑而来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亭子外。

他们两人很好区分。

红色额带白色道服的少年活力四射,是祝余。

黑色道服,看起来刻薄高傲的青年,就是神机门的大弟子商陆了。

卿云和周郁林站起来。

商道友,久仰。

然后点明自己身份:清剑宗卿云。

商陆施施然坐在他们对面,视线落在卿云身上一瞬,很快又挪开。

卿云道友才是我等久仰的对象,渡劫九道天雷,天下闻名。

这种客套话应该怎么回才好?卿云看着周郁林,看得他嘴角带笑,接过寒暄的任务。

抱歉商道友,我师姐不善言辞,如有怠慢绝不是故意的,还请谅解。

这次贸然请道友赴约,是听闻道友炼器的实力乃神机门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所以想请道友有偿炼制一件法器。

商陆:什么法器?周郁林看向卿云。

师姐,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有。

不知道道友可知鬼族和魔族里的那种魂幡?你想要魂幡?商陆露出个不甚友好的笑来,那我可没办法。

是和魂幡有些相似,能让很多剑都容身其中的剑卷。

周郁林补充一句:和你们神机门长老最近,为我们合灵峰师妹炼制的山水密卷有些相似。

商陆来了点兴趣:据说卿云道友的神通可以同时操控很多剑,包括别人的本命灵剑。

我想知道,你操控剑的数量的极限在哪里?暂时不知道,她对上他探究的眼神,如实说,至今还没有出现到达极限的情况。

不过百把剑之下,毫无压力。

商陆长眉微扬。

有些剑修修为足够时,可以发挥出万剑归宗的招式,不过那万剑只是分身。

而你,是想通过剑卷操控那成百上千把剑,让它们发挥不同的作用?像那个山水密卷一样,不同时候召唤不同的剑出来作战?卿云颔首。

想必道友听说过如今几把比较出名的剑,比如涤清剑,临寒剑,它们属性不同,作用也不同,自然应该发挥不同的作用。

那你最重要的应该是寻找更多的名剑。

卿云就定定地看着他。

商陆陡然有种诡异的看懂了她表情的默契感,嗤笑一声:你想让我帮你炼制很多的剑?可以吗?酬劳你可以任意开,如果合适,我们就定下。

如此大的工程,你敢信我一个筑基期的弟子?炼器师修为越高,炼制的法器的成功率才会越高,而且能够支撑着炼制的法器的种类才会更多。

筑基期的弟子,有些法器根本连炼制的资格都没有。

卿云却道:听说道友已经炼制过跨阶法器,况且法器也不是只能炼制这一次,使用过程中察觉不合适之处还可以继续更改,升阶。

而像熔剑炉主那样的炼器师高手,才不会耐心进行后续改造。

她需要的不是本命法器,只是一个可以提高作战实力的,将会跟随她很久的容器而已。

商陆这次没有立马说话了,沉默片刻后道:需要很久。

卿云松了口气:我可以等。

商陆又道:还需要大量的炼制剑的原材料。

我来提供,你只需要炼制。

在法器炼制好,交到你手上之后的一百年里,我需要你无条件救我两次。

这个条件……她蹙眉一瞬:这是酬劳?还是酬劳之外的条件?自然是酬劳,商陆扫了扫自己袍袖处的灰尘,如果那时候你还没死,需要在我处于生死之际的时候救我两次。

如果你在法器炼制出来之前就快要死了,那么酬劳就变成一次性结清的一万块高阶灵石。

说得真是一点不客气,把天才炼器师的高傲刻薄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郁林还在不满他这个说话方式,卿云已经点头同意了。

承蒙商道友看得起,我一定坚持到法器炼制完成后。

说是如此说,心里却在想着:以防万一,还是要开始准备灵石了,总不能当时候欠着炼器师酬劳不给。

------------第一百二十章 安阳和人家缘水宫女修亲上了!又和商陆商讨了一下关于剑卷的想法,四人分开离去。

祝余送商陆回落云宗,卿云和周郁林回客栈。

路上周郁林还在表达对商陆说话方式的不喜,倒也不直说不喜欢,而是说起他就抿唇皱眉。

卿云并不在意:他们总是有点傲气的,正常。

炼器师,炼丹师,符箓师,不都这样吗?有那一手技艺,被很多人求着,自然是会傲气些。

但商陆傲气也没什么,只要他肯接下这个任务,肯炼制剑卷就行。

解决了一件事,卿云思绪轻松了点,都能和周郁林闲步在这琅州城中,不恼人探看了。

如今这琅州城中的人,基本都知道落云宗的祝余大胆邀约清剑宗的卿云做道侣这事了,正是正感兴趣的时候。

这时候却看见她和另一位男修单独相处,还在街巷之中散步,倒更像是一对道侣。

是祝余不敌他人,还是卿云脚踏两条船?感兴趣的人激情高涨,看向人群中闲庭散步般的一对璧人,打量的目光更甚。

甚至卿云他们人还没回客栈,那客栈里已经有人分析起了祝余不敌别的男修惹人怜爱的五点原因。

走回客栈的时候,里面坐着人刚停下讨论,似有若无地拿余光扫视着他们,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场面,转眼就安静无声了。

卿云觉得奇怪,上去看到苏半夏时就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半夏没下楼,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另一件事。

可能是在讨论安阳师兄?他刚刚和那个缘水宫的脸红女修亲上了。

卿云惊了:……什么?苏半夏于是给他们讲述了一遍刚才发生事故…呸,故事。

卿云和周郁林走之后,安阳不想和不省人事的林玉茹姐妹俩有任何接触,就让苏半夏在客栈守着她们俩,然后自己出了客栈逛了逛。

结果就那么巧,在对面儿丹药铺子里又碰见了缘水宫那几个女修。

还正巧看见最前头那个脸红红女修在买丹药,于是没忍住上去指点了一下。

指点就指点吧,关键专业人士介绍起专业知识来总有点忘我。

不知道怎么的,就在人家女修面前讲解了一通合欢散和欢喜丸的使用感区别,说得人家面红耳赤,举着笛子就把他给打了出去。

谁知道更巧的来了,两个人被不知道谁一绊,重叠着倒在了外面大街上。

众目睽睽之下,嘴唇对着嘴唇,亲了个结结实实。

安阳的嘴都磕破了,比人家女修还惊慌失措,慌不择路一趟跑回了客栈,啪一声关上门自闭去了。

苏半夏就趴在客栈栏杆上,把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安阳师兄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了,还是单纯怕被那位女修追杀,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听完整个经过,卿云和周郁林有点忍俊不禁。

周郁林还去敲了敲安阳的门:师兄,听闻你出了点事?里面传来安阳闷闷的,恼羞成怒的声音。

没什么事!谈你的情情爱爱去!可是那缘水宫弟子如果有事滞留琅州,也可能住在这家客栈。

安阳:……你少恐吓我!当师弟的知不知道尊敬师兄?!周郁林低声笑。

卿云也放松表情,勾着唇角笑了笑。

随后问一旁的苏半夏:林师妹她们可醒了?苏半夏点点头:刚醒不久,我看她们醒了就退出来了。

卿云也不是太关注这个事,闻言略点头,注意力又回到安阳身上。

安阳估计是先怕被那缘水宫弟子找上门来打一顿,一直缩在客房里不出来。

特别是得知缘水宫那群女修居然真的住进了这家客栈后,更是连声儿都不敢多吭了,说是要风波过后才会恢复正常。

可是这哪里算什么风波?人家女修都没他这么介意,晚间在客栈楼下碰见,彼此还打了个招呼。

这次卿云知道那个脸红女修叫什么名字了,叫降香。

人家脸红也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天生皮薄透红。

不过在大街上被绊倒,和一个男修嘴对嘴亲上了,还是有些害羞的,打完招呼都不敢多看他们两眼,只是问:那位道友为何不在?周郁林回答说:他有些不好意思。

降香似乎不能理解: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个什么劲?明明就是故意的,现在却来装作良家样子。

那个成熟一些的秦宛夕略说教她两句,回头却只是冲着卿云他们点点头就走了,没像之前一样想要攀谈的意思。

苏半夏叹口气:原来周嵊师兄说的都是对的,安阳师兄根本就是只有嘴上厉害,遇见真事了跑得比人家女修还快。

卿云回头问周郁林:不是说他在安济峰有很多好师妹?关系都十分不错,也是假的?周郁林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师兄什么了:关系是不错,但不是那种关系。

卿云看着他,想要知道具体是哪种关系。

周郁林生怕自己解释不当会给她起到不好的引导作用,想了许久也只是一句:反正……那么多人,自然不会是道侣关系。

苏半夏就直接多了:就是暧昧关系!今天和这个师妹好,明天和那个师妹好,照顾她们关心她们,让她们依赖自己,也不说道侣不道侣的!安阳师兄想要范围性撒网,针对性捕捉!卿云若有所思。

周郁林看她那表情,背后就窜出一阵冷汗来,小心翼翼说:师姐,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对的,每天应付这么多的人,很耽误修炼,所以师兄才会这个年纪了修为还和我差不多。

背后刚想通了下楼来的安阳,就这样猝不及防听到了师弟师妹们的真实想法,一时之间心破碎得粘都粘不起来。

苏半夏周郁林!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要这么诋毁我!苏半夏一抖,怂了。

周郁林还镇定得很,确定卿云点头同意他这个说话后,才转头对安阳说:师兄,难道这不是实话?安阳怒发冲冠:实话也不能说出来!男人的自尊心很强的!还有,我怎么就耽误修炼了?!和师妹们一起交流还能提升我对道的感悟呢!卿云诚心发问:可以吗?周郁林:师姐!当然不可以!------------第一百二十一章 覃远死了安阳又回去自闭去了。

祝余大概是被落云宗的事绊住了脚,送商陆回去后就没再过来。

林玉茹姐妹俩还在客栈里修养,也没出门的打算。

而卿云和周郁林,苏半夏一起,在暮云垂垂的时候,出去逛了逛琅州的街市。

这个点儿,街上的人不是太多了,终于可以不用再挤来挤去,苏半夏甚至可以到处窜。

卿云没有她那么愉悦高兴。

但是傍晚清风徐来,她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笑靥如花的师妹在前面朝着他们招手,看着身边眉眼沉静轻松的师弟,自己也不觉垂眸笑了笑。

这种氛围真的太美好了,和她从前独自练剑的几十年完全不同。

美好到后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她仍然记得琅州的这个傍晚。

因为从这晚的美好之后,一切就开始分崩离析。

——一早,卿云就出了客房,准备去找个好试炼的地方,开始历练之路。

走之前还要和林玉茹姐妹俩,还有祝余说一声,未免他们以为自己不告而别。

但是没想到,她还没去找祝余,祝余就找上门来了。

还是清晨的时候,他疾驰而来,身上仿佛还带着晨露的湿润。

带来的消息不算好。

覃远师伯死了。

卿云皱眉:死了?那一剑根本没伤他太深,就算是那处,也是可以治疗好的。

祝余语气沉沉:我知道。

但他就是死了,而且那个合欢宗的湄儿说了你们之前的冲突,扬言说是你杀的。

闻讯走出来的周郁林表情凝重:我可以保证,师姐那一剑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他为何会死?死于什么原因?安阳和苏半夏也挺好奇。

祝余深呼吸一口,看向卿云的眼神有些复杂:死在他自己剑下,剑刺中了丹田,一击毙命。

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想不开捅了自己,要不然就是有人捅了他然后想栽赃给卿云。

安阳毫不犹豫道。

这道理,多得是人能想到。

可是祝余如此凝重,说明情况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卿云目光不偏不倚,看着他道:想拿我的神通挑事?不只。

覃远师伯虽然是不怎么样,但好歹是我们落云宗的人,他肯定不可能不明不白死了。

但巧就巧在,他又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杀他的人是谁,可能不会真正查清楚。

也就是说,有人还想拿这件事挑拨清剑宗和落云宗的关系。

我们掌门和你们掌门都不是糊涂人,安阳语气也沉重了点,重点多半还是在卿云你的神通上,有人盯上你了。

肯定会有人认为,覃远就是卿云杀的,然后再顺着这个可能往下想——卿云人不在,神通却可以控制覃远的本命剑捅死他本人。

这个神通该多可怕?如果下一次和卿云发生冲突的是他们呢?会不会也在睡梦中就被自己的剑捅死了?一旦有这个猜想,卿云就成大家的眼中钉了,少有人能忍受这种无法酣睡的危机感。

卿云思考片刻,问祝余:落云宗其他人是何反应?祝余:可能会请你去做客两日。

这就是要好好调查一番了,可是偌大一个宗门,可不只有公平公开的人,端看覃远的死就知道了,落云宗里肯定有黑手藏着,就等着对她下手呢吧。

她想说不去落云宗任人宰割,可是作为三大宗门之一,落云宗死了个弟子,于情于理她这个有嫌疑的人都应该配合一下,总不能顶着清剑宗掌门弟子的头衔不顾及落云宗的面子。

于是她略微烦躁地长吐一口气,说:我立马告知师兄和师父。

如果落云宗来人,我就先跟着去。

周郁林眸色沉沉,嗯了一声。

我们尽量拖延时间,等来人了,我们和师姐一起去。

苏半夏立马举手表忠心:我也一起去!小师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安阳:……行行行一起去!等他们散开,另一间房门打开,林玉仪看着卿云和周郁林散去的方向,脸上若有所思。

随后又关上门,回头和林玉茹说:姐姐,大师兄可能要来了。

林玉茹眼皮一颤。

卿云给陆鹤禁去了消息,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回复。

等我,马上到。

简短几个字,给了她莫大的安心。

但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落云宗的人显然比他来得快,直接就找上门来了,面无表情说要带她去落云宗做客几天。

然后被安阳他们挡在了门口。

卿云就抱着剑平静地待在房间里,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冷淡地看着他们,黑色劲装墨色长发,浑身冷峭。

看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那个,卿云道友,还请你配合一下,和我们回落云宗待两天。

卿云开口:以什么身份?那几个弟子傻了眼。

以什么身份?杀了覃远师伯的凶手,还是祝余的未来道侣,还是友宗弟子?他们说不出个一二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安阳挡着门嗤笑一声。

难不成还真是杀了那什么覃远的凶手的身份?难不成那人回去没找医修治疗?如果找了医修,应该知道他当时的伤就算再过个三百年也不可能嗝屁!周郁林也罕见地沉着眉眼说:我们清剑宗和落云宗向来都是友好共处的,我师姐担着掌门座下弟子的身份,更不可能做出残害友宗弟子的事来。

用脑子想都知道有人在陷害我们,你们现在却像是审犯人一样要把我们师姐带走?如果杀覃远的人还在你们落云宗,岂不是在把我师姐往火坑里赶?苏半夏说不出什么逻辑性非常强的大道理,但她觉得这时候不跟着队伍表衷心,还能等什么时候?于是她发挥了自己的能力,阴阳怪气刺了那几个弟子一顿。

本来我们小师姐昨天还说,要抽个时间去落云宗拜访拜访各位前辈呢,没想到转眼就出了这事。

你们落云宗这么不安全,好好的本宗弟子都能死得不明不白,谁还敢进去啊?还有那个合欢宗弟子,啧啧,这都能带进去,还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落云宗的人不会都是修的聋哑道吧?------------第一百二十二章 陆鹤禁到来那小嘴儿叭叭叭起来,落云宗那几个弟子脸都绿了。

安阳向苏半夏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随后又跟着说:说得很有道理啊!还有那个祝余道友,怎么回事?前几天眼巴巴跟着我们说要做咱们小师姐的第三个道侣,现在娘家和未来道侣有矛盾了就躲起来了?卿云:………她不得不打断安阳的胡说八道,对着外面那几个弟子说:我认为你们还是先调查一番了再来,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落云宗应当不会如此荒唐处理的。

你们说呢?嘴上还在询问对方意见,手上却已经在拔剑了。

剑鞘松动,里面的雪白剑刃格外显眼。

落云宗弟子立马表示他们说得有道理,然后你推我我推你,推推搡搡出了客栈,往落云宗跑了。

人走了,刚刚阴阳怪气的安阳松了口气:这落云宗弟子都是些什么人,随随便便恐吓一下就没胆了。

说完又问卿云:大师兄什么时候到啊?静心等待即可。

我是怕他还没到,你就成这三宗四门六派的背后芒针了啊!别看平时大家都看彼此不顺眼,可要是有统一危及地位的对象存在了,门派之间同仇敌忾的速度比你拔剑还快!卿云抿唇:我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人……可你的神通太强了啊!你要一个不开心就控制别人的剑捅死他们了怎么办?!……我不会。

这不是你会不会的事,安阳痛心疾首,这是他们认为你会不会的事!对,这就是症结所在。

这也是师父总是如此担心她会半途夭折的原因。

因为威胁出现的时候,别人不会寄希望于那个威胁好心做人来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只会一不做二不休,最好能从根源上斩断这个威胁。

道修可以共同抵御妖修魔族,可他们更擅长自己窝里斗。

卿云看他们比自己还愁,轻笑一声:别太担心,从我知道我有这个神通开始,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天。

她平时清冷的眼眸仿佛沾染了些细碎的光芒,让人不知不觉就被她那样子吸引过去。

别人觊觎还是恐惧,我控制不了。

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时时处于担心之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天不绝我,就总会有我的一条路。

苏半夏听得那是热血沸腾,满目崇拜,第一时间就鼓起掌来。

好!小师姐说得好!安阳斜她一眼:………如今的师妹们为了抱大腿都这幅样子了,真是会捧人臭脚。

卿云看着苏半夏的目光倒是温和了一点。

当天落云宗的弟子没再来,第二日,陆鹤禁到了。

暗金纹路的白色道服一点都不带乱的,白金玉冠,碧色涤清剑,加上那张绝色的脸,威力不可谓不大。

那道白色身影从远处御剑而来,落在卿云他们住的客栈之外时,整条街的人都激动起来。

凡人女子和路过琅州的女修全都挤进了这条街道,假装做事实则偷看陆鹤禁,有大胆的女修甚至还从他面前反复路过多次,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能吃了他。

兴奋的女修们挡住了他进客栈的路,最后还是安阳他们挤开人群把他给接进去的。

一路往上走的时候,安阳还抹着汗夸赞陆鹤禁魅力不减。

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间外面的林玉茹姐妹时,还又重复了一次。

陆鹤禁不言不语,径直去了最边上的那间房,都不用推门,客房门无风自动,敞开迎接他的到来。

只是,看见周郁林和卿云单独站在房间里,还靠得挺近,又同时转身看向他时,陆鹤禁脚步略滞了一瞬。

随后又不急不缓走进去。

卿云看见他,唇边就已经带上了点浅笑。

师兄。

师妹。

如沐春风,如淙淙流水淌过清泉小石的好听嗓音响起,让气氛无端缓和下来。

他只叫了声她,第二句话却是对着周郁林说的:周师弟可否先去将其他人聚集起来?说辞而已,想来他们师兄师妹有话要单独说。

周郁林顿了顿,看了眼卿云,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安阳就在门口迎过他,还贴心地把房间门给关上了。

隔着房间门还能听见他们师兄弟的对话。

师弟你别多想,他们是师兄妹嘛,感情肯定是很好的,这是正常事,毕竟大师兄比你早拥有几十年的相处时间呢。

不要气馁!你也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大师兄,但你好歹占着第二顺位道侣的位置啊!祝余那么主动的都只能屈居第三呢,你振作点!周郁林:……师兄,你可以不说话。

降香道友还在客栈里。

卿云没听完,陆鹤禁已经挥手布下了结界。

然后他抬手,一把剑凭空出现。

卿云眼睛一亮:若潮剑?陆鹤禁略点头,交到她手上:熔剑炉主才炼制好,看看。

她扔开手中那把普通灵剑,拿起若潮剑,慢慢拔出来。

灰色的剑身,和那团灰色铁水一样的颜色。

剑柄上镶嵌了一圈玉石一样的东西,她仔细看了眼,发现居然是莲子。

陆鹤禁看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弯唇温和笑了笑,又招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株青色的莲蓬。

莲蓬里还剩下五颗莲子,保管好,不要再贸然接触。

卿云隔空托着,随手放进了那条鞭子储物器里,然后迫不及待问:师兄,这把剑用了这样特殊的材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自然有。

你试试用它使出若潮剑法的第一式。

卿云照做,开头缓慢地挽着剑花,随后陡然朝着陆鹤禁刺出一剑。

只见那剑身仿佛融化了一样软化下来,在最后出力颤动的时候,更是直接散作了飞溅的水花一般。

剑身散开成了水花,在快要刺中目标的时候,又如同结霜似的重新凝聚成锋利的剑刃,剑尖堪堪扫过陆鹤禁的脖子。

他轻飘飘往旁边一侧身,剑没能碰到他。

如何?卿云看着那剑,呼吸有点急促:神奇。

陆鹤禁道:你可以视作是全灵气炼制的,能用作软剑,也能化作刚才那样,给人以出其不意。

莲子是平衡灵浓度的,能够保证若潮剑的坚韧,铁灰水包裹灵气,保证不外泄。

在这之前,谁都不知道,灵气居然也可以做到如此坚硬。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朵莲蓬的奇怪之处,谁又能想到呢?------------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一个高手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试过几招若潮剑的奇特之处,卿云和陆鹤禁收了笑,说起覃远之死一事。

我可以保证,那一剑本就不重,绝无可能让他身死。

我知道你的轻重,陆鹤禁并不怀疑她,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而已,选中覃远下手也只是因为他口出狂言刚和你发生了冲突。

不过他初闻她一剑刺中覃远脐下三寸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

卿云追问:那会影响到我们清剑宗和落云宗之间的关系吗?他摇头:只要我们清剑宗还有那两位化身后期老祖在,谁也不会想不开和我们断交。

况且覃远没那么重要,落云宗的人也知道肯定是他们自己人出了问题。

既然于宗门没有影响,那值得担心的就只剩下另一方面了。

陆鹤禁看着她道:来之前师父告诉我,上次秘境里那个鬼修已经死了,魂消道散。

不过死的地方很奇怪,是在周嵊闭关的洞府外。

冲着鬼珠去的?她皱眉问。

恐怕是。

如果那鬼珠和魔珠真的如你所说,可以让灵体吸收鬼气魔气修炼,那么不得不怀疑,鬼修和魔族在谋算大事。

她反应很快,问:师兄你是认为,覃远这件事是魔族或者鬼修在捣乱?这个猜想很合理不是吗?据你所说,魔修已经出现过两次,两次都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导性很强。

那么出现第三次,用上更过分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是很合理,但是她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怀疑是另外的人——不是魔族,是人族修士。

她把自己考虑过的可能都告诉了他。

我想过可能是那个合欢宗弟子下的手,不过她是动手的人却不一定是源头,所以我还怀疑过落云宗的其他人。

甚至也有可能是其他门派的人,挑中覃远不过是为了让落云宗进来搅浑水,毕竟我这个神通很让人忌惮。

陆鹤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先问了她两句。

你近来是不是很矛盾,修炼上是不是有了滞涩?卿云愣了一下,随后抿唇点头。

他问:你是如何想的?说与我听听。

师父常说,我的神通特殊,轻易不要在人前展露,还说更不要随便操控他人灵剑。

可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喜好名剑,喜欢操控很多剑的感觉,也并不认为危险是靠躲藏过去的。

我们常说因果制衡,天道既给我这样神通,那必然是有因或者有果,不是一味藏拙就能避免的。

我有这样的神通,为何不能用来更快速更直接地解决很多麻烦?从赤蟒口中救下弟子时,如果没有临寒剑的帮助,我绝对不可能那样快解决金丹期的赤蟒;对上赤蟒王和金蚕蝶时,如果不用涤清,临寒,扶墨一起,我也绝不可能跨两境斩杀它们,在我们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转危为安。

她剖析得十分认真,询问时神情也很疑惑。

仿佛在问——我这样一个高手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陆鹤禁笑言:倒是让你感到委屈了。

可是师父和师兄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我如今修为还不算多高,并不能保证不会因为屡次使用神通而招来杀身之祸。

这两种想法盘旋着,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完全偏向哪一种。

他摇摇头,并不这样认为。

我常告诉你,要学会看清自己。

你心中还没有定论,但实际上所做的一切,已经有了偏向不是吗?即便我和师父都不赞同。

卿云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恍然露出一个笑。

师兄说得对,我早就有选择了。

她和那些忌惮她神通的人一样,不相信他人的良知,如果要解决威胁,那自然是找出那个威胁的源头,一剑斩断。

到底是人是魔在扯这张阴谋大网对付她,她总要搞清楚了才能彻底终止。

她有预感,大网要笼罩下来了,马上就能看清那云层中操控这一切的人。

私密谈话到此为止,陆鹤禁叫了其他人进来。

这次连同林玉茹姐妹俩也来了,站在安阳和周郁林后面。

修养了几日,她们俩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林玉仪低垂着头没有要开口的打算,林玉茹倒是和和气气地开口叫了声大师兄。

陆鹤禁略点头当作回应,然后说:听闻你们都是接了任务出来的,几月一过,应当也都完成了。

如果要回宗门,过几日就和我一道回去。

如果不回去,也换个地方历练,落云宗最近不太平,恐会影响到你们。

接着又说:覃远一事不用担心,谁也不能把无关罪名安在我们清剑宗弟子头上。

其他人都点头。

安阳问:大师兄来这一趟,是要亲自去落云宗看看吗?自然。

本来选拔赛之后就需要去衍天宗和落云宗走一趟,这次也算正好。

卿云侧头问他:需要我们一起去吗师兄?他本来想说不需要,略停顿片刻后,却说:一起去。

既然要一起去,那必然是要拿出清剑宗弟子的气势,亮出清剑宗风采的。

所以安阳当即提议要全都换上统一的道服,再全都拿剑,到时候走得轰轰烈烈,让落云宗弟子见之震惊。

胆子已经大了点的苏半夏立马举手反驳,说震惊也是震惊于大师兄和小师姐的美貌,没人盯着他们道服看。

安阳于是威胁她,说安济峰两大镇峰弟子将要拒绝为她治疗。

接着苏半夏没有一点点犹豫就屈服了。

隔天,他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落云宗赶。

全都换上了宗门统一的白色道服,也都拿着剑,被人指引着走进落云宗里时,果然受到了好多弟子的围观。

那领头的就是陆鹤禁?果然首席大弟子就是不一样,道服都和别人不同。

咱们道服都是白色,要不是那张脸实在不像咱们宗门会出现的,我差点就怀疑是哪位师兄了。

旁边那个就是他师妹,那个引来九道天雷的卿云?长得也怪好看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好般配啊。

般配什么?祝余最近追着她要结道侣呢你不知道?小心祝余听见了,抢你剑法学了还来对付你。

——鬼珠和魔珠的作用,灵感来源于文化入侵四个字------------第一百二十四章 耳朵红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并不低,耳聪目明的人很容易就听见了。

不过走在前面的陆鹤禁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受这些讨论的影响。

卿云也是一副平静相,走在陆鹤禁身后,分出一半心思听着后面安阳和苏半夏嘀嘀咕咕的声音。

安阳:好家伙,大师兄人气不减当年啊,到哪儿都是被追捧的热闹场面。

我记得上一次来落云宗的时候,大师兄直接被围堵得只能御剑离开。

不愧是我投过灵石砸上去的三大绝色之首。

苏半夏小小声问:安阳师兄,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三大绝色大师兄为首,那剩下两个角色是谁啊?安阳语气里仿佛都在说她见异思迁,但还是普及了一下。

三大绝色,其实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我们大师兄,绀殿寺云泯和九虚门淳于策三人,另一个版本是我们大师兄,绀殿寺云泯和散修江不辞三人。

所以争论就在第三人?他们是长得不相上下吗?安阳:想什么呢,你真以为三大绝色是只看脸的啊?要是没有同等天赋,只有好看的话,那就该叫三大鼎炉了。

苏半夏:懂了懂了懂了。

这不就和选校花一样嘛,肯定有人成绩不好才会有争论。

她又问:既然男修之前有这种评选,那女修也应该有吧?安阳提起这个就更来劲了:那是当然有!而且非常多,男修修炼之余没事干不也就细数各位女修的魅力吗?我跟你说,光是那缘水宫第一美人……周郁林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

师兄,缘水宫弟子就在前面。

安阳立马抬起头来,端正表情:哪儿呢?还不明显吗?一群白色道服之间只有那么几个穿淡蓝色的人。

确实很明显,明显到一眼就能看清楚队伍后面的脸红女修。

安阳又赶紧低下头去:冤孽,冤孽!周郁林:师兄,那位降香道友好似正在看你。

……是不是准备提剑砍我?周郁林:大概是。

卿云听到这儿,嘴角轻扬了下,弧度转瞬即逝。

神识一直注意着她的陆鹤禁垂眸一瞬。

他们和缘水宫的弟子碰了个正着,要互相打个招呼。

对方停下来,抱拳对着陆鹤禁称道友,陆鹤禁也点头回礼。

算上强行跟着人家去醉胭阁那一次,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他们竟然已经碰到过五次了。

卿云想,这也算是缘分了,就是不知道是谁与谁的缘分。

正看着陆鹤禁和她们打招呼,不知是谁起的头,又说起安阳和降香的事。

之前在陨落小镇里相拥还没多少人看到,前几日在丹药铺子前亲了个实在的场景,却是被很多落云宗弟子看在眼里的。

就有人笑着喊亲上加亲。

安阳老神在在站在她身后不吭声,东看西望的就是不看对面。

降香被自家师姐笑着推了一下,倒是站了出来,也梗着脖子一副不多言的样子。

就是那脸,越来越红了。

卿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女子脸颊飞红的模样,后面周郁林一把把安阳推了出去。

师兄,怎可让人家独自面对,这事起于你,你该道歉的。

安阳不自在地走出去,对着降香抱拳鞠礼。

这位道友,那个,前几日之事,实在对不住,无心之举劳累道友备受议论,是安阳的错。

降香也回礼:安阳道友,我叫降香。

周围有人怪叫起来。

安阳耳朵都红了,磕磕绊绊道:降,降香道友,对不住。

卿云好奇地看向安阳的耳朵,低声对陆鹤禁说:师兄,安阳耳朵红了。

陆鹤禁低头笑她:这有什么可惊奇的?可耳朵红不是因为喜欢吗?安阳喜欢降香?陆鹤禁:不一定是喜欢,可能是羞囧。

师妹,是谁告诉你耳朵红是因为喜欢?她过去几十年根本没和其他人怎么接触过,师父和他就算教导也不可能说这些方面,只能是出来这几个月学会的。

卿云态度端正神情自然:难道不是吗?落云宗的祝余说想让我做他道侣,我好几次看他,他都会耳朵红。

祝余?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又问:所以祝余面对我,可能是羞囧?倒也是,听说他在落云宗地位很高,想来从来没有被人压制过,到头来却打不过我。

陆鹤禁:………后面偷听的周郁林和苏半夏:………这种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面降香已经在缘水宫其他人的劝说下,和安阳前嫌尽释了。

只是两个人就是不敢对视,一个脸越来越红,一个耳朵越来越红。

两边错开后,安阳回到队伍里,才长叹一口气。

冤孽,冤孽!苏半夏安抚他:别怕。

你知道吗,小师姐没觉得你们是看对眼了,只觉得你是无颜面对人家降香道友感到羞囧,都准备安慰你了。

安阳:………什么看对眼了?!你别瞎说!苏半夏:说了这么多个字你就听见这几个字了,还说不是。

周郁林:师兄,你们是有缘人啊。

安阳:你别说话!叽叽咕咕挤眉弄眼,说得热闹。

后面跟着的林玉茹姐妹俩一直没开口过,只是看着他们。

林玉茹目露羡慕,偶尔看一眼陆鹤禁的身影,在他有偏头打算的时候又慌里慌张收回视线。

而林玉仪,不知是看着前面哪个人,沉默着走神。

继续走了片刻,遇上了新的引路人。

祝余没用红色额带了,眉心那颗红痣更加晃眼,只不过人端庄了许多。

陆道友远道而来,多有怠慢。

师父已经在拂云殿等着了,请。

陆鹤禁略点头,带着人跟上,宽大袖袍遮挡住了身后卿云一半的身影。

祝余没能看清楚他未来道侣,收回视线又正好对上某个第一顺位道侣清冷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眉心的红痣,老老实实引路去了。

——ps:有道友评论说师父难道只教了陆鹤禁一人,所以卿云才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作为清剑宗掌门,聆华真君怎么可能事事教导,顶多也就是给法宝给功法纠正心性。

而卿云从小被关起来秘密培养的,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师兄又不可能和个老妈子一样事事考虑到位,她自然有很多不懂的啦。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胎卿云其实没能见到落云宗掌门,是其他几位掌峰接见的他们。

略解释了几句覃远一事后,又说起此次百宗大比上清剑宗会派去参加的人选。

果然是如陆鹤禁所说,落云宗并不看重覃远,对他们这样的大宗门来说,比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子重要的事可多了去了。

这次正经拜访,全程几乎都是陆鹤禁在交谈,卿云没怎么开口,对落云宗的人打量她的视线也视而不见。

直到他们其中一位真君说起最近祝余追着卿云跑这件事。

那羊胡子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卿云说:听闻卿云小友最近和祝余走得比较近?说来也是一种缘分,我们掌门这弟子是天生剑体,而小友刚好是剑灵体,神通相配,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

这下整个拂云殿的人都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了。

卿云客气道:前辈可是指,祝余道友说要当我第三位道侣这事?羊胡子老头摸胡子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祝余。

第三位道侣是怎么个事?!祝余咳嗽一声:卿云道友人美实力强,已经有两位既定道侣,我总不可能拆散他们。

共同进步嘛,人多了不一样可以共同进步?陆鹤禁笑了声:我倒是不曾知晓,师妹有了两位既定道侣。

祝余:你不知道吗?不是你和那位周道友吗?陆鹤禁一愣,随后蹙眉回头。

并不是看着卿云,而是看向了安阳和周郁林。

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胡乱说给别人听?他直接断定是安阳两人传出来的消息。

安阳有心反驳,被周郁林压下了。

大师兄说得是,师弟往后一定注意。

陆鹤禁和周郁林对视片刻,转头回去对着落云宗的人说:祝余道友听说的都是他人玩笑,不可当真。

师妹道侣一事我们不会插手,得看她的意愿。

且师父教导,师妹有此神通还需要多加修炼,暂且不能分心。

一句话,不谈情爱,一心修炼,赶紧滚。

周围议论声是不大,但全都在盯着他们看。

话已经讲得清清楚楚,羊胡子老头不好再说这事,换了个话题。

等所有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从拂云殿离开回了客栈。

回去路上又引起成群结队的人的围观。

好在陆鹤禁早有预料,出了落云宗的宗门就让他们都御剑飞回去。

天上总堵不起来了吧?回去后也没多闲着,陆鹤禁立马就要离开,询问卿云他们要不要一起回清剑宗。

林玉茹姐妹俩说要回去,安阳没急着说话。

周郁林和苏半夏典型的跟着卿云走,都望着她。

陆鹤禁于是直接问她:可是还想在外历练?选好地方了吗?卿云点点头:本来想继续待在琅州,到时候去伏灵山和捧绿峡都方便。

不过既然师兄你说不太平,那就换个地方好了。

去哪里?去往神机门的路上随便找几个地方吧。

正好我找了神机门的弟子帮忙炼制一个法器,此行可以同路。

陆鹤禁看着她比从前更有神采的眼睛,有心想问找了谁炼制什么法器,但转念一想,她可能不再喜欢事事被师兄管教的感觉了,于是便没多问。

那你们注意安全,赶在百宗大比报名结束之前回来宗门。

知道了。

她说要去神机门那边,周郁林和苏半夏就说跟着,安阳想了想,也说一起。

最后只有林玉茹和林玉仪要跟着陆鹤禁一起回去。

林玉茹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林玉仪倒是没什么表情,只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卿云他们四人小队。

走之前,卿云还有话要和陆鹤禁说,两个人走到一边避开其他人。

卿云问:师兄,你急着回去可是有事?上次下山的时候你被师父急急忙忙派了出去,是处理什么事去了?陆鹤禁面色不改。

这件事有些棘手,你不用管。

是吗?她抬头看着他眼睛,一错不错的,像是能直接看到他心里去。

陆鹤禁如每一次一样,先行移开视线,叹口气。

你总是这样,师妹。

我只是想知道一点消息而已,难道师父和师兄你有什么共同的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如何会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又出了点事而已。

她追问:何事?与我有关?还是与魔族贵修或者妖修有关?陆鹤禁:青野渡那边,出现了魔胎。

卿云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愕然了。

魔胎?有魔族和人族修士结合?魔族女子无法孕育后代,他们族群数量的增加,只能靠着他人入魔来达成。

与人族交合,却是有一定机会可以孕育后代的。

不过和妖修与人结合后产下的半妖不一样,人和魔族结合产下的半魔,多半是天生残废,模样丑陋的,极少数才会出现继承魔族高天赋的半魔。

且人和魔族绝不会轻易交合,毕竟是彼此厌恶的存在。

所以靠近离妄海的地方突然出现了魔胎,就很值得思量了。

是和之前赤蟒王一样,抓了人族修士强行结合,特意想要产下半魔?可是半魔又没什么作用,又为人为魔所不容,何必呢?她问出这个问题,询问陆鹤禁的看法。

师兄可有调查出什么?陆鹤禁:初步判定,是魔族强行结合。

因为发现那个魔胎的时候,母体已经死了,尸身青紫,看样子是承受不住魔胎的孕育被活活折磨死的。

但魔族为什么要强行让人产下半魔,还不清楚。

魔族与我们人族修士矛盾本就一触即发,好不容易和平共处几百年,他们这样做,难道是想公然挑起道魔大战?不像,陆鹤禁回忆起刚发现魔胎母体的场景,说:我感觉那具母体是不小心被抛出来被人发现的。

卿云紧紧皱眉:那问题不是更严重吗?魔族学会了隐藏阴谋,这具母体是不小心扔出来的,那就说明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族修士被强行欺辱,正在孕育魔胎。

这分明就和半妖那次事件一模一样。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半魔并不如半妖有用,夭折率也很高,又天生丑陋残缺,魔族为何要强行产下半魔?——ps:青野渡在清剑宗以南,具体位置我在微博和书评区放过一张简陋地图,大家可以参考------------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道……她心里有我?陆鹤禁也还没想清楚,所以要急着回去宗门汇报后,拿上师父交代的东西再去一次青野渡。

卿云也就不多留他了,考虑到他有专门对付魔族的涤清剑,也不太担心他解决不了。

那师兄多注意安全,这就走吧。

嗯,有事传信与我,在外少暴露神通——虽然你不听,但我作为师兄,总是要提醒的。

卿云露出浅浅的笑,点头说好。

不多时,陆鹤禁便带着林玉茹林玉仪回了清剑宗。

剩下四个人也没多待,等来商陆后,也离开了琅州。

值得一提的是,商陆从落云宗出来,还带上了祝余。

在琅州城外相见的时候,祝余一副熟人见面的高兴样子,商陆倒是冷着个脸,傲气又刻薄。

安阳还哎哟一声问他们:祝余道友,怎么你也跟着来了?落云宗最近不需要你?祝余抱着剑挤眉弄眼的,鲜活灵动。

大比快到了,师父让我多和外宗弟子多交流交流。

还能有什么事能比百宗大比还重要的?没有没有,所以我就来和你们一起护送商陆道友回去了。

在下用不着如此多的人送。

商陆开口道。

哪知道祝余看都没看他,摆摆手说:客气客气。

随后就混进了卿云他们四人之间,和安阳称兄道弟去了。

卿云倒是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弯弯绕绕,看人到齐了,就说:那就走吧。

先去哪里,商陆道友?商陆掏出了一个黑不隆冬的法器,悬于掌上,用灵力催动后,自动咔咔咔地展开成了一把形状奇怪的剑。

看大家都很惊奇地看着,他暂时缓和了脸色,介绍了一句:这是我的飞行法器,能做到你们剑修御剑一样的效果。

随后又对她说:先去捧绿峡,那里有炼法器和灵剑要用到的矿石。

有卿云在,大家都听他这位炼器师的,随即就御剑往捧绿峡飞。

这次变成了六个人的队伍,采集原材料要容易得多。

且卿云有了若潮剑,越用越顺手,一直没收回去过,安阳的各种丹药都没啥可用之处。

这里精通法器炼制的只有商陆,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他说找什么东西就找什么东西,他说要捅死什么妖兽,其他人就围着那妖兽捅。

从捧绿峡一路捅到神机门附近,全是走着穿过去的,期间不知花费了多少个日夜。

苏半夏和安阳拿剑的手都有点抖了,强烈建议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卿云正是意犹未尽之时。

她觉得队伍里气氛和谐,队友们实力不错,彼此配合度很高,越来越像一个完美队伍了,这种情况下不是因为继续历练,更好地磨合吗。

虽说现在队伍里只有剑修,丹修,医修,炼器师,离完美队伍还差一个法修,最好能再来一个音修或者符箓师之类的……安阳连忙打断她的美好想象。

你是不是没眼睛啊卿云,你真的觉得气氛和谐?还是说有眼睛但就是缺心眼儿?卿云疑惑:不和谐吗?没有再出现林师妹那样的人了。

你对和谐的要求会不会太低了点?你看不见也听不见某些人的不和谐吗?苏师妹,你来告诉你小师姐,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遭受的痛苦。

苏半夏撑着用力过度的身体,颤颤巍巍道:小师姐,我们每天都被骂,商陆道友实在太……太可怕了。

那就是个暴躁刻薄的毒舌机器人!卿云一点没注意过,听他们这么一说,后续路途上,就略微分了点注意力在商陆身上。

然后就听到——祝余:商陆道友,你看你说的是这个微晶石吗?商陆:是,但这么难看你是用脸去采的吗?安阳:商陆道友,我给你把朔月兽的皮毛和牙齿都拿过来了,不过我觉得朔月兽的皮毛其实比不上……商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是炼器师还是我是炼器师?苏半夏:商,商陆道友,你看这个……商陆:你是要散架了吗说话都结巴?这块精铁不合格,重新找!商陆:有的人就会黏黏糊糊谈情说爱,能不能用心找东西?法器还做不做了?商陆:你们什么表情?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了?周郁林:商陆道友何必动气,骂人的功夫都能用法器收集好材料了。

商陆:要你指挥?我才是炼器师,你师姐都听我的!卿云:……看样子是不太和谐。

这位炼器师属实有点过于傲气了,不过该帮忙时还是会帮忙,实力也确实不错。

还是可以忍耐的。

她放在商陆身上的注意力太多,时不时地打量也挺明显,看了好几日后,被观察地对象终于有些不自在了。

商陆警觉性很高,早已经注意到了她偶尔看过来的目光。

不过那视线不像其他人一般,她看人时都很平和,冷静,像是在替自己宗门观察一个可造之材想要代为收徒一样。

一开始他还能忽略,虽然被打量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昂起下巴,对其他人稍微耐心一点。

但几日之后,他突然发现,卿云看完他后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观察弟子的眼神变成了满意和亲对象的眼神。

商陆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

难道………她心里有我?!有了这个想法后,他更纠结了。

卿云已经有三个顺位道侣在排队了,他真的要淌这趟浑水吗?她人美实力强,话不多,说干就干,是很符合他选择道侣的要求,可是他完全没有与道侣相处的经验,而她却已经和三个道侣朝夕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了。

真的要接受吗?他做第四个道侣,不会被师兄弟耻笑吗?不对,其他人也找不到卿云这样又美又强的道侣,他们没有资格耻笑他。

那,那真的要这样接受吗?他想了许多,看向面前捧回来凝铁草的祝余的眼神,越发的奇怪。

看得祝余浑身发毛,赶紧跑了。

而卿云已经进了林子里斩杀栾柠妖植去了,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对跟上来的周郁林和苏半夏说:别生气,总归就这一段路程同路,后面就不会了。

他们炼器师是傲气刻薄了点,不过还能忍受。

商陆没听见,只能看到她又和周郁林待在一起,心里叹口气。

他这样正直的人,成了第四个道侣,哪里争得过周郁林这个粘人怪?------------第一百二十七章 队内战火一触即发安阳发现,尖酸刻薄的商陆突然变了。

从对着除了卿云以外的所有人刻薄,变成了只对着周郁林和祝余刻薄。

且刻薄的功力被压缩,骂人的话更加刁钻了。

比如——祝余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东西?狗都能一脚踩断,你觉得能用来炼制法器?周道友,男人怎可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女子身后?你到底有没有筑基九层的实力?怕不是靠吃丹药填上去的。

等着别人保护是弱者的行为,既然是历练,自然要锻炼独自对敌的本事。

不合格,重找。

哪里不合格?我说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没有理由。

呵,看你就是一副道心不正相,你的神通怎么不干脆叫天生道侣体呢?日日就想着那点情情爱爱。

实在是诡异得很。

偏偏这刻薄的商陆对上的,是张扬不羁的祝余,和除了卿云谁都不想容忍的周郁林。

导致寻宝小队的氛围十分胶着古怪。

虽然商陆欲言又止想骂却不骂他们俩了,但安阳和苏半夏也没办法安心看热闹,思来想去又去找了卿云。

我的小师姐啊,你看你这个法器是不是太难炼制了?咱们这位炼器师近来脾气属实太过暴躁了。

卿云刚杀了一头望霖兽,若潮剑上的血都还没流干净。

闻言回想了一下近日商陆的言行……不对,她好像没注意到商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怎么了?她将若潮剑在那死去的望霖兽皮毛上擦拭一下,看着安阳和苏半夏。

谁也没注意到,那血水顺着铁灰色剑刃流到了剑柄上,而那装着莲子的地方,陡然涌起了一阵灰黑色的波动纹路。

转瞬即逝。

苏半夏倒是莫名看了眼那把与众不同的若潮剑。

但看过去的时候剑身已经恢复正常,她什么都没看到,也就匆匆转移了视线,继续看着卿云去了。

小师姐,你都没发现呐?他最近逮着周师兄和祝余刁难,周师兄都被他刻薄得沉脸了,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卿云……卿云还真没发现。

她刚得了若潮剑没多久,正是用得上劲儿的时候,斩杀妖兽时越来越顺畅轻松,注意力全在这上面。

更是少有去观察其他人了。

不过既然他们讲了,她也不能当没发生。

于是她收了剑,说:我去问问。

先问的是周郁林,询问他最近是不是同商陆有些不愉快。

听安阳说,商陆最近对你们很不友好?可为难了你?周郁林看着她片刻,笑了笑,摇头说:并没有为难我。

师姐你也说了,炼器师都是有些傲气的。

他可能是觉得法器不好炼制,最近心情不好了点。

对,没矛盾,就是商陆神经病一样逮着人骂。

卿云大概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皱眉准备去找商陆说说。

可是周郁林拉住了她。

师姐要去找他?我觉得不必了。

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么多材料,再过段时间就可以让他直接炼制法器了。

再容忍他一段时间也无不可。

就是他骂我时总牵扯上师姐你,这一点不太好,我怕我会忍不住和他打起来。

再出去找那些材料时,师姐能带上我一起吗?之前他们就是一起的,不过自从卿云拿到若潮剑后,就更喜欢独自斩杀妖兽了。

他也没再找到机会求她带上他一起。

这倒是是个好机会。

卿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那你和我一起吧,不靠近他便是。

周郁林勾起唇角:师姐说得是。

然后商陆就发现了。

卿云开始和黏人的周郁林同进同出。

他先前指桑骂槐说的亦步亦趋跟在女子身后成为了现实,偏偏卿云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去哪儿都叫上周郁林。

那个该死的黏人怪,出发前还回头对着他挑衅地笑!真是岂有此理!不知羞耻!商陆气得,又阴阳怪气骂了顿撞上来的祝余。

身为落云宗首席弟子,祝余本就张扬,哪里受过这种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骂,是个人都忍不了。

当即就沉着脸拔剑要砍人,正巧商陆也满肚子火,立马掏出法器,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干起来了。

看得旁边两个凑热闹的人目瞪口呆。

苏半夏:怎么就打起来了?刚才不还是仅限于口头战斗吗?安阳:太可怕了,女色的威力太可怕了。

苏半夏:不会吧不会吧,你是说…商陆也喜欢小师姐?!安阳:谁知道是不是喜欢呢,可能就是雄孔雀想吸引雌性注意而已。

苏半夏:那还不叫喜欢?!安阳看她一眼,十分嫌弃:不一样。

你为什么想在卿云面前挣表现?他就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挣表现。

苏半夏愣愣地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也是,谁不想看强者坠入情爱的样子呢,是我我也想要月亮注意到我。

安阳:……苏师妹你的总结能力越来越强了。

不过确实,谁能抗拒高高在上的强者动情的样子呢,谁都想让自己成为征服强者的那个人。

就是这位强者她不太正常啊。

等卿云和周郁林提着战利品回到原地时,商陆和祝余的打斗还没有结果。

安阳和苏半夏蹲在旁边,仰头看着这位红颜祸水。

没想到她看见两个人缠斗的场景,第一时间做的事居然是找了个好地方仔细观摩他们的招式。

安阳和苏半夏同步叹气。

周郁林垂眸看着他们:为何叹气?安阳:师弟你辛苦了。

苏半夏:周师兄你真是迎难而上的好代表,肯定能在修仙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

周郁林随口说:承你吉言。

然后继续望着卿云看。

卿云继续盯着打斗中的两个人看,饶有兴致,甚至还转着手腕在学祝余挥剑的动作。

最终两个人的战斗,以祝余险胜落幕。

商陆举着一个复杂又奇怪的法器对准了祝余的胸口。

而祝余的剑尖正指着他的头,只差一点点距离,就可以给他脑门上捅出一个洞来。

祝余:你输了。

商陆表情更显刻薄:把你这把丑得惊心的剑拿开,否则我给你绞断!祝余:你敢说我的越垚剑丑?!!说着就两眼冒火地收了剑,拿出一把火红的弓来,手一搭,朱红色的箭就显现出来,直指商陆的眉心。

有种再来一场!------------第一百二十八章 衍天宗还有一个人两只斗鸡的战斗消弭于卿云的干涉。

她把若潮剑横在两人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各自冷静,何事非要打起来?祝余咬牙切齿地告状:他骂我!商陆又刻薄一句:那是看得起你。

祝余拿着弓箭的手又举起来:你今天是非要再打一场是吧?!来啊!我奉陪,谁怕谁啊?!卿云又把他们分开,站在中间主持公道。

冷静。

两位道友如若不能和彼此好好相处,可以离开。

说到底这是我请商陆炼制法器,祝余你不必忍耐,商陆你心情不好也可以针对我,和他人无关。

实在无法相处,过不了多久,等这里能找的材料都找完了,大家就都分开了,到时候无需再忍耐。

商陆欲言又止,止后又言:……我最近情绪是不太好,不过我会努力控制。

祝余也表示,如果商陆不嘴欠,他就能控制脾气不动手。

得了保证,卿云就没再多管了。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肯定还没消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再打起来。

所以卿云想了想,向商陆提出了邀请。

商陆,我还没试过和炼器师一起斩杀妖兽,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合作一下?把源头带走了,不就吵不起来打不起来了。

怎料其他人一听,全都惊讶扭头盯着她。

只有商陆,那张刻薄的脸扬起客气的笑,显出一点温文尔雅来。

自然是可以的,我也还没试过用法器和剑修配合呢。

周郁林欲言又止:师姐……卿云回头安抚他:没关系,再忍一忍,你应当也没试过用丹药和剑与炼器师合作。

取长补短,我认为他使用法器作战的过程,能够给你些启示。

一句话:一切为了提升实力。

这算是在为他着想了,周郁林心里有气都发不出来。

只能扯着笑对着商陆说:那就辛苦商陆道友。

商陆看向卿云:什么意思?他要和我们一起?安阳在旁边贴心提示他:是你和他们一起。

商陆:………祝余也插一脚:怎么,你还不乐意?不乐意就让我来,我也可以不用剑,弓箭配合丹药和剑也是种好方法。

商陆对他冷笑一声:呵,你做梦。

两个人又瞪着对方斗起来了。

两位全程旁观的群众啧啧摇头,不得不佩服卿云的本事。

明明是本着为大家着想的初衷,结果却能让三个各自更气了。

这真是一种别人学不会的本事。

好在后续收集各种宝贝材料的过程中,没了商陆的刻薄言语,队伍里氛围好了许多。

卿云真的和周郁林,商陆两人合作着捅妖兽去了,而且还越来越熟练,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和左右两人讨论着后续可以改进的配合招式。

即使周郁林和商陆的脸臭着,她都没关注到。

这样的合作很对她的胃口。

清剑宗多剑修,除此之外就是法修,炼丹师,医修,养灵师和体修,没有炼器师。

所以她还不曾和炼器师一起对阵过,如今尝试了,觉得果然很不错。

如果人族修士终有一日要对上野心勃勃的魔族,那仅靠每个宗门各自对敌,是不如宗门与宗门间合力抗敌来得好的。

只是如若几个门派之间的弟子彼此合作,那各自很多的秘密,门派独有的宝物,功法,必然就有泄露的可能。

所以门派之间合作恐怕是不可能的,几个弟子私下里交手两场倒是无伤大雅。

卿云心想,这可能就是门派之间的弊端了。

始终不如散修那样,必要时候拧成一根绳,各种类型的修士都有,很少有人能撼动他们联合起来的队伍。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所以各个门派才会想要吸纳更多的人,从单一门派转向综合所有修士的大宗门。

一如衍天宗,二如落云宗。

比较之下,他们清剑宗算是三大宗门里比较单一比较薄弱的了。

如此合作过三五次,炼制法器需要的原材料已经找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后几样,得去更远的地方寻找。

商陆虽然平时骂人是刻薄了些,但说起炼制法器的事来态度还是很端正严谨的。

幻灵玉多出现在原州的无患山上,而要得到百锁兽的兽丹,需要去中曲山附近。

中曲山是虎王的地盘,这一趟可是不轻松。

卿云考量了一下每个人的修为高低,拍板决定:我去中曲山。

苏半夏立马表示自己要跟着:小师姐,我跟着你!周郁林不用说,紧紧贴在她身后,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安阳一看,得了,人这不就已经分配好了吗。

六个人分成两组,三人一组,正正好。

那我就只能作为咱们清剑宗代表,带着两位道友去原州走一趟了。

祝余和商陆明显对这样的人员分配有意见,但卿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说拍板决定了那就是决定了,不再更改。

当即就要带着周郁林和苏半夏出发。

剩下他们俩浑身黑气,盯着周郁林那扭出愉悦感的背影唾弃两句。

安阳乐呵呵地招呼他们从另一边走,也尽快出发去原州。

去原州要经过衍天宗的地盘,咱们御剑还是去坐飞舟啊?哦你们还不知道吧?咱小师姐在衍天宗也有个备选道侣。

……御剑!——远在云间的衍天宗里。

弟子们结束了早课,有的选择接了任务下山去,也有弟子完成任务刚好从山下回来。

到处都是匆匆行走的景象,百宗大比在即,他们在抓紧一切机会多多历练。

沈槐序已经是筑基九层巅峰,随时会得到天示闭关冲击金丹。

但他无法预测这一闭关会不会错过百宗大比,所以最近接的任务都是些简单的,压制住自己的修为不要突破大圆满。

他从山下回到宗门,一路上应付着师姐师妹们的问好,整个人也算彬彬有礼。

不过这种平淡君子风很快就被冲破了。

吴问良提着剑兴冲冲追上他,开口就是一句:沈师弟!你知道卿云道友已经有多少个道侣了吗?!沈槐序脚步一顿,无奈回头:吴师兄,我不想知道。

你怎么能如此消沉下去!你必须知道!落云宗的祝余最近天天缠着卿云道友,你这个最有资格竞争上位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表示?!------------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嵊结丹吴问良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最近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你就一点都不关注?还是说你已经在心里偷偷难过了?沈槐序有点无力:吴师兄,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和卿云道友并没有什么。

怎么没有了?!她曾经救你于生死之际,多么浪漫的相遇!而且你长得好实力强,和她正正相配,怎么能没什么?!……总之就是没什么,吴师兄你不用再说了。

卿云道友找何人当道侣都不关我的事。

当务之急是要夯实修为,准备百宗大比。

吴问良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他,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你既然这样想,那我再强求也没用。

等她有了五六七八个道侣的时候,你再后悔我也没办法了,我尽力了。

说罢佝偻着走开,像一个被不争气的子孙生生气老了几十岁的祖宗。

沈槐序也转身继续往洞府走。

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第一次见卿云时,她随意裹着道服从天而降的模样。

还有那次跨境斩杀赤蟒王的时候,她浑身是血控制万剑的场景。

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他的认知而言,他遇到过的,像卿云这样的女修,并不多,特别是强过他的女修,更是少。

如今让他说起一个记忆深刻的女修,他多半也只能想起她来。

但这与道侣一事并没有关系。

她是她,他是他,她在外面如何与男修相好,都与他无关。

走到洞府外,医修齐蔓师姐正好给他送灵草来,他给了灵石,收好灵草,客气礼貌地与人道别。

对齐蔓一直盯着他看的目光视若无睹。

刚一只脚踏进洞府里,齐蔓忽然哎了一声。

那是,劫云?沈槐序一愣,退出去点抬头一看。

确实是劫云,天地变色,紫色雷电穿行,比之前卿云渡劫时的反应要小些,不过也是金丹劫。

看那方向,应当是清剑宗。

齐蔓也正说:看那方向,是清剑宗的弟子渡劫?应该就是了,最近听说要冲击金丹的,只有清剑宗的法修周嵊。

沈槐序点头:应该是,据说闭关已有半年多。

闭关半年迎来雷劫,也算是快的了。

如沈槐序,他就无法预料自己的闭关时间多长,因此在百宗大比前,不敢放任修为提升到筑基大圆满。

远处空中劫云密布,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纷纷望着那边看,有些人又提起了半年之前卿云渡劫时的九道雷劫。

话语间仍然是惊诧佩服,三言两语里卿云的名字被多次提起。

沈槐序无心多听,抬脚回了洞府。

渡劫的确实是周嵊。

清剑宗落阳峰上,幻清真君和梅蕊已经守在了他闭关之地外,担忧地看着天上蓄积起来的劫雷。

说起来,三宗四门六派的这一代弟子里,先后结丹的居然都是清剑宗的弟子。

而且此前陆鹤禁和卿云结丹时的盛景,到现在都还为人津津乐道。

到了周嵊这里,身为师父的幻清真君却宁愿普通点,好歹能有更大的可能性顺利度过这威力巨大的劫雷。

劫雷蓄积完成,开始降下。

雷电光柱轰然打在中间那个人影身上。

只第一道,就让他稳不住身形了。

半剑峰上,清剑宗掌门聆华真君也正看着落阳峰上,皱着眉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这百年来,镜元洲上的灵气比之前浓郁了些,这代弟子结丹的可能性高了很多。

仅仅是三宗四门六派里,修为达到筑基九层往上的弟子就有很多个,加上散修,这代弟子里可谓是高手迭起。

可是灵气浓郁的同时,鬼珠魔珠现世,半妖半魔出现,又该如何看?天道到底在下什么棋?清剑宗内外的许多修士,都关注着这次金丹渡劫,甚至有人已经想到了三年后百宗大比上,清剑宗的威胁性了。

清剑宗这代弟子里三个实力高的都结丹了,到时候要和其他金丹对阵,胜算可不高。

不一定,这次百宗大比的规则说不定会改,粗暴直接地把筑基和金丹分开,本就不太合理。

有的筑基加上自己的神通,法器,可不比金丹差。

但愿能改,好些人都已经压制了修为想要争夺筑基期擂台的第一名了。

难不成三宗四门六派的人,就看着自家的天才弟子抢一个筑基期第一抢得头破血流?丢人。

反正这清剑宗肯定是同意改的。

也真是稀奇,三个金丹都出自清剑宗,莫不是要压过衍天宗和落云宗,成为三宗之首了?早着呢。

另一边。

在衍天宗之外的原州,已经找到幻灵石的安阳三人,也正盯着远处天际的劫做在看。

祝余碰一下安阳:哎,又是你们清剑宗的人结丹?安阳:啊,对啊,应该是周嵊。

祝余抱着剑:哦我知道他,你们清剑宗法修出色的本就不多,他是比较厉害。

安阳在心里嘁了声,心想周嵊这厮就是会骗人,好名声都传到别的门派去了。

能不能承受住这几道劫雷还不一定呢。

旁边冷着脸的商陆收回视线,半点不停地往前走。

有什么可看的,卿云渡劫时的九道劫雷没看够?走了。

祝余不屑地扭头,两人各走一边,彼此目光都不想相碰。

安阳叹口气,跟上去:等等我。

也不知道卿云他们怎么样了,别人去中曲山危险,她去我倒是不太担心。

就是怕旁边两个人会拖她后腿。

商陆:你也觉得你师弟拖后腿?安阳:……我主要是指苏师妹。

远在中曲山的苏半夏啊欠一声打了个喷嚏。

卿云回头看了眼她。

可有受伤的地方?苏半夏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小师姐你一直护着我呢,我怎么可能受伤。

卿云点头收回视线,再看向周郁林。

吃了丹药后打坐片刻,我和苏师妹出去一趟,把我们一路上的痕迹再掩盖一遍。

周郁林受了伤,但脸上还带着笑:我听师姐的。

出去山洞后,卿云和苏半夏沿着刚才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小心翼翼遮盖了行走痕迹后,回去的路上,苏半夏没话找话,询问起卿云关于道侣一事的看法。

------------第一百三十章 卿云,周郁林之死小师姐,周师兄对你很好,你会选择他成为你的道侣吗?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还是会选大师兄?或者,或者祝余?衍天宗的沈槐序?卿云蹙眉,对她的想法感到奇怪:为何会如此想?因为他们都想做小师姐你的道侣啊。

苏师妹,你的想法有错,她持剑平静越过一滩水泽,他们看重情爱想与我做道侣,并不代表我就要顺势接受。

冷静发言后又说:况且除去周师弟确实同我表露过心意之外,你说的其他人都属于无稽之谈。

师兄就是师兄,如何能把他同道侣两个字联系起来,这是对他的不尊敬。

再说祝余和衍天宗的那位沈道友,前者不过是故意那么一说,更多的是想与我比试,并不涉及情爱,这谁都能看出来。

而后者,更离谱,我们不过是才见过两次,我用过他的剑两次而已。

苏半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没想到小师姐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啊。

所以如果要考虑道侣,也只会是周师兄吗?所以天菜大师兄居然就输在没有告白吗?!卿云仍旧摇头,看她感兴趣的样子,话语间带上了说教:我不会考虑道侣的事。

苏师妹你还小,修炼本就不踏实,如今又放了注意力在这些无用之事上,这样很不好。

苏半夏:…是是是,小师姐说的事,我不多问了,百分百只专注修炼。

走到山洞外面时,说好要打坐的周郁林就站在洞口,笑着迎接卿云。

师姐。

卿云想斥责他一句,不过还没开口,天际处突然亮起一阵强光。

作为已经结了丹的人,卿云对这阵强光很熟悉。

有人在渡劫,这应当是最后两道劫雷了,所以威力才这样大。

中曲山距离清剑宗很远,没有察觉到一开始的雷劫是正常的。

她眯了眯眼睛,双指在眼皮上轻划一下,再看时就清楚很多。

是我们宗门的方向,是周嵊师兄?周郁林点头:应该是,周嵊师兄闭关也有一阵了。

他边说着,边用眼神驱逐多余的苏半夏,让她自觉站到一边去,别靠他师姐那么近。

苏半夏撇着嘴蹲在一边,哀怨地看他一眼。

天边仿佛又有亮光极速闪过,在白日里都如此明显。

但他们还以为又是周嵊渡劫的劫雷强光,并没有投以注意力。

周郁林还在轻声细语和卿云说着话,说他们清剑宗这代弟子已经要有第三个金丹了。

卿云嗯了声,偏头说:但这样一来,我们在百宗大比……师姐!!!小师姐!周郁林和苏半夏突然声嘶力竭地叫她,看着她的眼睛里盛满恐惧。

卿云一愣,随后一阵剧痛席卷全身。

突如其来的袭击甚至形成了震荡,将想要跑过来的周郁林和苏半夏全都掀翻出去。

卿云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到底哪里开始痛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迫跪在了地上,粗粝的石头硌在她膝盖下,不出意外磨出了血。

片刻之后,全部感知才重新回到身体里,剧痛让她浑身晕溃。

她缓慢低头去看,看见自己腰腹之间,洞穿着一把剑。

剑尖上还带着她的血,滴落在地上,在她衣袂上,在她无力松开的若潮剑上。

有人要杀她。

能够在她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一击洞穿她,来人实力应当在元婴后期之上。

或者顺着猜下去,那人是化神期大能。

所以这一击才会这样迅速干脆,无法抗拒,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

实力相差悬殊,任何的神通和技巧都是无用的。

短暂的眩晕和失魂后,卿云后知后觉抬头,看向爬起来奔跑而来的周郁林和苏半夏,艰难虚弱地张嘴,发出一点点声音:走……血从口中流出,一滴滴落在若潮剑上,随后若潮剑突然开始颤动。

颤动着抖开剑鞘,原本铁灰色的剑刃上,居然萦绕了一圈黑色魔气。

那魔气从剑刃剑柄上,钻进了她身体里。

魔气……她的若潮剑上如何会出现魔气?师父和神机门熔剑炉主做主炼制的若潮剑,为何会有魔气?她恍惚中意识到,事情恐怕比她想得还要不堪可怕。

黑色魔气形成了奇异的纹路,很顺畅地从她手背上游走到衣裳遮盖的地方,随后剧痛陡增,她痛苦地叫出了声。

神魂仿佛在被人慢慢撕裂,在她冷汗淋漓的哀叫下,若潮剑应声而起。

始终无法靠近的周郁林和苏半夏,手中的听云剑和诵阳剑也开始颤动,自己脱离了剑鞘。

周郁林目眦欲裂,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拿出一个法器,一掌拍在苏半夏肩上。

苏师妹,走!苏半夏疾奔出去一段距离,惶然转身,看见了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听云剑被失去灵智的卿云操控着,捅在了周郁林丹田之处。

深蓝色身影倒在卿云面前,蓝色与黑色衣袂交叠。

诵阳剑疾驰而来,将她钉在地上,但她仍然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口吐血的周郁林轰然倒地。

而还在和痛苦撕扯的卿云,怔愣地看着眼前一切。

血从她眼耳口鼻中流出,她眼前一片血红,快要看不清周郁林的脸。

她不敢眨眼,不敢置信地摇着头,眼泪盈满眼眶,混着血往下淌。

她嘴里念着:不要……不要……她没有操控听云剑杀周郁林!她想扑过去救他,可是自己被不知谁人的剑钉穿在这儿,不得动弹。

救不了,她救不了周郁林,听云剑就捅在他丹田……周郁林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他倒在地上,还在看着她,往她面前爬,朝着她伸手。

师…姐……师姐……她犹如一座被痛苦定在原地的冰冷雕塑,神魂在撕扯,神识被剧痛袭击,像地动一般不停晃动。

杀了他,杀了他,你有这个实力了。

要杀了谁?是谁让她杀人?在这晃动里,震颤的若潮剑突然飞了出去,毫不犹豫地也捅在周郁林丹田处,随后居然泛起灵气震荡,源源不断地朝着他丹田处灌灵。

听云剑反倒被操控着拔了出去,就悬空在他身体上。

丹田,灌灵……卿云浑身颤抖,血流不止,低喃变成了用尽全力的喊叫痛哭。

不要!不要!!!灌灵结束,头顶劫云萦绕,伪丹已成。

随后听云剑重新捅进去。

金丹被毁,随着卿云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和周郁林的痛苦叫声,爆炸声摧毁了一切。

归来的若潮剑和这爆炸的金丹一起,洞穿了卿云脖颈。

是她最喜欢的,一剑暴力钉穿的招式。

肉身损毁,神识崩溃。

没人能活得了。

被甩在远处草地里的苏半夏眼中流出血泪,垂下头颅,也彻底闭上了眼睛。

天地在眼前消失,一切堕入黑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搬来半剑峰微风拂动枝头叶梢,林间,草丛间,都沙沙作响。

天清日明,修士们畅快笑着外出历练,妖修们在山上林间奔跑,想来凡人也应当是扛着家什行走在乡间路上。

一切都很平常,和往常的每一个日子没有任何差别。

除了刚刚还鲜活的三个人再也不见了。

中曲山周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劫云萦绕一阵后,随着一声爆炸,又自行散开了。

而另一边,清剑宗的方向,周嵊的雷劫正巧结束,这代弟子中第三个金丹又花落清剑宗,引得不少人议论。

两相比较,少有人注意到中曲山附近的动静。

陆鹤禁刚查探完青野渡魔胎一事,回去清剑宗的路上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他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加快速度赶了回去。

可是青野渡距离清剑宗毕竟也有些距离,无休无止地御剑也需要三五几日。

等他赶回去时,周嵊已经结丹成功两日,宗门弟子都在热闹地讨论着这件事。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他就是觉得心悸,拿着涤清剑在宗门前守着,一脸冷然地望着云层之外。

然后等来了一个跌跌撞撞飞回来的法器。

法器没被操控好,歪歪扭扭地冲撞在宗门开山石柱上,从上面滚落下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聆天广场上很多弟子都注意到了。

陆鹤禁疾步走过去,将那人翻过来一看。

苏师妹?苏师妹,你们遇到何事了?可是卿云出了事?苏半夏已经快失去神智,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爬过去颤抖着抓住了陆鹤禁的道服,留下血糊糊的印子。

救救……陆鹤禁蹲下去听。

救救,救救小师姐……周师兄死了……中曲山……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她就松了手,倒在了陆鹤禁脚边。

聆天广场上,围过来的弟子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苏半夏,再看向垂着头下颚紧绷的陆鹤禁,纷纷噤声。

片刻后,才听见陆鹤禁低哑的声音沉沉道:去中曲山!谁都没想到,在百宗大比报名开始时,会传来清剑宗弟子卿云,周郁林陨落的消息。

安阳匆匆赶回来时连苏半夏的人都没能见到。

只知道她死里逃生,如今泡在半剑峰灵泉里还没醒过来。

他只能愣愣坐在安济峰上,一遍遍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过是分开去找炼制法器的原材料而已,虽然中曲山有虎王坐镇不好拿到百锁兽的兽丹,但也不可能殒命在那儿。

何况卿云有那样一个强势的神通,怎么可能轻易陨落?怎么可能?这不应该的……但无论如何,两个人确实已经陨落。

消息从清剑宗一路传到镜元洲其他地方,引起好一阵热议。

清剑宗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连同疑是她道侣的那位丹修,就这样蒙尘碎裂。

让天之骄子陆鹤禁都消沉下去,好长一段时间里,其他门派的人都没再听到清剑宗的消息。

不过事情一直保持着一定热度,因为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

是谁杀了卿云和周郁林?虎王?其他妖修?还是魔族?还是同为修士的人?亦或是不知道谁说的,是卿云入魔杀了周郁林,还想杀小师妹。

而入魔的卿云其实没死,正躲在某个地方。

再或者,是说苏半夏杀了卿云和周郁林,然后自伤骗过了其他人。

猜想纷纷,没人拿得准。

能给出答案的人,偏偏又三缄其口,待在清剑宗不出门了。

也有缺心眼儿地找上清剑宗的人想要打听点内部消息,可惜都没能如愿。

如今清剑宗上下,对卿云和周郁林陨落一事很忌讳,半点不肯提起。

在这样低迷的气氛下,又两月,待在半剑峰灵泉里的苏半夏终于醒了过来。

陆鹤禁单独见了她。

昔日温和强大的大师兄,在卿云陨落的两三个月内,变得沉默了很多,拂柳清风成了一柄未开封的冷峻重剑。

苏师妹,他沉稳开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隔着石墙泡在灵泉里的苏半夏沉默着没开口。

片刻后嘶哑着反问了一句:大师兄,小师姐她还活着吗?中曲山没有他们的尸身,他缓慢道,我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可是石墙里,苏半夏问了句真的吗,然后任由眼泪砸进泉水里,忍着嗓子的疼痛说:金丹爆炸的威力大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

最后一刻……最后一刻,若潮剑钉穿了小师姐。

陆鹤禁豁然抬头。

若潮剑?他震惊之色显露无疑,还想再问清楚若潮剑为何会噬主,可是苏半夏又突然避开这个事,声音紧绷着说起了另外的话,慌乱又惊恐。

大师兄,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可以排除别的可能……是一把剑……周师兄死前把他的飞行法器给了我……我看到了小师姐她……他们没料到我还会活着,他们会杀了我…大师兄,我想待在半剑峰。

陆鹤禁沉默片刻,垂眸看着面前的石墙,说:好。

你搬来半剑峰。

她看似什么都没说破,但那胡言乱语中,已经足够让他得知一些信息。

一是杀了卿云和周郁林的,恐怕是人族修士,所以苏半夏才会害怕他们会找上门来杀她灭口。

二是若潮剑有问题,在卿云的神通之下,居然还能噬主。

三是动手的人修为肯定在元婴之后,否则不可能让两人赴死。

四是金丹爆炸,中曲山附近的妖修传出来消息,说那日中曲山也出现了劫云,只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联系起来,应该是周郁林突然进阶,劫云有了却没有劫雷,说明是形成了伪丹,随后被人捅在了伪丹之上,造成了和自爆金丹一样的爆炸。

那么苏半夏为什么不能好好和他说清楚?她在怀疑他。

陆鹤禁缓慢走上半山腰,白金色的道服下摆刮蹭在旁边灵茶灵草上,沾染了湿润水露,他也没注意。

若潮剑交到卿云手上之前,只经过了熔剑炉主,师父,还有他之手。

如果若潮剑有问题,会是在谁手里出的问题呢?他作为经手人,当然也有嫌疑,这是很正常的事。

正好,他也不信苏半夏。

突变的行事风格足以说明她之前的不正常,而且同行三个人,为什么唯一没事的却是她这个实力最弱的人?在这件事里,谁都有嫌疑。

不过他还有事也没告诉她——卿云的命牌碎了,魂灯却还没有完全熄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你救了我吗?小猫陆鹤禁进了放置弟子魂灯的地方,站在属于卿云的魂灯前。

比起其他魂灯,这盏魂灯的火光实在微弱,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会熄灭。

他沉默地看了会儿,看那贫瘠微弱的火光抽搐着,伸出手护在了两边。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举在火苗旁边,却感受不到丁点热度。

魂灯灭不灭,是与所属之人是否陨落有关,他这样遮挡的动作根本没用。

但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能企盼着,只要他护住了这火苗,卿云就真的可以活下来。

可是活下来的她去了哪儿,他却找不到。

陆鹤禁惶然闭了闭眼,托着灯座,将卿云的魂灯挪到他的魂灯旁边。

又看了看,最后才步履无声地走了出去。

苏半夏泡在灵泉里好得七七八八了后,正式住进了半剑峰。

陆鹤禁用法宝变作的小屋,就落在卿云的岫玉洞府和他的木屋中间,给苏半夏当了暂住之地。

住进去后,苏半夏也如他所想的那样,闭关不见人。

不,还是会见的,她会见上门做客的安阳和周嵊。

距离选拔赛后那次卿云待客,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年。

之前大家叽叽喳喳喜笑颜开的场景一去不复返,闹腾如安阳,如今也安安静静坐下来,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开口。

还是周嵊先开的口,那把衬得他风流倜傥的折扇捏在手里,没有打开摇动的意思。

他看向苏半夏的眼神,风流未及眼底。

苏师妹,你如今可修养好些了?能说说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了吗?我知道,你死里逃生已经不易,再逼你回想只会给你增加痛苦,但我们需要知道真相,总要知道是谁动的手,才能为他们报仇。

苏半夏从灵泉出来后就一直很恍惚,闻言抬眸看着他,说:有人要杀我们。

周嵊:显而易见,但杀你们的人是谁?她缓慢摇头:不知道。

旁边的安阳皱着眉换了个问题:那为何你逃回来了?周师兄给了我飞行法器,助我飞出去了一段距离。

而且诵阳剑不知道怎么的插歪了一点,并没有插到她的丹田。

可是后面这句话她不敢说。

能让本命灵剑噬主的,只有卿云的神通,如果照实说了,说不定就会有人开始传卿云入魔的消息。

而且她还处在看每个人都很怀疑的阶段,始终不肯对谁说出全部的真话。

看她对答稍微流利点了,周嵊又追问: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我希望是。

她看得清楚,灵剑洞穿了两个人,又有自爆金丹的爆炸在后,卿云和周郁林的肉身都直接毁掉了。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修仙者都是怪物,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找到一线生机,寄希望于这传说中的天道能够偏爱卿云一点点。

就像她一样,明明是必死的情况,诵阳剑却就那么巧地刺歪了点。

后面又是一阵安静。

安阳捂着脸,语气沉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我们只是分开两队去寻找炼制法器的材料而已。

而且她实力那么强,就算是进中曲山,也不应该出事的。

师弟他……师弟他实力也是很不错的,就算有人动手,也不可能一瞬间同时针对你们三个人,总有先后,他们难道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吗?苏半夏摇头,脸色复杂。

周师兄他,第一时间是奔向小师姐,最后一刻倒也是倒在小师姐面前。

这是周郁林向来的习惯,安阳知道。

这时候山下匆匆走上来一人。

陆鹤禁仍然是平常谪仙般的样子,行走间腰上的岫玉禁步晃得人心意缭乱。

可有递过信息给百宗大比那边了?给过了,弟子们报名已经结束,周嵊回答道,这是最后两日了吧?嗯。

陆鹤禁走近,看了苏半夏一眼,说:我给师妹也报名了。

三人惊诧。

安阳:可是卿云她……她……只要没确定真的陨落,我就当她还在。

只要她还在,三年后一定会去百宗大比,她为这场盛事准备了很久了。

这话说得固执,其他三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要说起来,卿云陨落,陆鹤禁才是最不肯相信的,也是最应该伤心的。

师兄妹两人相处了这几十百来年,感情自然非常人所能比。

一朝陨落,陆鹤禁完全接受无能。

安阳张了张嘴: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给师弟……你看着办吧,只要能让青州那边判定他没有真正陨落。

可是周郁林魂灯已经碎了啊。

陆鹤禁也不等他们有其他反应,又转头对着苏半夏说:从今往后,苏师妹就跟着我外出历练。

她教导过你很多次,不可荒废。

……是,大师兄。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落下斑斓的光影,投进那淙淙流过的细小水流,跟随着水攀爬翻越过水底的石子儿,好不快活。

一阵清风拂过,卿云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像是贴着地面,睁眼就看见细细的水流从眼前流过,照理说应该润湿了她的脸,她的衣裳。

但身上却没有任何湿润凉快的感觉。

这是她醒来的第二天,肉身在凝聚,灵力像丝一样将她的身体重新组合。

青色的莲蓬向她输送着灵气,再生草让她长出失去的肢体。

安魂花和凝霜草让疼痛也在慢慢减弱,神魂安定下来。

死里逃生是好事,可是她却目光无神地看着那涓涓细流,半点没有喜悦之情。

她杀了周郁林。

而她的重生,却还依赖着周郁林当初给她的凝霜草和安魂花。

是她杀了周郁林……是她杀了周郁林……周郁林已经死了……她恍惚间又听到了周郁林叫师姐的声音,听见有道苍老的声音在问她——巨兽之于蚂蚁,惧也?是巨兽还是蚂蚁?自然是巨兽,她卿云从不甘心当那谁都能踩死的蚂蚁!那么巨兽惧怕那些蚂蚁吗?不,不怕,如若终有一死,那也要死得其所,不会因那恐惧操控神智。

也不会因为那丁点魔气掌控她的人生,她没有想杀周郁林,她会给他报仇的。

短暂的失神被旁边嘤嘤的声音打断。

一只倒在水流里,浑身是血的尖耳小兽虚弱地朝着她叫。

卿云轻声问:是你救了我吗?小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一个,就能好好说话了叶黄风凉时,秋风越过万千重山,把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吹散,让人把注意力全都回归到了百宗大比上。

参加百宗大比的人已经开始出发前往青州。

因此各个州城中可以见到越来越多的修士,深山之中荒漠之上,也常听见打斗的动静。

与此同时,不少妖修和魔族也趁着这两百年一次的盛事,跑出来兴风作浪。

州城中不时就能听见某人与妖修大战三天三夜某人追杀魔族至清水关被反杀之类的消息。

总之,整个镜元洲都开始热闹起来。

远在西边羽灵山,一片竹海中。

卿云将软鞭上的血草草擦去,左手抬起来,一只动作奇快的小兽就唰一下跳上她的手瞬间窜上她肩头,尾巴缠上她的手臂。

纤细手指在那尾巴上抚过,小兽呜咽着轻轻颤抖。

可是卿云没注意,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人。

还是不肯交出来?跪着的人颤颤巍巍发着抖,头发衣裳都是凌乱的,装风流浪荡的折扇法器落在地上,刚刚被抽烂了。

面前还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

他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固执地挡着身后的女人。

求求你了,放过她吧,我愿意为她抵命,你杀了我,杀了我……可以。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鞭子就裹挟着疾风抽了过去。

那男人却突然移开了位置,鞭子抽在了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直接把那虚弱的女人抽出了这片竹林,撞到后面一排翠竹上,最后落在地上咳出血来。

但还没完,第二鞭跟着就挥了过去,这次目标是那个男人,软鞭把他给卷了过来,卿云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吸**气残害凡人,是为恶妖,你却如此纵容。

装作深情,实则暗地里同修妖法,剜去了她的妖丹以供自己长生。

那人瞪大眼睛:你如何………不等他说什么,卿云直接捏碎了他的喉骨。

另一只手往后收鞭,鞭子上的倒刺磨过他的身体,带出一滩血肉,看得人心生恐惧。

手臂上缠着的小兽露出利爪,捅进那人的丹田处,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妖丹。

这下死得彻底,她松开手,任由他软趴趴地倒地。

吐血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狐狸,落在竹林外无法动弹。

卿云捡起那把法器扇子,扔飞镖一样随意一扔,扇骨上的毒刃插进狐狸身体里,惨白的刃面在日光下亮得晃眼。

全都解决完,她驮着肩头上的小兽转身离开。

竹林里一片尸体,血气冲天。

走出羽灵山,她也没去任何州城,继续沿着深山荒林前行。

没走多久,在一处无名的沼泽附近,遇到了一行人。

一群狂傲的剑修围住了三个僧侣。

你说是鬼哭泽就是?还超度,超度超度你自己吧,一个和尚,长得如此美艳,真不会坏了他人道行?周围人跟着起哄笑。

怕不是假和尚吧?长得这般美艳,和女子一样,哪个和尚如此?中间的那个僧侣被人挡着,并不见多愤慨。

道友慎言,鬼哭泽怨气冲天,如若不除,他人经过此地………闭嘴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些,假和尚。

这沼泽和平常沼泽没有不同,你非要说有怨气,哪里来的胡搅蛮缠的和尚。

长得如此好看,哪里需要胡搅蛮缠,他说句话不就把你心勾过去了吗哈哈哈哈哈!这和尚长得确实难得一见,男生女相,恐怕也只有那清剑宗的那些天外谪仙能比了。

卿云略蹙眉。

然后又听见那群人调笑着说:那位天外谪仙迷得女修晕头转向,想来确实好看得紧,就是不知道与人交合时会是什么艳丽景象。

脱光了道服不也是被人玩弄………唰!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还没反应过来,最后说话的那人就被一鞭子抽到了那沼泽中,脚陷进去,惊恐大喊着,开始下沉。

其他人连忙救人,惊愤抬头。

只见那高大树木上站了道纤细的身影,手臂上坐着只看不清种类的小兽,风将那人的衣袂吹得翻飞作响。

你是何人?!她没回答,收回到一半的鞭子又利落抽向另外几人。

有人险险避开,有人被那鞭尾抽中,顷刻间就留下了一道血痕,伤口深可见骨,连经脉都隐隐作痛。

那群人瞬间就散开了,不敢凑在一堆,捂着伤口拔剑对上她。

到底是何人,莫名其妙对付我等,总也要个理由!卿云掠空飞身过去,落在那三个僧侣旁边。

口出恶言,该抽。

他们这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个貌美女子。

劲装打扮,墨色长发挽着马尾,眼尾有一抹怪异的黑色纹路,肩头上坐着的那只小兽是只不太正常的猫妖。

姝色过丽,让几个人看直了眼。

那小兽的幽蓝色眼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低下脑袋恐吓似的低吼一声。

那声音倒不像猫妖,但实在盯得人脊梁骨发凉。

他们纷纷拔剑对着她,卿云习惯性一一打量过那些剑,然后淡然垂眸。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如此口无遮拦。

又不是说你,何必多管闲事………啊!那刚被拉上来的男人又被抽了一鞭,重新落入沼泽里,且慌乱挣扎中,这次沉陷的速度更快,旁边的人拉都拉不及。

其他人怎么会任由她一个女人如此嚣张,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胆敢伤我师弟,待我抓住你,也让你尝尝这沼泽的威力!冲上去,把她给我抓住!送上门来的美人儿,不要白不要!卿云高高扬起手,软鞭势不可挡地抽过去,直接抽倒一排人。

有人用剑砍上去,却根本砍不动。

而且那软鞭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卷在剑刃上时,居然能发出精铁刚石摩擦般的声音,上面的细小尖刺还会把剑刃刮蹭出痕迹。

长鞭不间断地挥动十来下,速度极快,不给人反应时间。

抽在地上,人身上,剑刃上,发出不同的闷响声。

等那十来个人各个都被抽出了一身的伤,她收了长鞭,掐诀将那快要完全沉进沼泽里的人定住了。

然后平静地看着沼泽将其吞噬。

死一个,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绀殿寺 云泯一群人被她这个操作震惊到了,反应过来后爬起来想要救人。

可是又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别提越过她跑到沼泽边上去。

急得他们只能梗着脖子认错。

道友手下留情,我们刚才说的都是不过脑子的话。

道友莫不是也爱慕那清剑宗的陆鹤禁?我们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放我师弟一马。

你打也打了,就算两清不行?不过几句话,如今却要我们师弟的命,这过分了吧?求饶竟然也能如此说话,她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僧侣都露出愤慨的表情。

卿云倒是面不改色,只不过直接把沼泽中那人隔空摁了下去。

挣扎的动静也沉在了底下,沼泽表面上冒出烧沸水时出现的大气泡。

随后又慢慢消失,直至归于平静。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们就又为自己说错的话付出了代价。

没人想到她会真的弄死人,刚刚还口出狂言的几个人,都面带惊惧往后退,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有个瘫倒在地,刚才被抽中了大腿站不起来的人,捂着伤口大喊:你是魔修?!是不是?!魔修?!对,她肯定是魔修,魔修才会这么心狠手辣!魔修又如何?卿云把掐诀清理干净的软鞭缠在腰上,当作衣裳腰带,将腰身圈得窄窄的。

她冷笑了声:有不惹事的魔修,也有道貌岸然的道修,道魔有什么不同?毫无疑问,那道貌岸然的道修指的就是他们。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以为她承认自己是魔修了,再一想到魔修平时的行事风格,都害怕地闭上了嘴,躲闪着她的目光,彼此搀扶着后退。

看样子是要放弃那沼泽中的人了。

等等。

身后的僧侣开了口,声音空灵悠远。

随后他扔出一串佛珠,悬空在那沼泽之上,每颗佛珠下都逐渐亮起金色的符文,其中一种符文被放大,慢慢往下,低空旋转着。

沼泽中又冒出大泡来,咕嘟咕嘟的,接着从底下冒出来一个脑袋。

那人昏死过去了,但没完全断气,被抛回地上时还扭曲着痛哼了声。

有人认出了那串佛珠,大惊失色。

无量佛珠……你是绀殿寺云泯?!什么?!云泯?云泯不是,不是才在万灵谭结丹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只有云泯才有无量佛珠,他就是云泯!那真是耍泼耍到了真·最强和尚面前。

刚刚他们还如此调戏于他。

现在一个魔修一个云泯,他们压根比不过。

所以没等卿云的手往腰间那圈鞭子上搭,一群人就慌不择路地搀扶着逃离了。

人一下跑得干干净净,肩头上的小兽怪怪地喵了一声。

她安抚似的在它身上摸了摸,转身看着那三个僧侣,视线落在中间那人身上。

确实,男生女相,长得精致好看,可以与师兄相比。

怪不得别人把他和师兄都称为什么三大绝色之一。

她直直盯着那人看,旁边两个僧侣道谢的声音都卡了壳。

道友,多谢出手……出手相助。

我们是绀殿寺佛修,请问道友是——卿云抬手,打断他们的问话,反问面前那个人。

道友是绀殿寺云泯?云泯点头称是。

佛修沾染了佛性,平和包容,至纯至善,明眼人一看就和他人不同。

更别说这云泯是绀殿寺三代弟子里,唯一能被镇寺法宝无量佛珠选中的人,前途无量,据说修成这镜元洲上第一个无量佛尊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且在百宗大比改变规则之后,就听说他在前往途中,只花费了半月不到就结丹成功。

是一等一的高手。

也是她碰见的人里,第一个被她直视着却并不会闪躲的人。

她有了丁点兴趣。

佛修都如此仁善吗?被人辱骂却还要帮他们救人。

道友不也很仁善?云泯看着她眼尾魔纹,开口说,世人多愚笨装寐,却还是想救下他们,只不过手段略微狠辣了点。

说完举着一手在身前,虎口出卡着那串无量佛珠,拇指一下一下拨动着。

道友刚造杀孽,可否容我为道友度化一二?她拒绝:不必劳烦,如若替天行道也算杀孽深重,那也就是迟早有一死罢了,不过早晚而已。

心事未了,道友能从容赴死?心事未了……佛修还有这种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事未了?可是巨兽要我死,身为蚂蚁如何拒绝?心事恐怕完成不了了。

云泯摇头:非也,处处都有反抗,蚂蚁之于巨兽,可能是随意踩在脚下的尘土,也有可能是推翻他们的燎原之火。

这段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卿云看着他良久,随后道:那就劳烦道友了。

另外两个僧侣还懵懵懂懂的情况下,他们一行三人就变成了四人,在云泯的带领下去了附近州城,原州。

卿云用上了易容术,低垂着头被带到了一家客栈里。

就一间房,三个佛修盘坐在她身边,口中念着佛经,化作金色纹路将她包围。

一开始她没觉得如何,倒是手臂上的小兽有些躁动。

呲着牙喵喵喵地叫,还撒娇似的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脖颈间,爪子抓着她衣裳不放,尾巴颤抖着不停晃来晃去。

她拍了拍它脑袋,生疏地从它头顶一直抚摸到尾巴上,成功地让它蜷缩起来。

可是接下来,躁动的就变成了她。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颤动的若潮剑上残留着周郁林的血,黑色的魔气顺着她无法动弹的身体往上蔓延,就好像往充满灵力的经脉中灌入了水,胀痛的同时灵力不停乱窜,让她痛不堪言。

神魂晃动,愤怒,痛苦,悲哀,无助,像龙卷风一般席卷她的神识。

内心嘶吼着,想要操控所有剑将始作俑者置之死地,但她又惶恐于用剑,怕再次出现那样的后悔一生的情况。

于是只能用软鞭,将人抽出血来,带出肉来,让那些人也知道她当初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有了心魔。

害死了周郁林,这一个坎她必然度不过去,哪怕为他报了仇,哪怕修为节节高升,到了冲击元婴的那一日,她也必然死在心魔劫上。

但她还没能为他报仇,在看清那些阴谋,解决了藏在幕后的人之前,她都不能冲击元婴。

红色血气蔓延出来,小兽狂躁地嘶吼,将两个佛修吓得往后倒。

只有云泯还一直捻着佛珠念经,看着面前痛苦喘息着的女人,眼尾的魔纹就像会游动,衬得她艳丽逼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吟绯咒祛除魔气卿云半途就有点神志不清了,剧烈喘息着,最后干脆往旁边一倒。

小兽太小,支撑不起她的重量,于是最后她倒在了云泯身上。

晕过去之前,还古怪地想着——佛修茹素,怎么臂膀也如此宽厚。

然后眼前一黑,脑袋枕在了云泯胸口上,无量佛珠轻晃了晃,碰到了她的脸颊。

旁边两个和尚立马大惊小怪地要上前来把人拉开。

云泯无悲无喜地低头看了眼她眼尾似要发红的黑色纹路,任由他们把她拉开。

那落地的小兽压低脑袋低吼着,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细细的,而是如同被惹恼了的野兽一般,仿佛随时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无量佛珠仍旧挂在他虎口上,他手掌张开对着前面,掌心之外亮起一圈金色符文,像一层盔甲一样,将冲上来的小兽弹了回去。

接着他看向那小兽耳朵和尾巴,微眯着眼:这看起来倒不像是猫妖。

小兽却不再盯着他,三下两下跳回了卿云身上,喵喵叫了两声,拱着她脖子窝过去贴着。

云泯观察了好一会儿,语气复杂低喃道:犼?卿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唯一的一张榻上,不远处并排坐了三个和尚,全都在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这场景有些诡异。

她皱眉坐起来,随手拍拍身上小兽的尾巴,让它乖乖缠在手臂上。

三位道友这是……你经脉之中有魔气,云泯开口道,应该是与什么魔物接触已久,每次运转灵力时都会将那魔气带入体内。

魔物,那就是若潮剑了。

她沉默片刻:那有办法祛除吗?云泯捻着佛珠,声音空灵:你身上的魔气有些奇怪,轻易恐怕不好祛除。

也就是说,还是可以祛除掉的?道友可有办法?说着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眼尾。

那地方无端长了道细长的黑色魔纹出来,她刚恢复肉身时,浑身是血地走出去,碰见的人都惊恐地盯着她,说她是魔修。

但她又神智清醒,并没有入魔。

如果能祛除自然是好的,否则若是被相识的人看见了,清剑宗弟子入魔这样的消息肯定就压不住了。

她不能任由宗门名声毁在她手里。

云泯点头:可以祛除,只不过时间长一点,且有可能难以忍受。

不必担心,左不过剜丹之痛,我可以忍耐。

看她说得肯定,云泯也不说别的了,让旁边的和尚拿出了一张类似符箓的东西。

金色的字红色的符,藤蔓缠着曼陀,曼陀吐纳字符。

是鼎鼎大名的吟绯咒。

镜元洲上四大美色,奉紫宫,捧绿峡,纹翠峰,吟绯咒。

前三都是指地方美景之美色,只有这最后的吟绯咒,是佛家的符咒,专用来以毒攻毒。

使用者如中毒咒,经脉灵骨软化,灵力疯狂流淌运转,而经脉中的其他东西会凝固滞涩,这时候佛修会用咒木将那些杂质刮去。

如同刮骨疗伤一般,疼痛不少,不过不伤及经脉。

因为灵力运转会比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快,所以使用者会全身发红,背生薄汗,看起来就像是……的时候女子面生绯色的样子,所以有了这个暧昧的名字。

不过这东西从前多是用于半妖剔妖转灵的。

用上这吟绯咒,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也是好事,她很配合:要我怎么做?云泯:今日一次,一月后再一次,之后是三月后,一年后,总共四次,就皆可祛除。

需要四次?她蹙眉:我与道友不可能一直同行,可有知晓你位置的方法?后面每次我都来寻你。

对了,道友帮我一次,可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暂无,若有朝一日需要道友的帮忙,还请看在今日之事上略施以援手即可。

说着将那无量佛珠上的一颗佛珠取了下来,递给了她。

无量佛珠可以带你找到我。

卿云惊愕:据闻无量佛珠为一体……话没说完,她就看见那明明缺了一颗佛珠的地方,竟然又冒出了另一颗,把空缺补全了。

这东西还能长出崽儿来?看她表情实在疑惑,云泯多说了一句:这是九颗无量佛珠之中的无尽珠,只起追踪之用。

那你就不怕我把这颗珠子卖给你的仇家?佛修也是有仇家的,这修仙界好像没人能不被他人仇视,总有人见不得别人的好。

云泯仍旧温和回答:如果道友要这样做,那只能说天欲如此,我救不了你。

她收了无尽珠,抱拳道谢:如此,多谢道友。

此事之后就算我欠道友欠绀殿寺一份情,日后有所需要,尽管差遣。

想来佛修应当也没什么事需要帮助。

客套话说完,紧跟着就是卿云强烈要求的第一次祛除魔气。

另外两个和尚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一左一右念度厄经。

顺便看着他们佛门的希望之光,云泯师兄是如何用吟绯咒帮人祛除魔气的。

只见喝下咒水的卿云逐渐开始呼吸急促起来,黑衣之上露出来的玉白脖颈和脸颊,都透出微微的粉色来。

那焦躁的小兽在她怀里乱动,喵喵叫着。

而云泯就坐在她面前,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无量佛珠盘旋在卿云头顶,金色符文笼罩着她,让她周身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粉颊香腮,云鬓花颜,清冷的眉眼被那眼尾的黑色魔纹衬得妖冶无比。

两个和尚看直了眼,连忙挪开视线,念着非礼勿视,师兄弟两人隔空遥遥相望。

右边和尚:罪过罪过,这位女道友实在好颜色,让人心慌意乱。

我们能不能出去?左边和尚:云泯师兄为何要用吟绯咒帮她?如此轻易地帮助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那我们绀殿寺佛修救人都救不过来了。

右边和尚:是啊,云泯师兄和这位女道友确实长得同样的好,确实不能出去,不然师兄和她单独相处于一间屋,可怎么说得明白。

左边和尚:师兄应当是无情无爱的吧?可不能有人坏了师兄道行,他是我们绀殿寺的希望!右边和尚:确实,真的很像双修……啊罪过罪过,闭眼闭眼,赶紧闭眼。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月亭,不可痴缠佛家慈悲,路过救人一命是常有的事。

不同于居心叵测的其他人,佛修的名声很好,从不会有人觉得佛修救人是为了得到点什么。

此处就要特别说一下妖修和魔族了,包括亦正亦邪的九虚门弟子,如果路上遇到他们救人,那十个人里有九个半的人都会觉得他们图谋不轨。

所以卿云和云泯的这场不平等救济,双方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应该。

特别是卿云。

就是这吟绯咒实在有些磨人,她觉得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身体软趴趴的,恨不得没长脊梁骨,就这样瘫在一旁去。

偏生经脉里又疼痛难忍,得用十分的力气去对抗那种痛楚,才能控制自己不叫出声来。

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额角坠汗珠,手心出湿意。

媚态横生。

但云泯就像是瞎了看不见一样,完全没有波动,还很平静地拿出了咒木。

那是一把略显粗糙的木头小刀。

靠近卿云手背时,经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要逃跑,痛得她手都在抖,手腕上依稀可见的血肉脉络错乱纠结。

别动。

云泯空灵的声音像干裂的戈壁上降临的一场雨,安抚了她疼痛难忍的神识。

然后手腕被他握着了。

紧接着就是更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剑刃刮在骨头上,要将上面的血肉都剔除干净。

不多时,她就血气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正好吐在云泯佛袍上。

对……对不住……无事,道友再忍耐一二。

云泯并无半点介意,只略看了眼,还是那副无悲无喜有容乃大的样子。

佛修就是不一样,她想。

待又一刻后,云泯放下咒木,招手收回无量佛珠。

可以了,道友需静心休息片刻,最好先不要使用灵力。

卿云喘息着点头,看着周身的金光消失。

怀里的小兽突然冲着云泯呲牙低吼,利爪冒了出来,对着那无量佛珠就是一爪子挥过去。

向来被佛家供奉在上的佛珠,就这样轻易地被它一爪子给打到了地上。

惊呆了那一左一右的和尚。

他们立马跳起来,去捡了佛珠还给云泯,睁大眼睛瞪着它。

道友管好你的灵宠,怎么能纵容它摔打佛珠?!不对,它怎么能摔得了无量佛珠?云泯冲他们俩摇头,然后下榻,对着卿云温和建议道:这小兽恐为凶兽,道友还是多加管教为好。

卿云手掌盖住小兽脑袋,不提斥责之事,也不让他们怒视于它,只是表达歉意。

多有冒犯,抱歉,我会多加管教的。

等他们都出去,把房间暂时让给她之后,她才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衣裳,捏着小兽的后颈皮将它半提溜起来。

眉眼之间都是不悦。

月亭,我说过了,不许胡闹。

那是绀殿寺佛修,无量佛珠是佛家至宝,不得无礼。

小兽收起尾巴,讨好似的冲着她喵喵叫,随后利爪勾着她衣裳,又爬上了她身上。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间蹭来蹭去,尾巴还去缠她的手腕。

卿云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使用吟绯咒后的轻松,眼里含笑抚摸着它。

如此痴缠。

让你变成猫妖是掩人耳目,不是让你忘记本性。

望天犼是凶兽,怎可这样黏人?小兽仍旧喵喵叫。

这次她语气里带上了说教:不可胡乱学些柔弱妖兽的做派,待你实力恢复重回半妖之身了,就回去九虚门继续修炼。

才多久,就已经这样野性难驯。

这下它不喵喵叫了,但是尾巴还在缠着她手腕左右磨蹭,尖尖的耳朵耷拉下去。

半晌,才又喵~了一声,听起来怪是委屈。

卿云声音温和下来,抚摸着它的毛,轻声说:我会尽快让你恢复的。

等找到熔剑炉主的踪迹,再看看你身上那根黑色锁链是怎么回事。

若潮剑经手之人就那么三个,她不愿意怀疑她师父和师兄,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熔剑炉主。

刚好,闻月亭锁骨之上,洞穿肩胛骨的那根黑色锁链,让她回想起之前去神机门看见的黑色大门。

还有师兄所说的,操控整个神机门防御大阵的地下锁链,都有些相关联的地方。

所以她找熔剑炉主是势在必行的事。

回过神来,她又抚摸了两下小兽单薄的脊背,让它缩小,带着它走了出去。

送了云泯一些前不久才得来的天材地宝,并承诺了日后一定对佛修施以援手后,卿云和他们道别,离开了客栈。

出去后就施了易容术,去了州城中打听消息的地方。

略做停留后,没入人群之中,抬头又换了另外一张脸,又在人群之中游走两趟混淆了踪迹,才出了城。

熔剑炉主常在神机门躲着,她没办法直接杀进去,只能等待他外出的时候。

巧合的是,据说这位熔剑炉主最近接了好几个为人炼制法器的活儿,而且还都是衍天宗和鸣华派的活儿。

所以很有可能出现在这衍天宗附近,为了等他,她才会在这周围逗留,顺手解决了妖修残害凡人一事。

即便与之前不同的高频率出现机会,让她有些怀疑熔剑炉主是刻意透露自己的踪迹的,不过这不重要。

她如今急需弄清楚当日之事,片刻都不想等。

埋伏几日后,她等到了大摇大摆出现在原州城中的熔剑炉主。

跟在他旁边的是鸣华派的人,一群弟子捧着他,讨好似的迎着他往约定好的地方走。

卿云抱着小兽隐蔽地跟着,到了人少的地方,特意弄出了些动静,故意让他知道。

跟到月上树梢时,他一个人从鸣华派的地方走出来,走到已经无人的街巷之中,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友久跟不放,可是找本座有事?卿云从石柱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个人隔着月色对视。

熔剑炉主看见她真容后,表情一变。

是你?你竟然没死?后又看见她眼尾的黑色魔纹,又古怪笑道:但你入魔了。

好像我入魔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难道你早已经有所预料?她从储物袋里把若潮剑拿出来,语气寒凉道:阁下炼制的灵剑竟然能滋生魔气,真是给神机门招辱。

招辱又如何?他变相承认了这件事,除了你,谁会相信我把魔物炼制了进去,就是为了让你入魔呢?------------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神机门弟子便杀卿云表情一沉。

他如此直白地承认这件事,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给她一种事情会超出她想象的错觉。

她皱紧眉头疑惑问:你为何要这样做?豁出炼器师的名声,公然将正派弟子诱引入魔,不怕清剑宗报复吗?难道……你早已经投入魔族?投入魔族?不不不,魔族邪恶卑劣,我堂堂神机门长老,为什么会想不开投入那肮脏恶臭的魔渊?皓月当空,卿云借着月色仔细观察了熔剑炉主说这话时的表情。

发现他神情中有种异常的激动。

既然没有投入魔族,为何要用若潮剑引我入魔?看他并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被她点出来了也还算平静,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可如果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为何会从来没有人发现?她沉思一瞬,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只是针对我的?你们独独想让我入魔?你这样的天赋神通,太扎眼了。

熔剑炉主古怪地叹口气,面容都变得沧桑,隔着一层月色看她时,那眼神竟然是……惋惜?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威胁性太强。

同是一个池子里的鱼,怎么能就你如此突出呢?这样如何能让那些人放心?卿云心下大震,沉声问:那些人是谁?这不是你能知道的,熔剑炉主看一眼她手里的软鞭,虽然没一死百了,但仍旧起作用了不是吗?你如今已经不敢用剑了。

没什么敢与不敢,只不过想与不想。

他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稚子之语,不过面子话。

你的道侣死在你剑下,你难道能从容面对?原来你还记得害死了他的事,我以为你当修士的蛀虫当得理所当然,已经没有任何人性可言了。

提起这件事,她眼中就闪过一瞬阴冷。

不过听得出来你没有半点懊悔之意。

我不知道和你合谋的还有谁,那个人又是不是神机门的人。

但在查清楚之前,我会固执地认为神机门全部弟子都和你沆瀣一气,如若有机会,我定当视神机门弟子为蛆虫祸害,杀之不误!熔剑炉主也沉下脸来:此事和神机门无……自然是有关的,而且关系很大,你既然对我清剑宗的人下手,不惜玩弄计策让我入魔,难道不就是在等我疯魔吗?没有理智可言的魔修可不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说着一错不错地压着眉眼盯着他,抽出了软鞭,在空中啪一下甩得空响一声,鞭子上亮着寒光的尖刺全都冒了出来。

随后又一字一句道:我从小被清剑宗秘密培养长大,不通世俗,容易学别人的做派。

你们仅仅是嫉恨清剑宗出了一个神通强大的人,就能出手杀人,那我自然也有样学样——从今以后,见神机门弟子便杀,见炼器师便残,不管是你们的天才弟子商陆,还是如今刚收进门派的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完带利刃尖刺的软鞭就直冲熔剑炉主面门而去,力道蛮横冲劲霸道。

熔剑炉主被她说的话刺激得眼神狠辣,也掏出了自己的保命法器。

方方正正的法器挡下软鞭的攻击,随后瞬间又咔咔转动着变化了形态,从中间射出密密麻麻的绒针。

在月色下闪着惨白的光,让人心惊。

卿云不停地挥鞭,打散那些尖针,空响声不停,被撞开的尖针就被挥扫到一边,梆梆梆地刺进周围了木柱上。

她身姿轻灵,将那软鞭使得赫赫生威,好两次打散尖针后,还能继续往前延伸抽在那坚固法器上,发出刺耳的刮蹭声。

那刮蹭出火花的亮光,甚至可以略微照亮熔剑炉主那惊愕的马脸。

最后鞭尾带着最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抽在了他持法器的手臂上!鞭尾往回收的时候,还顺便将那法器给卷着甩到了一边。

炼器师基本都不止一件法器,所以他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被卷走了法器后,为了抵御后面一鞭,他没来得及去捡,就又掏出了另外的法器。

还是低估了你的天赋,半死一次,居然还能突破修为,如此短的时间就到了金丹中期。

卿云一副云淡风轻的讽刺模样:今晚之后,用你们神机门的人练手,我还能提升得更快。

竖子尔敢!这次是他先动的手,用上了那个弯月一般的利器,大弯月旋转着破空而来,小弯月就盘旋在他身边,竟然可攻可守,实在是个好东西。

而且近了后她才看清,那大弯月一般的利器,真是锋利又古怪,如果正面撞上,不断手断腿,就是要被腰斩,不吃透血肉可不会停下来。

而且这东西还是黑色的,那材料和神机门守山大阵的锁链,闻月亭身上的黑色锁链,看起来都十分相似。

她用上了十足的灵力,用尽全力挥出一鞭,勉强将那大弯月打得歪了点方向,随后飞身往旁边躲开。

却不想,那法器还能跟着她的踪迹继续追杀,利刃划在青石板上,柱子上,一路都是让人牙酸的磨剑声。

她飞身闪躲的同时,还要不时回过头去甩上一鞭子撞开那法器,试图用这样的阻力让它停下来。

熔剑炉主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这弯月双轮是我至今为止打造的最完美的法器之一,留作保命用的。

你不用再负隅顽抗了,你的鞭子是敌不过的。

卿云没说话,脚尖从旁边酒楼的房顶上轻点而过,飞身降落,软鞭再一次抽在那法器上。

不过两利器相撞,发出噌的一声时,之前被扫落的尖针全都颤动了一下。

动静微小,熔剑炉主并没有发现。

他全副注意都在卿云身上,看着她对抗弯月轮越来越吃力后,又拿出了另一个比较小的法器。

正准备再给她加一层麻烦,没想到卿云突然挥舞着鞭子转了一圈,后退了一段距离。

最后一鞭随之抽在大弯月上,发出利刃与利刃相撞的沉闷响声,然后在这阵响声中,四周的尖针如同一柄柄微小的剑,朝着他飞去。

熔剑炉主大惊失色,纵然操控着小弯月旋转着抵挡了,但有些看都看不清的尖针仍旧刺进了他身体里,让他发出闷哼。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就说,喘什么喘熔剑炉主身影踉跄一下,想要再操控弯月双轮绞杀她。

或许还想再放上两句狠话威胁于她。

可惜在尖针之中,有一把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着尖针刺向了他的心脏。

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小弯月旋转着及时挡开了那把剑的攻势。

他松了口气,还没庆幸,下一刻,双眼睁大,直接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丹田处洞穿了另外一把剑。

原来刚才直刺向心脏的剑不过是幌子而已,她要的是一击必杀,那么丹田确实是最好的位置。

不过修为越高,就越不好杀死,刺中丹田也不是不能活下来,大不了修为倒退——这道理卿云也知道。

所以她拖着软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那些毛绒似的尖针又重新聚拢在一起,围在他身边,贴着血肉,将他困在一个无法再操控法器的包围圈里。

随后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竟然抬脚踩着他肩头,把他给踹倒在地。

本来还有个法器上的问题想问你,不过看样子熔剑炉主是无法为我解惑了。

她握住那把剑,面色平静地旋转搅动着,欣赏着他脸上恐惧痛苦的样子。

元婴被毁的感觉如何?应当会比金丹被毁的感觉更痛苦些?那真是太好了。

熔剑炉主整个人都抽搐起来,表情扭曲,眼神狰狞地看着她。

你……你应该用……用不了剑的……我说过了,是我不想用,不是不敢用。

终有一死,心魔和入魔又能奈我何?说着手上用力往下捅,血液横流。

听着,我知道这肯定是一盘大棋,她低声说,但那些人都是谁我会一个个找出来,不管是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道以因果制衡天下,你们做下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要做好准备,一定会遭到如此的报应。

她用上了储物袋里困灵阵盘,还有高阶蚀灵丹液。

元婴修士的灵力已经从压缩凝聚的金丹变成了婴孩模样,可以神魂分身了,元婴甚至可以离体保命。

不过如此情况下,他的元婴逃不出去。

卿云将蚀灵丹液一点点抖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被腐蚀的血肉,看他痛苦挣扎,涕泗横流的丑陋模样,轻笑了一声。

你……你别以为……这就是最终结果了……他喘息得像个破掉的风箱,只要我死……明日之后,我的死就会……就会和你挂上关系……不管死不死,不管死在谁手……谁手上……说着居然还笑出来了:哈哈哈哈,你以为……以为自己多厉害吗……你逃不过的,没人逃得过……曾经是鱼的人养起了鱼,绝不会允许……允许有人后来居上,你想象不到这盘棋多大……自以为是罢了……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伸出纤细手指竖在唇上,轻轻说:嘘,不用说话,留下力气来挣扎尖叫即可。

还有,我说到做到,神机门弟子,一个都逃不了。

他目眦欲裂,最后还要说什么,卿云却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重重地转动手中的剑,另一只手一抖,蚀灵丹液洒下大半。

他的胸膛瞬间就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慢慢的,整个人都被腐蚀空了,化作街头会被无数人踩踏的一滩血水。

只留下那弯月双轮和一个小法器在,她随手收进自己的储物袋,站起来。

望月片刻,她垂眸拿出了一支绘符笔,蘸取了地上的血水,手一挥,在周围地上,木柱上,任何能写写画画的地方,写上了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写完了后,挥手撤开一直笼罩着的隔灵罩,这是她才得到不久的法宝,比以前安阳用的那些隔绝灵力窥探的法宝好用得多。

收起法宝,刚准备离开,右边的客栈上,突然发出了窗棂被撑开的吱呀声,一瞬而过。

卿云目光一凝,顺着声响飞身上去,然后抽开那窗户,咻一下钻了进去。

在她之前,那把搅碎了熔剑炉主元婴的灵剑先一步逼近了房中的人。

昏暗中,剑刃也照不出那人的模样,只是逼近后就停了下来,让卿云能看见那剑尖对准的位置。

是那人的后脑勺。

那人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手刚握上放在桌上的剑。

看起来有些紧绷,而且房间里还有血腥味。

她眯了眯眼,抬手召了刚刚收集起来的几枚微小尖针,全都聚集到那人身前。

腹背受敌,还都是紧要部位,料他不敢轻易动弹。

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她悄无声息瞬间靠近,手指扣上他的脖颈,拇指指骨一顶,强迫他略昂起头来。

那人喉结起伏一下,在她手心中磨蹭而过。

卿云这时候才看见,这人刚褪下了一半衣裳,左边肩膀和胸口都是赤裸的,上面似乎有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一种甜腻的味道窜进她鼻间。

再去看他刚才伸手握住的剑,似乎有些熟悉。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挪开指着他后脑勺的剑,用剑身拨拉了下那把剑。

果然熟悉。

临寒?被她控制住的人一顿,喉结又上下起伏,然后声音有些带喘地试探着问:……卿云?你没死?嘘。

她加深了扣住他脖颈的力气,问:你看见了什么?她说话时那热气就扑在他耳后,在这黑暗中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很想要挣开她的束缚。

可是卿云误以为他要跑,于是又扣紧了点,冰冷嗓音压低了道:说。

沈槐序闭了闭眼,缓解了一点身体上的不适后,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看见了什么,我才回到此处,刚刚准备疗伤而已。

如果不是你进来,我根本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

卿云不信。

是么?我不信。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让我搜魂,或者拿出证据证明你刚刚回来,而且什么都没看见。

沈槐序闭着眼,喉结不受控制地不停上下起伏,头略微侧开,开始屈辱讲述自己的踪迹。

我刚才追踪残害我宗门弟子的合欢宗弟子至城外,与其缠斗许久,你如果想查是能查到的,周围有其他修士看见过我的踪迹……他还没说完,卿云就又不耐地扣紧了他的脖子,压出了抓痕。

说就说,喘什么喘?………沈槐序羞愤难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活色生香卿云是在沈槐序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起初她只以为是被气到了很羞愧,没想到居然是伤口的问题。

我与那合欢宗弟子缠斗时,被她的妖宠划伤了,那妖兽利爪上大概是有什么腌臜粉末。

所以不是故意说话带喘的!他什么动静都没发出,就想躲在房间里自己处理了,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

更没想到,这人会是传闻中已经陨落的卿云。

卿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错怪沈槐序了。

不过他到底看没看到她杀熔剑炉主,还不知道。

她慢慢松开手,仅仅让剑悬在他面前,然后拿走了他握住的临寒剑。

沈槐序也没空反抗,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拳,抵挡着伤口处传至全身的不适。

黑暗里,喘息声和甜腻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卿云听得皱眉,双指在眼上一抹,看向他。

昏暗夜色中,他草草把两颗丹药捏成粉末敷在了那几道抓痕上,然后难以忍耐似的,偏头闭着眼,运转灵力试图把那些毒给逼出来。

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握拳又张开,再握拳,一张一合间,手背和手臂上贲张的经脉纹路显露无疑。

这是什么毒?她没怎么和合欢宗弟子打过交道,除了之前那个扔飞镖的湄儿,所以还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毒,只知道是引人情欲的。

沈槐序刻意收敛了喘息声,简单回答:不知,不过合欢宗的毒……恐怕不简单。

看出来了,你如今还在喘。

沈槐序又是片刻的僵,耳朵涨红。

好在被夜色掩盖,看不太出来。

她压根想不到这字会刺激到他,所以随口说了一句后,又语气平淡道:这毒混合了你的血,闻起来很甜,在你运转灵力之后,味道更甚。

他闻言愣了一下,立马停下了灵力运转,确实感受到了身体里越来越难熬的热气。

卿云再说:而且你的伤口不太正常,旁边的皮肉开始泛红发黑。

而流出来的血冲开了丹药粉末,往下流过胸口,却是浅浅的红色……嗯?怎么有单独的一点红?沈槐序被她说得不由自主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越过泛黑的血肉往下,看见她说的那一点红。

然后他唰一下拉好衣裳挡住,不顾刮蹭到伤口的痛楚,整个人羞愤得浑身都在抖。

接着压着声音极不自然地低吼:转过去!卿云顿了顿,也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罕见的有些尴尬沉默。

不过她没转过去,只是看向了其他地方,不再看他。

……对不住。

沈槐序又气又急:你莫名其妙闯进来,又一通质问我,如今还……还……总之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此,要是无事,还是趁早离去吧!说完又沉沉喘息一阵,再说:我不知道你为何并没有像清剑宗所说的那样陨落,如今躲藏着不出现或许是在做什么不可说的事。

但这些通通与我无关,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你,放心,我不会说与别人听,你可以放心离去。

卿云微垂着眼皮,眼中幽光注视着他。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明明陨落了却还活着?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我对无关之事并不好奇。

他硬声硬气道。

也好,要是你说了不该说的,大不了到时候操控临寒剑噬主而已,反正你也知道我的本事。

除了已经死了的熔剑炉主和所谓的那些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差点因剑入魔。

也就不知道她现在基本没怎么动用剑了,用来恐吓他正好。

她颠了颠手里的临寒剑,扔回给他,准备走人。

但她没想到,她都没用上什么力气,临寒剑扔回去居然把他给从椅子上砸倒在地上了。

身体倒在地上的闷响声,还有他略逸出的痛苦喘息声,让她怀疑刚刚扔过去的难道是什么千斤重钧。

卿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沈槐序倒在地上,发冠松散,刚刚才仓促拢好的道服领口张开,钻了几缕头发丝进去。

再说空气中的甜腻味道,配上他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的模样,简直是活、色、生、香。

她驻足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将他全身打量了两遍。

然后把临寒剑捡了起来,抖开剑鞘,亮出那闪着寒光的剑刃。

剑尖顺着沈槐序的道服往上,将碍事的领口和发丝轻轻拨开到一边,触及到他胸口的皮肤。

冰凉触感好像让他很舒服,那紧皱的眉头都松了一刹那,唇边逸出颤抖的尾音,和之前极力忍耐的喘息声很是不同。

卿云觉得这声音很奇怪,听了后像是身上爬上了蚂蚁一样。

她下意识吞咽一下,面色平静地继续用剑尖拨开他衣裳,直至露出那几道发红渐黑的伤口。

接着剑尖刺进了伤口之中。

沈槐序的喘息声变成了痛苦的闷哼声,身体有些微颤。

不过这股疼痛让他略清醒了些,眼神聚焦缓慢眨了眨,看着她。

这是…作何?他嗓音沙哑问道。

她握着临寒剑浅浅戳刺着每一道伤口,道:临寒剑可生冰寒,寒意能封住血肉之中的灵力,也能冻住部分其他乱窜的东西。

既然可以用来对付妖修,那也可以用来自救。

沈槐序嘴角僵硬:可……可这是见血利器……修士恐怕受不住……才断断续续说完,他就蜷缩着痛哼一声。

卿云把临寒剑抽出来一点:不好意思,我用力重了些。

即便承受不住,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次。

否则你打算如何?合欢宗秘药,能如何解?两人心照不宣,都刻意略过某个办法。

不过眼看着用临寒剑戳刺也只能是缓解,而且沈槐序身体反应还越来越奇怪后,卿云啧一声,将临寒剑扔在了一旁。

同行的可有医修?可能解决这个毒?沈槐序摇头:我是单独…单独出来的。

她有些不耐,但这种时候也不好撂开手不管,于是想了最后一个办法。

可有道侣?如果没有,可有有意的人?我帮你抢来。

已经又快陷入迷离的沈槐序微张着嘴看着她,狼狈闭眼,还是摇头。

你别…别管我了……话还没说完,卿云点头就走: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沈槐序:………------------第一百四十章 卿云,你能不能帮帮我卿云是真走了。

她自认为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实在帮不上忙了,留在那儿也没用。

原本还想让他舍下脸去找那合欢宗弟子要解药或者与人云雨一场,不过转念一想,沈槐序可是衍天宗的大弟子。

地位如同她师兄,如果是师兄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不会去找合欢宗弟子的,所以她也就没提了。

离开后,她回了落脚的地方。

是一处荒废不久的凡人居所,距离原州城有些距离。

回去的时候,天际已经是微明的状态,她先悄无声息站在外面朝里看了眼,只看见那淡淡白色光芒覆盖着的尖耳凶兽,才推门进去。

吸收了妖丹的望天犼听见声音就立马变成了小兽模样,从床榻上飞扑过去。

喵喵乱叫着攀爬到她身上。

卿云习以为常,拍拍它的毛茸茸脑袋。

才掐诀净身过,身上可有会被追踪到的味道?小兽在她身上拱来拱去,嗅得正欢快,突然在右手袖口闻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立马就焦躁地低吼起来。

然后爪子从毛发中伸出来,任性地胡乱勾破了她的袖口,竖起脑袋来,幽蓝眼瞳紧盯着她喵喵叫。

有味道?她闻了闻,发现是有些沈槐序身上那种血腥气带着甜腻的味道,也不知道那合欢宗弟子到底给他用了什么秘药,居然如此留香持久。

换了套黑色法衣后,她坐在床榻上,抚摸着小兽安抚它,询问起它吸收妖丹的情况。

妖丹吸收得如何?看你化形已经很顺畅,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人形了。

之前得来的那颗狐妖的妖丹先不要动,那妖丹吸收了太多凡人血肉魂魄,不干净。

小兽的脑袋枕在她手腕上,贴着她胸口,被摸得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毛绒绒的尖耳朵动来动去。

卿云低头看它,唇边露出浅浅笑意。

如此小兽,要是碰上有人要强行契约,你可怎么办?我也不好时时刻刻带着你,身为望天犼,你总要单独狩猎的。

小兽又喵喵叫。

她便又说:好了,你装猫妖还装上瘾了,不可总是撒娇。

想了想以前师兄教导她的样子,她还有样学样,捡了些只字片语同样教导闻月亭:修炼虽说枯燥危险,但那是自己保命的手段,半妖天赋极高,你不应该荒废,不过不能用些邪门歪道。

天道有法,世间万物都在因果循环之中,不可存侥幸之意任意残害他人,不可心无敬重,不可嚣张跋扈,知道吗?小兽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它脑袋蹭着她胸口,幽蓝眼瞳水盈盈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不说了,抱着它靠在了床榻一旁,缓缓闭上眼睛,静等原州城中的消息传出来。

最近几日修士和凡人之间都在盛传一件事——衍天宗以西的原州城中,热闹的酒楼幌子上,客栈门窗之上,街头巷尾青石板上,都被人用血写上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

神机门投魔,见之杀!亲眼看见了那血书的人说得是天花乱坠,一传十十传百,引得众人哗然。

神机门投魔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你和你兄弟姐妹共同杀敌,没想到左膀右臂投了敌,随时都能被反捅一刀的感觉。

况且那还是整个神机门,谁没去找过神机门炼制法器?这要是真的,那就太严重了,所以大家议论得很是热闹,没多久就传得人尽皆知。

不少人感慨,真是百宗大比一到,什么幺蛾子都冒出来了。

前有绀殿寺云泯与女魔修疑似同行,后有清剑宗弟子镇守魔窟见魔便杀。

现在又添了个神机门投魔的消息,真是一条接一条,让人应接不暇。

而且还都是和魔族有关的,有人就猜测,这种种事情,是不是预示着魔族不想遵守和谐相处的约定了。

道魔终有一战,说不定这就是苗头,是信号。

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时候,又出了另一件为人乐道的事。

衍天宗沈槐序杀去了合欢宗弟子的队伍,当着人家同门的面,将与他交手的那几人打个半死。

还放下狠话警告合欢宗弟子不准再靠近他们衍天宗,随后扬长而去。

合欢宗虽然自称是宗,但大家都知道就是个自封的小门小派,因为门下弟子功法和修炼方式的特殊性,名声比九虚门还不如。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被下脸面,气得合欢宗弟子跳脚。

也让名气一直不太高的沈槐序,再次进入了大众的视线之中。

这次不是因为修为和天赋,而是因为他与合欢宗弟子那不得不说的八卦。

大家都在猜,他如此针对合欢宗弟子,肯定是在他们手上吃了亏。

至于是什么亏,合欢宗弟子嘛,还能让别人吃什么亏?流言传出去没多久,神机门派了人前来原州,彻查血书一事。

听说来时还刻意戴着斗篷兜帽,脸色铁青,碰见别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卿云听到这消息时,正抱着怀中的小兽待在沈槐序房间里。

这是观察神机门弟子的绝佳好位置。

至于沈槐序本人,现如今还躺在床榻上难受地挣扎着。

她就当房间里没他这个人,坐在桌边帮小兽呼噜着毛,顺便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吵闹杂乱,一开始还能听见神机门弟子骂人的声儿,后面就只听见沈槐序难耐的呻吟了。

顿了顿,她还是回头看向床榻上的身影。

真没药可解?沈槐序发丝凌乱,仰着头急促地呼吸,肩颈皮肤都被那药效烧红了。

没……没有……就算把人打死了,合欢宗也拿不出解药来,因为那就是助兴的玩意儿,玩玩就没了,哪里会考虑到有人玩不了。

那你可有爱慕的师姐师妹?或者是……沈槐序赶在她说出更气人的建议之前,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迷离的眼神看向她。

你…可有道侣?陆鹤禁,落云宗的祝余……是不是你的道侣?还有……还有你那位周师弟……卿云清凌凌的目光直视着他,半晌后看他实在喘得不行了,略摇头:不是。

那……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满脸通红,喃喃道,那我……可以请你帮帮我吗?你帮我……我任你差遣……------------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认人这听起来像是做交易。

他卖身给她,顺便任她差遣,这买卖是挺划算。

不过交易前还要先问清楚她有无道侣一事,该说他温良有礼君子端方呢,还是该说他矫情呢。

卿云仍旧那样看着他,打量一把剑似的,从他凌乱又莫名诱惑的上半身,看到曲着腿遮挡某处痕迹的下半身。

看得沈槐序羞愧难当。

你……你可以帮帮我吗?我做你道侣,我会对你……负责……不必。

卿云断言拒绝他这个提议。

而且现在看起来,应该考虑的是我会不会对你负责。

沈槐序沉默,片刻后压着声音说:好,选择权在你……那,那你愿意吗?恐怕不太行。

她安抚着狂躁的小兽,平静道:不过我可以换个方式帮你,阴阳结合并不是必须付出身体,所以你也不必做出那种屈辱痛苦的样子。

说罢她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床榻,低头看着他。

闭上眼睛。

沈槐序定定地看她两眼,顺从地闭上了眼。

狂躁的小兽陡然变化了形态,变成真实体型的望天犼,低吼着阻止她触碰沈槐序。

卿云打发不听话的小孩儿一样,挥手示意它让开。

可怜闻月亭为了救她受伤太重,恢复不了人形,根本不被她当个男人看,连阻止都成了捣乱。

阻止不了她,闻月亭改为去撕咬床榻上的沈槐序,望天犼那亮起利爪的前臂一下去,可是能让人去掉半条命的。

月亭,卿云警告性开口,不可胡乱动手。

然后对着它伸手。

急躁不堪的望天犼呜咽两声,又变成了小兽,扑进她怀里。

她给它封闭了五感,把它摁在怀里,然后对沈槐序下了手。

房间里氛围怪异,灼热感觉和甜腻的味道却越来越浓重,空气都好像粘稠起来。

从没接触过情欲的男女,探索着这奇妙的事……中间还有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化成人形的成年望天犼。

这情况,如果苏半夏和安阳此时在这儿,也是要说一句丧心病狂的程度。

沈槐序的喘息声和颤抖着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娇媚得紧。

他们俩都认为闭上眼睛是个避免尴尬的好办法,但实际上,隔绝了视线,其他感官的感受就会更明显。

比如沈槐序每次被触碰,都异常敏感,连不小心蹭到他的手,他都能喘上两声。

听得卿云眉头紧皱。

他身体里那把火显然是彻底把他烧得神志不清了,平常清俊端方的一个人,此时在床榻之上胡乱挣扎着,扭动着,那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欲迎还拒的,推开一点,又立马拉着主动触碰上自己的身体。

青涩中带着渴望,丝毫不见理智清醒。

比起他,卿云是一直处在清醒理智的状态。

纵使有那么一些时间,身体覆盖在他身上,脸上也是一派平静和打量,注视着他情动的模样,对他的求吻视而不见。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卿云终于离开床榻,松了口气,叫来客栈的小二抬了水上来,清洗了一下。

全程没让人看见她的正脸。

掐诀净身只能简单清理尘土血迹,真要清洗干净,还是得沐浴擦拭。

而还在床榻上昏睡着的沈槐序,全身凌乱污浊,仿佛一朵被蹂躏玩够了的花,碾出了汁液后被抛到了一边。

等清洗完,她换好一身不起眼的道服后,看也没看沈槐序一眼,易了容装作平常住客,离开了房间。

活像一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下楼的时候,还有人在说神机门的事。

说是还没查出来是谁写的这些血书,倒是发现了那血书出现的地方,有些绒针扎在上面,客栈木头柱子上,还有利器割过的痕迹。

他们猜测前几日有人曾在那里交手——这是废话,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不过有人认出了那绒针,说是神机门长老之一熔剑炉主的法器所特有的尖针。

那就是有人和熔剑炉主交手了,战况看起来也是非常激烈,对手恐怕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小喽啰。

调查到这里,原本就没其他新的消息了,神机门弟子打算折回去如实禀告门派。

结果——结果不就出大事了!客栈最近的住客很多,都是天南海北的,要去青州参加百宗大比。

这些陌生修士里,就有那么几个嘴皮子滑溜,能说会道的人,讲起神机门那事来可是激动得很。

趁着一同下楼的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赶在卿云走下最后一阶之前,把整个事情绘声绘色地讲完一遍。

还没等他们回去呢,就有人从神机门带了消息来,说是熔剑炉主死了!魂灯灭了!让在外面的弟子赶紧调查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偏生死在这百宗大比途中,哪那么容易调查清楚的!而且熔剑炉主那是元婴的修为,自己又是个炼器师,身上法器不少,这样都能被杀,那些筑基金丹的弟子能查到什么?就算查到了,难不成还打得过?最后几个人齐齐一声叹气,摇摇头小声说:怕不是真的投魔了吧?所以被人杀了?也有可能是被魔族杀的,然后故意栽赃的呢。

总之,肯定是有人盯上神机门了!确实有人盯上神机门了。

卿云就安静听着,垂眸摸着小兽的毛,听完就过,神色平常地离开了客栈。

不过她暂时并没有离开原州,不停易容混迹在混乱的人群中,远远看着神机门弟子来了一批又一批。

最后还来了个熟悉的面孔——商陆。

但这事本来就不好查,她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抹去了痕迹。

熔剑炉主那几个法器也被她强行破坏掉了烙印,封印在储物袋里没动过。

没什么线索,来再多的人都一样没用。

只会更方便她下手而已。

又过了几日,卿云没心情陪他们玩了,抓了一个落单的弟子杀了,用同样的方式腐蚀身体,留下一滩血水。

接着再用那血水在城门之外也写上了那几个字。

神机门投魔,见之杀!这次不在城中心了,很多修士都没能看见。

看见这情况的是一堆凡人。

那血水写的神机门投魔直接把他们吓破了胆,但凡有人问起神机门三个字,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投魔。

传着传着,假的变成了真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沈师弟,听说你被魔修破了身?!神机门投魔一事彻底闹了起来。

这次共同举办百宗大比的宗门,各自派了人前去神机门调查。

去的都是金丹以上的人,元婴也不在少数,而且在去之前,将待在原州的那群神机门弟子先控制了起来,也是变相的保护。

怕动手那人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

卿云这时候却是已经离开了原州。

她有预感,当日熔剑炉主所说的只要我死你就难逃责任的事,恐怕是真的,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出她还活着而且入魔的消息来。

为了让这个消息更真实一点,肯定需要契机。

契机会是什么呢?有人见到了她,而且看见了她脸上的魔纹?还是说……有魔修会用着她的脸做下不该做的事?她预测不了,不过离开前,她送了消息给沈槐序,嘱咐他帮个忙。

随后就是带着小兽尽量躲藏,避开可能会出现的追杀。

很快就要到一月之期,需要第二次使用吟绯咒了。

她拿出了无尽珠,去寻找云泯的踪迹,躲避着各处的修士匆匆赶路。

而原州城中的流言,正处于甚嚣尘上的程度。

俗话说,再大的惶恐也冲不掉大家讨论八卦的喜好。

神机门投不投魔,死没死人,传多了就厌烦了,也不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关注的,是及时更新的最新八卦。

比如衍天宗弟子沈槐序,被合欢宗的人下了秘药,被迫与人欢好这种劲爆消息。

再比如,欢好后沈槐序三日不能下榻,一看就是被女人采阳补阴了。

会采阳补阴的女修可不多,大家开始猜测,那毁了沈槐序清白之身的人到底是谁。

有人猜是合欢宗女子,也有人猜是什么厉害的散修,甚至有人胆子大到直接说是魔修。

嚯——堂堂衍天宗大弟子沈槐序,居然被魔修得手了?对对对,就是魔修,可恨合欢宗弟子如此坑害他,恰好就让那魔修得了手,否则有幸一尝沈槐序滋味儿,不就成了你我了?嗐,那魔修肯定就是杀害神机门弟子的人!可恨!杀了熔剑炉主,还顺便得手了沈槐序,如此魔修,实在可恨!等沈槐序亲自听见这些甚嚣尘上的消息时,事情已经传成了沈槐序被魔修破身悲愤欲绝。

初听到时气得他面皮涨红。

他确实有点悲愤欲绝,不过显然不是因为什么魔修之事。

他看见了卿云眼尾的黑色魔纹,但从没问过。

结合外面传得人尽皆知的神机门投魔一事,他也大概知道,那事是她做的。

他们碰见的第一天晚上,她杀了熔剑炉主了。

但他说过那不关他的事,也不会好奇她在做什么,所以这些消息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儿听任流言传播,是为了等待时机做完卿云嘱咐他的事。

没等多久,流言的风向变了。

更劲爆的传闻席卷了城中——当初陨落的清剑宗弟子卿云没死!还入魔了!熔剑炉主就是她杀的!和这消息同时而来的,还有衍天宗的几个弟子。

吴问良兴致冲冲地进了原州城,找上了客栈里一直不出门的沈槐序。

沈师弟!听闻你被魔修破了身?!沈槐序:………沈槐序:吴师兄慎言!说完挥手就要关上门,被后面几个弟子抵住了。

吴问良讪讪笑:别激动别激动,我就是那么一说。

沈师弟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躺在床榻上呢?这被采阳补阴的劲儿还没缓过来?他们连忙进了房间,把房门外想要窥探的视线隔绝了,然后走近床榻看他。

吴问良幽幽叹了口气:沈师弟,你瘦了啊。

梁师兄:唉,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你别太伤心了沈师弟,怪就怪你太单纯,不常下山,所以不知道还有合欢宗弟子这种不要脸的修士。

沈槐序僵硬着脸打断他们的絮絮叨叨:师兄们别乱想,我只是受伤了,并非是因为……因为那事。

吴问良:还受伤了?!那魔修如此不怜香惜玉?!……吴师兄!他咬牙又大喊一声。

咳咳,吴问良坐在床榻边上,看向他放在床头的临寒剑,又问,你有临寒剑,怎么会让人近身的?终于可以回归正常谈话了,沈槐序松了口气。

他皱眉道:这件事很古怪。

与我交……与我一起的人并非什么魔修,但当日确实有魔修闯了进来。

说到管教时刻,他抬头看着几个满脸兴奋的师兄弟,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那魔修易容成了卿云的模样。

几人倒抽一口冷气。

吴问良:连魔修都知道你们曾经有过一腿?!……吴师兄慎言,这句话他都说累了,那魔修身上有血腥气,应当是杀了人。

与我交谈时处处都在装作自己就是卿云,可是那易容术并非多完美,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

那根本不是卿云。

卿云已经陨落了,这个消息当初还是吴问良告诉他的,顺便还安慰了他好一阵,说他早前不曾争取,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

提及卿云的事,他们几个都有些沉默。

如此天赋神通之人,居然也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叫人物伤其类。

不过为何那魔修会假扮成她的样子?难不成是要祸水东引,让神机门和清剑宗对上?可是清剑宗实力强横,根本不怕神机门。

沈槐序眸光轻闪,低声道:听闻卿云陨落前,有魔修试图引她入魔。

而且她陨落的原因恐怕也和魔修有关,不然为何清剑宗弟子如今疯狂斩杀如此多的魔修?吴问良思考片刻:恐怕不止。

为何偏偏要在神机门投魔这件事上牵扯上她?说明她本身就应该和神机门有什么恩怨,说不定……她的陨落,和神机门也有关系。

是,吴师兄说的有道理。

那魔修装作卿云的样子,还趁我意识混乱之时拿到了临寒剑,我以为是真的卿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刺伤了,所以近日不曾出门。

不是什么被采阳补阴下不来床!受伤了!?吴问良赶紧把他被褥一掀,哪儿呢?都不用说,那小腹处的白色道服染红了一大片。

沈槐序垂下眼睫:差点刺中丹田。

那就是想要杀了他,让清剑宗和衍天宗也对上了!------------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活着你不上道,死了你开始惦记了吴问良等人神色凝重起来。

有魔修假扮已经陨落的卿云,试图引起清剑宗和神机门的矛盾,如今还想拉衍天宗下水。

可真是有够大胆的。

难怪我们来的时候就听人说,卿云没死还入魔了。

我说呢,人都陨落快一年了,突然传出这种消息来。

站着的梁师兄叹口气:卿云才真是可惜了,和这熔剑炉主一样被魔修害得尸骨无存。

如今这大比之前的三年历练,清剑宗弟子全都用在了追杀魔修一事上。

吴问良也说:是,听闻他们守在万州以南,青野渡以北的地方,见魔修便杀。

看见过他们的人都说,陆鹤禁那把碧色涤清剑都成红色了。

沈槐序半阖着眼,抿了抿嘴唇,犹豫着问:卿云在陨落之前,果真有很多道侣吗?同时陨落的那个,也是她的道侣?吴问良瞄了他两眼:人活着你死活不上道,人没了你开始关心这种事了。

不然你抹脖子去鬼界找找她魂魄还在不在?……吴师兄,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我也随便答答好了。

他甩了下道服的衣摆,两手撑在腿上,叹口气开始讲述一位强者的朦胧桃花生活。

说起清剑宗这位小师姐的道侣,那还得从她师兄,天外谪仙陆鹤禁说起……你别觉得不重要,你当时要是上道点,嫁过去了那就是你小姨子……好像不太对。

看着沈槐序铁青的脸,他斟酌了一下,略过这个说法:咳,总之就是他是卿云人生中不可忽视的存在,就算不是道侣那也是很重要的人。

真要说是道侣的,恐怕就是那个和她一起陨落的师弟了。

是个丹修,据说非常黏卿云,很喜欢她,清剑宗的人都知道。

后面出现的什么落云宗的祝余,那都是传说之中的人,卿云陨落后也没见他去清剑宗吊唁啥的,估计没什么关系。

其他就没有了,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有,就身陨道消了。

唉,你说说你,沈师弟,你当初要是主动点,这种传说中不就能有你一席之地了吗?有我一席之地又如何?她已经陨落了。

沈槐序说。

也是,真要主动点成事儿了,你现在就该郁郁寡欢了。

行了,这地方最好别久待,送你回宗门养伤如何?沈槐序想了想,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缓慢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用了吴师兄,伤不算重,我恢复好后就直接按原计划继续历练了,不用多费功夫回去一趟。

你决定就好。

那我们也在这儿多待两天吧,恐怕那魔修还会摸回来。

后面也没什么多说的了,一群人出了房间。

沈槐序坐起来,看了眼道服下未进行任何处理的伤口,掏出了丹药吃下。

边吞咽着边细细思考问题,不小心扯动到了伤口,他就忍不住想起卿云捅他一剑时那毫不犹豫的样子。

随后紧紧闭上眼睛。

管她有多少道侣,他刚才问什么问!——万州以南的荒山上,涤清剑从最后一只魔物体内抽出来。

碧色剑刃被黑红色的血迹糊住了,收回身侧的时候,上面还流淌着的血水就滴滴落在脚边草地上。

陆鹤禁随手擦拭了剑,看向旁边的人。

苏半夏满脸坚毅,紧抿着唇角,流畅且不间断地挥动诵阳剑,一只只魔物丧命在她剑下。

剑法比之前娴熟自如了很多。

很快魔修和魔物就被解决完了,一群人收了手停下来休息恢复灵力。

安阳胳膊上受了伤,呲牙咧嘴地给自己塞丹药吃。

队伍里很沉默,他有心说说话缓解一下紧绷的情绪。

这魔族,特别是魔兽,长得可真寒碜,丑得我扔腐蚀丹的动作都不敢停。

陆鹤禁不说话,苏半夏近来也少言寡笑,沉闷得很,其他几个人,更是不怎么说话的祖宗。

没人搭理,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另一边还有个周嵊,收了浮世珠后有意说笑两句。

要不怎么说魔族是被天道遗弃的种族呢,丑陋不堪却肆意生长。

所以有些魔族就爱找好看的修士,绑回去看着,换换心情。

哎哟喂那你可小心了,我们周嵊师兄如此风流倜傥,说不定就被魔族看上了呢。

周嵊啪一声展开折扇,看了眼前面某人:非也,魔族向来大胆,真要绑个好看的回去,那肯定是咱们大师兄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要是以往,早有人笑眯眯附和了。

可惜现在这情况,还是没人搭理他们。

陆鹤禁收好剑,对他们说:走吧。

此处魔修已除,后续可独自历练,你们若想离开的可自行离开,只需切记要在百宗大比开始前三日到青州。

是,大师兄。

凌殊和裴渡师兄弟两人先离开,然后是梅蕊,她向来不和他人一道,和自己师兄周嵊说过后也自行历练去了。

安阳和周嵊暂时没走,陆鹤禁并不多管,只回头询问苏半夏:可有把握自行历练?苏半夏摇头。

他便道:那就随我一道。

正说着话,后面林玉茹姐妹俩走上前来。

林玉茹咬着唇角看着陆鹤禁,视线匆匆在苏半夏脸上扫过:大师兄,我们……她想跟着他,可是她们姐妹俩的山水画卷不同于其他法器,能不被更多人知道就尽量不在人前展露。

否则百宗大比上肯定就会有人想出针对她们的办法来了。

而且有此不同寻常的法器,总是要单独历练才能激发自己能力的。

她和妹妹想得很清楚,就是有些不舍得离开陆鹤禁。

她和陆鹤禁能够相处的时间很少,从前比不过卿云她没意见,但如今百炼峰的苏半夏居然借着卿云的名义长住半剑峰,日日与他在一起,她心里早就有了疙瘩。

所以想要离开这话,说得不情不愿。

陆鹤禁看向她们:想单独历练就自行离去。

你们修为还不算太高,召唤灵兽灵植需要太多灵力,轻易不要涉足太危险的地方。

这是大师兄对师妹们的教诲。

林玉茹认真点头,随后又看一眼他身边沉默不语的苏半夏,迟疑着问:大师兄,苏师妹…还跟着你历练吗?她,她如今实力也不错,想来还是需要单独历练才好。

她性格好,不常说这种话,说出来时自己先红了脸。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会是小师姐吗?苏半夏直直看向林玉茹。

林师姐放心,我对大师兄没什么非分之想。

就是实力不够需要多麻烦大师兄带带而已。

这话说得直接,林玉茹咬着嘴唇勉强笑了笑,匆匆说了两句,拉着林玉仪就走了。

苏师妹别误会……大师兄,那我们走了,后面再见。

安阳啧啧两声,对着苏半夏竖大拇指。

你可以啊,直接把人给羞辱走了。

苏半夏皱眉:哪里是羞辱,我是说真的。

她喜欢大师兄是人尽皆知的事,我不想平白被她……好了。

陆鹤禁制止了他们的谈话,转身找了个和林玉茹她们相反的方向走。

白金色道服独一无二,在日光下有些耀眼。

他拿着涤清剑独自走在前面,像是孤独地走在一座独木桥上,迎面对上很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后面三人不慌不忙跟上去。

同样是四人队伍,缺失的那两个人由新增的两人补上,实力更强了。

但再也找不回那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后续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个魔修。

是女修,实力在金丹之上,杀害了数十名凡人女子和低修为女修士,炼尸剥皮,残忍至极。

陆鹤禁四人将她困住,费劲力气将其斩杀。

四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于是便找了个接近州城,又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布下结界打坐疗伤。

结果伤还没怎么疗,就听见有修士结伴路过,聊起最近甚嚣尘上的消息。

你说这会是真的吗?神机门投魔?不可能吧,你说熔剑炉主投魔被杀我还信,一整个神机门都投魔,怕不是疯了。

那到底谁杀的熔剑炉主?真是那清剑宗的卿云?之前不是说陨落了吗?现在又说没死,入魔了乱杀人,到底哪句是真的谁能分得清?反正我没看见过,这消息突然就传出来了,肯定有古怪。

原州这次可真是乱七八糟的,短短一个月,熔剑炉主被杀,神机门投魔,那衍天宗弟子沈槐序被那什么,然后又是陨落的人入魔了……好些事就听见别人的只言片语,我还是不信的,要不咱几个走一趟原州?那儿最近可热闹得很。

也可也可,走走走!待那几个人走远了,陆鹤禁持剑走出来,握着剑柄的手用力收紧。

安阳和周嵊皱着眉头神色凝重,苏半夏却是隐隐有些激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陆鹤禁。

大师兄,他们说的是小师姐?小师姐她………陆鹤禁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生怕这就是个得不到验证的假消息。

不过片刻后,他遥望着原州城的方向,低声说:去原州。

苏半夏眼睛一亮。

原州城里还是一片热闹。

街巷中心的那些血书已经被洗去了,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还残留着。

走过的人都能闻到,闻到便能想起来那触目惊心的神机门投魔,见之杀几个血字。

反正短时间是遗忘不了的。

除去这个,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真假卿云的事。

一说是卿云入魔杀了熔剑炉主。

二说是有魔修假扮卿云模样试图挑起清剑宗,神机门和衍天宗的矛盾。

真真假假,没人讲得清楚。

不过据说这个魔女还趁机糟蹋了衍天宗的沈槐序,甚至差点杀了他。

后面这个消息,就给那位神出鬼没的女魔修,添上了一层暧昧的朦胧面纱。

感兴趣的人更多了。

陆鹤禁他们一踏进原州城,就把近日来的消息听了个遍。

早前在万州以南的荒地里斩杀魔修,根本无从得知这些沸沸扬扬的消息。

否则他们应当在第一日就赶过来的。

这消息传得如此热闹,各门派的长老和神机门的弟子,又都在这城中查了有段时间,却也没抓到人。

看来不管是魔修还是卿云,应当都不在这城中了。

他们跟着他人所说,走进街巷中心,就站在那客栈下面,观察着周围可能会有的痕迹。

苏半夏惴惴不安地低声问:大师兄,会是小师姐吗?她怕这个想当然的泡泡很快会被戳破。

陆鹤禁心里有了想法,嘴上却说:不知道。

他有预感,动手的就是卿云。

但这种直觉并不肯定,万一不是呢?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白高兴一场。

苏半夏遗憾叹了口气。

他们站在街巷中间属实太惹眼,路过的修士和凡人们,脚步都像被什么黏住了一样,不约而同停下来盯着他们看。

认真地说,是盯着最前面的陆鹤禁看。

陆鹤禁很好认,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也能根据听来的特征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

白金玉冠,碧色涤清剑,腰间岫玉玉佩。

再看那张脸,很符合传说中的陆鹤禁三个字。

那就是他了。

还从来没人认错过。

旁边有人联系起近日来的流言,窃窃私语道:这是听说了他师妹没死的消息赶来的?卿云如果真的没死,只是入魔了,清剑宗的弟子怎么会不知道?我看那消息是假的。

而且陆鹤禁他们不是在万州以南的地方疯狂斩杀魔族吗?不知道到底是卿云陨落,还是卿云入魔了更让他们难受。

为了一点生机而来,如果是假的,那也太伤人了,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吵闹,陆鹤禁收回打量的视线,带着身后三人转身进了旁边那家客栈。

听闻衍天宗的沈槐序在这里碰见过那魔修,我们去问问。

但是等他们走进客栈里,客栈小二却说,衍天宗弟子已经先于他们半日离开了。

周嵊摇着折扇和善地问:那你可知道他们是往哪儿去了?小二摇摇头:不知。

不过……看那位沈道友的样子,确实是受伤不轻,应当会找个地方好好疗伤吧。

陆鹤禁点头表示知晓,几人又转身出去了。

安阳感慨:这天大地大的,如何能找到那魔修啊,我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沈槐序他们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更难找了。

苏半夏:第一个传出消息来的人应当也知道点真相吧?实在不行,找神机门弟子问问,正巧可以找商陆把小师姐之前拜托炼制的法器拿到手。

还敢用神机门的法器?周嵊说,不是投魔了吗?不怕他们在那法器上留下不干净的东西?说来也是奇怪,魔修杀了那熔剑炉主,还要让大家都知道神机门投魔,这根本不是高兴族群壮大的意思,这是要把神机门架在火上烤啊。

熔剑炉主,或者说是神机门,与那魔修有什么冤仇?陆鹤禁轻声道:法器不干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合欢宗陆鹤禁再一次肯定,那就是卿云。

陨落那日,她的魂灯本就没熄,他只是找不到她的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她遭遇了何事,不肯回宗门也不肯联系他,但总有她的道理。

如今他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她或许真的入魔了。

思绪万千眨眼而过,他同周嵊他们说:我要去找衍天宗的弟子一趟,你们可要一起?苏半夏上前两步急迫道:我要一起去!安阳也说要一起,周嵊便也点点头,说:我也想知道,这和卿云师妹是不是有关系。

于是四个人又一路打听沈槐序离开的踪迹,跟着追了上去。

另一边。

卿云还不知道她师兄已经在找她。

她用无尽珠找到了云泯,准备开始第二次使用吟绯咒。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佛门子弟居然跑到合欢宗做客去了。

合欢宗的大名,她也是听说过的。

不说当初那用飞镖的湄儿,光是给沈槐序下药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整个宗门都是修习那合欢术的,如同神机门炼器,问丹门炼丹一样,合欢宗就主攻合欢二字。

有能力的弟子,还能在合欢术之上,再研究出另外的术法来。

因为加入的弟子还不在少数,也有些修为高的,因此合欢宗的实力其实比之六派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还真有超过六派之中某些门派的可能。

不过,她是真的从没想过,佛修还能和合欢宗弟子扯上关系。

所以思来想去,易容假装弟子进入合欢宗时,她第一想法是去查找云泯被关在哪个地方。

——在她看来,云泯能进这儿,肯定是合欢宗弟子见色起意,将他强行绑回来的。

只是合欢宗不仅排他性很强,宗门还建在一个少有人知的地方。

进宗门的唯一入口,居然是在一座捧莺楼里。

捧莺楼,就是秦楼楚馆的一种,和普通青楼差不多,不过有个特点,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有一把好嗓子。

正因为入口在这儿,进去之后又三步一***女修,五步一俊朗赤男,实在是她没经历过的,装得颇为艰难。

在寻找云泯踪迹前,只能先保全自己。

伪装合欢宗弟子第一步,卿云换上了绯色衣裙。

红艳艳的轻薄纱裙下,没被裹胸和白裳隐藏的手臂与肩颈,全都若隐若现的,有种朦胧的暧昧感。

一直被束成马尾的长发披散下来,一半做了不太庄重的发髻,插上了金玉步摇。

她有些不适应,不是因为衣裳薄透,而是因为那步摇有些晃荡。

不过其他人不给她适应时间,一进那捧莺楼,就有女子光着手臂虚虚扑在她身上。

还娇笑着要拉开她肩上的薄纱。

她连忙重新拢上来,又听见那女子莺啼似的,凑近她耳边吹气说:如此好颜色,还未便宜臭男人吧?不如同姐姐们先玩玩?说着还伸出那葱白手指来勾她的腰带。

卿云哪见过这阵势,僵硬着肩膀略避开她的靠近,连走几步往里去。

后面一群女子娇笑起来。

还羞上了,果然是新得不能再新的好女儿家。

无需羞赧,姐姐们都很温柔,可以玩玩。

后面这句话是走到她旁边的人说的。

卿云转头去看,就见刚刚进门还好好的女子,现下已经衣裳半乱,口脂晕花了。

她笑得有些勉强,心里记着救云泯一事,跟着前面娇声谈笑的弟子,加快了步伐。

捧莺楼有阵法,越过那些莺啼似的女子们,再跟着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后,眼前突然宽阔起来。

他们从热闹的捧莺楼直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门派之中。

所走的路绝不止那一点走廊,除去阵法不做他想。

成功进了合欢宗,卿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抬眼又看见了更惊心的一幕。

女修们衣着薄得不能再薄,在那偌大的温泉池中嬉笑,边上还有不少男修,正赤着上半身同她们互相泼水打闹。

在他们清剑宗,当初她为了疗伤泡在灵泉里,即便是和十分熟悉的师兄见面,师兄也是站在石墙之外同她说话的。

断没有如此大胆。

刺激来得有些突然,她视线在那个方向多停留了片刻。

旁边有观察她好颜色的女修捂着嘴笑。

师妹可是吃惊?这在我们合欢宗是常事。

正视自己的欲望和需求是件好事,并不如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

另一个女修也说:起初是会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好了。

人生在世,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修炼是为了让我们不被欺负,不是为了禁锢欲望。

卿云垂眸点头,算是赞同她们。

后面又经过几处女修男修们欢笑的暧昧场面,她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只一心多观察周围,思考着云泯会被关在什么地方。

这样未免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周围的合欢宗弟子便贴心地抛出话题与她谈论。

小师妹可有想过今后要哪种道侣?旁边有人笑道:怎么就只能是道侣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开心事,何必用道侣两个字形容。

小师妹,你想要哪种男人?小师妹如此好颜色,自然是要那最是俊俏的男子。

我看清剑宗的陆鹤禁不错。

卿云:……听到师兄的名字,她顿了一下。

被旁人看见,就以为她确有此意,纷纷打趣她。

这个想法可不好实现,陆鹤禁委实不好拿下。

不过常有师妹们以此为目标,吃不吃得到无所谓,有这个目标是好的。

又有薄纱半褪的女修依偎过来,肌肤擦过肌肤,软绵与圆润相贴。

陆鹤禁不好拿下,可以试试其他人啊,修士公认的三大绝色里不是还有两个人?右手边的女子捂嘴娇笑:难不成你还想吃下那佛子云泯?还是说要对着那九虚门的淳于策下手?罢了罢了,淳于策心狠手辣,什么时候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云泯更别提,人家如今是我们贵客,如何能染指。

那江不辞,风流成性,倒是可与之春风一度。

如小师妹这般颜色,那江不辞肯定沉沦。

卿云却不再多听不重要的,只蹙眉,心想贵客这两个字在合欢宗到底代表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莫不是真吃下了云泯事实证明,贵客就是普通的贵客。

云泯还真是被合欢宗的人客客气气请进来的。

在地势稍高的一座阁楼上,被带上去围观他人吟欢作乐的卿云,和对面阁楼上一身僧袍的云泯对视了一眼。

他身边还有人,所以即便惊讶,也只是略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卿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这次她的易容术要高级得多,还用上了之前那狐妖的法器,元婴之下应当少有人能认出来。

囫囵应付了其他人之后,她找了个机会,避开他人,寻到了云泯所在的客房。

在她进了那扇门之后,外面有人从隐蔽地方走出来。

这位小师妹心比天高啊,看上了云泯?等着吧,没多久就会被请出来,这两日也不是没姐妹试过。

云泯虽为佛修,但实在俊俏,不怪大家前仆后继。

不过时间地点不太对,云泯这次可是来我们宗门做客的,有正事在身。

唉,灯等她被请出来,还是先安抚安抚吧,谁叫她第一次就把目标定得这样高。

那便再等等,也好防止那佛修生气牵连大家,他要是一气之下走人了,掌门可不会饶了我们。

于是大家便在阁楼外等着,想着不出片刻,那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就会白着脸红着眼被赶出来。

可是没想到,一等再等,都没能等到有人出来。

几个衣裳半乱的女修,和闻讯而来别有心思的男修,都互相对视着,眼中惊诧渐深。

有人喃喃:难不成……还真得手了?佛修也享欢乐?谁知道呢,大家只知道里面一男一女一直没出来。

客房内。

卿云正浑身颤栗着,呼吸渐急,闭着眼满脸酡红。

眉心紧皱,是痛苦难忍的模样。

对面盘坐的云泯仍然是那副无悲无喜云淡风轻的佛子相,看她如此也丝毫没有波动。

眼尾的魔纹好像在从她皮肉中被强行剥离出去。

但偏偏动作十分慢,不肯给她个痛快似的。

痛得卿云想直接拿剑剜肉。

看时候差不多了,云泯睁开眼,拿出咒木靠近她。

咒木靠近她手背,又是一阵烧灼感。

经脉之中好似多了蠕动的东西,在里面惊慌失措地窜来窜去,把薄纱下的纤细手臂衬得有些丑陋。

云泯说了声冒犯,掀开她手臂上的薄纱,露出半截光滑小臂来。

他就持咒木从那青黑色出现的地方,顺着经脉刮,将凸起的脉络刮平整。

那乱窜的东西如同普通杂质,被刮出体外,一阵恶臭之后消弭不见。

刮过片刻,卿云头脑昏沉,咬着牙木然地忍受刮骨似的疼痛,慢慢往另一边歪倒一些。

这边臂袖被推高,她又往另一边歪,那轻薄如无物的绯色薄纱,就顺着滑下肩头,层层堆积在左手臂上。

露出大片白腻肌肤,在红艳艳的色泽对比下,勾人眼神。

可惜对面是个瞎子。

在两耳不闻欢乐事的佛修面前半褪衣衫,如同抛媚眼给瞎子看,没作用。

所以她并未在意,只靠左手撑着床榻,好维持住疼痛下的平衡。

像是过了许久,右手臂终于被云泯放过,改为左手臂。

大概是发现她痛得有些恍惚,云泯罕见开了口,边刮经脉边道:观你神色,近日心魔又增强了?强忍心魔并不能起压制作用,还极有可能引起反弹。

如若心魔不除,即便用上四次吟绯咒,除尽魔气,你也同样会入魔。

到时候就是走火入魔,没有可救的可能。

卿云艰难勾唇,勉强笑了下:心魔…如果能说除就……除的话,也不会叫心魔了…我没有办法。

世人多以道心除心魔。

坚定道心,解决心魔来源便可。

她摇头,这次提了提神,迷离眼神略清醒了些,同他说起之前的陨落小镇。

你可听说了万州北的陨落小镇?修炼不易的散修,眼看着就要飞升元婴,却因为心魔劫陨落。

你可知他心魔是什么?云泯:道友请讲。

只是修道之前,还是孩童时候遇见的一件事。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纵容着亲人害死别人,心有愧疚。

本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早已经遗忘了。

但到了渡劫之时,却成了挥不去的心魔,一朝便害得他身死道消。

你说,这要如何解决?回溯过去,阻止亲人害人?你我皆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做过就是做过,因果轮回从不曾忘掉任何一个人。

云泯沉默片刻:道友言之有理。

但天道并非不仁,总有人会有一线生机。

岂知你不会拥有这生机?卿云还是摇头:但做想做之事,不想生机,不留后路。

也或许是绝处逢生,道友无需多想。

谈话之间,疼痛感不再那么难忍,又过片刻,云泯收回咒木,松开钳制她的手,远离那软香女体。

好了。

然后又道:魔纹转移到了颈侧。

像是从那锁骨处长出来的一点枯枝,攀附在她颈侧,耳后也有一点,比起之前在眼尾,已经隐蔽了一些。

卿云下意识抬手去摸,随后穿好衣裳,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床榻边上。

她还没从那种刮骨之痛,和经脉酸软的状态中缓过劲儿来。

看云泯收好咒木,又看了眼被他收回的无量佛珠,想起他做客合欢宗的事。

道友为何会来合欢宗做客?合欢宗掌门请我为弟子驱魔。

佛修是驱魔的不二人选。

她皱眉:驱魔?如同我这样?云泯摇头:自然不是。

他们只是受魔气侵扰,严重一点的也不过是有那独特魔修想要附身夺舍,与你不同。

她沉思片刻。

魔族怎么盯上了合欢宗?如果说是要找人族修士中最不像正派弟子的门派下手,那也应该是九虚门。

而且之前落云宗那个湄儿……难道不是和魔修有关系?静静待了一会儿,云泯打坐去了,客房里安静怡神,卿云通体舒畅,绷紧的神经也仿佛得到了放松。

感觉到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仅仅只有些疲软了,卿云起身告辞。

出门时她还有些不适,走得有些慢,替他关上房门后,转眼就见许多人将她围住。

一群合欢宗弟子惊诧地看着她酡红的脸迷蒙的眼,叹气表示佩服。

小师妹,你实乃当今第一勇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云泯滋味如何?不等她作何反应,已经有人拉过了她往外走。

边走边难掩兴奋地问她:这绀殿寺佛子滋味如何?枉我们长你辈分,竟都不敢朝着这样的绝色下手,却被你先采撷了。

还有人说:应该说,竟没想到,绀殿寺的佛修居然也贪图这欢愉。

况且这还是云泯。

普通点的佛修,就算不愿意,强行得手也可以。

但这云泯金丹修为,又有无量佛珠,这代弟子里少有人能敌,谁敢强行得手?连向他求·欢的人恐怕都不曾有。

她们谈论得欢,卿云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误会她和云泯……用了吟绯咒的反应,是与道侣欢好后的样子有点像。

她没反驳,就浅浅笑着,寻找着时机随时准备离开合欢宗。

奈何旁边女修问得太多,不好不回答,便也简单回应两句。

小师妹,快说啊,云泯滋味如何?……不错。

只是不错吗?云泯是佛子,失身于你,肯定诸多人追问的,你这两个字可不够满足大家好奇心。

他如何上钩的?就看你长得美艳,便顺水推舟了?……对。

原来佛子也这般庸俗,与寻常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小师妹,你天赋十分不错,下一个想尝尝谁?云泯之后,能入小师妹眼的还能有谁?不是那陆鹤禁说不过去吧?卿云这下可不敢随意应承了。

又与她们欢闹两句,她寻了个机会,神色自然地走出合欢宗。

直至出了捧莺楼,她才大松一口气。

然后避开他人,恢复成平常样子,去接了留在外面的小兽。

此行就是为了找云泯使用吟绯咒而已,不曾想还意外知道了一点消息。

合欢宗的人被魔气侵扰,还有人被魔修附身夺舍,这事还少有人知。

为什么魔修会盯上合欢宗?会和她有关吗?熔剑炉主当日所说的那群人里应当是有魔族的,那么近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的魔族踪迹,是那群人的动静吗?卿云觉得一团乱麻中间,肯定有什么能把这一切串起来。

可是她始终摸不到那个中心。

等接了小兽,她又遁入了山林荒野间,教导望天犼修炼的同时,不断练习软鞭的招式。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暂且没什么事情了,躲在不见人影的地方提升修为,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平时就同小兽一起修炼。

偶尔也会易容去附近州城中走走,听听最近为人乐道的消息。

得空了,就再多想想她之前得到过的信息。

试图慢慢拼凑成一条连贯的线索。

如今已经知道魔族和鬼修貌似利用法器引道修入魔,使人能以灵体吸收鬼气修炼。

那么为什么需要这样做?如果她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结合半妖半魔的出现,她应当是想平衡道,魔,妖的势力强弱?不过这于鬼修却说不通。

还有,魔珠和鬼珠总不会是天生地长的,肯定是有人雕琢成法器的。

会不会是神机门的人?如果真是神机门为魔族炼制那魔珠,那应当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合作。

可是熔剑炉主死前表现得很是厌恶于她所说的投魔一事。

合作,但又厌恶……难不成是被迫的?如此说来,一手策划想要将她摁死的那群人,地位应当很高,实力很强。

而且大概是道,魔,妖都有参与。

熔剑炉主又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说明除了她还有其他人同她经历相似?那群人已经这样害过不少人?为何呢?她曾以为是有人忌惮她神通太强,如今仔细想来,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线索已经慢慢拼凑起了小半,她吐出一口浊气,持鞭站在高处遥望巍巍群山。

小兽已经化作了望天犼原形,很是巨大,但跳跃间矫健有力,看起来还挺轻盈。

她飞身往下,坐在他脊背上,由他带着快速穿梭在河流山川之间。

——三个月转瞬而过,卿云没再与熟识之人见面。

沈槐序不知去向,云泯游历青州以南,陆鹤禁找不到沈槐序也找不到卿云。

但这镜元洲上不缺热闹,特别是百宗大比越来越近的时候。

神机门投魔一事被证实是子虚乌有。

各大门派参与调查这件事的人,还放言是有人故意陷害神机门,要抓此人交给神机门解气。

卿云听到消息的时候感到可笑。

即便是有人故意陷害神机门,按照目前线索来看,处处都指向魔族。

他们却含糊其辞地说是某人,仿佛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也间接表示了他们要找的人不是魔修,而是一个具体的人。

和熔剑炉主说的一样,不管线索指向谁,最终杀了他的嫌疑都会落在她身上。

那些人想要谁是凶手,想要谁人人得而诛之,就得是谁。

所以不难想到,参与调查的那些长老,或者是长老头顶的人,也有和熔剑炉主一样的。

都是养鱼的人。

所以,她如今还成通缉犯了。

可是三月已过,她需要第三次去找云泯,不得不现身。

只能祈祷云泯别又在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拿出无尽珠,她头也不抬地朝着边上招手。

望天犼呜咽一声,化作小兽窜上她手臂。

她抬手在它脑袋上拍拍:月亭,这次带你去,不可乱跑。

上次没带它,回去之时小兽焦躁得把能抓破的东西都抓破了,蓝幽幽的眼瞳盯得人心里发凉。

小兽讨好似的舔舔她,脑袋埋进她颈窝,尾巴紧紧缠住她手臂。

又喵喵叫两声,好似在回应她我知道了。

卿云便拿出无尽珠,感受着那股冥冥之中的指引,跟着走出山林。

这次易容成了合欢宗弟子,戴着面纱,匆匆赶路甚少停留,自然也无多少人注意。

只是越走她就越疑惑,无尽珠指引的方向是南方。

一直往南,如果直行,必然是要经过神机门附近。

而且那指引并没有要停止的感觉,说明云泯还在更南方的位置。

不是清剑宗附近,就是青野渡,离妄海周边。

他去那儿干什么?又出现了魔修?还有,她记得之前听原州城里的人说,师兄带着清剑宗弟子在青野渡附近除魔。

如果云泯和师兄都在同一个地方,那肯定是见过了。

她一去说不定就要和师兄撞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操控不了我的刀,卿云师妹她还不想和宗门里的人相见。

魔纹还在,周师弟的仇还没报,如今自己又成了好些人追杀的对象。

如此落寞窘态,如何能在大家面前展现。

一路上她都沉闷犹豫于这个问题,直至神机门西北方向的泉州,她遇到了一群人的追杀。

…卿云飞身点水,踏上树梢枝头,转身的同时挥动软鞭。

鞭子带刺,破空直冲面门时,没人敢小觑,追上来的几个人抵挡着往后略退。

皆是些其貌不扬的人,恐怕也是易容的,为的就是不让她认出来。

有人桀桀开口:卿云,别抵抗了,你一个人再如何也对付不了我们。

笑话,卿云立于高处,收回软鞭道:莫名其妙将我认作那已经陨落之人,你们是何用意?况且谁人不知,那卿云擅剑,神通强大,是正派弟子,而我擅鞭,没有神通,如此明显的区别你们也分辨不了吗?休要推脱,你就是卿云!就是你杀了熔剑炉主,诬陷神机门投魔,该问你是何用意!卿云沉下脸来:你们非要将此事算在我头上,是何人指使?难不成这三宗四门六派里,都是些串通好了的一丘之貉,能随便找个名头就残害他人?说完看向那群人里最中间那个人。

持剑未动,也不曾开口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站着,盯着她看。

是个女修。

恐怕是实力最强的那个,其他人都对她有所惧色。

可是既然认定了她是卿云,为何这些人还敢带剑?她沉沉盯着他们,警惕地准备着随时拿剑用。

他们不是来讲道理的,中间那人有片刻没动,对面就有人直接动手了。

也是个剑修,冲上来就以雷霆之击斩向她,卿云心惊,软鞭一甩飞身避开。

那剑气却还能割破她衣摆。

看来是非要我的命不可了,三个金丹,中间的道友在金丹之后吧?真是煞费苦心,太看得起我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神色凝重,自知这次是场硬仗。

要不就得暴露出底牌,要不就只能死在这儿。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又是谁才能请动他们。

为了她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前有魔修和熔剑炉主,再有化神期大能,如今察觉了她的踪迹,又来了这样一批高手。

让她觉得被整个修仙界针对了。

她垂下眸,摸了摸小兽的尾巴,然后收起了软鞭,手上幻化出一把灵剑。

站在中间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为何不用若潮剑?竟然是道极温柔的声音。

卿云面不改色:何为若潮剑?我不懂道友在说什么。

既是来杀我的,那就用真本事说话。

说罢腾空而起,从那树枝梢头飞身到半空中,然后御剑往南飞行。

后面一群人立马也御剑跟上去。

直至置身于群山之巅,云层之中,放眼望去全是山岭沟壑。

她才停住剑,落在一处极高的荒山之前,剑指他们。

中间那女修刚落地,大拇指在剑鞘上一顶,右手拔剑,剑刃唰的一声被抽出来,然后在空中晃动。

是软剑。

还未与你交过手,今日就让我看看,天生剑灵体,到底有多强。

后面几人也同时拔剑对准她。

肩头上的小兽低吼着,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化作望天犼原形扑向他们,惊得那几人大喊。

这是什么妖兽?!卿云没任何波动,与她沉沉对视的那个女修也完全不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两个人同时挥剑,剑刃相撞的时候,那软剑竟如同鞭子一样卷上了卿云手中剑身。

她没遇见过这样的剑,还在惊诧于其柔韧程度,却见那女修一刺一抽,软剑又瞬间被抽离,倾斜的角度下,锋利的剑刃刺啦与她的灵剑刮过。

极快,甚至能看见火花。

重新变直的软剑两边似乎有折叠凸起,中间略有沟槽。

有些像裴渡的扶墨剑,这样的沟槽专用来放血。

剑尖只略转方向,很快又刺向她颈侧。

卿云往后仰身避开,以脚跟为中心,低空旋转半周,从上之下捅向她拿剑的手腕。

女修手腕高抬,软剑顿时上下晃动,闪着光的剑身叮一声撞上她的剑柄。

随后两个人各自退后散开。

卿云紧了紧握剑的手,刚刚剑柄震颤的动静让她手心有些麻。

短短两招,已经可以知道对方强悍的实力。

没等多喘一口气,灵剑与软剑又兵刃相接。

对彼此实力有了一点了解,这次动手,就是真的动如残影,剑剑致命了。

剑光纷乱,这么久以来,卿云还是第一次用上全部注意力与人比拼。

仔细观察她的一招一式,观察软剑的一柔一刚,再反手学来对付她。

对方软剑用得出神入化,虽然不如师兄和祝余用剑用得轻松自在,但匠气十足的板正招式下,仍然是杀伤力十足。

越打越兴奋,越打也越心惊。

灵力使用过半的时候,她停止了互相试探,自中曲山那事之后,又一次用了神通。

软剑刺向她时直接被压弯了,剑尖被压得指向了持剑之人。

那女修愣了一下,旋即皱眉松手。

软剑被操控着,调头腾空在卿云身前,微颤之后咻地刺向那人。

然后,叮——软剑被截下,撞在一柄沉重黑刀上,最后如被弃之物,叮当落在地上。

卿云看着那把刀,惊愕地抬头看着那女修相貌。

安阳他们说,百炼峰本还有个大师姐,是镜元洲上不多的刀剑双修之人……你……果然是天道青睐的天赋之人,神通相助,仅仅百年便已是金丹中期。

说着她清秀面庞上闪过一丝阴郁,两手将那沉重黑刀架于身侧,蓄势待发。

用软剑时沉默匠气,用刀时却十足霸气,仿佛用刀更加让她心安,用起来也更加游刃有余。

但剑灵刀魂,你能操控剑中灵,却无法操控刀中魂。

这一次如果不用你的本命灵剑,恐怕只能折损在我刀下了。

卿云师妹。

最后四个字她是做的口型,但卿云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一凛的同时,下手也不敢分心,立马召了储物袋里剩下的灵剑,围在身边。

至于若潮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用。

那人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百炼峰大师姐袁漓这位素不相识的百炼峰大师姐,耍起刀来确实难以对付。

重刃劈下来,横挡在身前的灵剑都震颤不停,直接把她轰得后退几步。

手心持续发麻。

刀比剑厚重,用同一个招式斩杀对方时,剑只能称之为劈,刀却被称作砍。

世有砍骨刀一说,可见使刀的修士力气一般异于常人。

可是这位大师姐实在清瘦,只有握刀的手上满是伤痕,看起来根本不像能用得了这样一把厚重的刀的人。

她借着剑刃划过刀背,二人刀剑交叉着刮蹭到底的时候,仔细盯着她看。

压低声音质问:既是清剑宗弟子,为何要受人之命前来杀我?袁漓持刀自嘲一声:同门不同命。

我已经不是清剑宗弟子,就算是,同门杀同门,也无不可。

怪就怪你太突出,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是借口,卿云感受着那黑刀的压迫力,面不改色道:宗门寻你多年,只以为你安然无虞游历人间,可没想过你会投魔残害同门。

可笑,杀你便是投魔吗?袁漓对她态度并不友好。

也是,是杀手与被杀之人的关系,不是同门的关系,自然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

卿云看着她手中的刀,一边思考着自己手中的灵剑还能在那刀下坚持几个来回,一边抬眸否定她的说法。

宗门训诫,清剑宗弟子永不入魔。

这里面的魔指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明白。

助纣为虐,残害同门,受人驱使打压天赋之人,这样还不算投魔吗?你是要等到魔气糊住口鼻了才愿意承认?袁漓却已经不想多说,拔刀再战。

卿云这次换了剑。

她试过了,普通的灵剑确实没办法,被多砍两次怕是会碎刃。

只有可以随时化形的若潮剑,才能成功在这重刀之下不受损害,还能出其不意制胜。

所以她紧抿着唇角,忍耐着经脉中突然活跃起来的魔气,握住了铁灰色灵剑的剑柄。

袁漓眼睛亮了起来:终于拿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了。

这代表我永远不会承认你是同门了,神机门投魔,炼制引人入魔的法器,而你逼我用这法器入魔,同样是投魔。

袁漓脸色一僵,目光落在她颈侧的魔纹上:那你呢,不也是入魔了。

她垂眸,运转着万转灵经,抽剑横于身侧,低声道:我若是入魔,自会退出宗门,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说罢挥剑引动山风云雾,用上了久违的若潮剑法,动作行云流水,挥出去的剑气如浪潮奔涌,轰一下砸在袁漓的刀上。

发出一阵嗡鸣。

随后袁漓抽刀断水,浪潮从中间被劈开一道口子,刀尖从那口子中疾行而去。

却又见那浪潮变成了凝结的水雾,升腾在两人之间,看不清彼此的动作。

警惕之时,若潮剑突然从侧边斜刺出来,袁漓赶忙用刀挡住。

不想那若潮剑竟然突然变成了融化的铁水,剑不成剑,轻易地就避开了她的刀,在完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铁水又重新凝聚成剑刃,直刺她的手腕。

刺中了。

袁漓吃痛,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拿刀的动作抖了一瞬。

卿云就趁着这时机,不敢停顿地连续挥剑,把若潮剑法目前所有会的剑诀都用上。

无形的浪潮变换着形态横扫脚下身前,逼得袁漓几次三番退让。

她甚至还有空余的精力去帮旁边的望天犼,围绕在身边的普通灵剑如离弦之箭狠狠刺进对它下手的一个男修的臂膀。

袁漓双目渐红,黑刀砍出全力,一阵闷人口鼻的飓风震退卿云,刀剑再次相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刮蹭声时,卿云说了一句话:你的刀和裴渡的扶墨剑同出一种材料吧。

不知道是提及了扶墨剑的缘故,还是提起了裴渡的缘故,袁漓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要绕剑刺中她脖颈,连忙侧刀挡住,然后挥手一砍!若潮剑勉强往上顶住的同时,远处突然破空飞来另一把剑,叮的一声,剑尖撞在窄细的刀刃上,硬生生把那黑刀撞偏了一点。

袁漓和卿云都被三把刀剑撞在一起的震动轰了出去。

随后一道白影掠空而来,一手搂住卿云的腰,带着她飞身至一边,安然无虞地停下。

他们是谁?卿云看他一眼:要我命的人。

你如何找来的?沈槐序抿唇:夫妻墓又开始到处移动了,我追至此处,听见了打斗的动静。

夫妻墓?刚想问问这是什么东西,那边袁漓又卷土重来,而且对付望天犼的人也脱身了两个,一起对付他们。

这次是两把剑对一把刀,若潮剑和临寒剑配合起来竟然格外的顺畅。

云雾水滴被转成朦胧水雾后,再被搅动风云的临寒剑化作冰棱,卿云松了口气,用已经熟练的招式将冰棱转作小剑,漫天的冰棱小剑根根狠刺,铺天盖地般将那群人笼罩住。

然后趁着这时机,卿云对着望天犼招手,凶兽变成小兽窜上她手臂,两人一兽准备飞身离开。

袁漓失了沉稳,对着后面有个男修喊道:快!不能让他们这样逃走!接着冰棱天幕中,突破重围扔出来一个咔嚓咔嚓旋转着的法器。

法器速度极快,很快追上卿云他们,随后转动结束,从中间喷射出一阵黑色雾气,雾气中又射出几根微不可见的针尖。

沈槐序若有所觉,挡在卿云身后,承受了大半,皱眉往后挥剑挡住那诡异法器。

没被挡住的地方,卿云手臂上也中了一阵。

就是指甲轻轻刮过的感觉,射中之后就如同冰碴化水,完全没有了踪影。

却不料,下一刻身体里就剧痛起来,沈槐序趔趄一下,闷哼一声趴在卿云背后,而卿云御剑不稳,差点掉落下去。

身后袁漓几人追了上来,情急之下卿云操控着剑身直直往下坠落,不等后面一群人同样坠落跟上,她又换了个方向直冲过去。

那是附近州城,修士在人多的地方总是要顾及着影响,不敢多有放肆。

可惜,还没靠近州城,前方突然有阵氤氲的光晕迎面扑来。

沈槐序失声大喊:转开!那是夫妻墓!可是已经晚了,光晕速度很快,他们御剑飞行的速度也快,瞬间就撞在一起,光晕直接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章 夫妻墓袁漓几人急忙停下。

为避开那光晕,他们甚至还调头往回飞。

在他们转头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化作小兽的望天犼被光晕弹了出去,震颤之中从半空跌落。

确保已经是安全距离了,袁漓才停下来,回头望着那团逐渐远去的光晕。

眼睫盖住眼中所有情绪,挥手道:走。

有人惴惴不安问:我们任务没完成,怎么办?她将刀剑别在身后,沉声说:他们进了夫妻墓,还能怎么办?九死一生的地方,难道你还能追进去杀了她?这个夫妻墓不单纯是墓地,而是一个专为杀戮而成的小秘境。

镜元洲上陨落的大能不少,留下的秘境自然也不少。

总的来说分为三种:上古道,魔,妖遗留的,近几千年来修士陨落遗留的,还有就是自然形成的。

而修士陨落遗留的秘境里,除去专为宗门历练的,不分族别只要出现就都可进去探险的,还有一种,就是专为杀戮存在的危险秘境。

夫妻墓本是千年前魔修三大魔君之一,燕引魔君为自己和道侣特意打造的双人墓。

为表示自己对那道修丈夫十分喜爱,而且不愿意他们死后受到打搅,她才把双人墓放进了芥子空间里。

却不想一朝感情生变,那道修男子辜负了燕引魔君,说道魔势不两立,甚至还为了别的女修想要杀了魔君。

燕引魔君因爱生恨,残杀那插足的女子,再将男修扔进血池,尸体任由魔兽开膛破肚。

当年屠戮的人不在少数,燕引魔君也因此经脉暴乱修为难进,被下面的魔修取代了地位,苟延残喘遁逃芥子空间。

就这样了,还执意让那男修尸体同她一起,进了那为爱而筑的双人墓,自此那芥子空间血光四射,成为燕引魔君遗留残魂报复世间男女的秘境。

怨恨太深,迟迟不肯消散,魔君的神识竟然能操控秘境到处移动,所到之处任意吞噬人,不拘道修还是魔修。

进去后受尽折磨,鲜少有逃出来的,除非被折磨到让魔君满意了。

可这样的人已然被逼疯,就算逃出来也多半走火入魔,再难在修为上有所精进,人也会变得不太正常的。

是个连魔族都不敢进去的地方。

因此追杀卿云的一群人多想想,便也不说什么了。

不管他们生死如何,肯定有段时间不会出现了,如此时机不正好让人运作?有人搭话:正是,当事人不在,岂不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那神通一出,加上衍天宗的沈槐序出现,卿云入魔的消息板上钉钉,由不得他人不信。

清剑宗这一代弟子可出了些厉害的,如此一来也能平衡一二,望他们不要不识抬举。

说着还有人意味不明地看向中间那个有人。

袁漓仿佛没听见一般,直接御剑离开。

其他人便也匆匆忙忙离去,易容的面容又是一换,不敢叫人看清他们。

——夫妻墓。

卿云跌落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神识胀痛一阵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爬起来。

是个宫殿,不过有些阴森,黑沉沉的,空旷无人,空气中有种刺鼻的灰尘和血腥味儿。

不见沈槐序。

剑也不在。

她催动灵力想要取剑,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运转灵力,她连储物袋都打不开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没来由地沉了一下,面上却不显,手按在腰间的软鞭上,抬头巡视着周围。

随后转身往宫殿门口走。

还没走两步,突然重压附身,她不受控制地弯腰跪倒在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摁着她的头往下,要把她碾进泥里。

她反抗不了,只能喘着气被摁在宫殿地上,脸贴着布满灰尘的地面。

这个屈辱的姿势好似终于让人满意了,有道飘渺的声音如春雷炸响,在宫殿里响起。

就是这个姿势,勉强顺眼了。

说着语气又一变,变成恶意满满的,带着愤怒的声音:谁允许你抬头看着我?!你就应该趴在地方被碾碎成鞋底脏污!随后那声音陡然靠近,就贴在她耳边一样,诡异地放轻语调说:看,你的下场。

卿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和她一模一样,趴着的姿势,睁眼的动作,甚至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都是一样的。

好像在照镜子。

然后镜子里那个卿云,被几双丑陋不堪的手摁住脱掉了衣裳。

有人用刀在她身上划开几道口子。

她看不见那些人是谁,只能看见手。

看见那个卿云瞪大眼睛望着她。

在皮肉上划开的伤口流出鲜血,那几只手换了利器,拿着一柄奇形怪状的东西,毫不客气往她身上扎去。

再那么一抽,那具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可以想象到扒皮抽筋时她的恐惧和痛苦。

可那张脸却还是同她一样,冷静平淡,那双瞪大的眼睛和她对视着,一点不知道身体上正在遭受什么,截然不同的反应一对比,显得这血腥场面恐怖异常。

什么叫任人鱼肉?这就是了。

卿云眼睛都没眨,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她在猜测,出现这一幕是为了什么。

为了恐吓她,打破她心理防线,然后好更顺利地宰割她?夫妻墓的故事她没听过。

师兄没说过,后面有了见多识广嘴还碎的安阳,又还没来得及听他说起过这种邪门儿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仅仅能从自己的判断里得知,这个光晕里恐怕危险重重。

且处处都是一股魔气熏天的样子。

她先没吭声,看着面前施行在她身上的酷刑结束,她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后,那道飘渺女声似乎很满意地笑了一声。

然后她努力往上看,开口问:你是谁?很平静的问话,没有厌恶,没有故作可怜,因为那张脸和那声音的缘故,甚至还显得有几分赏心悦耳。

那人又站在了她身后——声音从身后头顶传来,她因此判断。

我是谁?主宰你生死的人。

进了这座夫妻墓,就得死在我手下。

为何?我不是自愿进来,也并不想要从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为何要杀我?魔修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又不是那虚伪道修。

那人轻蔑道。

卿云:魔修和道修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表面干净与否罢了,内里同样藏污纳垢。

我仍旧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那人畅快大笑,随后贴着她耳边幽幽说:因为我喜欢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夫妻墓(二)燕引没什么爱好,就爱折磨人,也爱看人自相残杀而已。

卿云知道说其他的也没用了,便闭上嘴,暗暗思考着可能逃生的办法。

她不知道这个魔修残魂是用什么封住了她的灵力,但她知道这情况不太好。

被封住灵力的她,就算对上一个筑基也有些难办。

更别说这魔修的修为一看就不容小觑。

身后的声音又换了个方位传来,压在她身上的重压忽然没有了。

看看,多俏的女修。

道修天生受天道偏宠,生得是这修仙界里最好看的,最娇弱的。

所以人人都喜欢。

最后一句话满含愤怒与憎恶。

随后卿云身上的衣裳陡然一紧,她下意识抓住领口,却被很多只手重新摁住,衣裳被扒开。

好歹是个知羞的女修,她咬着嘴唇抬头怒视前面,竭力想要捂住自己。

可是不知那魔修用了什么办法,她现在不仅不能使用灵力,连挣扎都没什么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你到底要如何?!要杀要剐动手便是,羞辱于我是何意思?!魔修猖狂大笑:就是这样,就是这种羞愤欲死的样子!仅仅一点羞辱就能让你们痛不欲生。

那你们如何敢背着我勾引他?!这样的惩戒难道还能比不知廉耻更让人羞愧吗?!这魔修说话颠三倒四,心情语气一瞬一变,毫无道理可言。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些神志不清。

她僵硬着反驳:你口中的人不是我!魔修愤怒大喊:就是你们!随之而来的是半空中突兀出现的竹鞭,狠狠地抽在了卿云背上,鞭笞出一道血痕。

卿云吃痛倒在地上,身体和冰冷的地面接触,让她瑟缩一下。

那皮肤上的血痕好似让魔修很兴奋,竹鞭不断落下,鞭笞着费力挣扎躲避的人。

血腥气和魔气淡淡缭绕着,好似在等待机会,趁她无力反抗的时候顺着伤口血肉钻进她体内。

卿云脸色苍白,咬着牙翻身,预测着竹鞭落下的地方,然后在下一次鞭笞来临之前,抬手用尽力气抓住了竹鞭。

还敢反抗?!腥风裹挟着重压暴喝,在这宫殿里回荡,直接震得卿云神魂一痛,吐出一口血来。

那些看不清的手又攀上她的身体,周围有什么东西在动。

水幕拔地而起,镜子一般竖立成一圈,将她围困在中间。

通过这些镜子,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爬上她身体的手到底是什么人的。

不是人,是丑陋不堪的魔兽。

她陡然和身后那血红眼睛对上,心脏不由得紧缩一下。

魔修的声音又恢复了飘渺,还带着愉悦的笑:接下来,就让你看看自己的丑态。

魔兽可不比常人,它们更喜欢撕咬血肉。

卿云呼吸加快,撑在两侧的手动了动,从掉落的衣裳下摸到了软鞭的尖刺。

忍着割破手心的疼痛,她面不改色地将那撑开来能有巴掌长的尖刺拔了下来。

那血红眼睛丑陋不堪的魔兽慢慢围住她,她缓慢往后爬,余光一直注视着旁边的水镜。

水镜里有魔兽马上就要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卿云握住那枚尖刺,狠狠扎进那魔兽眼睛里。

魔兽吃痛怒吼,头颅挣扎着摆动,她抓住它头顶的犄角,翻身上去,咬牙将尖刺顺着眼瞳一路划上脖颈,再用力一刺!腥臭的血溅了她一身,她被暴躁痛苦的魔兽摔在地上。

翻滚两圈后,又用同样的办法扎中了另一只魔兽的前臂,顺着划过一圈,将那兽腿割断,顺便当作武器掷向其他凶神恶煞的魔兽。

半晌之后,魔兽全都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腥臭味冲天。

光洁白玉被染上了红色,卿云全身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脸上尤甚,握着尖刺的手心还在往下滴血。

看起来有些恐怖。

但她就那样站着,半点不为自己如今的样子遮掩,警惕的双眼凝视着水镜,仿佛在透过水镜看向后面观戏的人。

魔修开口:倒是有点本事。

随后水镜后又冒出来数不清的魔兽,血红双眸,丑陋獠牙,血盆大口。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着之前的攻势,翻滚在一片脏污之间,用那细长的尖刺扎向一只又一只魔兽。

到最后,那挥臂的动作已经变得机械,握住尖刺的手也不再有多大力气,她成了糊满血腥的强弩之末。

哧——尖刺最后一次划过魔兽皮肤,可惜这次没能再造成什么伤害,她的力气已经不足以划破那身丑陋的表皮。

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力竭而亡,身为修仙者,却如同一个凡人一般死去。

可她确实没力气了。

水镜之中,浑身是血的人无力跪倒在地,头颅垂下。

凶狠的魔兽瞬间将她淹没。

再有意识的时候,卿云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离得极近。

呼吸声和笑声异常明显。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搂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脖子,在与他亲密地说笑着。

她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但俊俏脸上那温柔的笑很明显,她心里那股汹涌热烈的爱意也很明显。

明显到她能肯定,自己深深爱着眼前的人,而且他们是两情相悦。

耳语一阵,男子捧着她脸轻轻亲吻。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声音一点没有压制,清晰无比地在宫殿里回荡。

男子声声叫着雎珞,她便声声回应。

愉悦汹涌,让卿云有些不适应。

那种感觉很奇怪,麻中带着令人颤抖的苏,揉成一股蒸腾的热气,侵袭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神识不太清醒,不过也知道,自己是被禁锢在这具魔修身体里的。

但她从来没听说过,这魔修的所有情绪,全都能共享到她神识中,让她真实地体验一遍。

理智明明还在,却不受控制地沉沦。

感同身受原来是这个道理。

她被这神识触碰一般的动静弄得头昏脑胀,手臂攀上男子肩背。

然后浑浑噩噩中脱口而出一声霖郎,曲霖胸腔震颤着笑,她也下意识弯起眉眼高兴望着他。

她成了那魔修,成了当初魔族的三大魔君之一,燕引魔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妻墓(三)雎珞和曲霖是因一场水灾结缘。

还年轻的雎珞看上了一身正派的曲霖小道修,想了无数个法子勾搭于他。

以魔修的身份害得他手上,转眼又装作道修正派,将他捡了回去,如珠似宝地养了起来。

女子通常面嫩易羞,她却不同,行为大胆,常常以照顾他为由,将人挑逗得面红耳赤。

一心修道的单纯男修哪是她的对手,两人很快就滋生了情意,情投意合,偷偷亲吻一下都能高兴大半天。

坠入爱河的曲霖不可自拔,即便后来知道雎珞是魔修,也没能分开,痛苦又欢愉地继续着这场不被任何人看好的道魔恋。

两人整日在这宫殿里欢好,曲霖并不吝啬于恩爱情话,雎珞的笑声就没停过。

可是曲霖背后的正道门派不允许他这样,道魔始终不两立,前途无量的徒儿怎么可以被那魔女痴缠耽误?于是雎珞迎来了爱人的背叛。

回去宫殿的路上被道修围剿,重伤之下回到他们的爱巢,却亲眼看见曲霖与其他女子欢好,同样的温柔同样的热烈。

本就强弩之末的雎珞当场崩溃,怒火攻心走火入魔。

卿云能感受到那种充斥着的怨恨与怒气,仿佛全身的血气都在上涌,慢慢浸进眼底。

这强烈的情绪让她全身微微发抖,经脉逆行,愤怒在血液中横冲直撞,急不可耐地想要寻找一个地方冲破出去。

沸腾的愤恨被压制下去,她恨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趁着道修没冲进宫殿,她将烧红的烙铁贯穿曲霖和那女修的手臂,拖着他们去了宫殿之下的血池禁地。

曲霖恍若才从情动中回过神来,茫然无措地解释。

可是雎珞已经听不进去,将剥得精光的女修扔在血池之前,强迫着曲霖眼睁睁看着,他的师妹被魔兽侵犯,撕咬。

卿云的神魂在雎珞的身体里痛苦到无声嘶吼。

她愤怒,怨恨,憎恶,透过那双眼睛,越来越清晰地看着面前流下泪来的曲霖,自顾自地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们围剿我是不是你提供的消息?你从来没爱过我是不是?!曲霖!你负我!她发疯一样摔掉手边的东西,一剑一剑捅进曲霖身体,暴虐的魔气让她神智尽失。

那个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的师妹,在兴奋的魔兽群中被糟蹋得血肉模糊,她却犹不解恨,挥动竹鞭抽打那团血肉。

每一下都带着快要烧红理智的愤恨,原本的怨恨在这一次次施虐中得到释放。

卿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雎珞,不是神魂住在她身体里,而是她原本也是如同雎珞一样的人。

本来她认为,还没问清事情缘由就让魔兽撕咬女修,手段太过残忍暴虐。

可是随着这一鞭鞭,一剑剑,那发泄恨意的快感让她沉醉其中。

对,就该是这样的,问何缘由?她看见的知道的听到的,就是事实。

背叛她的人,沾染她喜爱之物的人,就该被这样凌虐,才能略消她心头之恨。

那么利用她,操控她杀了周师弟的人,也该被这样鞭笞至死!她要剖开他们的血肉,挖出他们的心,让他们以万倍来抵她的痛苦!她暴虐上了瘾,将那不成人样的女修扔给魔兽分食,然后转上掐住了曲霖的脖子。

将他从脚开始,一点点浸泡在血池中。

腐蚀血肉的声音和味道让她心头稍安,她对上曲霖悲哀的眼神,不停折磨他。

你脏了,必须洗干净。

看着鲜红的血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她突然有种难言的兴奋。

夹杂在痛苦怨恨之下,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宫殿里没有白日只有黑夜,卿云无法确定自己已经待了多久。

甚至不知道这个正在血腥之中畅快发泄着的人,到底是雎珞,还是她自己。

她从染满血色的白色道服上踩踏而过,跨过七零八落的肢体,浑然忘却了自己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已然习惯的血腥味和发泄之后的舒畅感,让她兴奋地颤抖。

偶尔闪过的一丝清明,也会很快被黑色魔气替代。

曲霖被扔在了血池边缘,忽略身体上的腐蚀性伤痕,那张脸还是温柔俊俏的。

她喟叹着趴在他胸膛上,抚摸着他脸颊上的细小血痕,酣然闭眼。

神识在黑暗之中挣扎,神智清醒了一瞬间,她恍若又置身于结丹时的心魔劫里。

苍老的声音问:若为巨兽,意欲何为?风吹山林拂云雾,不知是谁一声轻叹。

她恍惚回答:若我为巨兽,当碾落鞋底蚂蚁。

何以为之?惧也?不,弱肉强食罢了。

那声音又问:只是弱肉强食,还是沉湎于权力杀戮?脑海里无声重现着她于血腥之中痛快发泄的身影。

她呐呐无声。

片刻后苍老声音换了个问题:道心何在?何为?她想起以前和苏半夏所说之话,再想一遍,沉稳回答:只求安稳得生,不求飞升成仙。

安稳得生需要杀戮,抢夺,掌控他人吗?不。

求生还是求正道?求生。

道修必为正派,魔修必为丑恶之派吗?不。

若为凶兽,仍旧坚持本心吗?是。

那么,你的道心还坚定吗?这次她听见自己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依旧坚定。

哗——她从高空坠落,眨眼间神魂回归,昏聩中恢复清明。

卿云从血池中清醒,猛地坐起来。

黑色魔纹从眉下一直蔓延到眼尾,勾勒出神秘冶丽的弧度。

光洁身体上满是血色,她捏着那枚尖刺,刺进血池下冒泡的地方。

然后宫殿里响起嘶吼声。

燕引魔君的残魂颤抖着,从血池中显出身影来。

那是个极其艳丽的女子,但面容扭曲,显得很狰狞。

血池都困不住你!血池困住了曲霖不就够了吗?她轻声说。

燕引愣了一下,随即又恶狠狠道:困住他又如何,你们同样得死在这儿!夫妻墓葬夫妻,与我们有何关呢?不过是让更多的枯骨打扰你们罢了。

你困曲霖于血池,自己也投身血池,难道不是知道当初他非自愿背叛你的吗?------------第一百五十三章 夫妻墓(四)沈槐序上位燕引愣在原地,曲霖的尸骨就在面前。

在这夫妻墓中不知道多久了,当初活生生的温柔男人已经在血池中被腐蚀了彻底,那双温柔却又哀伤的眼睛不能再看着她,不能再开口叫她雎珞。

卿云轻声说:他很想你,你摸摸他。

燕引迟疑着伸手放在那具枯骨上,抚过他黑洞洞的眉眼,抚过他曾宽阔的胸膛,抚过曾温柔拥抱她的手。

然后眼眶里流出血泪来,一滴滴落在枯骨上。

卿云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接着面不改色握住带血的尖刺,毫不犹豫扎进曲霖枯骨,再狠狠一掰。

伴随着燕引的惊慌失措的凄厉惨叫,枯骨化作血水,她的残魂像雪一样融化,融入血池之中,血水沸腾起来。

卿云从血池中出来,平静地看着她愤怒哀恨的脸,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血池中,腥臭的血水从沸腾到冷却。

宫殿里重压极速退去,那些磨爪霍霍的魔兽也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

她掐了净身诀,抬手从储物袋里取了件衣裳,随意搭在身上,虚虚拢好。

然后出了宫殿。

夫妻墓里不止这一个宫殿,她很快找到了沈槐序所在的地方。

一个囚笼一般的小宫殿。

沈槐序就抱着临寒剑闭眼坐在宫殿中间,白色道服在灰扑扑的暗色中尤为亮眼。

让她想起脚底踩过的那些道修衣袍。

也是这么白,一点点染上血色后,倒是很好看。

她刚走近,沈槐序就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卿云缓步靠近:你怎么确定是真的我?这夫妻墓中幻象可不少。

是,我遇到过了。

不过你很好确定,他说,然后顿了一下,只是你……遇到了什么吗?为何如此穿着,如此神态。

卿云站在他面前,片刻后抬脚点了点他腿的位置。

沈槐序茫然:怎,怎么?分开一点,我要坐。

………沈槐序下意识照做,还没回过味来,怀里就趴了个人了。

卿云将头枕在他颈侧,像雎珞爱娇地蹭着曲霖一样,长发散落在两人身上,白色道服与白色道服重合。

她说:我进了燕引魔君的血池。

沈槐序有些僵硬:那,会有什么影响吗?会,呼吸间的热气让他耳廓有些泛红,卿云饶有兴致地盯着,然后说:看我眼尾。

沈槐序立马低头看她,手掌抚着她脸颊,将遮挡的头发拨开。

眼尾的黑色魔纹如此显眼,比上次还要深几分。

他皱眉:怎会如此?魔气缠身,金丹可有不稳?无事,未曾入魔。

只是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抬手轻轻贴在他胸口,手心下的心跳瞬间乱了拍。

沈槐序想拿开她的手但最后也只是抬手悬在她手背上方,有些疑惑地喊她:卿云?嗯?她慵懒回应,手钻进他领口里,贴合皮肤。

身下人肉眼可见的僵硬,她仍旧我行我素,还道:听闻燕引魔君与她道侣曾经很恩爱。

沈槐序偏过头,放下的手撑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握成拳。

据闻是这样的。

道魔相恋竟也如此?道修不是向来看不上魔修?他摇摇头:凡事有例外,且我想……情爱之事或许会让人身不由己。

唔,有道理。

然后张口咬住了他耳朵。

沈槐序有些惊慌失措,一下推开了她,临寒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她。

你,你……卿云笑得花枝乱颤,抬脚踩在他膝盖上。

他低头去看,那白嫩长腿从白色道服里探出来,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卿云!他羞恼低喊一声,将自己身上的道服外衫解开遮在了她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他所认识的卿云不是这样的。

卿云眼波流转:只是受了点影响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说罢起身换了件法衣。

不再是沉闷黑色,而是从前一样的白衣胜雪。

走吧,想办法出去。

沈槐序沉默片刻,狼狈起身跟着她。

夫妻墓外有血河,所到之处极符合世人所说地狱人间的景象。

不过那色彩荒芜的地方,有些绿叶白花开得正艳丽。

明明是清秀佳质,却透出一种迤逦来。

这是什么?沈槐序在后面回答:荼蘼花。

又称佛见笑,独步青,被叫做末路之花。

花落就见她伸手摘下了一朵。

俏生生的白花簪在发鬓上,她回头问:好看吗?沈槐序沉默片刻:……好看。

她便就这样簪着花继续走。

雎珞的宫殿外曾经全是这种花,是曲霖费尽心思栽植的。

因为灵植不易在魔界存活,他前前后后忙碌了很多年,终于种出了一些,雎珞推开宫殿门就能看见。

如今引入的灵泉变成了魔气缭绕的血池,这花仍然怒放着。

可惜赏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卿云一路注意着周围的东西,思考着能从这秘境里出去的办法。

而落后几步的沈槐序,则心慌意乱地想着她刚才的种种行为。

等沿着血河走过一遍,还是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后,卿云冷了脸色,准备原路返回。

沈槐序这时候却犹豫着叫住了她。

我们……我,我之前说过,会对你负责…不过你说负责之事在你,我之前并不确定你如何想的,但是——卿云没说话,静静等着他说下一句。

他俊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平和温情,语气很郑重。

但是你刚刚那样对我,是不是说明,你是要对我负责的?我们已经是道侣了吗?她眉尾一挑,黑色魔纹和眼睫一起铺陈出去,宛如在眼尾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是。

她说。

毕竟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不是吗?想到那次阴阳结合,沈槐序又有些不自然。

她笑着又说:而且这是第一次,你是第一个人。

他惊讶于这话,在她伸手拉过他手掌时,欲言又止地,忍耐不住确定一遍:真的吗?卿云牵着他的手:自然是真的。

沈槐序眼神温柔下来,交握的手大着胆子收紧了一些,嘴角逸出一丝笑。

看她仍旧平静张望着四周,他还安慰一句:别担心,我们会找到办法出去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夫妻墓(五)四处看了一遍,他们又回到那小偏殿里。

卿云仍旧不愿意沾染尘土,不顾沈槐序还红着脸,坐进了他怀里。

侧耳贴在他胸膛上,数着心跳玩。

雎珞就喜欢这样,曲霖乐得纵容她,两人有时都不需要如何诉说情意,就这样安静相处,也能有种绵绵情意的感觉。

世人常说情爱之事多有美满,师父却说情爱耽误修炼,轻易沾染不得。

可是她感觉好像都不是这样的。

那分明是热烈残忍的。

而且若是道心坚定之人,就算耽于情爱,也不会耽误修炼。

说是于修炼有误,恐怕只是道心不坚,怠于努力的借口而已。

她垂眸想着这些,沈槐序却已经自己恢复过来,从储物袋里取了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犹豫之下,还隔着自己的道服,轻轻捞了她的脚踝裹进大氅里。

她抬眸去看,他便解释:这地方魔气和死气缭绕,阴冷异常,你如此穿着恐怕不,不太妥……说到磕绊之处,他自己皱眉一下,又换了另外的话题说。

魔气是因为燕引魔君本就是魔族的缘故,死气却是因为死在这夫妻墓的人数量不少,怨气冲天,你恐受影响。

他像是个努力学着如何当一个道侣的新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卿云慵懒应一声,探手出去朝着他要临寒剑。

我要临寒剑。

她是有多惦记他的本命灵剑,他是知道的。

以前就只记得临寒不记得他名字。

不过剑还没放在她手里,却看见她手心满是新肉生长起来的肉粉色疤痕。

从那疤痕看,伤口定是深可见骨。

沈槐序皱眉,拉着她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都和你说了进了血池,打斗是难免的。

给我剑。

他抿唇一瞬,把临寒剑递给她。

她勾唇笑了下,将剑也收进大氅里藏着。

沈槐序还有些不适应她这样,刻板印象还停留在她当初的冷淡漠然,少言寡笑和强势不耐烦上。

不,如此想来还是一样的,一样的强势一样的不耐烦。

卿云收了剑,看他低垂眉眼的模样,问:真的想知道如何受伤的?他抿唇点头:你有神通,按理说不会这样受伤。

她便从手心里变出那枚利刃尖刺。

燕引魔君控制了那地方的灵力,我没办法用剑,没了剑,神通自然也用不上。

我用的这个。

她将尖刺贴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

沈槐序皱眉一瞬,抓着她手将尖刺拿开。

她不介意,配合着张开手,眼睛一直盯着他颈侧。

那道伤口渗出了丁点血色,她看得入迷,微张口,凑上去舔了一下。

沈槐序蓦地紧绷,手克制着推开她一点,白净面皮泛起红晕。

你…你做什么?!告诉你,我是如何用这个划开它们血肉的。

她回答。

他问的不是这个,可是再深入的问又实在不好意思,于是自己憋闷片刻,败下阵来,只有些恼羞成怒地将她双手都裹进大氅里。

这个反应实在纯情,卿云轻声笑了笑。

突然就懂了雎珞的心思,逗弄这样的人,确实很有趣。

后面的时间里,卿云多在沉睡。

沈槐序偶尔独自出去寻找秘境之眼。

这地方日夜不分,他们难以估算到底过了多久,照他所感觉到的,在卿云找来前,恐怕至少已经过了年余。

百宗大比就在眼前,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出去。

找不到其他有用的办法,只能把支撑这秘境的东西毁了,让这秘境坍塌,才能有一线生机逃出去。

等卿云休息打坐够了,有时也会和他一同外出。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单独去之前那宫殿里,在血池周围寻找可疑的东西。

夫妻墓是墓,那棺木在何处?她以为是在那血池之中,毕竟曲霖的枯骨就在那里面,燕引魔君的残魂也跟随着泡在里面汲取力量。

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倒是打捞上来了很多断掉的骨头,还有一截黑色锁链然后她想起了一个血池幻象中的细节。

燕引魔君怒火攻心之际,不听解释,用烧红的铁链贯穿曲霖和那女修的手臂,将两人拖至血池。

她用临寒剑将那截仍旧光亮的锁链拨拉出来。

这条应该是那女修身上的。

我之前看到的曲霖的尸骨,上面没有这个锁链。

沈槐序静静听着,随后若有所思道:这个锁链不会被血池腐蚀?所以你之前看到的曲霖尸骨是假的。

她颔首,将那锁链挑起来举在空中。

所以他们的尸首应当在棺木中。

燕引魔君既然会修建夫妻墓,肯定是较为相信凡人风俗的。

墓中应当有棺木,棺木应当在比较特别的地方。

她嘴上说着一条条分析,心里却分神在想着另外的事。

这黑色锁链实在太过眼熟,分走了她大半的注意力。

闻月亭当初身上的黑色锁链,神机门的守山大阵,燕引魔君,千年前……千年前,道魔势不两立的时候,难道就已经有人同魔族合作了?那这盘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庞大。

沈槐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认同了她的分析后,说:特地的地方……荼蘼花海?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了。

两个人将那片荼蘼花挖开,在腐朽的根茎层里,找到了夫妻棺木。

棺木很简单,不过棺木外缠绕着一圈黑色锁链。

是浑然一体的那种,没有头尾之分,解不开。

卿云拔剑准备砍断。

可是沈槐序制止了她。

不要打扰亡魂了。

然后从最中间的几朵荼蘼花根茎下,捡起来一颗珠子。

你看,应该是这个东西。

表面的泥土擦拭干净,露出那颗圆润珠子的真貌。

灵气缭绕,纯净漂亮,仿佛蕴含着庞大的灵力。

难怪能在这样的地方供养起这俏生生的荼蘼花。

再看失去这珠子的荼蘼,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这下没错了,沈槐序露出松快的表情:看来就是它了。

卿云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继鬼珠,魔珠之后,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灵珠。

即便这一看就是有益的东西,但它出现的时机太不巧了,卿云只觉得心情沉重。

如若鬼珠的作用是灵体能够吸收死气修炼,魔珠的作用是灵体吸收魔气修炼,那么这个灵珠……是给谁用的?------------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夫妻墓那灵珠确实是这夫妻墓秘境的能量来源。

还不等卿云想太多,荼蘼花海枯萎之后,整个秘境就震动起来。

血河倒流,宫殿摇晃,荼蘼花地重新聚拢,将那棺木掩盖其中。

沈槐序伸手拉她,大声道:秘境要坍塌了,走!她避开滚落的石头,朝他走近两步。

然后任由他手臂搂上她的腰,飞身御剑,逃至上空。

整个秘境好像在被压缩,天际中出现一条裂缝,沈槐序带着她御剑冲进那裂缝之中,光晕吞没他们的身影,片刻就不见了。

——青州城中已然热闹起来。

参加百宗大比的人基本都到了,大多以门派区分,统一道服,整齐行走,在主城中的客栈门口常见进进出出的队伍。

比赛场地也已经焕然一新,三宗四门六派都派了人前去检查。

其他人更是早早考察好了,到时候要站在哪里看擂台才能最清楚。

而在这种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最不缺消息。

客栈里上下奔波的小二,提着茶水就能把汇总的小道消息给贩卖个遍,让每一个人都清楚知晓最近的大事。

能让人感兴趣的大事,汇总起来,其实也就几件。

一是,清剑宗卿云没死,是入魔了,还杀了熔剑炉主,栽赃神机门投魔。

二是,这卿云和衍天宗弟子沈槐序被卷进了夫妻墓,至今没有出来,恐怕凶多吉少。

三是,清剑宗出了个入魔的弟子,本就受人诟病,如今还和神机门与衍天宗交恶,地位不稳,也就靠那陆鹤禁拉着了。

除去这三件全和卿云有关的严肃正事,剩下的消息都是些逸闻。

比如绀殿寺佛子云泯,被合欢宗一个女弟子采撷了!再比如缘水宫的女弟子受鸣华派弟子和几个散修调戏,结果那几个男修被好几个门派的女弟子联合起来给达成了重伤。

再再比如,清剑宗的陆鹤禁又被那些女修们给堵在了客栈出不去。

还有些不值一提的消息,比如这次参加百宗大比的逍遥派弟子只有一人,天谷派倾巢而出,九虚门又多了一个半妖……等等等等。

总之青州已经成了这几月的热闹中心。

客栈里。

苏半夏吃着安阳买来的灵果,望着诵阳剑发呆。

安阳在旁边说个不停。

可真是太多人了,挤得我差点贴人家女修身上去。

苏师妹你可得好好品尝,这可是我和神机门那群人吵了一架才买到手的。

另一边的周嵊问:神机门?吵什么?谁知道他们脑子有什么毛病,对着我就一顿阴阳怪气。

那商陆还不把那套剑卷给我,脑子有病!苏半夏回过神来,说:那不行,小师姐花了那么多功夫筹集的材料,必须拿回来。

待会儿我再去找他一趟。

得了吧,我怕你们打起来。

安阳撇撇嘴,抬手想拿个果子吃,但手背上有个牙印在,还有点痛,让他甩了甩手才缓过来。

周嵊扫到一眼,折扇一展开,摇着扇子问:哟,手上怎么回事?被野猫咬了?他把袖口往下拉遮住,面不改色回答:撞的。

那你这个印子,应该是专门往狗牙齿上撞的吧?还带俯冲的那种。

安阳瞪眼:……周嵊你还是闭嘴吧!苏半夏慢吞吞吃着灵果,灵光一闪:刚刚缘水宫的女修们是不是在下面?周嵊很快反应过来:就是你们说的那位降香道友吗?安阳一拍桌子:什么香不香的,你们不要想太多!这时候坐在最里面的陆鹤禁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我出去一趟。

话音落下,人已经推门出去了。

剩下三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叹气。

安阳问:再过两天就是正式擂台赛了,卿云到底还能不能出现?我相信小师姐,肯定会的!苏半夏已经是个成熟的卿云唯粉。

周嵊却神色复杂地摇摇头:夫妻墓可不简单,即便她能出来,也不一定能赶上百宗大比。

而且别忘了,这次大比改了规则,比试第一轮是门派战,赢了的才有资格决定下一轮的个人赛是谁拥有抽牌权力。

比如他们和衍天宗对上,如果他们输了,那么在第二轮他们就是被抽的。

有人抽到他们对阵,那个人可以选择更换,但他们作为败方是没有权力拒绝的。

如果有人抽到了卿云,而她迟迟未出面应战,就会直接被判出局,后面的比试全都不能参加。

安阳让他们往好处想:你要知道,报名这事还是大师兄强行办下来的,本来她没办法参加的。

人没陨落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就算参加不了百宗大比也没什么,难道谁还会小瞧了她?也只能这样想了。

说到这儿,他们又是一叹气。

安阳打起精神来,又念叨了一遍这次大比改变的规则。

不仅有了多人赛,还有了很大可能会和同门派的弟子碰上。

倒是把这代弟子和之前的弟子区分开了,分别比试,也好看出他们这代弟子的真正实力排名。

陆鹤禁是晚上的时候才回到客栈的,出去时是怎样的,回来也是怎样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

他们也不敢多问。

到了第二日,他们和其他几个弟子一起,出了客栈在街巷中漫步。

青州城中走着笔直的主干道,宽阔非常,即便两边不同门派的弟子迎面遇上,也够大家平安无事地路过。

但路宽也挡不住有的人就是爱作死。

他们一群弟子走得颇有气势,正享受着周围人的注目礼,结果迎面就走过来一群冤家。

是神机门的弟子。

商陆打头阵,沉默着没有以前那股毒舌刻薄劲儿了。

倒是后面几个蠢蠢欲动的人,阴阳怪气说着入魔长入魔短的,话里话外都在骂那个杀了熔剑炉主的人,还暗示那就是卿云。

苏半夏当即就上前一步怒骂:闭上你们的狗嘴!陆鹤禁并不阻拦。

那几个神机门弟子自认有理,立马就对骂起来。

你们清剑宗不是永不堕魔的吗?如今出了一个入魔的弟子,还杀了我们神机门长老,连说都说不得了?!那你们就等着那句‘遇神机门弟子皆杀’成事实好了!------------第一百五十六章 门派冲突神机门弟子这才想起那句写满原州城中街巷的血字。

神机门投魔,见之杀。

字字珠玑,煞气扑面。

卿云真要是入魔,又能杀了熔剑炉主,那杀他们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下他们终于能学会憋住嘴了,就用眼睛狠狠等着苏半夏。

少恐吓我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若是入魔杀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话才出口,一把通体碧色的剑就咻地疾冲而去,眨眼间就指在了说话那人的眉间。

那人心里一咯噔,身体僵直不敢动弹,额角都渗出汗水来。

陆鹤禁淡漠道:贵派弟子如果实在不会说话,干脆就别说话了。

安阳冷嘲热讽:对,打死算了,嘴臭的人说的话都是臭的,留着干嘛?又找不到道侣,除非有人眼瞎。

这话气得对面几个人可是够呛,正要再开口,前面站着的商陆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她如果没死,还想要剑卷,就让她自己找我拿。

苏半夏:然后顺便捅你两剑是吗?商陆皱眉看她。

苏半夏又道:看什么看?!尖酸刻薄相,长得帅也没用!她语气可不好,安阳在后面慢悠悠地帮忙解释:不好意思啊,自从卿云被你们神机门的东西坑了之后,咱们小师妹就这么暴躁了。

出于责任方的良心,你们多多包容。

等他说完,周嵊才摇着折扇让他别说话了。

带着大家出来逛逛这青州城而已,和他们生什么气,不值当。

风轻云淡对上剑拔弩张,陆鹤禁的涤清剑还指在神机门弟子脑门儿上,周围路过的全都盯着他们窃窃私语。

突然有人压低声音惊呼一声。

九虚门弟子来了!窃窃私语变得更低,光明正大围观的人都装模作样找了事做,尽量不和那群漫步而来的人对上视线。

九虚门没什么特定道服,不过每个弟子的身上总会出现相同的符文纹路。

和落云宗的云纹不同,他们身上的符文纹路意味着镇压和疏导。

晦涩难懂,还很难拓印。

光从这纹路上就可以知道,他们不好惹。

比如现在——让开。

这路面上还有那么宽点地方,不是不能通行,但他们偏要神机门弟子让开。

开口的是一个月白袍子的男修,生得是一副瘦弱书生的样子,说话也是笑眯眯的。

但知道他的都不敢小看他。

那是九虚门半妖之一,书离。

其实也不用提名字,就看半妖两个字就能明白他的骇人之处。

神机门弟子咬牙愤然,但又不敢不让。

毕竟这九虚门的人有毛病,一言不合就要下手杀人的。

商陆带头,客客气气,无甚表情地让开一条通道,随后抬眼看着那群人中为首的那个人。

黑色白纹衣裳,手中拿着与众不同的蛇形杵,面如冠玉身如青松,气质慵懒目中无人。

长得比抹了口脂的女子都要唇红齿白。

可惜一看那绯红薄唇和上挑的妖异眼眸,就和平常的好看不一样,那红多半和血有关系。

周围人都在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就是不敢和他对视上。

那是九虚门突然冒出来的又一个半妖,而且据传还是望天犼的半妖。

那可是望天犼,吃龙脑的望天犼!早就应该消失的望天犼!按照半妖继承天赋和能力的普遍规则,这个闻月亭的实力绝对是九虚门的翘楚。

别人害怕他们,他们也不多招惹他人,看神机门让开了路,就大摇大摆从中间穿行过去。

和清剑宗对上。

陆鹤禁抬手收回涤清剑,目光在闻月亭腰间那块浅紫色的岫玉玉佩上扫过。

周围有人看戏,挤眉弄眼等着九虚门开口让清剑宗让开。

神机门弟子也嘲讽地看着苏半夏他们,等着他们一脸憋屈地避让。

即便是三大宗门,九虚门的弟子也从来没怕过,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给面子。

不过这次看热闹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闻月亭脚步不顿,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陆鹤禁身边擦肩而过。

陆鹤禁不动,两个人的肩膀摩擦着蹭过,白金色道服和黑色衣裳轻飘飘接触一瞬。

苏半夏垂眸没看他们。

虽然是穿越来的,仿佛也有一点天道特权,但她惜命,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甜文女主角,能被全天下所有男人包容。

万一这群非魔似魔的人以她盯了他们一眼非要给她一剑,那岂不是日了狗了?等九虚门那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她和旁边人齐齐松口气。

正要各走各的,后面突然袭来一阵劲风。

一把蛇形剑飞快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地刺进神机门一个弟子肩胛骨上。

这剑并不规则,所以刺进血肉里的感觉,就犹如被锤了一根布满刺的铁块进去,痛得那弟子当即就痛叫一声瘫倒在地。

所有人都噤声片刻,等那蛇形剑被收回已经走远的闻月亭手中,他们才轰然议论起来。

我就说!九虚门的弟子喜怒无常!太可怕了,说动手就动手,理由都不需要。

那人怎么惹到他们了?刚刚骂也是骂清剑宗的人啊,又没骂他们。

赶紧走吧,小心待会儿那把剑飞回来捅你一剑!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开,神机门的人也面带愤怒地扶着那受伤的弟子回了客栈。

陆鹤禁站了一会儿,才带着其他弟子继续往前面街巷中走。

这青州城要说大,也不算特别大,为了每次的百宗大比,这地方的街市中全是客栈酒楼。

可是那么多修士同时聚在这里,平常百年难得遇见的人,在这地方转身就能碰见。

门派统一行走的时候,声势浩大,更是明显,一天里就能碰见好几次想见到的人。

比如很多离清剑宗,绀殿寺遥远的女修们,这时候就热衷于追着陆鹤禁和云泯看。

平时少有见到传说中的美人的男修,这时候也满城里游荡,在各个地方偶遇女修们,借着这四百年一次的机会主动与人搭话。

比较厉害的人,比如鼎鼎大名的散修江不辞,甚至都已经和好几位美貌女修睡上了榻。

再比如互相看不顺眼的门派,在大比开始前就聚众斗殴了好几次。

可是要说小,却遍寻不到想找的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百宗大比(一)翌日,百宗大比开始了。

第一轮是门派战,由门派代表抽牌决定对战双方。

从空中俯瞰,宽阔平地上有着一个偌大的太极擂台,擂台两边有通道延伸到远处的看台。

各门派的人成阵型站着,大多严阵以待,站在末尾的弟子就偷摸着到处跑动。

见证这次大比的三宗四门六派的名誉长老们入座,有专门的音修吹奏将行曲,鸟雀纷飞,衔花而来。

长老们中资历最大的衍天宗敷陈殿灵虚尊者,扬手幻化出绕擂台旋转的卡牌。

卡牌如丝绦白练随风漂浮,旁人看不清那牌面内容。

落云宗长老扬声道:门派代表入场!散修自成一派!于是看台里的人群中,飞身出来数十个弟子。

陆鹤禁代表清剑宗出列,白金道服在一众人中显眼异常。

待所有人都站在擂台中心,那些卡牌便降在半空中,在他们身前快速绕圈。

抽牌!陆鹤禁先动手,随手抽了移动到面前的一张。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卡牌转过来看了眼,然后扔上半空,亮相给所有人知晓,抽中相同字眼的门派自动对阵。

落云宗对衍天宗!清剑宗对神机门!九虚门对缘水宫!……众人哗然!不说全是女修的缘水宫对上残忍的九虚门,就说那清剑宗和神机门,最近可是闹得难看。

这下一来就对上了,可真是冤家路窄。

再看那看台上,神机门果然普遍脸色不好看,清剑宗里,苏半夏已经蠢蠢欲动要拔剑了。

而缘水宫,女修们全都沉默着。

没过一会儿,抽牌结束,每个门派,包括散修们,都决定好了第一场门派战里对战的对象,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着。

第一场是抽中一的两个门派,衍天宗对落云宗。

两边经商量,都派出了五个人,全是这代弟子里的翘楚。

落云宗里祝余领头,衍天宗这边大弟子沈槐序不在,由另外的弟子替代。

两个宗门实力相差并不大,都不准备在这一场就把实力全暴露出来,而且对输赢后的结果都不担心,因此他们之间只能算是友好切磋。

彼此试探之后,祝余就给面子收了手,抱拳礼让,算两个门派平手。

再后面是几个小门派之间的比试,没什么看头,平静地过了。

直到第五场,是清剑宗和神机门。

商陆带着五个弟子率先上场,他们是猜测清剑宗也会六个人。

就是平常杀魔的那个四人小队,加上那对有名的姐妹花。

可是等上场的时候才发现,这次清剑宗很是低调,上场的只有五个人。

陆鹤禁,周嵊和凌殊三个金丹亮相,安阳这个丹修断后,还有一个专门来砍神机门弟子的苏半夏。

姐妹花被藏了起来。

落云宗里,祝余和旁人猜测:他们清剑宗那对姐妹花,这次是底牌?据说得了个山水密卷,可以操控灵兽妖兽,是很厉害。

就是可惜了……可惜了最强的那个人不在,否则哪里需要这几个人出场,光是她一个人,最多再加个陆鹤禁,就已经足够把神机门打下台去。

双方在擂台两边站定,商陆他们拿出了各自那稀奇古怪的法器。

那些法器竟然囊括了空中,地面,还有仿妖兽的各种类型,早前根本没见过,第一次对上,肯定需要时间才能对付。

不过陆鹤禁他们仍旧沉默不语的样子,只是各自拔出了剑。

涤清剑直指对面,先动手的却是苏半夏。

曾经遇上阴灵鸟只会胡乱挥剑大叫的人,如今已经成了筑基九层上的翘楚,诵阳剑用得得心应手。

随后是周嵊拿出了浮世珠,悄无声息地制造着幻境,安阳和凌殊站在他旁边,而陆鹤禁只负责在苏半夏受制时帮忙。

分工上十分地蔑视对手。

对面那群心高气傲的炼器师果然沉了脸,操控着法器就冲了过去。

一个能够延伸的尖锐法器转瞬就到了苏半夏面前,距离半尺时突然如同蜈蚣一样张开,强有力的触角扣上诵阳剑,苏半夏抽剑,利落干脆地砍断!可是触角中最主要的那根蝎子尾,就趁着这个时机猛地扎向她的手背。

另外的法器也紧随其后,像铺天盖地的铁质大网笼罩下来。

涤清剑从擂台南方直穿往北,撞开大部分法器,配合着苏半夏共同挥剑往下斩。

又断几条法器触角。

短暂的交手后各自退回几步。

周围看台上的人都摇头议论。

这是不打算和平交手了,神机门只想赢,清剑宗只想拿他们练手。

中间有那熔剑炉主的一条命呢,还有个卿云,两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好办,神机门的法器也不是好对付的,陆鹤禁他们还是得用点力气出来才行。

没人猜神机门会赢吗?他们这次攻势穷凶极恶的样子,像是要咬下清剑宗一块肉来。

不好说不好说,历来也有爆冷门的。

议论之中,擂台上两边人又交锋在一起了。

这次神机门的攻势果然是凶猛了很多,法器层出不穷,而且冷不丁的就能刮下一块血肉来。

狠毒异常。

苏半夏手臂受了伤,收剑往回退,倒退的时候一直冷眼看着神机门弟子他们。

有弟子被惹毛,张口就要骂人。

还有脸这样看着我们,你们清剑宗杀我神机门长老,恩将仇报,还栽赃我们投魔,其心可诛!安阳这个嘴炮可一点不怕吵吵:少他妈废话,为什么要说你们投魔?你们要是没小辫子可抓,会有人说你们投魔吗?!苏半夏也扬声说:我亲眼看见的!小师姐的若潮剑有魔气,熔剑炉主炼制的法器竟能诱导人入魔!你们不是投魔是什么?!神机门投魔,杀我小师姐,周师兄,那又是何居心?!神机门弟子回答不上来,被她那句反反复复的神机门投魔给搞得恼羞成怒,当下就又操控着法器狠辣地直取她头颅。

卿云仗着神通作恶多端,根本没得解释!就在这时候。

法器没能伸到苏半夏面前,被突然猛掷来的剑轰然斩断!轰!剑刃钉住法器,直插进擂台上,剑气震荡让人下意识抬手挡住。

再看时,擂台被那剑冰封了一半,粘住了好几个人的鞋底,让人心慌地后腿几步,惶然抬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宗大比(二)那是沈槐序的临寒剑!铮地一声!轰然的剑气震荡让擂台都晃动了一瞬。

远处踏空而来两人,白色衣袂翻飞,转眼就落在了擂台上,众人抬头一看,纷纷惊愕。

卿云?!卿云和沈槐序!他们从夫妻墓里出来了!陆鹤禁失神地看着从天而降飞身而来的张扬女子,轻声叫她:师妹。

卿云恍若未闻,落地后,拔剑反手往后一插,临寒剑入了沈槐序手中的剑鞘。

极利落的一声,动作自然流畅,配合无间,看呆了好多人。

然后沈槐序下了擂台,飞身回到衍天宗队伍里。

而卿云站在陆鹤禁前面,掀开眼皮看向神机门弟子,侧身抬手轻动了动手指。

然后六把剑应声而起,咻地直指神机门六人心口,剑尖戳刺透他们的衣服,将他们往后戳退两步。

下去。

她清冷声音道,态度高高在上。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刚刚还势均力敌的情况,变成了单方面碾压,而且还就那么一招。

神机门六个人全都不敢动弹了,瞪大眼睛盯着她。

周围忽然一静。

全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张大嘴看着这急转直下的情况,紧接着是反弹更严重的议论声。

片刻后,商陆深深看一眼卿云,带着其他人走下擂台。

苏半夏心跳快到半边身体发麻,才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来,立马大叫一声:小师姐!哽咽和欢喜都有,要不是面前的卿云有些陌生,她都要扑上去抱住她了。

卿云倒是没什么波动,抬手收了那六把剑,然后转身看着他们。

师兄。

后面几个人这才看清楚了她现在的样子。

眼睛周围的黑色魔纹平添两分张扬和妖异,松散长发和不那么整齐的白色法衣,还有那垂眸慵懒的模样,都将她衬得活色生香。

正要高兴的安阳卡了壳,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眼尾。

陆鹤禁浅淡地笑了下:回来就好。

下面却有人吵闹:她入魔了!对!入了魔,还杀了人!魔纹如此明显,她要是真入魔了,喜怒无常突然杀人怎么办?她的神通这么强大,真的入魔了岂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我们所有人?!陆鹤禁脸色一冷,正要说话,卿云突然从腰间抽了软鞭出来,啪地一声抽在地上。

巨响一声,惊得那些人下意识闭了嘴。

有魔纹就是入魔,杀了恶人就是入魔,那这里有一般的人都是魔。

或者需要我为大家讲解一下熔剑炉主为何身死的原因?因为他……卿云。

台上有长老开口,蕴含内力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所有人耳中。

熔剑炉主是神机门真君,不宜如此议论。

卿云又抽了一鞭,盯着那神机门队伍的方向,像魔族幽兽盯住了猎物一样,那鞭子仿佛也是抽在他们身上的。

不过她倒是没反驳。

然后她略点头:也好,如此两句也说不清楚他的罪行。

说完便领头走下了擂台。

嚣张又冷淡,与她对上视线的人都匆忙偏头避开。

队伍里有些沉默,虽然人人心里都激动得很,但看着卿云那张脸,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小心翼翼注视着她。

卿云扭头的时候,就看见苏半夏红着眼眶眼巴巴地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张的,就是不说话。

她皱眉:怎么了?莫不是刚才被神机门的法器伤到了?这点小伤也要哭?她主动开了口,苏半夏哽咽两声,大着胆子扑上去抱住了她。

小师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

可惜,另一个人没能回来。

卿云想到了周郁林,垂下眼睫拍了拍她:你的修为倒是终于有长进了。

大师兄看在小师姐你的面子上,有指导过我。

小师姐,我好想你。

卿云拍拍她的意思是让她赶快松开,但没想到她还越抱越紧了。

甚至下巴枕在她肩头上,眼泪都穿透了衣裳落进她领口里。

这下卿云直接上手把她从身上撕开了,让她站好。

那你应当好好感谢大师兄。

好好站着。

而后看向后面摇着折扇笑意吟吟的周嵊。

还没恭喜周嵊师兄,成功结丹。

周嵊:那你确实恭喜晚了。

不过送礼一事,当时你师兄已经替你送过了。

卿云唇边带上了笑,终于看向了身边的陆鹤禁。

多谢师兄。

陆鹤禁目光从她手中软鞭上收回,看着她道:无事。

是才从夫妻墓中出来?是。

那秘境很有趣。

不过有个东西很古怪,待今日此时结束,我拿给师兄你看。

陆鹤禁便也不问多的了,只点头说好。

一切好像都还是从前,寻常的对话和寻常的语气,将中间缺失的这几年略过不谈。

可是彼此都知道,她只是还有心结,根本不敢仔细说起那桩桩件件。

沉默与压抑在两人心里堆积。

擂台上。

紧接着比试的两个门派是九虚门和缘水宫。

九虚门弟子鱼龙混杂好坏混养,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而对面缘水宫却全是娇滴滴的女修,一看就很不匹配。

等出列的弟子站上擂台,就更不匹配了。

九虚门的闻月亭,书离,淳于策,加上一个扛着大刀的体修,全都是翘楚,还都是不会对女修放水的那种人。

而缘水宫的弟子只有三个不怎么出名的女修,还全都是音修。

看起来缘水宫是要保存几个翘楚弟子的实力,已经放弃了第二轮抽牌的权力。

她们并排站着,抚着月琴,微蹲福礼。

道友,请。

为首的闻月亭却没动。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偏头望着清剑宗队伍的方向。

口型叫了声姐姐。

看台上的卿云皱眉。

她有些没料想到。

捡到闻月亭时,他是半妖小孩儿模样,后来再遇,它也一直是猫耳小兽或者望天犼原形模样……所以她完全没想过,他已经成年了,且恢复实力后重新保持人身的样子,居然是这样的。

这高大懒散的样子,和她从前以为的痴缠小孩儿完全不一样。

闻月亭叫了姐姐后,才又在众目睽睽下慢慢转头回去,从背后抽了一根鞭子出来。

有人惊呼:龙骨鞭!------------第一百五十九章 百宗大比(三)龙骨鞭,望天犼一族独有的法器,过去是用来炫耀他们一族的凶猛,连龙族都敢抽骨制成鞭子。

可那已经是传说了,近几千年来再也没听说过龙族,望天犼还有遗留的消息。

没想到如今出现了望天犼半妖,而且还真的有龙骨鞭这东西。

这龙骨鞭一亮出来,对面三个女修就白了脸,不过咬着牙还是做好了有一场恶战的准备。

手指翻飞,月琴那悦耳的声音就带着凌厉风刮过对面几个人。

他们闲闲侧身避开,随后书离布下阵法,由闻月亭用龙骨鞭卷了三个女修,一个一个地放在擂台下。

闲适又张扬,这操作让人目瞪口呆。

将人放下擂台后,龙骨鞭还没收回去,后面的淳于策便阴测测地问:认输吗?还是需要真正比一场?这话里的真正比一场,等同于他们要大开杀戒锤爆三个女修。

缘水宫忙说认输,将三个人给接了下去。

能不输当然想赢,可是赢不了的时候只能尽量保证输得不惨烈。

现在这样毫发无损,已经好很多了,缘水宫承了九虚门这次情。

一场原以为惨烈的比试就这样无厘头结束了,众人都议论纷纭。

有人还起哄说得真枪实刀来一场,不过这种不和谐声音直接被闻月亭给盯着吞回去了。

后面半日,剩下的门派,还有自动分成一派的散修们,都一一比试过了。

也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比如散修们打得鸣华派屁滚尿流,再也嚣张不起来。

比如逍遥派的人,这次是真的一个人代表整个门派,站上擂台时就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剑修,对阵涂山派的弟子,被重伤了仍旧不松口认输。

直至跪倒在擂台上,被看不下去的长老们叫了停。

至此,第一日的门派对阵结束,大家需要等到第二日开始个人擂台赛。

卿云跟着陆鹤禁回到了清剑宗弟子所住的客栈,和他单独进了房间里,将其他人关在外面。

进去后,她把从被传陨落后的事,一直到夫妻墓中出现的灵珠,都简单告诉了他。

最后拿出那颗灵珠给他看了眼,却没给他,而是自己又收了起来。

师兄,这盘棋下得比我想象中的大,已经不是我和谁的恩怨,或者是宗门与宗门之间的恩怨了。

有化神期尊者参与了进来,甚至很可能还早就与魔族和鬼族合作了。

陆鹤禁皱眉:你是说,道魔勾结残害新生弟子?或许只是打压会失去掌控的人而已。

比如她。

陆鹤禁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想办法给师父递消息回去。

如果真如她所说,有化神期尊者参与,那么很多事都不能放在明面做了。

卿云点头,收好灵珠,又和他交流了一遍最近宗门的情况,随后她就要离开。

看着她一步步往外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手正要碰上客房门,陆鹤禁突然叫住了她。

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他眼眸中的神色辨认不清,抿唇一瞬,他似乎是不经意地低声问:师妹,你和衍天宗那个沈槐序……是怎么回事?刚出现在擂台上时,他们两人配合无间的动作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没有多亲密,却很容易能看出来两人之间不一般的氛围。

卿云动作不停,似乎是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只在推开门后才回头随便说一句:大概是道侣。

陆鹤禁唇角抿直了,垂眸低下头。

如清风卷过平原上的树,不带凌厉不曾寒冷冻人,却仍然有着摧枯拉朽的本领,树叶摇曳出心酸艰涩的声响。

房间门又被关上,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茶杯。

身姿仍旧挺拔,不堕天外谪仙的名声,淡漠眉眼却是罕见的失神。

而在另一边,沈槐序也正在接受衍天宗弟子的盘问。

领头的仍旧是吴问良,看见沈槐序长身玉立站在房间中央,当下就搓搓手往里面扑。

把沈槐序吓得后退两步让开。

沈师弟!我就说你肯定和卿云有一段儿!师兄真是佩服你啊!人在的时候你避之不及,人不在了你追着去和人家共度夫妻墓。

原来你就喜欢这种地狱难度,我就知道沈师弟你天生是个厉害的!沈槐序:………吴问良自来熟似的接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如何,快告诉我们,你和卿云是何时何地遇见的?怎么就进了夫妻墓然后又出来了呢?怎么就能在擂台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拔剑插剑的了。

梁师兄弱弱说:不对,应该问,沈师弟你当时怎么找到卿云的?当时大家都认为卿云已经陨落了,你怎么就那么巧和她在一起,被卷进了夫妻墓里?沈槐序沉默片刻,正要解释,吴问良突然怪叫一声。

我知道了!我就说沈师弟你怎么当时突然问起卿云有多少个道侣!那个破你身的魔修是不是就是卿云?!沈槐序面皮涨红,被某三个字刺激的。

吴师兄,你别乱说!这是合理的推测,我告诉你,最近长得漂亮的男修或多或少都遭受了难以启齿的对待,比如云泯被合欢宗弟子拿下了。

所以你最好就承认了,有卿云这威胁在,平常没人敢来打你主意。

哦对了,还没问到正事上——你和她现在什么关系?夫妻墓都双双出来了,没点关系说不过去了吧?这次沈槐序没再反驳了,他紧了紧握住临寒剑的手,脸上闪过一瞬不好意思,然后轻声含笑说:我们是道侣。

吴问良震惊:道侣?!他倒抽一口气,看向沈槐序的眼神更加佩服。

我一直以为你最多也就是人家的备选男修,没想到你直接上位成功变成道侣了?!其他师兄弟也震惊地看着他。

卿云不是有好几个道侣吗?沈师弟是老几?沈槐序蹙眉:她之前并没有道侣。

吴问良热泪盈眶地拍拍他肩膀:那你就更厉害了,可以直接越过陆鹤禁,祝余,这种强有力的对手强势登顶!……说不通,他有在好好解释卿云之前没有道侣,也没有预备道侣这件事的。

可惜他们总是不信。

------------第一百六十章 修罗场啊因着卿云死而复生疑似入魔,又和沈槐序从那夫妻墓中出来,件件都是引人值得说道的大事。

因此即便第二日就是个人比试,也多的是人凑成一堆叽叽喳喳议论着。

在这议论之中,有人还特意盯着清剑宗弟子入住的客栈,猜测着沈槐序会不会公然拜访卿云。

有知情的修士,也分享着自己知晓的八卦。

谁知道是不是道侣,当年清剑宗陨落的那位,还有说是天生相配的祝余,不都与卿云关系匪浅?到底谁能搏美人倾心,还不一定呢。

如此说来,还有人猜测陆鹤禁和卿云师兄妹俩感情匪浅呢,实在是卿云被传陨落后,陆鹤禁杀魔太疯狂。

过去只有美人儿为男修争相斗艳的,如今却是换了个个儿了。

美男是美,美人也是美,男修有强的,女修中也有强的,世人爱美慕强,都是常事。

众人恍然,笑着又投入下一轮八卦中。

正坐在酒楼里的几个人,把这些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苏半夏和斜对面的安阳挤眉弄眼,小心翼翼瞄着窗边的人。

卿云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声,支着头看着窗外的街市。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拜访。

苏半夏去开门,想过是陆鹤禁,想过是沈槐序,甚至还想过那什么祝余。

但就是没想到,登门的居然是一个和尚。

她不太熟悉,不过猜的出来他的身份。

男生女相的绀殿寺佛子,能和大师兄陆鹤禁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大美男。

可是他一个和尚来找她小师姐干什么?!她睁大眼睛看向安阳,安阳也茫然地摇摇头。

云泯已经落座在卿云对面。

想来道友应当不需要无尽珠了,可否归还?卿云纤纤素手抬起来,反手张开掌心,露出手心里的一颗小小佛珠。

但并不急着给他,反而问他:我错过了后面两次,道友可有费心等待?如有,我先说句对不住,实在身不由己耽误了。

云泯摇头:道友已经不需要吟绯咒了。

为何这样说?云泯便道:正邪向来难分。

正派弟子若行恶事,可称为邪修,与魔族并无差别。

魔修若心存善念,同样可称为正人君子。

修道行好事,并不是必须正派弟子才做得。

她眉目舒展,将那无尽珠捻着放进他手里。

道友说得对。

是正是邪,我自问心无愧,祛除魔纹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望道友唯坚本心,不要行差踏错。

云泯拿回了无尽珠,也没久坐,很快就离开了。

她走之后,卿云也突然没了待下去的欲望,也回了客栈。

回去时才发现,有人早早地站在门前等着她了。

或者说,严格意义上,那也不是个人。

小兽一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就极快地窜了过去。

其他人只见到一道残影,再看时,那小兽已经缠上了卿云的手臂,像以前一样,脑袋拱在她颈窝里,爪子扒拉着她,喵喵直叫。

苏半夏和安阳看得愕然。

卿云下意识就摸了把它,手从脑袋上一直顺毛到缠得紧紧的尾巴上。

等它那尾巴颤动两下,她才反应过来,这只望天犼半妖已经成年了。

化作的人形还是那样令人生畏的存在。

她蹙了蹙眉,想把它给拉开。

但小兽奶声奶气地喵喵叫,叫得人心软,蓝幽幽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模样,看起来湿漉漉的。

卿云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走到房门前时,还是拎着它的后颈皮把它给拉开了。

语气还很严肃地说教她:月亭,既已经成年,如何还能化作小兽模样痴缠着我?!然后是房门一关,里面传来喵喵叫声。

苏半夏和安阳被关在了门外,彼此大眼瞪小眼。

……什么意思?她叫那只怪猫叫什么?安阳睁大眼睛问。

苏半夏:月亭……九虚门闻月亭……安阳压低声音:那不是只望天犼半妖吗?!他们又怎么会扯上关……救你们那次,说是她顺手救了只半妖回来,就…就就是他?苏半夏也瞪大了眼睛:是,是吧?可那时候那半妖才小师姐一半高呢!妖修几百岁都还能是小孩儿模样,半妖就更不奇怪了……但这确实有点可怕。

卿云养了只小半妖,然后那只半妖成年了,长成了比她还高的成年男人,接着化作猫妖在卿云身上爬来爬去。

再想象一下,今日手持龙骨鞭,眼神阴鸷的闻月亭,是卿云抱着的小猫妖……太会玩了,不知道该说谁更会玩一点。

他们俩离房门远了点,仍旧站在廊上,从这半妖的事说到卿云身上。

苏半夏迟疑说:小师姐回来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安阳没好气:废话,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遇到那事之后又不知生死地游荡三两年,是个人都多少会有变化吧。

当初那件事,如今大家都不敢多提及了,特别是当着卿云的面提起周郁林。

光是跟着苏半夏所说的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就已经不忍多想,更别说卿云是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又日日挣扎着一遍遍回想的。

苏半夏叹了口气,又勉强笑起来:不过小师姐能平安归来已经很好了。

她结识了什么人,遭遇了什么,都不重要了,能平安就已经足够。

可惜……安阳摇摇头,叹息声随风被卷走。

可惜,当初那个一心想要当卿云道侣的周郁林就这样不甘退了局。

否则如今卿云身边定然是他陪着的。

说了不过几句话,两边的客栈酒楼上,突然有点躁动起来。

有人从那窗棂里探头出来往下看。

安阳跟着看下去,只见斜对面那家客栈里,沈槐序和其他几个衍天宗弟子,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沈槐序这是,要来找卿云啊?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沈槐序这人和大师兄一样,正派大宗门的大弟子,为人君子端方,从没做过什么出格大胆的事。

苏半夏:所以?安阳看了眼卿云的房门:所以他们关系多半已经放在了明面上了。

苏半夏张了张嘴,想起刚刚那缠人得紧的半妖,嘶一声。

修罗场啊!------------第一百六十一章 爹娘和儿子?沈槐序确实是来找卿云的。

两人在夫妻墓中日日靠在一起已经习惯了,今日独自在客栈待了没多久,就总觉得缺失了点什么。

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打坐许久都没办法入定。

吴问良一看他就知道怎么回事,撺掇着他想人就赶紧去找就是了。

反正是名正言顺的道侣。

他虽然觉得如今风口浪尖上一心情爱不太好,但实在耐不住想见她。

卿云又不来寻他,便只好他去找她了。

正是天将晚的时候,他们往外走时,街市两边的人都一下子冒头出来盯着他们看。

看得沈槐序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加快步伐,更快到了卿云所在的客栈。

在房门前,苏正好和苏半夏他们俩碰上。

沈槐序对着他们客气点头,安阳欲言又止。

沈槐序没多注意,走上前去叩了叩卿云房门。

后面的军师吴问良一手攀在安阳肩膀上,哥俩好地打招呼。

这就是安阳兄弟了吧?久仰久仰,我们沈师弟想和卿云道友说会儿话,我们就不好在这儿守着了吧?安阳:……可是里面还有个人在啊。

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卿云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对面酒楼上冒出一排脑袋来,全都是看热闹的。

苏半夏晃眼看过去,吓了一跳。

在这种大家只会修炼提升修为,消息多半只靠口口相传的修仙界,获得八卦的通道还是太少了,所以大家才会对每条八卦都这么热衷。

她摇摇头,再回头看向打开的房门。

闻月亭变成的那小兽居然还缠在卿云手臂上,那蓝幽幽的眼瞳从卿云背后冒出来,和门口的沈槐序对了个正着。

小兽张牙舞爪地恐吓他,沈槐序皱起了眉头。

这是……进来。

卿云转身走进去,沈槐序略有迟疑,但还是跟了进去。

房门没关,沈槐序不欲让人觉得他怠慢欺负了她。

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内,门外的几个人却都有些惊讶。

其中当属吴问良最是震惊。

那是什么?苏半夏斟酌着回答:一只……比较奇怪的猫妖?少骗我,我可是见过那半妖的!当初卿云英雄救美救下沉槐序时,他是到了现场的,还被那尖耳朵的猫妖小孩儿唬了一跳。

只是还有些难以和最近那九虚门望天犼半妖联系起来。

如果要细想……那不就是一个大男人夹在一对儿道侣中间吗现在?!他瞪大眼睛看向安阳,表情是十分的凝重古怪。

你们知道,卿云当初救下它的时候,它还把沈槐序和卿云当爹娘的吗?安阳,苏半夏:………怎么越讲越离谱,所以里面的不是情敌与道侣,而是爹娘和儿子吗?!太诡异了。

不敢深想。

好在没一会儿,闻月亭被驱逐了出来。

小兽变作凶恶的望天犼,对着沈槐序低吼一声,然后就听见卿云斥责了一句。

月亭!出去!又是一阵呜咽声,随后是气急败坏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高大阴鸷的闻月亭走出来,嘭一声关上了门,飞身下楼不知道去哪儿了。

被吓得贴在墙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拍拍胸口。

吴问良擦擦汗:还好还好,最后还是我沈师弟地位比较稳固。

苏半夏:……这种淑妃和德妃争宠爱的诡异宫斗感是不是不太正常?房间里。

沈槐序还在斟酌着问卿云:刚刚那闻月亭……就是当初那只半妖,卿云随口回答,之前他救了我,我便带在身边教导。

还一直都以为是在教导十岁小孩儿,谁知道它早就成年了。

她不想多说,沈槐序便也不多问,如之前在夫妻墓中一样,将她揽进怀里。

动作间很是小心生涩。

倒是后面递剑的动作很干脆。

临寒剑拿在手里,卿云脸色才缓和下来。

抚摸着剑身,清冷嗓音淡淡问他:过来是有何事?沈槐序摇头,抿唇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

说罢都不用她说什么,自己又连忙岔开这话,说起了其他的。

我看看,手心的伤痕褪去了吗?卿云任由他查看,并不如他一般在意:还好。

明日抽牌比试,可能会用到你的临寒剑。

沈槐序:那便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卿云嗯一声,继续摸着剑,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

安静了会儿,沈槐序还是忍不住说起:你的本命灵剑有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否则即便不用也会对你造成影响。

已经是本命灵剑,如果被毁,肯定于修为有碍。

但如果有魔物在,一直会散发魔气影响她的身体,那也是同样的不好。

那魔物要是能在若潮剑不被损毁的前提下除掉,就再好不过了。

卿云淡淡应一声:我有打算,不必操心。

嫌他话多,她说完后又拿出了那枚细长的尖刺,浅浅地戳了一下他的颈侧。

沈槐序忍着不怎么明显的痛痒感觉,待她伸手摸在那伤口上,他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别摸了。

卿云不肯放弃这个游戏,听着他逐渐明显的喘息声,不经意地问:你还记得被卷进夫妻墓之前,想要杀我的那个人吗?沈槐序被迫回想着那个拿刀的女修,点点头,又摇摇头。

记得,不过并不认识。

修士中拿刀的女修多吗?她问。

沈槐序再摇头:并不多,刀本就是利器中最重的一种,用刀必须力量足够,这样的人多是男修。

女修用刀的…我倒是没听说过。

卿云轻声道:我倒是听说过。

他还想再问,却不防卿云突然坐直了,让他先行离开,她有事情需要出去。

问她什么事,她并不说。

沈槐序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尊重她,听话地站在一旁,准备和她一起出去,还贴心询问:可是要出去挺远?夜幕四合,这时候出去不安全。

如果不重要,我可以帮忙。

卿云摇头,不过并排和他往外走时,手指蹭过了他的手背。

差一点顺着指缝交叉进去。

他询问的声音一顿,然后追上去一步,垂落身侧的手掌试探着迟疑着,握住了她的手。

卿云没甩开。

他便垂眸弯唇笑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和你师兄闹矛盾了?卿云去隔壁找了陆鹤禁。

沈槐序已经在门口就离开了,走时回头看着她笑了笑,眉眼温和。

她等着陆鹤禁来开门的时间里,还有些晃神地想着他刚刚那模样。

然后房门被吱呀一声拉开,卿云回过神来,叫了声师兄。

师兄,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陆鹤禁在她脸上定定看了眼,随后自然移开目光,让她进去。

何事?我被卷进夫妻墓之前,遇到了一群人追杀。

里面有个实力很强的女修,刀剑双用。

陆鹤禁瞳孔微缩,眉心立马皱起来。

可看清她的样子?不,你也没见过她。

袁漓离开清剑宗的时候,卿云才刚被带回来关在半剑峰认真修炼,两人不曾见过。

卿云又说:她承认了,是大师姐。

她为何会追杀你?不知是领了何人的命令,负责追杀他们想杀之人…她看起来对我很是嫉恨。

顿了一下,又把之前和袁漓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听信他人,残害同门,正魔不分,心存嫉恨,她已经违背了宗门教训。

陆鹤禁垂眸:这件事需要百炼峰凛直真君出面,那是他的弟子。

我知道。

说过这件事她就准备离开,陆鹤禁没挽留,倒是她有些心事重重,走在门口时站了片刻。

陆鹤禁看着她背影:怎么了?师兄,大师姐如此已经违背宗门教训,那我残杀神机门弟子,入魔,一心仇恨,是不是也早就与宗门宗旨背道而驰了?她不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只是之前都不敢深想。

我来的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在说,清剑宗弟子永不入魔是句笑话。

如今三大宗门里就我们势弱,如果我一直在……好了师妹。

陆鹤禁打断她的话,面色冷淡:这种话不要再说。

看她垂眸听训的样子,陆鹤禁有些心软,又走近两步缓和语气说:先不说你到底入魔与否,就算你入魔,那也是被害走火入魔,这应该是全宗门同仇敌忾找别人麻烦的时候,如何会舍弃你?不要想那么多,大比结束后就和我一同回去。

我不回去。

卿云抬头,就算眼有魔纹,目光仍旧和以前一样清凌凌的。

大仇未报,不敢安心。

陆鹤禁沉默片刻,轻声说:周师弟的死不是你的错,宗门会查清楚,安济峰会为他报仇。

找谁报仇?如果不是我的神通,不是那把若潮剑,他根本就不会死。

若潮剑上镶莲子本是为我好,可却用在了给他灌灵上,强行让他修为暴涨结了伪丹又自爆……说到这就已经说不下去。

卿云喘息两三下,紧紧抿着唇,额角青筋暴起。

显然已经成了心魔,不敢多加回想。

陆鹤禁轻声说:如此说来,他的死我也有责任。

若潮剑是我急着取了给你的。

她摇头: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静了会儿,陆鹤禁忍耐着想要再靠近两步的想法,一想到她如今已有道侣,便始终只停在她五步之外。

好了,不要想太多。

依你所说此事盘根错节,水深难以想象,你一个人根本不行。

还是要先与我回宗门。

这次卿云直接推开了门,一走了之。

我不回去。

她还从没这样发过脾气,也没有这样不听他的话,陆鹤禁下意识追出去。

卿云……刚踏出房门,却看见一直在等在廊外的沈槐序抱住了她。

他便又下意识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平静关上了门。

卿云回头看了眼,只看见咻忽不见的白金色道服一角。

沈槐序低声问:怎么了?和你师兄闹矛盾了?她闻言转头靠在他怀里,敷衍嗯了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不是走了?沈槐序有些局促:是走了,不过出客栈时看见街市中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听闻青州夜市很热闹,想来你可能会喜欢,所以……所以想带你去看看。

天色渐暗也遮掩不住他略红的耳朵。

卿云浅淡笑了声。

好,那便去看看。

沈槐序有些高兴。

青州的夜市确实热闹。

明天便是个人赛开始,也挡不住大家找乐子的心思。

酒楼里灯火辉煌,卖夜明珠和燃灯符的人走街串巷,到处都可以听见乐器奏演声。

他们俩并肩走在街市中,如果不看脸,两人同穿白色道服,极容易被人认作同门师兄妹。

可是一看脸,好么,原来是对儿备受人关注的道侣。

来来去去的人一直盯着他们瞧,小声议论着。

真是道侣啊?想不到最后居然是沈槐序得手了。

果真是很般配,现在清剑宗和衍天宗该谈谈联姻关系了吧?两人都当没听见。

走到一个首饰铺子前,看有缘水宫女修欢笑着进出,沈槐序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卿云自无不可,平生第一次走进那满是首饰的地方。

里面都是女修,以缘水宫女修为多,她们很重打扮,发饰都有很多,成为这首饰铺子的大买主也正常。

就是难免会有相识之人,进去后就有人盯着她和沈槐序看。

秦宛夕和降香认得她,本想打招呼,但见她神色冷淡眼带魔纹,旁边还有个沈槐序,便没开口。

不过余光一直看着他们。

谁能想到呢,突然之间卿云就和衍天宗的沈槐序成了道侣,如今还带着招摇过市。

卿云倒是没多注意。

她只觉得这铺子里金玉太多,灯火一照,亮得晃眼。

沈槐序看着那一排排女修发饰,有些不懂,掌柜便热情介绍一二。

沈道友,这边看,这是琅州玉石打造的发饰,随便一样戴在卿道友身上都是锦上添花!沈槐序:你认识我们?嗐,如今二位谁人不识?沈槐序看一眼卿云,抿唇笑。

再低头挑选时,忽然看到了一支发簪。

淡青色,通体玉石,上面做了少许银枝缠绕,简单又漂亮。

看起来冷冷的,和卿云很相配。

修长手指触碰了一下,又有些迟疑。

他修仙之前是凡界世子,知晓送女子发簪的意思。

定情之物,许以正妻位,与其他发饰不同。

但迟疑之后,他还是拿了起来,递到卿云面前。

这支可好?很好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闻婕妤好生霸道!卿云没同男子来选过饰物。

除了和周郁林同选的那盒胭脂。

她知道他还偷偷买了另外一盒胭脂,只是到死也没能送到她手上。

如此再看这支发簪,看着沈槐序满含期待的眼神,她鬼使神差般伸手接过。

玉白葱指拿着淡青色玉石簪子,果然很是般配。

确实好看。

她淡淡评价一句。

沈槐序听她这样说,立即转身付了灵石。

给你戴上?男子为女子戴自己送的发簪,意义很重大。

卿云却不懂,只觉得簪子放进储物袋和戴在头上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就点了点头。

发簪插进发间,生人勿近的气质被柔和一点。

从这支发簪之后,沈槐序像是来了兴趣,又带着她逛了好一会儿,买了好几样饰物。

有柄发梳还是缘水宫女修建议他买的。

他看起来很高兴,卿云就一般般了,看得无聊时还抢过他的临寒剑把玩着。

等他意犹未尽送人回去,卿云储物袋里已经放了好些东西。

临走前他看了眼她头上的发簪,笑道:真的很好看,可以一直戴着吗?卿云蹙眉:明日比试,如何能戴?可是,可是缘水宫女修也戴着那样多的发饰,也没耽误比试啊。

他心中有些酸涩,不过还是以她想法为重,说:也是。

那同我出来的时候戴上吧,好不好?这个勉强可以同意。

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客栈。

待她走上楼梯不见影子,一直看着她的沈槐序才转身离去。

上楼时卿云在自己房间门口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苏师妹。

苏半夏本来趴在栏杆上,闻言立马扭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小师姐!你回来啦?!她闲步走过去::有事?也没什么事……苏半夏扭捏一下,看一眼又垂下头,又看一眼,又垂下头,就是,那个…小师姐,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啊?卿云蹙眉。

你说什么?就是……我想和小师姐你待在一个地方…我可以不睡床!就找个地方休息就行,我想守着你!卿云看着她神采飞扬转瞬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想到那一日。

诵阳剑和听云剑一样,被神识错乱的她操控着,刺中了苏半夏。

不过大概是周郁林的飞行法器起了作用,苏半夏没死,最后留着一条命爬回了清剑宗。

也算是她无数个日夜的噩梦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她说了句好。

苏半夏高兴得眼睛都笑眯起来,连忙紧紧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门。

她还真的不准备同榻睡,就拿了个小屋子一样的法宝出来,变大后放在房中间。

兴奋上头时不觉得,躺进去了才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感觉……像是看门狗啊。

苏半夏浑身不得劲儿,又钻出去,正要再求求卿云同榻,窗棂那儿突然传来响动。

然后一抹影子飞快窜上了床。

苏半夏把夜明珠一抛,大喊一声:谁?!小兽蓝幽幽的眼瞳盯着她。

苏半夏:……不是吧小师姐,才被沈槐序送回来就夜会情郎,会不会太无缝衔接了一点?卿云也是头疼。

她挥开小兽,轻斥一句:变回去。

小兽喵喵叫。

外面有人敲门。

陆鹤禁沉声问:师妹?没事,师兄。

当事人没事,苏半夏反倒急出一脑门儿汗。

那种正宫马上就要捉奸在床的焦急感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恨不得立马把那只半妖塞进被子里藏起来。

可是那半妖不仅没一点紧张,甚至还变回了人形。

高大颀长的男人靠在卿云身边黏着不走,卿云也只是斥责,并不让他滚。

苏半夏:……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门外陆鹤禁应了一声,又等待片刻,最后缓步离开。

苏半夏大松一口气。

小师姐……我靠你干什么?!她瞪大眼睛盯着闻月亭,看他把卿云头上的发簪扔开,插了支自己带来的簪子。

这个闻婕妤好生霸道!背着正宫媚主就算了,还吃醋把贤妃的东西给扔了!闻月亭阴鸷冷然地扫她一眼。

聒噪。

说完细细欣赏卿云,甜甜笑:姐姐这样好看。

……小师姐……姐姐,她为什么要缠着你待在你房里?我也要待在这儿。

苏半夏:我靠,两面派心机婊白莲花绿茶婊!卿云也有些不适应变成人的小兽,挥开他的手,刻板地教训小孩儿一样。

坐好!月亭,我是怎么教你的?说罢还把头上的紫晶发簪取了下来扔回给他。

明日就是个人比试,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来?闻月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不过很快就又无辜单纯地看着她。

那双从某个角度看才能出蓝色的眼睛,一旦扮作委屈样子,就和变作小兽时一样,她少有心硬。

姐姐,我不会输。

我们一起那么久了,只是没能陪你去夫妻墓而已,为什么你就和那衍天宗的弟子成了道侣了?那破夫妻墓,半妖怎么就不能进了?!卿云不喜他这个说法,关心点和他完全不一样。

没进那夫妻墓是好事,我们进去后你可有和那群人缠斗受伤?这两年有在九虚门好好修炼吗?闻月亭:……有,我有好好修炼。

房间里传来忍笑声,闻月亭眼风一扫,冷冷看向苏半夏,兽瞳紧锁着她。

苏半夏打了个哆嗦,立马缩回移动板房。

这位闻婕妤手段是高明,但奈何皇帝不开窍,啧,她担心得还是太早了。

看她识趣钻进那狗窝里了,闻月亭又蠢蠢欲动。

身后变出尾巴来,缠在卿云手腕上,那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和之前擂台上不可一世的半妖截然不同。

姐姐——他颤着音轻轻叫她,和从前摸他尾巴时的喵喵叫有些不同。

其实卿云到现在都还没能相信现实。

当初还不足她一半高的小半妖,救下她后奄奄一息黏人无比的小兽,怎么一变就变成了成年男子?她一直以为恢复人形后他仍旧是小孩儿模样,甚至都想好了以后要如何教导他成为一个匡扶正义的人。

哪成想,望天犼成年如此快。

这样高大的男子,恐怕是已经定性,没办法纠正过来了。

匡扶正义就罢了,还是教他不要滥杀无辜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个人赛被这样颀长高大的男子叫姐姐,卿云觉得有点奇怪。

她直接拉开了他痴缠的尾巴,呵斥他:不可再这样痴缠,说过多少遍了?语气有些生硬,闻月亭立马就收回了尾巴,也不说话了。

下巴枕在她腿上,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看。

大狗作小猫姿态,看得人心软。

闻月亭早前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对她的情绪变化很了解,一见她心软,便得寸进尺,又偷偷变出尾巴,一寸寸缠上她的腰。

他还很有眼色,压抑着不多谈她与沈槐序的事,只说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姐姐,明日如果我们对上怎么办?卿云果然不再训斥他:自然是全力以赴。

你如今有了龙骨鞭,如果对上,法器同为鞭,倒是能更好地看出你修为如何了。

闻月亭兽瞳里兴奋起来,尾巴越发缠得紧:那我等着和姐姐比试一场。

卿云下意识摸他尾巴,触碰到了又反应过来,直接推开了他。

好了,回去九虚门队伍里,好生修炼,不可出去惹事生非。

他紧收下颚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没有回转余地,只能沉着脸离开。

头上那不知道何时变出来的尖尖猫耳,也往下耷拉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但如果卿云在他前面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完全不是这样的。

路过苏半夏的小屋,蓝幽幽的眼瞳盯一块带血的肉一样盯着她,目光冷冰冰没点温度的,冻得苏半夏脖子一缩。

终于,他推门出去了。

苏半夏松了口气,钻出去放轻声音叫了声小师姐。

小师姐你放心休息,我这就去把窗和门都给别上,保证没人能进来了!卿云看她一眼,等她闹腾完,才缓缓闭上眼。

第二日,个人赛开始。

抽牌结束后,卿云大概了解了自己这一次的擂台赛安排——第一天不用上场,因为她抽到的顺序在后面,第二天下午是她的第一场比试,对手也很巧,居然是祝余。

知道双方名字的时候,祝余也很惊讶,不过惊讶之余是更为兴奋的跃跃欲试。

周围人惯常议论些有的没的,他就抬头越过那些人,和远处清剑宗队伍里的卿云挥手致意。

卿云!我们要正式比一场了!他早就想来这么一次,之前那次没能尽兴本就有些失望,这次真是如了他的愿。

卿云没他那么激动,只略对他点头示意,然后问其他人:师兄,你抽到了谁?陆鹤禁:江不辞。

周嵊:我就比较惨了,抽中了云泯。

安阳:能有我惨?我抽中了九虚门的书离!大概了解了,她又转头和苏半夏说话。

你今日第一场,我在台下看着。

苏半夏又扑上去抱住她,推都推不动。

小师姐你太好了!是不是听到我昨晚说梦话了?!安阳在旁边给了她一个白眼:这话难道不是早就说过的?赶紧松开吧,隔壁有人盯着你的手,大概是准备随时来个红烧肘子。

苏半夏一哆嗦,连忙松开。

卿云也蹙眉: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和闻月亭一样,教不好。

苏半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周嵊摇着扇子替她解释两句。

你没在的时候,她在大师兄面前可是沉稳得很,也是看你回来了和你亲近,才这样跳脱。

后面一直看着他们的林玉茹也适时搭话:是啊,小师姐,苏师妹这几年一直很努力,估计大比之后就要结丹了。

她不说话,卿云都没注意到后面那对姐妹花。

卿云点头先打个招呼:林师妹。

照这样说,苏师妹是长进不错,听闻一直是师兄在教导?陆鹤禁淡淡道:是,她天赋还不错。

没对苏半夏表示任何的好坏情绪,林玉茹偷偷在他身后松了口气。

如今卿云有了道侣,眼看着陆鹤禁和苏半夏也没什么不同,她那种小女儿心态就忍不住了。

隐晦的高兴布满眼角眉梢。

一旁的林玉仪看着自己姐姐掩饰不住的情绪,再看看云淡风轻的卿云,垂下的眼睫盖住眸中闪过的暗光。

后续也有人开口和卿云说话,她多少回应了几句,随后就觉得不耐,手下意识摸上腰间缠着的软鞭。

陆鹤禁看在眼里,皱眉一瞬。

师妹,心浮气躁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她也紧皱眉心,夫妻墓里的血池影响了我,有时是会难以控制脾气。

不过师兄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一通话,把陆鹤禁后面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后,他抿紧唇角,和她并肩而立,克制着目光,平静看着擂台上的比试。

眼下上场的是浮屠门的弟子和鸣华派的弟子,两人皆是筑基八层的修为。

卿云盯着那个浮屠门弟子看了会儿,逐渐皱眉。

那看似平和实则狠辣的招式有些熟悉,再看那人,长得平平无奇,不是那种天生的不出挑,而是总有些刻意的,一眼望过去好像都注意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她偏头低声询问:师兄,浮屠门是个什么门派?陆鹤禁说给她听:一个十几年前突然冒出来的小门派,里面的弟子皆实力不俗,听闻以维持道,魔,妖之间的和谐关系为己任,常做匡扶正义惩戒恶人之事,名声不错。

恶人?不是专杀魔族?不是,偶尔有正派弟子心术不正残杀凡人,他们也会出手教训。

酒楼里说书先生都常说起他们的事,言语间不乏夸赞。

听起来确实很不错,很有正义侠客的意思。

可真是如此吗?他们杀的是该杀之人,还是想杀之人?如她一般,有人想杀她,便随手捏造些莫须有的罪等着她钻进去,一旦成功了,声势浩大的讨伐就开始了。

这时候不明所以嗯旁观者还会鼓着掌说他们是匡扶正义。

也是讽刺,浮屠门浮屠门,是认为他们自己就是解救天下的浮屠吗?不如叫屠夫算了。

她面露讽刺。

虽然不确定这个浮屠门是何来路,但那弟子招式她是真的有些眼熟。

且两面三刀暗中狠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匡扶正义的浮屠?待这场比试结束,下一场就是苏半夏上场。

对手是符阳派的符箓师。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拈酸吃醋也吃不过来符箓师如何与剑修比试,她还没见过。

于是看的时候还很认真。

因为有人上场下场,又有散修在,原本分好的门派队伍都乱了,有人在窜来窜去凑热闹,窜到哪儿就是哪儿,就地抬头看比赛。

卿云还被面前一溜烟儿跑过去的某个女修晃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身后的议论声渐大,隐约有起哄声,还带上了她的名字。

她勉强抽出注意力看了眼,就见闻月亭正从对面的九虚门队伍里往她这边走。

清剑宗和九虚门的位置隔了半个圈,他走过来要路过很多个门派。

因此一路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走到她身边时,乖巧叫了声姐姐。

卿云心想,难道望天犼和孔雀一样,都有成年雄性开屏吸引雌性的习惯?她嗯了声,继续看着擂台上,苏半夏已经被对方一张符箓给点燃了头发了。

闻月亭又靠近两步,黑色衣袂遮挡住了小半卿云的白色道服。

从某个角度看,就像被人护在怀里。

隔壁衍天宗的队伍里,沈槐序皱眉盯着他们。

吴问良激动发言:我就说他不怀好意!这种人人都看着的场合,他还不要脸地贴上去!沈师弟,你才是她正儿八经的道侣,赶紧上去表明你的地位!听着周围其他人的议论声,起哄声,沈槐序偏过头不往那边看,语气平和,但下颌绷紧了。

这是比试现场,如何能因为这事就拈酸吃醋的,给宗门丢脸。

吴问良瞥他一眼:也是,旁边还有个陆鹤禁,明日比试还有个祝余,你就算拈酸吃醋也吃不过来。

沈槐序:………好气啊。

他竭力控制自己只看着擂台上,可是余光总不经意扫过那边重叠的身影。

闻月亭根本就没什么事,就是习惯性缠着卿云,过来叫两声姐姐,还低低地喵了声给她听。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他甚至还想变出尾巴来缠她手腕。

卿云有所预料,先给他打了招呼:安静待着,不准胡闹。

还加眼神警告。

闻月亭便不敢再多做小动作,只是仍旧赖在清剑宗的队伍里。

偶尔被人吵到了,还回头冷幽幽地盯着人家看。

把安阳这个话唠给憋得难受。

陆鹤禁皱眉扫他一眼,看向卿云:师妹,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不记得了吗?当初我带回来的那只半妖。

他当然记得,但他问的是现在这闻月亭痴缠着她是怎么回事。

卿云就多解释了一句:他当初救了我。

陆鹤禁一顿,即便眉心仍旧蹙着,却不说话了,忍耐着闻月亭的得寸进尺。

这样的关系任谁也斩断不了,要不是闻月亭,或许现在卿云就和周郁林一样永眠中曲山了。

所以还真没办法让他滚。

好在唯一能凶他的人心挺硬,觉得被闻月亭打扰到她看苏半夏的比赛了,就毫不犹豫赶走他。

好了,回去九虚门准备好,下午的比试我要看你赢。

闻月亭委屈巴巴:我抽中的是你们宗门里的人。

卿云:………谁?叫什么林,林玉仪?据说是可以控制灵兽妖兽对敌。

哦,是林师妹。

还是她不太喜欢的那个林师妹。

闻月亭又无辜问:现在姐姐希望我和她谁赢?卿云沉默。

这要怎么说?林玉仪好歹是他们清剑宗的弟子,虽然性格为人不喜还挺有野心,但有野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修为也还不错。

她沉思着该伤害谁的心比较好,后面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咳嗽了一声。

周嵊笑眯眯地教她一碗水端平:你就说各凭本事,最好双赢不就行了。

安阳啧啧两声:听起来周嵊师兄对这种非常有经验。

周嵊:哪里哪里,比起聊遍整个安济峰都没师妹肯上钩,结果和缘水宫女修勾搭上了的师弟你来说,这些还是不值一提。

安阳脖子涨红,梗着脖子说:什么跟什么,不要给我安些不存在的花花名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忽视了闻月亭的死亡视线。

闻月亭只好扭头回去,在卿云面前求摸。

我会赢的,姐姐,你根本不用一碗水端平。

我会让你一直只能倾向我这边。

卿云:那你努力。

闻月亭对这句话不满意,但看她脸色,又不敢多纠缠,只能恋恋不舍磨磨蹭蹭地离开。

刚打发走他,再转头,苏半夏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她顶着一头被烧炸毛乱糟糟的头发,拄着诵阳剑下了擂台。

然后眼神幽幽地看着卿云:小师姐,我在上面死去活来,你在下面谈情说爱,说好的全程看我发挥呢?卿云:………罕见的尴尬。

她干脆不留在擂台周围了,直接走人。

第一天很多人都没有比试场次,有些人留在擂台边上看热闹,有些人回了酒楼客栈听书逗乐下赌注。

就赌谁会是这次百宗大比的第一名。

这次大比规则有所改变,最后一场只剩十人的混比,将在一个秘境里进行。

这意味上最后的第一名要打败其他九个人,在生命无虞的情况下从秘境里得到的东西就是这次百宗大比对前十名的馈赠。

当然,第一名还有额外的奖励。

卿云听了一耳朵,押注比较多的人基本就是人人都在讨论的那几位,陆鹤禁,云泯,江不辞,还有新出的闻月亭,把原本九虚门胜率最高的淳于策给比了下去。

但押注最多的,是她。

天生剑灵体,专克制剑修,刚好参加大比的人多半都是剑修,修为比她高的人也没多少,她胜率是显而易见的高。

但她没想那个第一名,而是在想:那些暗地里的人,会让她拿下第一名吗?闲庭散步般,找了个可以远远看见擂台那边的酒楼包间,她给了灵石独自进去。

但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卿云,是我,能进来吗?是沈槐序。

卿云挥手隔空开了门,清冷嗓音问:你如何回来了?今日没有我的场次,留在那儿又太过吵闹。

他走近了,注视着她头发,试探着问:你今日也没有比试,能不能戴上发簪?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在意戴不戴发簪的事,她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出发簪,递给他。

沈槐序站在她身后,慢慢为她戴上。

正要说话,推开的窗棂外,突然有人飞身停下。

然后是女修哀怨的啼哭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不辞往下看,是一男一女,男俊女美,贴得紧紧的。

而且这两个人卿云还刚巧都认识,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散修江不辞,一个是她见过的合欢宗弟子。

江不辞生得一副招桃花的相貌,身姿修长,现下正搂着那女修的腰肢,耐心哄着。

乖鱼儿,可不能再这样哭了,眼睛都要肿了。

昨日我是真没看见你,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看那卿云许久,我发誓。

卿云蹙眉,怎么还牵扯到她身上来了。

那女修泪眼朦胧,娇声埋怨:我都看见了,她站上那擂台你们的眼睛都直了。

哽咽一声,又说:也是,正如女子都爱意气风发的强者,你们男子不也都喜欢势均力敌的人吗?谁人不想将那高高在上不沾尘埃的月亮拉下来,看她陷入情爱之中?越说越离谱,江不辞反而轻笑了一声,低头蹭去她眼角泪花。

那里面可不包括我。

人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就偏好你这样的。

后面又安抚几句,那女修破涕为笑。

但合欢宗弟子可不是平常只知情爱的女子,就算被哄被骗那也是早有成算的,几句暧昧情话后,那莺啼似的声音就甜腻腻地说:那卿云所遇之事太过复杂,你一心想要自由,最好别多接触。

江不辞笑笑:自然。

且我也接触不上,她身边围着的人多了去了,仅一个陆鹤禁就够我喝一壶的,我可不敢多肖想。

我看你可不像不敢的,这镜元洲上可还有你没去过的地方没做过的事?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女修语气更是娇俏,含着隐隐的埋怨。

江不辞拍拍她:大事,办不成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

你到时候可不要哭太久。

嘁,我合欢宗弟子可不会因为个浪子哭,你死了我顶多给你上柱香。

再说,你也不止我这一个销魂乡,多的是人为你哭,不差我这一个。

说到最后又变成了温馨甜蜜的嬉笑。

卿云一直听着,心中思量万千,想着这江不辞莫不是故意在她眼皮子底下来的这一遭?他所说的大事,会和她要查的事有关系吗?看来得找个机会探探底。

等窗下两人离开了,她才回过神,记起身后还站了个人。

发簪已经戴好,但沈槐序却一直没出声。

她转头去看时,他还匆匆挪开视线,露出耳后一抹粉红。

怎么了?她问。

沈槐序摇头:无事。

那应当是江不辞和他……和他的道侣。

她笑:江不辞我是听说过的,如果那也叫道侣的话,恐怕这镜元洲上到处都有他的道侣了。

沈槐序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突然谈及这样的话题。

好在她也不准备多谈,转身过去,微微倾身,头贴在他腹部。

方才我观那江不辞总掐握着那女修的腰肢,躬身亲吻的时候都不曾放过,可有什么意义?沈槐序僵硬。

她动作太突然,他下意识的退让都没来得及做出,就觉得腹部一重,温热源头靠近,让他整个人都神魂一颤。

动作这样大胆,问话却如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在迫切地想要得到自己不懂的知识。

他听见自己生硬的语气说:许是,方便钳制承力……说完自己先闭了眼,耳后的红晕染到脸颊上。

很难为情的样子。

卿云轻笑一声,手有样学样地放在他腰上,然后迫使他往前一步,两个人贴得更紧。

沈槐序下意识绷紧身体,心跳乱了节奏,慌乱得手脚不知该如何放,最后只虚虚拢住了她肩膀。

就这样,便不受控制地喘息起来了。

见她抬头,他还控制自己上窜的热意,看似镇定地说:如果你想要……我都可以。

?想要什么?——再回到擂台边,距离闻月亭和林玉仪的比试只有一场了,这场结束就该他们上擂台。

她眼角还蓄着红,神情慵懒餍足,头发上多了支发簪。

身边没人。

陆鹤禁定定看了她这模样一眼,低声问:去哪里了?酒楼坐了会儿。

简单一句,就没了。

陆鹤禁垂眸,不再多问。

但他早就注意到了,她离开没多久沈槐序也离开了。

如今却……正猜测,擂台上决出了胜负,众人又乱动起来。

在这空档里,他余光看见了狼狈回到衍天宗队伍中的沈槐序。

脚步匆匆,神色有异,持剑的手攥得紧紧的,耳后飞红。

他忽然有些明白。

霎时间,心脏就像那临寒剑,被一只手攥得紧紧的,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闭上了眼。

卿云注意到,蹙眉问:师兄?可是有什么不适?陆鹤禁好一会儿才道:无事。

但他确实有些喘不过气,站了会儿,看见闻月亭上了擂台后,还是拿着涤清剑去了队伍后面。

卿云默默看着他离开,随后神色平常地看向擂台上。

闻月亭正对着她笑。

从前只见过林玉茹和林玉仪姐妹俩共同开启那山水密卷,没想到只有一个人时也是可以操控的。

林玉仪一上场,淡色的山水密卷在她身后徐徐展开,其间灵植攀援,灵兽吼叫,只片刻就让旁观者全都惊叹起来。

这个女修不得了!比之缘水宫的蔻兰仙子也不遑多让了吧?!养灵师修成这样,属实不易,就是不知道和蔻兰仙子的音兽相比谁能更胜一筹。

这要是对上缘水宫的蔻兰才叫精彩。

如今这对上了九虚门的闻月亭…啧,难说,难说。

难说下场如何,而不是胜负如何。

毕竟闻月亭是望天犼半妖,还有龙骨鞭在手。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闻月亭不算太认真,林玉仪倒是神情凝重很当回事,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暴涨的灵植在擂台上生根发芽,迅速逼出闻月亭落脚的地方。

闻月亭龙骨鞭一挥,抽断面前的灵植,顺便把刚被召唤出来的蚀日蜂王给抽了一下。

蚀日蜂王的翅膀当时就有点失灵,瞬间狂躁起来,疾冲向他。

可是龙骨鞭不是好说话的,再横着一抽,又把它翅膀给抽中了,方向都偏了。

看那力道,要是抽在人身上,保不准就深可见骨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姐姐,我好疼后续比试很艰难,对林玉仪来说。

卿云觉得这个林师妹有些奇怪。

过去是高傲,有野心,如今却带了点阴郁了。

唯一让人觉得可以称赞的就是,无论遇到什么人,她比试时都是全力以赴,这样的人按理说很容易得到他人好感的。

可是让人有好感的林玉茹没有她这样坚韧有野心,坚韧的林玉仪又不太讨人喜欢。

真是奇怪,双胞胎姐妹日日磨合,却相差如此大。

擂台上,林玉仪已经受了伤,小脸儿煞白,灵力有些不够了。

闻月亭虽然看起来还好,但手臂上已经被一条灵蛇咬了一口,握龙骨鞭的手有些僵硬了。

林玉仪是真拼尽全力,像是把闻月亭当敌人一般,宁愿直接牺牲一条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灵蛇受到反噬,都要把他咬上一口。

这拼命的架势……卿云皱了皱眉,看向闻月亭。

那双蓝幽幽的兽瞳紧锁着对面的林玉仪,表情不善。

半妖天生阴鸷狡诈,不喜他人侵犯领地,不喜他人挑衅压过他们。

现在被咬了一口,多半要报复回来。

果然,没多久后,他换了只手拿龙骨鞭,直接把灵植灵兽抽伤抽死了一半,甚至有一鞭还直接抽到了林玉仪身上。

他才不管什么点到即止什么心软放过,鞭子抽在女修身上,把她道服都抽烂了,露出女子肩膀,他也还不解气。

小师姐,林玉茹找上她,焦急道,麻烦小师姐让他停手,玉仪认输。

卿云:林玉仪师姐恐怕不喜欢认输。

但她还是出声叫了句:月亭。

第二鞭没落下,闻月亭蓝幽幽的兽瞳阴鸷地盯着林玉仪看了片刻,收手问:还打吗?林玉仪爬起来,唇边鲜血直流,却还是说:当然。

急得林玉茹在下面大喊:玉仪!林玉仪忽然转头看向了卿云。

过去她也这样看过她,不过那时候卿云身边总跟着另一个人。

如今那个人不在了,她身边却还有其他人。

卿云不偏不倚和她对视着,似乎在思考她为什么会这样拼命,会这样看她。

然后林玉仪闭了闭眼,轻声说:我认输。

这一场,闻月亭赢。

但并不愉快,一下擂台,九虚门的弟子刚要围上去,他就大步往卿云身边走了,完全忽略了他们。

姐姐。

卿云对着他点头:龙骨鞭用得不错。

但最后几下太过狠辣,她原本就要灵力耗尽了。

闻月亭不服:是她挑衅在先……好是我的错,可是伤口好疼啊,姐姐。

他叫得可怜,卿云就顺势看了眼他的手臂上的伤口。

也不知道林玉仪放出来的那灵蛇是什么种类的,那两个牙洞周围,现在已经一片红肿,周围的脉络全都凸起,呈现骇人的紫黑色。

她皱眉,把他袖口放下去:赶快回九虚门去找医修。

不可以就在这里吗?你打伤了林师妹,还想留在这儿找医修帮忙?未免太狂了。

闻月亭有点烦躁,但也知道这确实强人所难,因此九虚门那边书离一叫他,他也就顺势离开了。

安阳从后面挤上来,咽着口水和卿云商量。

你和这个闻月亭关系不一般,能不能让他给他们门派里的书离说说好话,让他到时候点到即止?苏半夏:安阳师兄你怕什么?上去就是干啊!你可是丹医两修,就算受伤了也能把自己救回来。

……你受伤了我也能把你救回来,我能先把你打个半死吗?苏半夏讪讪闭了嘴。

卿云也没答应他。

这场比试之后,后面的没什么看头了,她回了客栈,和苏半夏一起。

苏半夏头发被烧了好大一撮,刚找安阳要了生发的,迫不及待就要用上。

所以浑身是伤,但她还是一样的话多,嘶嘶喊着痛都不能阻止她说话。

小师姐,那龙骨鞭威力可真大,真的是龙的骨头做成的?小师姐你怎么带上了发簪?挺好看的。

小师姐,你明天和祝余的比试我一定全程看着,你一定会赢的!小师姐……停。

她有点受不了,叫停了苏半夏叭叭叭的嘴。

苏师妹,你受了伤,赶紧回去打坐疗伤吧,耽误久了容易留疤。

苏半夏亮晶晶地看着她:那小师姐我可以在你房间里打坐吗?我保护你!到底谁保护谁啊。

她没说出这句话,最后只能点头同意。

罢了,反正也打扰不到她。

下半日的比试她们都没出去看了,结果是安阳带回来的。

坐在她房间里,一边欣赏苏半夏的狗窝小屋,一边说着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就是,输赢和我早前猜的一模一样,完全没什么惊喜出现。

不过重点都在明天,大家都等着看明天的场次呢。

我还去押了注,押的卿云你,还有大师兄。

明天千万要努力,我就靠你们发财了。

苏半夏往头上抹生发水,闻言来了兴趣:哪儿押注?我也去押一个!安阳对她的经济能力嗤之以鼻:你?算了吧,前段时间才磕磕绊绊把欠我的账还完,你哪儿来的钱押注?苏半夏:………忘了自己是个穷鬼了。

卿云忽然抬头问:那个浮屠门,可都是胜出?安阳想了想:不是。

有输有赢,碰上裴渡的,自然就是输了。

怎么了,有问题?看起来没问题。

有输有赢,遇上大家都知道的厉害高手,也输得正常。

这样想来,最后进入秘境的十个人会不会没有那浮屠门的人?会不会是她想多了?她想着,如果那些人还要对她下手,那在那个秘境里是最好的地方。

可是他们输赢都很正常,那留到最后的十个人不就是耳熟能详的那群人?还是说他们会在最后淘汰一个很有机会进入秘境的人,杀出一匹黑马冲到最后?如果是这样,那么谁会被取代呢?不可能是师兄,云泯也不可能,沈槐序,祝余,闻月亭,周嵊,凌殊,淳于策,江不辞……会是江不辞吗?她留了个心眼。

翌日,卿云和祝余的比试是在上午。

还没开始,擂台两边的观看区就已经挤满了人。

人人都想看,剑灵体对上剑体,会是谁更胜一筹。

------------第一百六十八章 搞半天你是靠剑上位啊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卿云没用剑。

她用的软鞭。

带着尖刺的鞭子啪一声甩在地上,让擂台下的人都安静下来。

你不用剑?祝余有些意外,但随后又说,那我也不用剑。

他拿出了一把弓,卿云曾经见过一次。

我们弓箭对软鞭,如何?可。

她交叉甩鞭,从那力道上看来,半点没有放水的意思。

祝余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恣意笑容,抬手搭箭。

箭很特殊,没有实物,就是他随手一抓的火红色灵气形成的。

仰着头瞄准她时,那模样真是神采飞扬。

安阳在观看区唧唧歪歪。

看见没,那才叫天之骄子的正确模样,这傲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宗门用心培养的心腹弟子。

苏半夏:小师姐好飒!安阳:你说我们清剑宗高手这么多,比他们落云宗多多了,就是太低调,要不是长得高调,那走出去都没人认识。

苏半夏:小师姐好酷!小师姐最帅!安阳:……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苏半夏敷衍他:哎呀安阳师兄你别吵,想聊天找降香道友去啊,反正我看你昨天在街上逛了八百遍就为了和人家偶遇。

安阳:………别瞎说!什么八百遍?!苏半夏并不关心他怎么恼羞成怒,还一心盯着擂台上。

嚯!好鞭!小师姐!把祝余的弓打掉!安阳无语,抹一把脸,余光却忍不住去找缘水宫的位置。

那个红脸的女修恰好也正看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爆红了脸扭过头去。

周嵊在后面嘲笑他,折扇挡着嘴角。

擂台上。

卿云不断闪躲着弓箭射来的方向,同时软鞭狠狠抽碎一把灵箭,鞭尾就要卷上弓的一刹那,祝余撤弓后退。

鞭尾只来得及略扫过他的手臂,尖刺划破他的衣服,刺啦一声,半条胳膊都露了出来,破碎的布挂在胸口,一摇一晃的,隐约露出胸膛风景。

擂台下的人齐刷刷嚯一声。

祝余也有些愣,捂住自己的胳膊呆呆地看她一眼。

卿云:……对不住,不是有意的。

祝余鼓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指责她:你…这…这鞭子要是再歪一点儿,我衣服都没了…真要再歪一点,他胸口一片都得露出来。

卿云沉默,只能再次说:对不住。

好在不是个女修,男修露也就露了。

短暂的尴尬之后,两人又重新找回状态继续比试。

这时候,在人群的后方,有几个其貌不扬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观看区。

两人往酒楼客栈方向走,其他人勾肩搭背出了城中。

没过多久,一抹落拓不羁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分开的岔路口,略站了会儿,跟着去了城外。

没有其他人发现。

卿云和祝余的这一场比试进行了很久。

从鞭子对弓箭,但后面难分胜负后,擂台下所有人都在起哄说改用剑,于是两个人又换成了剑对阵。

只是卿云用的不是若潮剑,而是抬手召了台下某人的剑。

临寒剑脱鞘飞到她手中时,除了沈槐序淡定如常,其他人都很惊讶。

吴问良直接一句好家伙,兴奋异常地在沈槐序耳边叽咕两句。

原来你还有个绝佳帮手啊!听说之前卿云确实只认识临寒剑不认识你,你这也算靠着临寒剑上位了吧?沈槐序:………隔壁清剑宗队伍里,苏半夏也语气复杂地说着这事儿。

我就知道,小师姐看上这把临寒剑很久了。

私底下招式都练了好多。

安阳: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因剑上位还差不多,没有这把临寒剑,估计小师姐也挑不上他沈槐序。

毕竟旁边可就是个绝色呢。

安阳叹口气:那要说剑的话,我觉得卿云最喜欢的应该是大师兄的涤清剑啊,好歹还十分爱惜地清洁过呢。

站在前面的陆鹤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涤清剑。

苏半夏看了眼陆鹤禁,捣了安阳两下,错开话题:好了好了,还是看小师姐大杀四方吧。

临寒剑到手,卿云收起了鞭子,终于用上了之前在宗门秘境里琢磨的水汽成冰的招式。

她用起临寒剑来自如得很,随手挽个剑花,动作流畅利落,挥出剑气带着冰寒之气。

万转灵经运转的同时,她用临寒剑使出了若潮剑法。

祝余是天生剑体,天生对各种剑法都很敏锐,几招之后就有模有样地学起了她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招式如出一脉,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祝余就能把若潮剑法给学成了带回落云宗。

卿云加快了节奏。

临寒剑往擂台上一钉,以她为中心的擂台区全都蔓延上了冰霜。

祝余行动受阻,正要飞身后退同时挥剑,没想到自斜对面突然飞上来一把剑。

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一剑划破他露出来的胳膊,再飞快调转方向,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她喜欢的一剑钉穿招式,她喜欢的碧色涤清剑。

祝余踉跄跪倒在地。

台下陆鹤禁面色平静,手中的涤清剑只剩了个剑鞘。

又是急转直下的情况,但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我还未曾用你的剑。

卿云说。

祝余抬头看她,血将那嘴唇染上红色,更显得他鲜活张扬。

那还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不过今日够尽兴,已经足够了。

卿云朝他略点头,召回涤清剑,一手一把剑走下擂台。

两把剑都归还其主,她空着手站回队伍里。

宣布结果的人这才大喊道:清剑宗卿云对落云宗祝余,卿云胜!清剑宗的弟子都欢呼起来。

隔壁衍天宗也跟着欢呼。

安阳:你们叫什么叫?吴问良:我们这关系还用说?卿云赢了,我们婆家宗门与有荣焉啊!安阳:………无耻。

陆鹤禁没制止弟子,低头询问卿云。

如何?祝余实力很强,对剑法的学习能力常人无法想象,不过他神识应当不比我强。

陆鹤禁轻叹:师妹,我是问你身体如何,灵力所剩无几了吧?卿云愕然,后又点头:是,我服了回灵丹。

那就先回去,沈槐序的场次在后面一点。

她点头后又摇头:还得看师兄你的比试,不能错过。

陆鹤禁这下露出浅浅笑意,清润声音道:无妨,我的场次在更后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我等你来既然他这样说了,卿云便先回了客栈。

可是刚进房门她就觉得不对劲。

房间里有人来过。

她面色不改,手却摸上了腰间的软鞭,一步步走进去。

桌上有张纸条。

【城外无间林,子时前独自前来,否则周师弟生死不保】周师弟?!这是袁漓留下的?她猛地抬头,收了那张纸条便匆匆外出。

走到客栈楼下时,刚好碰上回来找她的沈槐序。

阿云,去哪儿?她没打算让沈槐序淌这趟浑水,更不欲让他知道清剑宗内部的事情,便随便找了个理由。

无事,出去走走。

看得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沈槐序到嘴边的我可以一起吗被咽了回去。

下半日有我的场次,你能来看吗?她估计了一下时间,点头:可以。

沈槐序露出笑,表情稍有些不自然,放轻了声音期盼似的询问她:今日比试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到时候城西暮钟楼见,好不好?我等着你。

她心里有事,略听了一耳朵就点头答应了。

好。

那便说好了,我明日一早在那里等你,你戴上那支发簪。

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东西,温和认真说:这是冰绫,当初临寒剑上结出来的伴生之物,千年不化,你实在不喜欢戴发簪的话,可以戴上这个吗?只需要绑在手腕上。

卿云没见过这雪色的冰绫,但佩戴在手腕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佩戴得很仔细,低着头轻轻抬着她手腕,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很快就戴好了。

就碰了碰她的手腕,沈槐序也有些不自在,挪开目光,期待地看着她:你能给我戴上吗?手心里还剩一截冰绫,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手腕也已经露出袖口,就等着她为他戴上那东西。

许是这种互相佩戴定情信物的事多是女修在做,沈槐序在这之前从没想过,所以不自在的表情下,耳后持续蔓延着红色。

卿云愣了一下,不甚熟练地给他戴上了。

再抬头时,只见他清俊身姿,内敛笑容,正极认真地看着她,纵使不好意思,也坚持说:那我等你来。

说完就转身回了擂台那边。

如风如雨飘进心里,有一瞬间让她莫名悸动。

但一想到刚刚那张纸条,她就从这心思里清醒过来,皱着眉匆匆出了城。

城外无间林,是青州有名的鬼门洞开之地。

每到夜晚时分,或是每年中元节,这地方就会出现鬼影,游荡周围州城。

因为多少有些晦气,平常很少人靠近。

如今卿云前去,倒是觉得这地方有些奇怪。

整齐排列的树木,如出一辙的高度和远近,连树上那叶子像是也一模一样,像是一棵树被拓印了无数遍。

恐怕是阵法。

走进无间林,她沉着声音开口:袁漓?怎么,大师姐都不叫了?林中传来袁漓平淡的声音。

卿云不动声色:你哪里担得起大师姐这个名头?把周师弟交出来。

这时候有人从树后走出来,竟然无声无息地包围了她。

什么周师弟?我们只知道中曲山死了个修为不怎么高的周郁林。

你亲手害死的,你亲眼看见金丹爆炸的,怎么却还会相信他没死呢?还真是,一提这人就把你引出来了,还以为需要费更多的功夫呢。

越听,卿云脸色就越沉。

是,如果仔细想,确实知道周郁林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万一呢?她不过是想求一个万一罢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真的用这个万一来骗她!不该提周郁林的名字!不该由袁漓来引起这场绞杀!你们耍我?袁漓,你枉为清剑宗弟子!周师弟也是你的师弟!用同门弟子的死引我出来绞杀,清剑宗教你的那几年都教到狗身上了吗?!凛直真君,凌殊,裴渡,整个宗门,全都会以你为耻!袁漓没出现,也没说话,但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了,卿云被袁漓这样的无耻操作惹怒了,眼尾魔纹越发明显。

她没取软鞭,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若潮剑。

铁灰色的剑身,似在流动的灵气,还有那灵气中隐约裹挟着的黑色魔气,在她的手中都成了惩戒他人的凶器。

有人咬牙:快!压制住她,不要用剑!若潮剑挥动,犹如实质的灵气顺着剑气冲撞像周边树木。

反应快的人跳跃闪开,身后树木被拦腰斩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直接被那阵剑气扫到,轰然倒地。

但他们毕竟人多,卿云的绝对压制没坚持太久。

他们用刀,用法器,用音攻,就是没用剑,她能操控的自己的剑不够,逼退身后的人就没办法兼顾旁边几人。

她很快就被那音修伤到了神识,有一瞬间的疼痛难忍。

借此机会,袁漓的刀砍中了她的背,力道十分重,让她一个趔趄跪趴在了地上。

虽然反应很快,立马就翻身爬了起来,但仍旧避不开飞驰而来的法器。

卿云已经做好了硬受着这一击的准备,突然身侧飞出来一把小刀。

在空中和那法器相撞,撞歪了法器的方向,然后铮一下钉在她身侧的树干上。

袁漓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某个地方。

动手的几个人都警惕异常,立马对准小刀飞来的方向掷出法器。

谁?!不管是谁,这个空隙是她的机会。

卿云翻身爬起来就斩出了若潮剑法里最新的一招碧海潮生。

澎湃的浪潮将那几个人震荡到半空中,不等落下,她周围旋转着的几把剑就飞快刺了过去。

有两把剑正中红心。

她犹不信死透了,操控着灵剑拔出来,再次刺进去。

一剑贯穿头颅。

袁漓被她狠辣的动作惊了一下,提刀再斩。

无间林里动静不停,但在阵法之外,就算有人靠近,也只能看见风动林梢的普通景象。

大比擂台上,沈槐序的比试已经开始。

卿云没来。

他在擂台上定定站了好一会儿,屡次看向清剑宗的队伍里,都没看到人。

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在等谁。

过了许久,他知道多半等不来那人了,抿唇拔剑,对着他的对手说:请。

------------第一百七十章 师妹,放轻松一开始陆鹤禁还自顾自想着,卿云没来看沈槐序的比试,许是有事。

不管是什么事,总之是有理由不在的。

可是等到他上场比试了,卿云还是没来,他才从那样自私的想法里清醒过来,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卿云向来说到做到,说了会来看他这场比试,就一定会来。

除非是有什么事。

会是什么事,让她耽误了这么久迟迟没来?他心中有事,与云泯的比试不算认真。

恰好云泯也没有第一场就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两个人略略试探了彼此修为,便以平手结束了这场比试。

然后陆鹤禁匆匆离开,回去客栈寻人。

但没找到,客栈里,酒楼里,没有她的身影,他尝试用通灵玉联系,可是也没有回应。

期间沈槐序找到了他,想打听她去了哪里。

陆鹤禁眉眼沁凉,平淡无波地看着他:你们是道侣,难道不曾有办法联系上她吗?沈槐序怔愣。

进而有些难堪。

因为他确实没有特别的办法联系卿云,他们之间和普通的弟子之间没什么不同。

尽管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仍旧不如陆鹤禁这个做师兄的来得特别。

至少陆鹤禁和她有单独的通信办法。

或许她遇上什么难事了,第一个联系也会是陆鹤禁,而不是他。

沈槐序沉默离开,陆鹤禁闭了闭眼,继续出门寻找。

可是三天,整整三天,都没人能找到卿云的踪影。

她像是惊鸿一般,在这地方略略落脚后就飞走不见了。

三日后,青州突然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擂台那边撑起了遮挡雨幕的法器,将整个擂台笼罩起来。

这场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但对卿云来说,这场雨有些不妙。

她受了很重的伤,储物袋里周郁林给她的丹药又都没有了,只能硬扛。

偏偏她还没甩掉那些跟着血腥味追上来的人,只能躲藏着所有有可能是那浮屠门弟子的人,然后一路靠近州城中心。

她没走来时的路,而是绕过无间林,从城西进去。

刚好她还记得与沈槐序的城西暮钟楼一约,便努力往那边靠近。

暮钟楼是难得一见的高耸建筑,隔着很远都能看见。

可惜刚进城,她就发现了那群人,只能避开人群。

身上的血不断往外流,因为神识昏聩,她甚至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好歹进了一处没人的院落,黑色的斗篷遮住雨,她有些力竭,拄着普通灵剑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次派来杀她的人,实力比上次还高,而且都早有准备,不用剑,还有专针对她神识的诡异音修。

所以即便不知是谁在暗中帮助她,她也没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口中的血滴落到地上,和雨滴一样,轻轻一声叭,摔进浅浅水泽中,立刻就在雨水中被稀释了,变成淡淡的红色流向低洼处。

她无神地看着那抹红色流走,像是回到了她刚从死亡边缘逃出来的那一天。

在那寂静的流水旁边,她也是这样静静看着浑身的血被缓缓的水流带走的。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鞋。

她没力气直起身来,就缓慢抬眸,目光黏着在那被雨水溅湿的白色带金色暗纹的衣袂上。

师兄………第一个找到她的居然是陆鹤禁。

不,应该说当然是陆鹤禁。

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还有他送她的软鞭法器在,只需要多费点心思,自然是能找到她的。

她咳嗽一声,又是一朵血花砸进水流里。

在行人匆匆的雨天里,在没有人靠近的青石院落里,向来被称为天外谪仙的人,不顾衣衫脏污,矮下身,将头顶的伞偏向那拄着剑浑身是伤的女子。

师妹,怎么如此狼狈?他眼中情绪转瞬即逝,轻叹口气,扔开伞,将人抱了起来。

他没回客栈,而是布了结界和阵法,带她从无人的后门进了一处酒楼。

重叠的身影刚避过高处视线,那不远处的暮钟楼上,沈槐序刚好转过身。

他没打伞,就那么站在雨中,一遍遍转圈查看整个青州城下的街道。

他没有特别的方式找人,就只能靠这样的蠢笨方法,怕伞会遮挡视线,让他忽略半空中的踪迹,于是也不打伞。

沈槐序还记着他们约定,也笃定卿云不是那言而无信的人,便坚持在这暮钟楼上等着。

他没办法主动寻到人,但只要卿云肯守约……只要卿云肯守约。

在他恰好错过的地方,陆鹤禁带着卿云进了酒楼包间。

两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卿云身上更是血水淋漓。

陆鹤禁掐诀净身,仍觉得不适。

但地方又没有灵泉,也无水可用,他只能勉强忍受着,先检查卿云身上的伤。

靠近方觉不对劲,卿云睁开眼看着他,眼尾魔纹像是要游动进她的眼球里,眼底慢慢遍布上红色。

她喘息很急促,表情很痛苦,看得出来失神的时候浑身都是杀意,盯着他的眼神里也满是阴郁。

他听说过夫妻墓,也听说过那位燕引魔君。

走火入魔神魂尽失,做出什么来自己都不知道。

况且她还有个血池,专门融化魂魄的,早就受了影响。

这千年来,但凡从夫妻墓活着出来的,也都神志不清喜好杀戮。

卿云现在这个样子,就有点像。

师妹,他站在床榻前,矮下身和她保持平视,对上她焦躁不安的眼神,师妹,静下心来念固本清心咒。

卿云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紧紧攥着,闭上眼睛念了固本清心咒,却还是痛苦难忍。

他迟疑了一下,手指搭上她的手背,运转灵力进入她的经脉之中查探。

她的灵力在乱窜,神魂不稳,神识受了伤,此事像地动一样震荡着。

他松开手,抿着嘴角迅速想了办法。

取了丹药喂给她,随后跪坐榻上,一手揽过她的头,一手抚在她脸颊处。

她微凉的耳垂触碰到陆鹤禁的虎口处,冷热不同的触感让他手臂僵硬了一下。

他注视着卿云闭眼挣扎的样子,片刻后,轻轻靠了过去,两个人额头相抵,墨发纠缠。

和那次她在百炼泉结丹时一样,两人灵台相贴,如抵首之鹤。

师妹,放轻松,让我进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识触碰要说这世上最让卿云信赖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陆鹤禁了。

几十年的陪伴,陆鹤禁始终包容她,她对这修仙界的一切认知,基本都来自于他。

所以即便对他人开放神识是极其危险的事,在短暂的抗拒之后,她仍然放了陆鹤禁的神识进去。

神识进入的那种感觉很奇妙。

不像是肢体接触,也不像是唇舌纠缠,而是自己如同燃烧的山林,遇到了一场和风细雨,甘霖降临,抚慰着每一寸焦躁。

卿云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一点一点打开神识,容纳着陆鹤禁的到来,甚至很迫切地想要让他给自己冒着血泡的神识吹一一阵风。

于是神识化作的小触角试探了一下,接着疯狂卷上他的神识触角。

陆鹤禁身体一震。

那焦躁难安的神识缠住了他就不再放开,两条触角纠缠在一起,在各自的神识里绽放出一场烟花。

像是浑身的血肉,经脉,都陡然滋生出一丝雷劫的电流,从神识一直钻遍全身。

卿云嘴角逸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陆鹤禁却是难忍地紧皱着眉,从白金色道服紧紧遮住的脖颈往上,白玉般的皮肤上蔓延出浅淡的红晕。

这种刺激太陌生,他控制住自己思绪,再伸出一只触角,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灼热震颤的神识之海。

可是才靠近了一点点,那炙热的神识之海里,陡然伸出无数触角,凶猛地将他试探的神识一下抓了过去。

陆鹤禁轻喘一声。

随后抚着卿云脸颊的手收紧,摁在她脑后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往自己身前按,两人于是贴得更紧。

别急,师妹……卿云,别急。

他像是在哄一个急着要糖吃的孩童,尽管自己说话都已经有些颤抖,却还是慢慢引导着她冷静下来。

然后给一点糖,修复一下她神识中的郁结,在她吃完这点糖准备凶狠抢夺的时候,再给她一点。

风吹过燃烧的山林,降下雨水,在扑灭的大火中,在焦黑的土地里,慢慢又长出嫩绿的芽来。

嫩芽舒展身姿,很快长高长壮,山林间又恢复了一派生机,平和又惬意。

那阵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慢慢退出。

神识的触角纠缠着不愿意分开,还竭力拖拽,让把这个让她舒服的东西留下来。

陆鹤禁是费了很大的意志力才从卿云神识中退出来的。

身体轻颤,呼吸急促,金色玉冠滚落在床榻上也来不及管,墨发如瀑一般落在她身上,给两人形成了一个不算封闭的小空间。

他缓慢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卿云。

她终于平静下来,闭着眼睡了过去。

眉心不再皱着,和从前在半剑峰练剑累了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失神地看着,随后松开她,自己跌坐在床榻中央。

天外谪仙染上了情欲之色,发冠跌落,端庄严谨的白金色道服也沾上了血色,旖旎多魅。

如果卿云此时睁眼,就能看见她那神坛之上的师兄,现今却如同一个染上了她喜欢的颜色的布娃娃。

陆鹤禁垂首闭眼,念着固本清心咒,在这个狭小空间里坐了很久。

久到周嵊传音寻他,他才惶然回神,匆匆下了榻。

联系了周嵊和安阳他们,然后带着昏睡过去的卿云回了客栈。

——卿云是隔天才醒过来的。

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不过还得静养个一两天。

安阳捶胸顿足地往外掏着丹药塞给她。

你这是又去哪个鬼地方捅人去了?!我带的丹药都要不够自己疗伤的了!苏半夏如今也能大着胆子唧唧歪歪两句了。

行了行了,小师姐又不是不会给你报销。

实在不行找大师兄啊。

卿云转头问:师兄呢?苏半夏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大师兄从带小师姐你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隔壁房间里没出来过。

她平淡点头,然后说:我要出去一趟。

苏半夏立马站起来:又出去啊?这外面怪乱的……如果非要出去的话,小师姐要不你带上我一起?卿云看她:我去找沈槐序。

……那我就不去了。

安阳瞅瞅卿云:那个,听说沈槐序一直待在城西没回来……是在等你?她略惊讶:还在城西?对啊,都快站成一座钟了。

你回来的事大师兄不让人往外说,所以我们也没能劝他回来。

她默然,随后站起来往外走。

外面雨还淅淅沥沥的没停,她找了把伞,撑着往城西暮钟楼去。

沈槐序确实还在暮钟楼上站着,浑身湿透,看到她的时候,嘴角的笑都牵不出来了。

你去哪儿了?他轻声问。

卿云把伞往他那边移了点,平静说:碰到了点麻烦事。

你一直在这儿等着?他没点头,又把伞往她那边压,飘落的雨丝重新润湿他的衣裳。

然后他说:你今天也没戴那支发簪。

你有事瞒着我。

你不肯和我说。

雨淅淅沥沥打在伞面上,让她有些听不清他是何种语气。

隔着雨幕看他,入眼也是朦胧。

沈槐序,她声音缓慢坚定,这镜元洲上有人养了一池鱼,所有人都是那鱼池里的鱼苗。

他安静听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也被雨水打湿了,浸着一股湿冷的讨厌感觉。

他们要压下企图冒头的鱼,杀鸡儆猴,选了凌迟这种办法,钝刀子割肉,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鱼池里不准有人鲤鱼跃龙门。

沈槐序缓缓皱眉。

她继续说:你是衍天宗的大弟子,被赋予重重希望,如果不出意外,会是三宗四门六派里的领军人物。

领头的被困之鱼吗?他摇摇头,既是池中之物,便总有被人炙烤的一天。

她陡然笑了声:对,所以我想,即便头破血流也要跃过那龙门给那养鱼的人一剑。

可是这一次,我改变想法了。

这样的追杀绝对不止这两次,后面或许还会有无休止的阴谋,陷害。

或许再让他们找到机会,当初那个出手的化神期会再一次碾死她。

她还能隐藏着,躲避着,一个人慢慢调查,慢慢报仇吗?不,她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

何不将这件只是猜测的事闹大?即便现实会告诉她,这个阴谋涉及了很多她不愿意怀疑的人。

但她笃定,也会有人同她一样,正等待着同路人的觉醒。

像那个在无间林暗中帮她的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才是你的道侣!卿云把沈槐序带回了客栈。

淋雨对修仙者不算什么,灵力蒸腾一阵子就没事了。

她将还血气腾腾的若潮剑取了出来,横在沈槐序面前。

沈槐序却并没第一时间去看,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绫还在,只是手背上还有伤口未愈合完全。

对你来说,道侣意味着什么?卿云一愣。

什么意思?那次斩杀赤蟒救下我和其他弟子之前,你数十年如一日地被拘束在清剑宗半剑峰,不通人事不识凡俗,听闻除了剑和师父师兄,什么都不关心。

此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有些怀疑,你知道道侣两个字代表什么吗?她蹙眉,望着他不说话。

沈槐序轻声继续说:道侣代表着情爱,扶持,共进退,不管你是如何认为的,这就是我的认知。

我喜欢你,仰慕你,正做着准备和你共同面对往后的危险与机缘。

你呢?你在质问我?她冷淡地看他一眼,手上的若潮剑收回。

却被沈槐序一把抓住了。

不是质问,只是不想惴惴不安地被你评判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友宗道友。

你想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听,但今天之后呢?我们……还是道侣吗?他态度放得很低,似乎是真的惴惴不安,想要一份承诺。

卿云没挣开他的手。

自然。

可是你也要知道,我认为的道侣确实和你认为的不同。

如何不同?需要我认可陆鹤禁,闻月亭的加入?卿云这下是实打实的愕然:……你在说什么?沈槐序面红耳赤,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了。

你与你师兄关系非一般人能比,那闻月亭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们想要与你亲近,你能拒绝得了吗?特别是那闻月亭,化作小兽总往她身上钻。

你指的是如何亲近?同你一样在床榻之上………眼看着他脸红得都要冒烟了,她适时吞下更惹火的话,直接说了后面的。

那不可能。

师兄永远是师兄,月亭也不过是刚成年的小……大半妖而已。

他失望地缓慢眨眼:你难道看不出来,闻月亭对你生出了觊觎之意吗?不可能,她下意识拒绝相信,我们相依为命几年,他是有些痴缠……那如果我和他起了争执,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你偏帮谁?卿云回答不上来。

理智上认为沈槐序这人君子端方,应当不会是挑起矛盾的人。

可若是让她抛弃闻月亭……她抿了抿唇角:非要如此麻烦?这不是麻烦,这是……卿云!我是你道侣!你根本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草草应了这事……还是说你当初答应只是因为那句负责?他喉结起伏,显然有些气。

还有些悲哀。

他把负责两个字都用上了,全然不顾自己身为男子的面子。

卿云有些烦躁,挣脱了他的手,收回若潮剑:既然如此,那你干脆………不准说!沈槐序怒吼,脖子上青筋都突出来了,各不相干的话不准说!………她没想说各不相干。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长得就一副负心人的样子,沉默也被他解读成了别样的默认。

于是沈槐序只匆匆留下了这件事我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来,然后就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是我回去好好想想,不是你好好想想。

他大概是要自己开导自己?卿云觉得他实在有些儿女情长,原本打算最先告诉他的事情,也重新做了估量。

她留在房间里良久没动。

过了一会儿,苏半夏和安阳在门口探头进来。

苏半夏:那个,小师姐,你们…这是吵架了?安阳:沈槐序走得匆忙,表情伤心欲绝,好多人都看见了。

卿云正沉思不得其解,闻言奇怪地反问他们:他非要与师兄,与闻月亭争个绝对偏袒的权力。

你们说,他是不是无理取闹?苏半夏:……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从一个女人口中听到这种问题。

她艰难询问: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无理取闹。

不过可能是他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吧小师姐,喜欢就是想要独自占有。

不,道侣忠诚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为何要在这种正事紧要的关头,偏偏去关心这种没必要的问题。

……因为,他没有小师姐你那么心系苍生心有大爱?安阳撇了她一眼:你可真能吹。

苏半夏勉强挤出一个笑:总之小师姐是对的,如果你觉得有问题,那肯定是他不对。

安阳再看她:佩服,属实是佩服,这你丫的要是个男修,不得压过沈槐序和大师兄,称为卿云心尖宠啊?苏半夏抱拳回礼:过奖过奖。

卿云又思考了会儿,觉得实在耽误自己的大事,于是撇开不想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苏师妹,安阳,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个忙。

浮屠门与魔族合作,十几年来编造谣言,企图斩杀天赋过高的弟子。

这样的消息,传到散修中去,然后是各个门派的外门弟子耳中,切记,先是散修,然后是外门弟子,不要提前接触内门弟子。

她低声安排,苏半夏和安阳彼此看对方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不过什么都没问。

晚间的时候,闻月亭寻了过来。

卿云对他没什么可保留的,把这次无间林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让他探查九虚门是否有帮凶的嫌疑。

她怀疑那群人里的化神期大能,最有可能出自神机门,九虚门,如无必要,她不想怀疑三大宗门,更不想怀疑他们清剑宗。

闻月亭很听话,并没多留。

她当时就想,沈槐序果然是想得太多太儿女情长。

可是到了半夜,她正打坐入定的时候,房间里突然飘进来一股香。

很淡,很熟悉,熟悉到她一点没觉得不对劲,思绪还停留在入定后的状态下,身体却已经软软倒了下去。

然后一双手接住了她。

毛茸茸的尾巴攀援上她的手腕。

闻月亭爬上了床榻,脑袋拱进她颈窝里,惬意地深呼吸一下,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卿云肌肤上。

她全身都被他手脚尾巴缠着,两个人交颈而卧。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逍遥派,奕青灵香是望天犼的兽丹自带的香,对人有滋养作用。

闻到这个味道的人,神魂神识会陷入沉睡,醒来如同在温床里温养了一夜,和入定后神清气爽的情况很像。

自他救下卿云后,卿云便日日温养在这灵香之中,和他同榻而眠。

除去她被卷进夫妻墓那一年多。

也因为这个没人发现的秘密,让他知道,卿云和沈槐序这对道侣根本没有彻夜同榻过。

今天晚上是同样的。

灵香萦绕在卿云周身,她眉眼舒展平和,躺在闻月亭身边,和平常冷淡说教的人完全不同。

闻月亭兽瞳眯着,解开她手腕上的冰绫,扔垃圾一样扔开,随后尾巴再次紧紧缠上去。

缠着手腕一会儿,尾巴尖又忍不住往她领口钻,一点一点的,把领口拉开了些,松松垮垮,露出白玉般的锁骨。

滚烫的唇印在上面。

他自娱自乐地发出餍足喘声,像往常变作小兽和卿云玩闹那样,抓住她的手摸上他的尾巴。

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喘声和笑声同时响起。

颤栗让他身上窜过一阵难耐的痒意,头顶冒出来的尖耳朵瞬间趴了下去。

他又开始喵喵叫。

卿云不懂尾巴对望天犼的意义,被他引导了一次后,总是会时不时抚摸,认为这是在给他顺毛,在安抚他,奖励他。

毕竟也没人养过望天犼。

他便也就这样让她认为,在她怀里忍受着被摸尾巴带来的刺激感觉。

实在有些饮鸩止渴的意思。

不过他乐在其中。

沈槐序是什么东西?无非是一段时间的玩物而已,绝无可能陪伴她多久。

所以在他不贪心的前提下,还能够忍受。

陆鹤禁……陆鹤禁也不是什么值得提防的人。

唯一值得他变色的人,不过一个不知死没死绝的周郁林而已。

尾巴摸够了,他趴在卿云颈窝里喘气,手移动到她丹田处,运转灵力,帮助她梳理金丹之内的魔气。

天亮。

卿云睁开眼,从榻上下去,神清气爽,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

苏半夏早早在门外等她。

小师姐,小师姐,起了吗,一起过去吧!今日是第二轮比试的抽牌。

她开门出去,和已经聚集起来的弟子一起去了大比擂台。

陆鹤禁走在最前面,看见她只是略点头,询问她伤势。

她说没事,他便不多问其他的了。

这次抽牌,卿云运气很好,抽中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逍遥派,奕青。

是个女修,用的是重剑,是逍遥派这一代的唯一一个弟子。

听闻在前来青州的路上,与魔修一战受伤有些重。

伤还没好,又在大比前一日代表整个逍遥派与涂山派一战,败。

前两日,与神机门弟子一战,险胜,又受了伤。

所以走上擂台时,脸色苍白,道服上还有血色,拿着重剑,沉默得像一座山一样。

卿云也沉默着走上去,没用软鞭,取了储物袋里一把她常用的灵剑出来。

抱拳行礼,她很郑重地介绍自己:清剑宗,卿云。

奕青也抱拳:逍遥派,奕青。

早有听闻道友大名。

不如逍遥派之名如雷贯耳。

奕青怔愣。

卿云直视着她,声音清晰:千年前道魔大战,逍遥派举派上下不遗余力除魔,致死伤无数,弟子所剩无几。

这样的丰功伟绩,是值得每个修士铭记的。

天赋与能力只是个人荣耀,但纵观镜元洲历史,我不过一粒迟早湮灭的尘沙,而逍遥派这三个字,以血刻在最明显的地方,风沙绝掩盖不住。

擂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

奕青张了张嘴,有些喉酸,只好再抱拳。

多谢。

她拔剑:奕青道友,请。

灵剑对重剑,其实有些难以抵挡。

但卿云始终没有用上神通,只是不停挥剑,和奕青以剑会友一般,并不多用力。

后面奕青伤口崩裂,拄剑停下时,她也跟着停下。

还走近了,伸手把她扶起来。

我们平手如何?逍遥派应该有一个通关走到最后的人。

奕青垂头,片刻后沙哑着声音说好。

然后人晃了晃,往下栽倒。

卿云眸光一凝,立马伸手接住她。

这样状态拖或是扶都不是好办法,她干脆把人抱了起来,飞身下了擂台,落在清剑宗队伍里。

安阳很有眼色,赶紧捐出自己的丹药。

来来来,让我看看。

苏半夏在旁边帮忙,顺便嘤嘤嘤:小师姐抱她了,小师姐都没这样抱过我。

安阳:……你有毛病?抱你干什么,抱起来摔死?……赶紧治疗吧你!我转头就把这话告诉降香道友!死直男!卿云就站在旁边看着,等到下一场比试开始,才收敛了心思转头看向擂台上。

陆鹤禁低头和她说话:师妹,你昨日让安阳他们出去,可是有了其他想法?她没否认:牵扯太大,仅仅靠我根本没办法。

我们需要把这件事交给别人。

他闻言叮嘱了一句:宗门是你的后盾。

不,我不能拖累宗门。

如果不是事情还不到最难的时候,她本应该离开清剑宗的,这样日后不管她成功与否,落得各种下场,别人都没办法借此抨击清剑宗。

作为最熟悉她的人,陆鹤禁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的想法,冷着脸说:不要多想,师父嘱咐过我,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她抿唇沉默。

后面安阳哎呀一声:醒了醒了。

她转身过去,扶起奕青:好一点了吗?可需要回去客栈休息?奕青摇摇头,低声说:师父命我观摩其他门派弟子的比试。

这是参加百宗大比的另一个重要意义。

卿云点头,也留在原地看着。

看过几场后,到了浮屠门弟子和合欢宗弟子的场次。

两个金丹,一个是罕见的骨修,骨头可以破体而出称为武器,一个武器是罗门纱,抽不到尽头,烧,斩,冰冻,对它都没用。

很新奇,大家都看得仔细。

看了会儿,奕青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口。

看出她是有话要说,卿云低头靠近,耳朵贴近她嘴边。

奕青往后仰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不过就一瞬间,就又靠近了,告诉她:浮屠门不对劲。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交给我卿云点头,轻声说:早有察觉。

奕青道友,正巧我也有一件和他们有关的事想告诉你。

奕青心下了然。

尽管卿云看起来确实敬佩逍遥派所作所为,但也不是会平白无故对她这样好的人。

她点头问:何事?卿云道友但说无妨。

这事不宜这样告诉你,卿云想了想,递给她一块岫玉,用这个,他人窥探不到的传音。

然后平静地将她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猜测的真相,准备做的事,通通告诉了奕青。

她确实不会平白无故相信他人,不过心狠一点想,逍遥派只剩下奕青一人,就算结果不如意,斩杀起来也很容易。

但若结果是好的,那逍遥派弟子这个名头,就是给她成事的好帮手。

即便逍遥派快要没落,大家对他们正道魁首,除魔卫道的认知却都是统一的。

逍遥派不会助纣为虐,如同她曾经相信那句的那句清剑宗弟子永不入魔。

奕青听完她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后,才语气艰涩地问:他们……会是谁?或许是备受尊重的化神期长老,或许是三宗四门六派的掌门掌峰,也或许是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普通弟子们,和魔族,妖修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

奕青不理解:可是,为什么?是啊,为什么?道,魔,妖之间已经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虽然偶有摩擦,却一直都是谁也压不过谁的状态,魔族和妖修不至于如此着急忙慌地谋划生路。

而人族修士参与到这样的事中,才是最让人齿寒的。

残杀同道,助纣为虐,用让人不齿的手段掐断一代代弟子里的翘楚。

这无异于自焚道路,要生生碎掉这镜元洲上修士飞升的通天大道。

如此令人愤恨的事,他们为何要做?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群人难道就为了养一池没有威胁,自甘平庸的普通鱼苗,偶尔逗逗趣的?她解释不上来,只能摇头。

如果我能想通,或许我就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

奕青眉间凝重,又沉思片刻,说:这件事牵扯太大,我们如同在遮天之掌下的蚂蚁,想要反抗,难之又难。

卿云眼眸微动。

巨兽可惧蚂蚁?当初在心魔劫里和她论道的人,是早就对这即将发生的事有所预料吗?若为巨兽,何惧蚂蚁?可他人若为巨兽,会不会害怕脚底随时会推翻他的蚂蚁?她心境壁垒似乎有点松动,抬眸看着奕青的眼睛,斩钉截铁说:如果蚂蚁足够多呢?遮天大掌又如何,只要一直有人想要推翻,就终会被推翻。

奕青微愣神,失神地看着她。

随后喃喃道:是,你说得对。

只要蚂蚁足够多,巨兽有何惧?遮天之掌又有何惧?之后,奕青又问起后续具体的安排,卿云麻烦她尽快将秘密告诉逍遥派众长老,还有他们逍遥派认同的正派之人。

用这样笨拙的,勉强有用的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同路人统筹在一起。

并且嘱咐她,最近不要落单,警惕浮屠门弟子的靠近。

至于卿云自己要做的,除了尽快找可信之人传递消息,就是去拜访天谷派长老。

天谷派擅占卜天机,但因为占卜本就是有损机缘的人,所以天谷派弟子多短寿,战斗力不强,从几百年前,人数越来越少的天谷派众人就将门派移去了深山老林里,轻易不出来。

只有这两百年一次的百宗大比,他们才会主动出来。

恰巧这次天谷派来的长老,是极负盛名的占卜高手,由他出来参加这次大比,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足够说明他们天谷派预测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天机。

于是等今日此时结束后,她和陆鹤禁一起避开他人去寻了天谷派长老。

——陆鹤禁是主动提出要跟着她的,只说不想再看见她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

在路上,还像从前教导她一般,让她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再整合他打探来的消息,两相结合,把事情揽在了他身上。

比起她,陆鹤禁在联系他人,筛选可疑之人等方方面面,都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做了百年的大师兄。

可是她不想让他参与太深,担心这件事结果不好会影响到他。

陆鹤禁却拿出了大师兄的做派,强硬接手了这件事。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清剑宗,人族修士,镜元洲共同的危难。

怪我,从前不曾仔细教导你,让你养成这样不好的习惯。

做事胆子太大,总觉得自己能一力承担。

那群人如同光下的阴影,随时会有反扑上来的可能。

你既然已经学会找人共同承担,那就也该知道,这种临近狗急跳墙的时候,更加不能置身危险之中。

交给我。

她说不过他,只能怏怏认了。

不过找到天谷派长老的时候,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在。

云泯。

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僧袍,拿着无量佛珠一颗颗捻着,看向他们的眼神无悲无喜。

越垠真君看着他们,表情里也不见任何意外。

来了?道友请坐。

越垠真君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明明是中年悟道修仙,却因为占卜耗损太多,才呈现这么一副白须老者的样子。

卿云坐下后直奔主题。

越垠真君,恕弟子冒昧,近来镜元洲有难,是与不是?越垠真君摇头:非也,难与幸,同在一页,正反不同而已。

现在没人能确定是难,还是幸。

她皱眉,又问:弟子最近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认为有人在试图压制天赋强大的新生弟子。

顿了下,她又说:不管是各门派,还是散修,大家都视一代代的弟子为希望,所以三宗四门六派总是每隔几十年就到凡间收徒。

门派可以没落,但只要还有弟子在,就不会真正覆灭,道法才能永久传承下去。

您认为,会有人将传承放在个人欲望之后吗?越垠真君仍旧风轻云淡的,没立马回答,反而指着陆鹤禁和云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认为,这两位道友,谁会先突破虚空,飞升成仙?------------第一百七十五章 望天犼的脊骨,就是黑色的卿云凝眉,总觉得这问题高深莫测,于是便也跟着仔细思索了一阵。

我师兄受涤清剑认可,斩一切歪门邪道,妖魔之气,在修炼上,因果上,会比别人有更大的优势。

云泯道友以佛入道,渡一切怨憎不甘,同样在因果上有优势。

且他法器为无量佛珠,修为也比常人突破得快。

两个人都是天赋强大之人,若真要仔细分出一个先后来,恐怕是我师兄。

佛修无尽奥妙,要修成无上尊者实在困难,至今还没有人达成过。

越垠真君点头,又问:那么你可听说有哪个剑修达成过踏破虚空飞升成功的?卿云一愣。

片刻后皱眉摇头。

千万年的传说中,也只有炼虚期……确实没听闻有谁飞升成功过。

他笑中带着悲悯:那你现在认为,谁会先飞升成功?……没有人。

她迟疑中带着惊诧,轻声自言自语:没有人能踏破虚空飞升成功。

可是这和她一直坚信的信条不一样啊。

卿云转头去看陆鹤禁。

陆鹤禁也正紧锁着眉头,见她望过来,眼神安抚她。

然后镇定道:从炼气期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再到炼虚,合体,大乘,渡劫,直至最后飞升成仙,这是大家共同追求的通天大道。

据我所知,这镜元洲上,所有的弟子都是听着这样的教导长大的,一步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可是越垠真君您说……这只是一个虚幻谎言吗?如果只是一个谎言,那代表着无数修士的观念都会轰然倒塌。

而且,是从谁那里开始,开始欺骗他们的?云泯这时候也开口说:或许在久远之前,是有过踏破虚空之人的,否则不会有这样清晰的修为等级划分。

但所有事物都是和周围环境一起发生变化的,镜元洲上灵力或是其他条件发生了改变,才导致了近千万年来无人飞升。

越垠真君: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但千万年之久,已经足够让人怀疑自己的信仰。

卿云小道友,听闻你在清剑宗试炼秘境里得到了一朵灵气氤氲的莲蓬?卿云看了眼云泯,才点头说: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每十年就会有弟子进去的秘境,如何会生长出这样一个天材地宝?不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镜元洲上灵气浓郁程度,比之以前,要高了些。

且你们这一代的弟子,天赋之人很多。

百年便结丹的人不少,这种情况在过去的万年内都是不存在的。

卿云迟疑:您的意思是……或许这一代弟子里,会有飞升成功的人,因此才会有人动作急切了些?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飞升之事,谁也说不准。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抚着白透了的长长胡须,低声说:天道在自救。

有人试图困住一方土地里的所有草木,不准它们长过自己。

可是连焦土里都能不断长出嫩芽,高度根本不是重点,只要还有生机,长高不过是时间问题。

谁能压制得了生机的勃发呢?从越垠真君处离开后,卿云,陆鹤禁和云泯一起往回走。

卿云在沉思,半点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陆鹤禁虽说冷淡,但态度还算客气,问起云泯:云泯道友是因何事寻找越垠真君?云泯捻着佛珠,说:近几年,绀殿寺陆续发现了好几次鬼门洞开,魔修掳掠女子,妖修失控伤害修士的奇怪之事。

说罢又问:听闻陆道友和卿云道友,曾经经历过了赤蟒半妖一事,陆道友后来又在青野渡发现了魔胎?陆鹤禁:是。

如此想来,近几年确实常有怪事发生。

半妖和半魔可以归咎于魔族和妖修的不安分,那么鬼门在非鬼节时洞开,又是什么原因?或许有人插手了鬼界的事,鬼修向来只待在鬼界不出来。

他们商讨得客气又友好,卿云在边上沉思完了,突然想起一件事。

魔珠和鬼珠应当是有人专门炼制的法器,我猜测是可以让灵体吸收魔气死气修炼。

可是后来在夫妻墓里,我又发现了另一颗珠子。

云泯:可是浴灵珠?传闻千年前燕引魔君为造夫妻墓,抓了好多炼器师和妖修前去,炼器师为她打造了一枚浴灵珠,可以让她和爱人曲霖真君共同吸收灵气和魔气。

这个传闻可信度高吗?为何没其他人知道?卿云惊愕,没想到他会这么清楚。

云泯说:参与建造夫妻墓的人都被燕引魔君杀了,只剩下一个曲霖真君同门的弟子,在魔君发狂杀人的时候逃了出去,最后去绀殿寺做了一个普通弟子。

那就多半是真的了。

所以灵珠大概是给魔修吸收灵气修炼的。

魔珠,鬼珠,灵珠,这三个东西把魔族,鬼修,人族修士给结合在一起了。

是要让三个种族不分彼此共同生存?那会不会,当初也有炼器师逃了出去?她把夫妻墓中那截黑色锁链,闻月亭肩胛骨上的黑色锁链,还有神机门的护山大阵的相似之处,都说了出来。

云泯这下也跟着皱眉了。

应当不会。

当初去的炼器师不仅仅是神机门的。

不过神机门护山大阵的机关,还有你所说的黑色锁链,大概不是同一种东西。

他看向陆鹤禁和卿云,说:不知你们听说过炼灵派,他们也是炼器师的一类,不过他们所用的材料基本都是灵兽,自带灵性和五行属性。

千万年前妖修还臣服在龙凤之下,龙族寿命太长,性·淫,曾和修士生下过一些半妖。

那些炼灵师甚至大胆到抓龙族半妖炼器。

本来龙凤寿命长,不应该千万年就消失殆尽的。

奈何龙族也有天敌,望天犼一族将龙族和半妖吞吃了大半,让炼灵师无龙族可用。

于是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望天犼一族身上,囚禁望天犼幼崽和半妖,抽骨炼器。

后来炼灵师慢慢没有了,可是龙凤和望天犼也都消失在镜元洲上。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想起了闻月亭。

云泯也就直视着卿云,直接说:听闻望天犼和其半妖的脊骨,就是黑色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师兄在所以……闻月亭肩胛骨上洞穿的锁链,让他不停流血的锁链,其实是炼灵师用他的脊骨炼制的法器?被自己的骨头炼制的法器贯穿,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她抿紧了唇,想起那双蓝幽幽的兽瞳,还有尖尖的猫耳。

气氛正是凝固的时候,卿云又庆幸似的笑了笑。

云泯道友知晓的事情着实多,早知道我纠结思考了这么久的问题,在你这里瞬间就得到了答案,我肯定早就前去绀殿寺掳人了。

云泯看她:那倒不必,了解这些事情的人不只我一个人,只是你之前不曾把这些事共享出来而已。

这件事关乎所有修士前途,不是道友你一个人的责任。

她沉默了片刻。

随后深呼吸一下:是我想得太艰难。

或许这件事有了大家的参与,赢面并不低。

说完直接问:云泯道友可要加入?他没直接回答,捻了捻佛珠,忽然问卿云要一样东西。

听闻你之前在伏灵山上得到了一枚玄镜石?不知道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何意思,但她还是把储物袋里的玄镜石拿了出来。

墨色的石子儿,每一面都是光滑的镜面。

是镜子,在上面却看不到低头之人的面孔,里面空无一物,照不出任何东西。

云泯接过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也拿出了一枚玄镜石。

两枚放在一起,形状相差无几,也是同样的照不出任何东西。

在大约五年前,绀殿寺第一次发现垂死的半魔,我在寺内水井中得到了这枚玄镜石。

刚拿到的时候,可以看见镜面里有一道人的剪影。

陆鹤禁似有所料:是谁?看不清面容,但是个女子。

那剪影给我一种莫名心悸的感觉。

卿云抿了抿唇角,说起自己看到过的剪影。

我刚拿到这枚玄镜石的时候,也从上面看到了一道剪影,不过不是人,而是一把剑。

一个女子,一把剑。

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卿云。

虽然还不知道玄镜石上出现这样的剪影说明了什么,但云泯所说莫名心悸的感觉,一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回到客栈,陆鹤禁叫住她。

不要胡思乱想。

最近不要单独行动,好好准备下一场比试。

说到最后,看她紧锁眉头的样子,他又叹口气,低声道:别担心,有师兄在。

卿云这才看向他,略笑了下:好。

各自回房间后没多久,沈槐序来了。

来时神色不太自在,拿着临寒剑站在她面前,良久都不吭声。

最后试探着把临寒剑递给她,轻声祈求原谅。

我昨日回去后想了想,我确实有些儿女情长不顾大局……你还愿意把你的秘密分享给我吗?卿云接过临寒剑,抚摸着剑鞘。

还愿意接剑,他偷偷松了口气。

我在想,这件事告诉你到底合不合适。

卿云说。

你是衍天宗大弟子,肩负着衍天宗的责任和希望,不出意外以后会成为衍天宗掌门。

而我的秘密是个漩涡,或许你会被连累,等不到当上掌门的那一天。

也或许漩涡只是个假象,回归平静后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错的,你到时候就会成为衍天宗人人指责的大师兄。

沈槐序偏头:但这不是你为我做决定的原因啊。

告诉我,我来做判断,应或不应,到时都是我的决定。

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卿云有些意外。

随后看着他不躲不闪的眼神,将告诉奕青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他。

事情就是这样的,如今的情况是,最好谁都不要信,包括宗门长老和其他弟子。

你怎么看?沈槐序有些失神。

等等,我需要思考一下。

信息量太大,猜想也太匪夷所思,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安静了半晌,他突然问:如果照你这样说,我们衍天宗的长老也是有嫌疑的?这是最不想相信的事。

现在他们不是普通道侣了,而是一个清剑宗的小师姐,一个衍天宗的大弟子,在讨论着两个宗门的危机。

卿云直言不讳:是,在确定之前,只要是化神期的,都有嫌疑。

同样,门派里的某些弟子,也是有嫌疑的。

沈槐序思绪乱七八糟的,忍不住来回走了两圈。

最后一吐气:我知道了。

如何?只能先渗透身边绝对可信的人对吧?她挑眉:你愿意参与?相信我?对,相信你,他眼神清明,不过不是因为道侣的关系,而是相信你这个人,相信陆鹤禁,相信云泯,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为这件事奔忙,总不可能全都大错特错。

她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灵力快要耗尽,浑身是血,却还惦记着保护门下弟子,拼尽全力迎战赤蟒。

这时候他的眼神和那时有些相似,坚毅又决然。

不愧是衍天宗的弟子,从来恪守正派,从不惧怕责任。

卿云把临寒剑还给他,捏了下他的手腕,然后踮脚亲了他一下。

亲在脖颈上,那里曾经被她划出过一道血痕。

沈槐序瞬间红了脸,眼睛都被热气熏得有些润了,还只会匆忙偏开头,说什么别亲了。

卿云也没想多亲第二下,但她停下后,他表情似乎又有些遗憾。

随后自己反应过来自己不对劲,匆忙咳嗽两声,虚抱了抱她,随后就出了门。

脚步慌乱,耳后一片红。

卿云在后面轻笑出声。

过了两日,百宗大比进行到了第三轮抽牌。

经过前两轮的比试,筛选出来的胜出者数量已经只有二十来人。

这次之后胜出者折半,得出的人就是最后进入秘境比试的人选了。

所以这次很关键。

抽牌比试的人也很有可能撞上同门。

比如卿云,这次好死不死,抽中了陆鹤禁。

同门师兄妹对打,好多人都感兴趣,特别是这两师兄妹在别人嘴里总带点粉红气息。

除了他们,剩下的场次里也不乏备受关注的。

比如沈槐序和闻月亭。

再比如淳于策和江不辞。

卿云和陆鹤禁的场次在第二日,抽牌结束后,他们留在擂台边观战。

陆鹤禁笑道:师妹明日可要手下留情。

卿云也说:该师兄手下留情才是……苏师妹,你在找什么?------------第一百七十七章 沈槐序对阵闻月亭苏半夏在找安阳。

安阳师兄去哪儿了?说好给我开点儿安眠丸的。

卿云看她眼下青黑,疲惫不堪的样子,皱了下眉。

你这是怎么了?林玉茹温声调笑:莫不是观战太投入了,激动到休息不好?苏半夏摆摆手,死鱼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卿云。

我最近心烦气躁的,打坐入定都静不下心来,睡觉吧,又睡不好,一觉醒来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一样。

周嵊摇着折扇吓她:莫不是中了什么毒,或是符箓,咒语之类的?这来的毒修,符箓师可不少。

还有蛊师,就是养那种小虫子……周嵊师兄你可别说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半夏缩了缩脖子,更要找安阳了。

赶紧找安阳师兄给我看看病,是不是有问题。

找来找去,都没看见队伍里有人。

再一看缘水宫,得,降香也不在。

她摸着下巴说给大家听:安阳师兄肯定是和缘水宫的降香道友约会去了。

我就说,前两天还期期艾艾地问我女修会喜欢什么东西。

卿云还有些惊讶:他和降香道友已经发展这么快了吗?陆鹤禁笑她:师妹,你知道约会是什么吗?卿云回头看他。

自然知道。

虽然师兄你不曾教过,但我不是傻子,多听两遍就知道了。

感觉她马上要脱口而出两句名词解释了,苏半夏连忙错开。

那个,其实说起来,他们那也不叫约会。

应该叫……叫安阳师兄有预谋地邀请降香道友外出散步。

卿云眨眼:有什么不同吗?当然不同,周嵊笑得风流,人家降香道友不是主动约会的,是被邀请出去的。

哎,安阳好歹也是极有经验的人了,怎么如此久都还处在自己一个人高兴的阶段。

苏半夏:因为他的经验从没成功过。

周嵊把折扇一收,在手里一拍:对!总结得很不错。

什么不错?你们在说什么?从队伍后面挤到前面来的安阳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看他满脸红润,嘴角带笑,心满意足的劲儿,就知道这趟约会效果不错。

苏半夏哈哈干笑:说你不仅炼丹技术好,悬壶济世的能力突出,性格还…还活泼,在众多女修面前非常吃香。

安阳高傲地拍拍自己道服,做出一副说得很对的光荣样子。

虽然都是事实,但还是要说一句,你别整天嘀嘀咕咕别人的道侣,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一个。

苏半夏:……算了算了,不提这事。

来来来,安阳师兄,我找你有点事。

帮忙给开一瓶安眠丸呗。

安阳先把她那鬼一样的脸色看了一遍:你这什么情况?半夜在梦里和人比试呢?谁知道呢!要不然也不会找你了。

苏半夏拉着安阳去分催眠丸。

两个人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的,看着就让人心里舒畅,又羡慕。

陆鹤禁在旁边提醒她。

沈槐序和闻月亭的比试要开始了。

卿云立马回头看向擂台。

擂台上,沈槐序和闻月亭站上去后的第一时间,都看向了擂台下的卿云。

不要太明目张胆,引得观看区的所有弟子都盯着他们仨,嘴里念念有词的。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清剑宗那个天生剑灵体,是衍天宗沈槐序的道侣。

但是呢,九虚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望天犼半妖闻月亭,也和她关系匪浅。

还有人看到过他从卿云房间里出来!而且沈槐序看起来并不介意!嚯,这可是人人都感兴趣的大八卦了。

自古两男争一女的戏码都挺好看,更别说现在这两男一女身份还都这么高。

卿云没什么波动,和他们对视后,还有心情和周嵊他们押注。

周嵊问:你觉得他们谁会赢?一个可以被称为剑修标准的天之骄子,一个不容小觑的半妖,谁会更胜一筹?卿云想了想:闻月亭。

陆鹤禁有些意外:师妹不认为沈槐序会赢?他以为她会站在道侣那一边。

她摇摇头:要论狠辣和狡诈,谁能比得过半妖呢?沈槐序不会把这当作生死之战,而闻月亭每一场都从不手下留情。

她刚说完,就见擂台上的闻月亭把龙骨鞭换成了蛇形剑。

那冷幽幽的诡异剑身,看起来就是个凶残东西。

她还没见过那蛇形剑,轻轻咦了声。

陆鹤禁是见过的,见她疑惑,便说:他的蛇形剑和蛇形杵,一旦刺中人,造成的伤害比裴渡的扶墨剑还重。

而且用杵的人,不是至善至德,就是至凶至恶之徒。

他如果全力以赴,沈槐序确实不敌。

卿云像和自己信赖的人讨论孩子教育问题一样,点头说:看得出来。

只是之前不曾见过他用法器。

半妖的天赋高,修炼速度也快……成年速度也快,他轻而易举就突破金丹了。

周嵊在旁边笑:什么成年快,据说半妖成年后只要修为受损,都可能会变成孩童时期的样子。

你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或许已经成年了也说不定。

卿云:……不会吧?他当初叫我姐姐。

还叫过母亲。

真要是千年成年,那他岂不是比她大上几百岁?周嵊啧啧两声:他就是这样讨你欢心的?半妖果然狡诈。

陆鹤禁也说:当时三大宗门的弟子都被赤蟒缠得伤亡惨重,他却能从赤蟒身后安然无恙地跑出来找你,应当也不是什么没自保能力的小兽。

越说,她越觉得,当初怯生生叫她母亲的人是一个高大男子了…这实在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这时候在后面一直不出声的林玉仪突然说:闻月亭想杀了沈槐序。

卿云一凛,抬头看向擂台上。

正巧闻月亭举着蛇形剑,突破临寒剑的寒冰,刺中了沈槐序的肩头。

沈槐序立马就闷哼一声后退,蛇形剑脱离,他肩头上汩汩冒血。

拄着临寒剑,清俊面容上闪过痛楚,系着冰绫的右手抬起来抹了下嘴角的血。

抬手动作下,那冰绫有些明显,闻月亭看得清清楚楚。

他冷笑一声。

沈槐序重新站起来,临寒剑拔地冰封半个擂台,化冰霜为冰棱小剑,轰然斩向闻月亭。

这是也要下死手的意思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不如心疼心疼我吧,姐姐这场比试可有看头了。

沈槐序和闻月亭都憋着股气,对着刚,丝毫不手软。

而疑似让他们憋气的人,正在擂台下面不改色地看看着。

安阳从后面挤上来,一看就瞪大了眼睛。

嚯,好家伙,这精彩了。

卿云回头:苏师妹呢?说到这个,安阳还有点无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什么深夜男修吸干了,吃了安眠丸倒头就睡,差点倒在街上,丢人!周嵊惊诧:你这安眠丸这么厉害?安阳抖擞起来:那当然!我炼的丹,吃了都说好!如今我的美颜丹可是很受欢迎的。

周嵊嗤笑。

卿云看他样子,不想是苏半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也就没再管了,继续看着擂台上。

沈槐序受了伤,但清俊的身影仍旧平稳,操控着临寒剑腾空,在半空中和闻月亭的蛇形剑不断碰撞刮蹭。

随后他飞身接剑,顺势挥出,冰寒之气迅速蔓延,闻月亭一时不察,手背上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随后蛇形剑被掷出,盘旋着在沈槐序身边绕了一圈,闻月亭闪身上前,稳稳接住剑柄直接在沈槐序手腕上割了一下。

沈槐序迅速闪开。

两人身形移动都极快,只有剑刃相撞的声音最为清晰。

过了良久,两个人分开。

沈槐序的临寒剑划破了闻月亭的道服,在胸口手臂上留下伤口。

而闻月亭的蛇形剑刺中了沈槐序的肩头,血立马就洇出来了。

短暂平复,接着两人又很快缠斗在一起。

卿云很仔细地看着他们各自的一招一式。

发现闻月亭的有些招式和她很像,特别是操控着剑往下钉的动作,和她几乎一样。

而沈槐序,每次收剑至身边,最后的挽剑动作也很熟悉。

陆鹤禁也看出来了,直接说:沈槐序的收剑动作,和你一样。

而且她刚好用过临寒剑,如今看着沈槐序那动作,有种两个人的身影在重叠的幻象。

她有些意外: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

陆鹤禁:刚进宗门的时候,你手腕无力,总是拿不住剑,手腕酸痛,所以每次收剑都要转一转,后来就成习惯了。

卿云心不在焉地点头:师兄记得真清楚。

陆鹤禁垂眸。

擂台上的缠斗又进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以闻月亭胜告终。

他站在擂台上,视线第一时间就去找台下的卿云。

让欢呼着的九虚门弟子很无语。

书离: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九虚门的人?淳于策阴测测地笑:恐怕是不记得了。

他最近晚上可一直都不在。

书离摇摇头:真是,望天犼的半妖如此接近人族修士的?儿女情长只知情爱。

淳于策这时候幸灾乐祸抬抬下巴:可惜,人家都没理他的。

书离抬头一看,乐了。

还真是,闻月亭第一时间去找卿云,卿云却直接去找了沈槐序,给他塞了丹药。

再回看闻月亭,脸沉得跟死水一样。

这场比试结束,后面没有想看的了,卿云和陆鹤禁一起回了客栈。

回去没多久,闻月亭又化作小兽钻了进来。

进去后对上卿云冷淡的眼神,乖乖恢复人形,蹲在床榻边上望着她。

姐姐。

卿云坐在上面,皱眉看着他。

你今天为何要刁钻伤他?后面还有比试,在今天就两败俱伤,对后面的比试毫无益处。

闻月亭乖巧无辜:可是比试总有输赢,我们实力相差不多,打起来自然会两败俱伤。

还是姐姐你希望我输给他?自然不是,她警告他一眼,你明明是下了死手。

我记得我教过你,不可在这种切磋比试中下死手。

可是九虚门教给我的就是这样。

既然可以赢,为什么不能场场赢?卿云噎住。

闻月亭这时候往她腿边靠了些,尾巴又偷偷冒了出来,卷上她的腿。

姐姐,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痴缠求饶倒是手到擒来,她态度软化了些,站好,尾巴拿开。

闻月亭松开尾巴,又状似不经意地说:不过也可以看出来,沈槐序容易被激怒,又偏偏下不了死手,这种人没什么好结果,也做不好一个道侣,或许连保护你也做不好。

卿云:我不需要谁保护。

你又怎知这样的性格做不好道侣?闻月亭说出自己听来的道理:做人道侣,不是应该有与所有人为敌的能力和决心吗?他都没有。

胡说。

他挑眉:本来就是。

如果我是姐姐的道侣,我就算伤重变回原形了,光靠牙齿咬断别人的喉咙,也不会让人靠近你。

卿云轻飘飘扫他一眼:妄言。

好了,我问一件事。

他得寸进尺靠在她腿上,问:什么事?你……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初见你时,洞穿肩胛骨的那根黑色锁链,是依附你血肉的法器?闻月亭眼皮轻颤了一下,趴伏在她腿上,脸颊贴在腰间岫玉玉佩旁。

片刻后他闷声说:是,炼灵师抽了脊骨炼制的,一旦离体太久,身体就会变得虚弱。

说完又仰头笑着看她:姐姐要吗?我可以抽出来给姐姐玩。

她当然是蹙眉摇头。

那当初你还任由它裸露在体外?闻月亭痴迷地看着她,目光幽幽。

那也算一种自救方式。

姐姐最后不就救了我吗?她叹口气。

所以你当初成年了?为何还叫我母亲…姐姐!他那双蓝幽幽的兽瞳瞪大了,急忙截下她后面的话。

然后咬着牙解释:那是我昏了头了!谁知道后面会是这种关系,否则他当初肯定不会叫出那个称呼!他有些跳脚,卿云看他急切又尴尬地表情,聪明地略过这个问题。

然后她说要去看看沈槐序。

可是闻月亭把她拦了下来。

不用去看,他受伤不严重,衍天宗那边已经有医修在治疗了。

你不如心疼心疼我吧姐姐,他在我身上划破了好多伤口。

哪里有很多?而且都是小伤口,哪里需要看?闻月亭头顶的耳朵下趴,尾巴也自己卷起来了。

有伤口就会痛,你都不会关心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与师兄一战------------最后卿云把人赶了出去。

不过她还是没去成衍天宗队伍里,因为沈槐序早早给她传了信,说没有大碍,不用过去看他。

既然他都说不用了,卿云就真没去找他。

第二天,才看到他脸色苍白地来看她的比试。

这次是她和陆鹤禁比试。

观看区早早有人守好了位置,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热闹得很。

卿云和陆鹤禁同步上了擂台。

她用的是普通灵剑,对上陆鹤禁的涤清剑胜算不高。

师兄,请指教。

陆鹤禁拔剑: 师妹, 请指教。

这长相才是最匹配嘛,看得人眼睛都不想转开了。

安阳在下面唧唧歪歪。

周嵊的场次也在今天,他摸着手心里的浮世珠,嘲笑他一句: 看卿 云看得眼睛都转不开了?降香道友,听见了吗?安阳- -哆嗦,下意识挺直腰背,回头一一看。

根本没有降香!他咬牙:周嵊你是不是闲得慌? !少来破坏我姻缘!那你尽快努把力,周嵊摇着折扇,给我们清剑宗再添一 位建设宗| J的人。

两个人呛嘴一-阵, 站在后面的林玉茹突然问安阳。

平常苏师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怎么今日没见她?小师姐和大师兄的比试,她应该很想看才对。

说起苏半夏,安阳啧了声:不知道 是不是我那安眠丸效果太好,早晨怎么叫她也叫不醒,我还以为她出事了。

结果让人进去一看,睡得跟头猪似的,不省人事。

林玉仪眼带鄙夷,但并不吭声。

旁边的梅蕊还笑说:怎么如今问起苏师妹的动向,都是询问安阳师兄和小师姐了?她可是百炼峰的弟子,裴渡,你身为师兄没想说点什么?裴渡抱着扶墨剑,看着擂台上的比试正看得起劲。

闻言头也不回说:她是百炼峰的弟子, 但百炼峰并没有拴住她。

安阳:那也要你栓得... .豁哟, 万剑归宗啊,精彩精彩。

简单议论了两句擂台上如火如荼的比试,他们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林玉茹:苏师妹得大师兄教导时,板正严肃,如今小师姐- -回来,她总算又解放了天性。

梅蕊:是, 听说弟子们偶尔还遗憾,那个守在排行榜碑旁边砸灵石的冤大头不见了。

安阳仰头大笑:真是够好笑的, 回去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她!说曹操曹操到。

苏半夏从后面挤上前来。

衣冠不整,脸色煞白,慌里慌张,鞋都没穿好,期间挤过来时撞到人了,也神情恍惚地说不清楚对不起三个字。

安阳因为和梅蕊他们说话,是背对擂台,正对着观看区的。

所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苏半夏的不对劲。

她踉跄着挤出来,安阳我靠一声,连忙接住她。

没事吧你?知道自己睡晚了,急着要看她们俩的比试,但也不用这一 么急吧?苏半夏大口喘气,扶着他的胳膊使劲摇头。

周嵊看出了不对,把折扇收了,示意梅蕊裴渡他们把旁边挡一-挡。

然后把苏半夏扶着站正了,低声问: 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安阳:...是不是有点毛病了?做个梦怎么了?梦到卿云这场输了?她还是急促摇头,随后嘴唇颤抖着说:我要等小师姐比试结束, 我先告诉她,很重要。

这反应属实有点过激。

安阳眸光- -闪,笑着挠头:我的安眠丸效果这么突出? 岂不是我又多了一块活招牌?嘻嘻哈哈两句,他扶着苏半夏蹲在地上,等待擂台上的比试结束。

其他门派的人还在为卿云的万剑归宗大场面议论不止,满脸震惊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人。

同门]相比,居然还要拿出真正实力。

不过卿云没有用神通里的他剑反噬,如果用了, 涤清剑背主,陆鹤禁抵挡不住。

这一场比之前选拔赛里的点到即止可精彩多了,两个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次, 直至最后陆鹤禁的涤清剑横在她颈侧。

卿云脸上却还带着笑: 师兄, 实力又精进了不少。

陆鹤禁收剑,摇摇头: 你啊, 根本就没用出全力。

下面有人惊呼。

这就输了?卿云输了?陆鹤禁赢了!我赌的陆鹤禁!他们师兄妹肯定不会下死手,你们还望着卿云用那神通呢?啊!我押的卿云!我的灵石!卿云放水了!她的剑普普通通,又没用神通!跳脚的狂呼的都有。

卿云和陆鹤禁并排下了擂台,原本神情还很放松,刚下去却被苏半夏一把抱住了。

苏师妹,......小师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苏半夏低声快速道,很紧急! 我们回客栈吧?卿云蹙眉,拉开她,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片刻后点点头。

陆鹤禁察觉不对劲,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的安阳和周嵊。

然后几个人一一起离开了。

回到客栈后,苏半夏强烈要求其他人不准进,还要卿云布结界。

布好结界,卿云审视一般看着她: 这 下可以说了吗?苏半夏心跳很快,紧攥着手指,神情恍惚,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她从穿越进来就认为,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普通的。

按照她看过的穿越文,穿越女- 般都是有某种使命的, 或者受天道青睐进来改变剧情啥的。

总之有特权,比如摔倒发现极品法宝,受伤收获极品美男,打斗时发挥超常实力眨眼干倒一片。

可是待了几年了,她一直都没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除了在生死之际比别人幸运点。

就在她都认命了,抱大腿混日子的时候,天道的启示来了。

她梦见了一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叫袁漓的女修。

大概的事情就是袁漓背叛宗门门陷入魔道,其实是个卧底。

在卧底的数十年中,发现了镜元洲上的各种不对劲。

后来艰难配合其他正派弟子,在道魔大战中逼退了魔族,救下正派,重新约定了千年和平的协议。

顺便还和散修江不辞来了番虐恋情深。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故事里,出力最多的天才卿云只是个炮灰,会死在这次的大战中。

第一百八十章 我是写进必死名单里的第一个人卿云完全怔愣住。

她打断苏半夏的激动声音,问:你知道袁漓是谁吗?我知道!她的身份是清剑宗百炼峰大师……说到一半,苏半夏瞪大眼睛,喃喃道,那……那不就是我的直系师姐吗?是,你之前应该没见过她,也很少有人提起她。

可是苏半夏却能直接梦见袁漓。

所以这个梦里即便不是真的,也不能完全不信。

她紧抿着嘴,沉思片刻后,低声说:继续说说,梦里还有什么事?道魔大战在什么时候发生?苏半夏声音有点抖:在百宗大比后,但那是群战的时候,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

还有,还有………她声音哽咽,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大师兄断臂,神机门和问丹门覆灭,合欢宗半数战死,逍遥派全部战死,周嵊师兄神魂崩溃,闻月亭肉身镇守魔门,绀殿寺云泯以身饲魔镇平魔渊……卿云平静问:我是怎么死的?……召万剑荡平青野渡魔族,神识化剑冢,永世镇守。

还好,卿云除了一开始的惊诧,后面已经没什么波动,能叫得上名字的人都为这镜元洲付出了代价,我也应当是这样的,这没什么,人都有一死。

可是,可是……苏半夏眼睛里全是泪,不该是这样的。

她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习惯了和清剑宗的弟子一起出任务,习惯了和卿云待在一起行走在这偌大的镜元洲,和其他宗门的人聊天说笑……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很喜欢的,不该只是一个悲剧故事。

有穿越女的故事不都应该是穿越女这方大获全胜,全员幸存的吗?卿云低声叫她:苏师妹,没有该不该。

天道在自救,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候,总有人要以身犯险,也总有人会是伤亡的那一方。

不对,这不对,苏半夏连忙摇头,不对的,这应该只是原来的故事!什么意思?原来的故事可以改变?苏半夏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藤蔓,眼睛发亮,破涕为笑:对对对!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在这个故事的结局,也是死!可是我改变了前面的一些小剧情,说不定后面不会再发生这些事。

她有些神神叨叨的,卿云抓住重点问:改变了什么剧情?梦里的我是缠着裴渡的,还有周…周师兄,后来和袁漓发生了争执,所以在大战里变成了第一批死的弟子。

可是现实中的我并没有啊!她很激动,看得出来对必死结局的改变让她持乐观态度。

可是卿云不这么认为。

那重大事情的走向有改变吗?你的结局或许会不一样,但道魔大战会停止发生吗?苏半夏愣住。

她继续平静道:只要道魔大战会发生,你刚才所说的结局就留不会变,因为我们会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那……那不能不冲在最前面吗,不是有男女主角吗…袁漓她……苏半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清剑宗弟子,背负着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的责任!卿云一挥袖,大声呵斥她。

如你所说,神机门,问丹门,逍遥派覆灭,连合欢宗,九虚门到了那时候都前仆后继对敌,你却想着退缩?!这镜元洲不是一个人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守护脚下这片土地是我们必须做到的事!苏半夏跌坐在地上。

结界之外,陆鹤禁只能看见卿云指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半夏质问的样子。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

卿云对苏半夏少有这种强硬的态度。

结界里。

苏半夏捂着脸哽咽。

可是小师姐,我不想要你死。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现在就想想办法,阻止这次道魔大战的发生?阻止不了的话,推迟总可以吧?!恐怕来不及了,百年前就早有人布下了棋局,我们已经跟着走到了最后一步,没有回天之力了。

她梦里道魔大战的结局如此惨烈,也不仅仅是魔族强盛的原因,更多的,恐怕是道修里有奸细背叛。

更甚者,这场道魔大战,本就是道修里最强的那几个人一手导致的。

为了什么?看结局就知道了,那么多的顶尖弟子葬身,多个门派覆灭,几乎所有宗门弟子都折损过半。

有什么办法是比道魔大战更能一次性清除威胁的呢?那些修炼到顶峰的人都疯了!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地位不会受到威胁!卿云深呼吸,垂眸看着慌乱无措的苏半夏,放轻声音说:苏师妹,既知结局也无用,我们早已经无力改变,只能顺着这样走下去。

如今唯一能改变的,只有你的结局,你为自己打算吧。

苏半夏疯狂摇头:知道必死也要冲上去吗小师姐?!总归这场大战会结束的,道修是胜利方!从周师弟被我害死之后你就应该知道,卿云抬脚往外走,声音冷硬,他们针对的一直都是我,不管这场大战会死多少弟子,我都是写进必死名单上的第一个人。

话说完,她挥手解开结界,越过陆鹤禁他们,很快走出客栈。

里面的人嚎啕大哭,外面的人行走匆忙,安阳他们无措地愣在原地。

知道必死结局,却无力改变,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是一种什么感受?卿云毫无目的地行走在青州城中,和无数的人摩肩接踵一一路过。

天地好像成了一副不动的名画,她是中间唯一还活着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累了,随便找了个街边的小摊铺坐下。

摊铺是卖点心的,做成花一样的形状,各种颜色都有,散发着香气。

但并不算多受欢迎。

她叫了一碟樱花点心,低头看着,并不吃。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辟谷丹的原因,她总觉得嗓子眼很堵,应当是吃不下这种干巴巴的点心的。

过了会儿,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陆鹤禁站在她面前,低声叫她:师妹。

卿云第一次很认真,很仔细地打量她师兄的面貌,以一个普通女修的角度。

确实好看极了,长身玉立,雅正风姿,当得起一句天外谪仙。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师兄断臂后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分手应当也是好看的。

只是断臂多少会影响到使用涤清剑,或许他之后都不会有如今这种风姿焕发的样子,也不会再受到如此多女修的追捧。

如果清剑宗没有了她,弟子折损过半,他一个当大师兄的,恐怕挺难的。

师兄,她浅浅笑,我记得你会左手剑?陆鹤禁点点头:左右手都练过。

怎么了?没什么,师兄好厉害。

陆鹤禁垂眸温和笑笑。

刚才苏师妹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不,她摇头,我没生气。

不过确实斥责了她两句。

他放下涤清剑,坐在对面:所以不肯告诉我到底说了什么?卿云还是摇头:我觉得没必要。

师兄,说点其他的吧,你觉得我去和沈槐序说,解除道侣关系如何?陆鹤禁一愣:为何?我不喜欢儿女情长,当初答应也是鬼迷心窍任性而为。

他沉吟片刻:这个我没办法给你建议。

只要你想清楚了,我都站在你这边。

好。

她捏起一块点心,掰开一点点,慢慢咽下。

两个人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卿云没回客栈,去找了沈槐序。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衍天宗弟子的面主动找他。

沈槐序看起来有些惊讶,刚进房间,吴问良就在外面替他们关上了门。

别介意,吴师兄就是喜欢开玩笑。

他红着耳朵说。

卿云嗯一声,没法院多说没用的,直接道:有件事通知你一声。

然后把那支发簪,手腕上的冰绫,都摘下来放在桌上,推还给了他。

沈槐序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什么意思?她目光不闪不躲:事情到了最后时刻,我不喜欢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耳朵上的红转移到了眼眶,沈槐序抓着发簪,姿态狼狈。

你总是这样……沈槐序,你听过说周郁林的事吗?沈槐序别开脸,自嘲道:怎么能没听过,在他出事之前,这镜元洲上到处都是你们影形不离的消息。

既然听过,那你应该从我告诉你的事里能看得出来——离我远点才能保命。

他猛地转头看着她,松开发簪握住她的手,急切询问: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和我分开?那我不同意!每个人都要面对危险,我有能力自保,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保护你!仅仅是这点问题,还不能恐吓……不是。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手拉开。

你是衍天宗大弟子,我希望你安全,但如果你自寻死路,我也不会阻拦。

如今说这番话,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不欢喜儿女情长,不喜欢儿女情长的你。

你问我道侣意味着什么,想要在师兄和闻月亭之间拥有更优先的权力和地位。

那我今天告诉你——你比不上和我朝夕相处的师兄,也比不过和我相依为命的闻月亭。

如果是这样的道侣关系,我想你也没办法接受,那我为你选择好退路,我不需要道侣了。

听清楚了吗?沈槐序脸色惨白,眼眶发红,被挣开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卿云……你为什……为什么要这样……卿云最后定定地看他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说完径直出了房门,无视外面假装路过的吴问良等人,目不斜视地回了客栈。

吴问良几人看着房间里脸色难看的沈槐序,嗫嚅两下,没敢说话。

后面,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了。

卿云和沈槐序形同陌路,不再是道侣了。

原因?谁知道呢!或许是两人闹崩了吵架了,也或许是卿云有了其他选择?为什么不说是沈槐序有了其他选择?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沈槐序看起来才像个受了情伤的人。

沉默不语,没了表情,一改之前天天跨过街市去寻卿云闲逛的习惯,接连两日没出门。

而卿云呢,照常进出,甚至还和九虚门的闻月亭单独相处过两次。

直到两日之后,第四场比试开始。

这次比试人数已经很少,各自抽牌比试后,筛选出了最后十名优胜者。

清剑宗的陆鹤禁,卿云,周嵊,衍天宗沈槐序,落云宗祝余,神机门商陆,九虚门闻月亭,淳于策,绀殿寺云泯,缘水宫蔻兰仙子。

擂台上,卿云和沈槐序中间就隔着陆鹤禁和周嵊两个人。

擂台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俩看,讨论得很是热闹。

这种大型八卦,可够他们议论上小半年了。

卿云面不改色,只静静听着面前几位长老的话。

最后一场将在秘境中进行,你们十人会被传送到秘境里不同的地方,经过一个月的试炼后得到不同的积分和各种法宝。

积分可以抢夺,最后以积分最高的前三人为胜,这三人可以额外获得奖励,其他人没有额外奖励,但可以拥有在秘境中获得的一切东西。

规则就是这样,现在开启秘境,各位做好准备!几位长老合力开启秘境,闪着白光的入口就在眼前。

卿云看了眼擂台下一直望着她的苏半夏,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飞身进入秘境。

十人进去后,白光和入口同时消失。

观看区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一个月后这场最终比试才结束,他们如今有一月的时间畅游青州。

清剑宗的弟子也准备撤,这次宗门有三个人进入了前十,这是很让人与有荣焉的事,大家边走边讨论着。

苏半夏站在原地,看着裴渡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

安阳发觉她迟迟没跟上来,回头叫她:苏师妹,你干嘛呢?走啊。

她从那天之后就是苍白恍惚的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

安阳叹口气,正要拉她,她突然开口叫住了裴渡他们。

裴渡师兄,凌殊师兄,林师姐,梅蕊师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秘境。

卿云落在了一条河里。

河水缓慢吞噬着她身体里的灵力,她挣扎着爬上岸,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力气,站起来观察周围。

一望无垠的平地,除了这条河和她自己,世间空无一物。

她握紧了手中的软鞭,朝着前方走去。

走了好久,回头一看,身后还是那条河。

她的位置没变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什么师兄只能是师兄?卿云原地坐下。

然后把阵法盘拿出来。

不过没什么作用。

她双指在眼前一划,眼神清明地看向四周,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不是阵法,也不是幻境?没可能。

试过几种办法后,她干脆御剑飞行,准备试试看这里到底有多宽阔。

在半空中不知道飞行多久后,灰蒙蒙的,一望无垠的天际开始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飞近了一看,居然是一片石林。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剑陡然一降,她跌落在石林之外。

这地方不能御剑?她收好剑,小心地走进石林里。

形状各异的高大石像组成了迷宫,刚进去,身后的石像就开始移动,把路口封住,前面的石像则像是在被拉开,露出一条路来。

她放平呼吸,手按在软鞭上,轻手轻脚走进那条路。

一直走,周围的石像就一直移动,毫无规律。

她一停下,石像也跟着停下,那些粗糙的青面獠牙的石像,看起来让人很压抑。

就这样走走停停,观察了一阵,面前的石像再次移动过后,出现了不一样的路。

卿云看着面前的青石板路,再后知后觉抬头看,天居然瞬间黑了。

而自己手上拿的不再是软鞭,而是一个灯笼。

进入幻境了?她迟疑着走上去,沿着唯一的路走近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灯笼里微缩的光照出水雾下的场景。

那是一个玉石堆砌的浴池,里面泡着一个穿白衣的男人。

热气蒸腾着,让男人全身都有些泛红,那玉冠之下,打湿的白金道服贴着身体,让他沉重喘息时胸膛起伏弧度十分明显。

是师兄。

她下意识再走近两步。

陆鹤禁的脸上泛着红晕,仰头靠在浴池边上,喉咙吞咽时唇边逸出点喘声。

姝色昳丽,形容性感,睁眼时带着水汽的眸子让人心悸。

周身蒸腾的热气仿佛直接扑到了她脸上。

不就是三大绝色之首,实在太会蛊惑人心。

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逐渐用力。

冒充我师兄?不自量力。

师兄从来都是风光霁月的,不会这样狼狈,更不会用这种眼神盯着她看。

手掌下的脖颈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很柔软,如果她用力,这根脖子立马就能被折断。

可是意想之中的挣扎没有发生,陆鹤禁就那样看着她,带着师兄一贯的浅浅笑意,毫无反抗之意。

然后他居然很温柔地开口叫她:卿云,你要杀了我吗?她有些怔愣,皱着眉质问:你不是师兄,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不是师兄?师兄不会这样看我,也不会这样叫我名字。

装也装得像一点。

陆鹤禁摇头,湿淋淋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搭上她的手腕。

我从前就是这样握着你的手教你练剑的,你很依赖我。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下,她的手腕显得纤细脆弱。

她曾经就回想过,自己对于之前平平无奇的枯燥生活并没有多深的记忆了,记不得他所说的从前。

可是他语气很是怀念,轻轻地说着,好像在替师兄把想说的话一次性说给她听。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一个说一个听。

你小时候就不太爱说话,冷冷清清一个人,但教了你一段时间后,你会朝我要奖励了。

奖励就是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可是你很开心,拉着我的手说下次会做得更好。

为了做得更好,你有时候练剑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我抱你去灵泉里泡着,你还拉着我不让我走。

你要躺在我怀里,我控制不住,亲了你一下,而后慌忙逃走。

卿云面露惊愕。

他继续说着:我以为这就是我们以后几百年的生活了,可是你身怀神通,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师父告诉我,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半剑峰,待在我身边。

我有预料,从你频繁去百炼泉开始。

但我没想到,也不敢去想,你会和其他女修一样,和不同的男修接触,和他们结为道侣。

我嫉妒,愤恨,怨憎,恨你说师兄只是师兄,恨他们抢走了你。

恨我是清剑宗的大师兄,恨我是陆鹤禁,而不是周郁林,可以日日跟在你身边,得你的情得你的怀念。

卿云仓皇松开手,跌坐在一旁。

陆鹤禁却发了狠,手揽在她腰上,一把将她拽进了水中,和他紧贴着,四目相对。

师兄为何只能是师兄?我也可以做你的道侣,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喜爱你,为何你从不曾给我多一眼的关注?!卿云只恍惚了一瞬,随后掐住他脖子,冷着脸挣脱他的束缚。

不准诋毁我师兄!他才不会这样!有了怨憎嫉妒,那不就是有了心魔?陆鹤禁怎么能有心魔?陆鹤禁任由她宰割,手却趁机掐上了她的腰,按住她后腰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师兄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运转灵力却发现灵力受到了禁锢。

仅凭两人力气,她推不开这个陆鹤禁的桎梏。

情急之下,她直接调动神识,手中握剑直接捅在他腹部。

陆鹤禁吃痛一声,却仍旧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随后像是被惹怒了一样,开始胡乱亲吻她。

按住她后颈不让她逃开,根本不管腹部插着的剑越刺越深。

卿云哪里见过这样的陆鹤禁,全力挣扎着,抽出剑来再刺中他的胸口。

他这才松开她,两个人满嘴的血,陆鹤禁嘴角破了,血色挂在下巴上,更显得那张脸潋滟生辉。

如果你忍受不了这样的师兄,那就杀了我。

他沙哑着声音说。

你以为我不敢?卿云抹去嘴角的血,握住剑柄,把剑再往他胸口送进去几寸。

他痛苦地喘息,逐渐支撑不住,仰头靠在浴池边缘,慢慢滑了下去。

直至整个人都没进浴池里,血染红了这一片水。

卿云冷眼看着,握剑的手攥得紧紧的,手指发白。

这不是师兄,她不停告诉自己。

白金道服的俊美男子沉入水底,水面逐渐平静下来。

卿云还没松一口气,水面下的他突然睁开眼,一只手破水而出抓住了她,将她狠狠地拽进水里!------------第一百八十三章 压抑黑化陆鹤禁,病态放肆闻月亭两个人在血色里相拥,水底的挣扎被禁锢住,唇角相贴。

道服在水中漂浮,混乱地遮挡住水下风光。

陆鹤禁不复风光霁月的模样,他眼神阴郁又哀伤,抱住她亲吻时,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所以用尽了全部力气,就算窒息也不想松开。

哗!两个人冒出水面,陆鹤禁将她压在浴池边上,不顾自己的伤口,急切地寻找她的味道。

卿云没再反抗。

她的师兄就算走火入魔了也不可能这样不顾她的感受,那可是和她对视一眼都要偏过头去的人。

良久之后,陆鹤禁倒在她身上。

身下水波晃动。

卿云拔出剑,伸手绕到他背后,双手握剑,缓慢捅进他后背,在即将穿透他的身体,刺进自己体内的时候。

陆鹤禁死在了她怀里。

很快变成星光,星星点点消失在她怀里。

浴池消失不见,朦胧的灯笼消失不见,来时的青石板路也消失不见。

她缓慢闭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石像移动后的开阔道路上,手上拿着剑。

她彻底松口气,确实只是幻境没错。

不过这幻境实在太虚假,将师兄扮作那样一个样子,根本不真实。

卿云继续往前走。

石像仍旧在不停移动,过了一会儿,面前又出现另一条路。

和刚才一样,抬眼望去不再是石林之内,路面变成了淙淙小溪。

她这次没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淙淙小溪这个景象她很熟悉,是当初被闻月亭救下后养伤的那个山洞外。

没有人世纷争的安静林间,溪流缓慢流淌,这儿的时间都仿佛比外面过得慢。

后面突然有人叫她。

姐姐。

回过头去,身后的场景突然变成了从前住过的废旧老房子里。

灯火照亮了闻月亭那双蓝幽幽的兽瞳,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床榻上,需要仰头去看他的表情。

姐姐,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他紧张地看着她,拽住她的手却还轻轻柔柔揉捏着她手腕。

显然是认错态度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诚恳。

你哪里做错了?她问。

问完,余光就看见他衣摆下还沾着血,龙骨鞭和蛇形剑捧在地上,血淋淋的。

你杀了人?她紧缩眉头,第一反应是训斥两句,杀了谁?怎么不把东西清洗干净?闻月亭跪坐在她脚边,脑袋贴在她手心里,闻言像戏耍似的笑笑。

还有谁啊,自然是要抢走姐姐的人。

你认不出来了吗?喏,临寒剑,听云剑,涤清剑,听闻姐姐还与那绀殿寺的佛子有过一段?我再去杀了云泯如何?卿云猛地低头去看。

龙骨鞭旁边,确实有三把剑,都很眼熟。

那听云剑上甚至糊满了血。

她一把甩开闻月亭的手,走过去两步,蹲下去首先捡起涤清剑。

可是还没再去拿临寒剑,闻月亭就从她身后覆上来,下巴枕在她颈窝里,把她压得往下跪倒。

姐姐急什么?人都死了,剑都是你的……还是说你只是舍不得他们?说到最后一句话,刚才还欣喜懒洋洋的语气,突然低哑到极致,含着冷漠和阴鸷。

他的手扣住她后颈,让她扭过头来看着他。

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怪我杀了他们?你是不是喜欢他们比喜欢我更多?她没回答,想怒斥他两句大逆不道都没机会。

他像是陷入了魔怔,自言自语很快接了下去:可是我没办法,你和沈槐序做道侣,念念不忘周郁林,依赖袒护陆鹤禁,唯独对我,总是训斥居多,没几个好脸色。

明明我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我用我的命救了你,我们之间有因果关系,我们曾经同榻而眠那么多日日夜夜!放肆!胡言乱语!卿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收回去的手紧紧捏着,她下意识看向他被打出红印子的脸颊。

闻月亭舌尖顶了顶腮帮,转回头来,嗤笑一声:胡言乱语?我哪句话是胡言乱语?同榻而眠?姐姐你不知道吗?你每天晚上都睡在我怀里,我舔舐过你的嘴角,脖颈,锁骨,手腕,脚踝也不曾放过。

他每说一句,卿云就被那种教子不严闯下祸事的荒唐感包围一点,到最后气得手都在发抖。

闻月亭却又覆了上来,从她后背拥着她,双手按住了她想要挣扎的动作,炙热呼吸就洒在耳边。

姐姐,他似乎有些兴奋,呼吸都急促了点,你从他们身上能得到什么呢?全都是没用的东西,需要你保护,需要你报仇,只有我才是和姐姐最般配的人。

陆鹤禁有清剑宗要维护,沈槐序有衍天宗要考虑,周郁林倒是事事以你为先,可是他太弱,不说救你连不给你拖后腿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需要考虑,我从内到外都是姐姐一个人的。

只要你需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能献给你。

我的血肉,我的脊骨,我的性命,只要我没死透,就绝对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你可以扒开我的血肉看看,每一根经脉都写着你的名字,每一寸皮肤都是姐姐的。

如果有人要从我手里抢走你,就该是这个下场,我舍弃这一身天赋,修为,躯壳,也要追杀到底。

他越说越兴奋,尾音都带上了病态的笑,抱住她的手越发收紧。

有什么濡湿的东西贴在了她耳下的肌肤。

卿云之前还在想着,这个石林幻境到底想表达什么,轮番出现她身边的人,会是为了告诉她什么。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拿软鞭抽他一顿。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她推开闻月亭,抽出软鞭啪的一声抽打在他身上。

他并不阻止,俯下头承受着。

等她抽打两次,背后都被抽出血痕来了,他还能笑着拉住她的手,脸颊在她手腕上磨蹭。

姐姐,你摸摸我,我好疼。

说着蓬松的尾巴变了出来,尾巴尖小心翼翼卷上她的腰。

卿云沉默,看他讨好一阵,再抬头时,那兽瞳里居然盈满了眼泪。

他边掉着眼泪边祈求抚摸:姐姐,我错了,你摸摸我。

卿云头痛到恨不得倒头睡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姐姐,别用别人的剑杀我可是他哭得那样可怜。

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留住她才不小心错手杀了人,好像他也很惶恐。

卿云伸手掐住他下巴,用力摁在下颌骨,让他没办法再继续说话。

他一点不怕,甚至还顺从着张开了嘴,兴奋地舔了下嘴角。

狡诈难驯,闻月亭,我曾教导你不可滥杀无辜心狠手辣,如今你一个字都没照做。

还记得我救你回清剑宗时,我对着我师父说过的话吗?我们有因果,纵然不知道那‘果’会应验到哪里,但我想总不会是姻缘上。

我从来都把你当作需要教导的徒弟看待。

嘭!闻月亭说不了话,尾巴却暴怒一般将房内桌椅茶杯全都打碎。

他以仰望者的姿态,发着掌控者的脾气。

卿云加重力道,将他下巴抬高。

还敢发脾气?随后甩手松开他,抽出了软鞭。

闻月亭被甩在地上,看着她,呵呵发笑。

什么徒弟?没行过礼敬过茶,我们是哪门子的师徒?!说罢又睁大那双兽瞳,露出阴鸷的笑:而且就算是师徒也没关系,我同样敢对你下手,同样敢杀光你身边的所有人!乱了伦常又怎样?姐姐你忘了,我们半妖天性如此,伦常对我来说毫无约束!那就我来约束你!软鞭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才经历过师兄那一遭,现在又碰上他胡言乱语,让她心里又慌又乱,只想把人都抽回正常状态。

师兄不应该是那样的。

闻月亭也不该是这样的。

抽得闻月亭血痕累累,她才停了手,站在原地无措地闭上眼睛,急促地喘着气。

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所有有序的关系都发生病变吗?为了扰乱她的心?还是为了测试她的坚定?接下来她还会看到什么?这一关该怎么过?杀了闻月亭?他们之间有因果,就这样杀了他会不会触动因果律?如果这个幻境里是和真人有所关联的,那……那之前杀了师兄,是不是对幻境之外的他有影响?她接连两次被震惊,脑子有点乱糟糟的。

才勉强冷静下来睁开眼,却又看见闻月亭站在了她面前,鼻尖吹来一股冷香。

姐姐,你可真狠心。

蓝幽幽的兽瞳里,瞳孔缩成竖立的针尖,他露出了獠牙。

卿云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那股冷香被吸入身体后,化作暖融融的东西,顺着四肢百骸游走,最终汇成暖流积聚在丹田处。

是好东西,但却让她皱眉心悸。

你做了什么?放开我。

闻月亭挂在她身上,冷香味被血腥味取代,他不顾她的呵斥,舔舐着她脖颈。

没做什么啊,只是让姐姐不要那么生气了。

然后拉开了她的领口。

闻月亭!我在。

姐姐,忍耐一下,既然姐姐总是没办法认同我的感情,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我忍了好久,实在忍不下去了。

卿云动弹不得,恼怒之下还有对他修为的惊讶。

半妖确实天赋强大,但也在可以想象的范围内。

闻月亭刚出现的时候只敢躲在一条金丹赤蟒后,柔柔弱弱的。

当初为了救她,又虚弱成小兽模样变不回去,她也就没办法知道他实力到底多高了。

如今看来,恐怕是比她修为高了不少。

眼看他就要为所欲为,又可怜兮兮地不得要领,卿云移开视线,冷声道:修士不比凡人女子,不讲究身体清白,就算予你一夜,也证明不了什么。

闻月亭动作一顿,随后将她打横抱起放上来床榻。

既然姐姐不在乎,那就纵容我食髓知味好了。

予求予夺,不都只能随他的意吗,总归她现在动弹不得。

白色道服被扔在地上,连同手里的软鞭,剑。

昏黄的灯火飘渺出雾气,摇摇晃晃间,她又看见了地上的几把剑。

碧色的涤清剑最为明显,看见那颜色,就仿佛看见了风光霁月的陆鹤禁。

云淡风轻,他就是那飘在空中的云,神圣不可侵犯,却又偶尔降下甘霖,愿意俯身福泽云下的人。

涤清剑颤动起来,好似那暗处,有只手捡起了剑要递给她。

随后剑缓慢靠近床榻,悬在闻月亭背后。

闻月亭眼泪和汗都流过了,餍足的模样让她想起从前喂小兽吃灵肉时的样子。

也是这样,哭哭啼啼后喵喵叫,撒着娇舔她。

姐姐要杀了我?他俯身在她耳边问。

卿云面色潮红,眼神却很平静。

你在幻境中,不得不杀。

那便杀吧。

我得到你了,世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心愿了了,死在你剑下也没什么不甘心。

但是有一点,姐姐,别用别人的剑。

不知道为什么,卿云突然喉间一酸。

随后抬手召来了蛇形剑。

闻月亭已经闭上眼睛,倒在她身上,低声说:姐姐神通独一无二,只要有剑,无往不利。

所以我专门带来了这把剑。

望天犼有龙骨鞭,已经胜过世间大多法器了,本不需要用剑。

卿云握住了剑柄,刺进了覆在身上的人的后背。

缓慢,但坚定。

她好像知道这个石林幻境在考验她什么了。

过了会儿,房内那一点灯火熄灭,闻月亭变作流沙一般的星点,慢慢消失不见。

卿云又站在了石林中间。

这次没有再停留,她深呼吸一下,继续走进下一条路。

进入第三个幻境之前,她想过这次会出现的是谁。

如果这一关是情,那应该是沈槐序。

如果是其他的,那可能是师父,苏半夏,安阳他们。

但她没想到,会是周郁林。

场景变成了半剑峰上她的洞府外。

许久不曾见过的清俊身影就坐在旁边,正挺直腰背低着头区分各种丹药。

然后分开装进不同的玉瓶里,再递给她。

师姐,带上这些吧。

洞府外光线很好,清风朗日,这声久违的带笑的师姐让她有些恍惚。

她抬眸,目光撞进那沉静眉眼中。

周郁林轻声问:师姐,怎么了?她僵硬摇头:无事……周师弟,无功不受禄,这些丹药……但我已经做好了这么多丹药了,不如向师姐讨要几朵安魂花当报酬,如何?师姐,你需要这些丹药,我来为你准备,不好吗?------------第一百八十五章 周郁林当初有魔珠!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在周郁林不在后的这几年,那些当初留给她的丹药帮了她很大的忙。

修复肉体,安抚神魂,止血治疗,回灵入定,直到最后一颗丹药用完,她拿着那剩下的空玉瓶恍惚了许久。

现在,她也抚摸上那玉瓶,抿唇压下心中情绪后,点头说:好。

那就多谢周师弟了,安魂花择日送上。

周郁林笑得如同扶柳清风:不用急,师姐慢慢来。

你知道这就是个借口而已。

卿云也跟着笑起来,浅淡,但嘴角轻抿的动作让那笑容有些甜。

周师弟还是专注修炼吧。

这次出去就不带你了,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见有更好的丹药出现在我们窗棂外。

周郁林蹙眉:我想和师姐一起去,不行吗?我是医修,作用很大。

不行,她语气温和但很坚定,太危险了。

你作用很大但是修为并不高,容易出事。

我不会拖后腿的,我只是想看着师姐安然无虞地来回。

她不动声色:那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比如我突然走火入魔杀了你,你知道我这个神通的,太强了或许我都压不住。

周郁林仍旧想跟着一起。

不可能,我有自保能力。

只要师姐你不出事,我就能全力自保。

卿云怔愣。

当初确实是她先出事的。

回想起来,周郁林当时也确实有机会逃走自保,只是他的第一反应是向她扑了过来,还把救命的飞行法器给了苏半夏。

他没想过要逃。

她下意识吞咽一下,想要把那种酸涩,难受都吞咽下去。

你……她艰难问,你就那么想跟着我一起?周郁林垂眸浅笑:师姐,我都告诉过你了,我走上这条修仙路,进入清剑宗,入了安济峰,都是因为你。

你在,我才在。

很平常的几个字,轻飘飘的语气,随随便便说出口,好像并不知道这几句话里承载了多重的情义。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仅仅是当初救过你一次,就值得你这样吗?多的是人拯救他人,也多的是从天而降的英雄,我不过是随手做了件小事。

我说是你可能没办法理解,师姐,我换一种说话。

他说:大家都说修仙界有因果律,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

比如地上一棵草,有的人为它耗尽生命,心头血都吐在它根系上也换不来一眼回眸,而有的人仅仅是路过时的裙摆为它遮了半刻的雨,它就能记一辈子。

哪里有什么应不应该值不值得,它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之所向而已。

吐血的人如此,这棵草也是如此。

就像他,控制不住对着她的方向朝圣。

卿云震撼于他说的这番话,久久不能回神。

可是……她喃喃道,可是,我能给你什么回应呢?你在一次次的无所回报的付出中,不会怨憎我吗?可能会,如果你视我如无物,和别人相亲相爱亲密有加,我在求不得得不到的时候,会怨憎。

但如果你问我怨憎之后会不会恨你,我只有一个答案。

永远不会。

是我在强行付出,师姐,你不必有压力,只需要偶尔的回应,就可以让我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嗜苦如甜,想想就心酸到胸腔难受。

她恍惚着。

滚烫的眼泪重过睫毛的承重能力,轻晃着往下掉,很快便在清凉微风里挥发了热度,变成凉丝丝的水滴砸在手背上。

可是你死了。

她嘶哑着声音说:你死了,被我害死的,我操控了你的听云剑……我……话哽咽着没说完,周郁林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师姐,不要哭。

死便死了吧,人总有一死的,虽然总想着我是为师姐而来,要留着命陪你,可是就像师姐你,总说为了保命,可只要弟子有难,清剑宗有难,你就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像隔着风拥抱住了枝头灿烂盛开的一朵花,不敢太用力,唯恐碰掉了她的花瓣。

卿云觉得自己嗓子被一把火烧到刺痛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口鼻并用呼吸着。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为你报仇的。

好,谢谢师姐,他仍然在笑,这样师姐也能记得我久一点。

他伸手卷住她的头发,轻轻绕在手指间,嗓音放低了。

可惜我在师姐的漫漫修仙途中,没办法做记忆最深刻的那个人了。

我知道的,我顶多算一阵风,师姐很多时候并不会想起我。

可我挺愿意做一阵风的,因为风随时都在,处处都在,虽然看不见,但永远依附在你身边。

眼泪又在往下流,她努力睁大眼睛,抓住了装了丹药的玉瓶。

安静的地方,安静的风,交谈后安静的两个人,仿佛全世界已经只剩下他们。

坦荡缠绵,利落生死。

随后周郁林又低声说起那些或许有可能的可能。

师姐,我真的死了吗?魂灯和命牌都碎了。

她哑声说。

他若有所思唔一声,如果我的死只会让师姐难受,那我应当是从地狱里爬也要爬出来再说一句‘不是你的错’的,我真的死了?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有一点点活下来的可能吗?她呐呐道:没有,你身上除了丹药,没……不对,不对……卿云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他浅笑的眉眼,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魔珠!出事之前,她把魔珠给了周郁林!鬼珠在周嵊手里,灵珠在她手里,而魔珠她是交代给了周郁林的!他有魔珠!魔珠会不会有可能把他的魂魄留下来了?会不会让他有哪怕一丝的机会能够活下来?她眼睛发光一般,抓住他的手臂望着他,一字一句说:有一个魔珠,可以让灵体吸收魔气修炼。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愿意相信。

周郁林仍然是那副笑容,眉眼沉静:所以师姐不用报仇了,去找我吧。

在找到我之前,师姐不能出事。

她激动的情绪缓慢平复下来,然后郑重点头:我去找你,将你带回清剑宗。

周师弟,麻烦你再艰难也努力一点活下去,等我找到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蜃珠水母周郁林化作星点消失,她重新回到石林。

走下去,这条路的最后,只有两座高大石像挡着,没有再移动。

也没有再出现幻境。

卿云情绪变得很平和稳定,拔剑砍石像。

万转灵经和若潮剑法同时催动,不出片刻,石像轰然倒塌,面前就是出口。

身上的积分玉牌上,积分数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外面又是那灰蒙蒙的辽阔天地,看不见一条明显的路,但又到处都是路。

她收了剑,坚定地踏出去,不断朝前。

就像这条注定没有终点的修仙大道,踏上了就只能长途跋涉。

走了又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现一座雪山。

这样高大的雪山,应该是在靠近之前很远就会发现的。

可是在此之前视野里根本没有看见,仿佛是蹲在那和灰蒙蒙天际一个颜色的布料之后,看她靠近才突然掀开布料显露出来的。

且这座雪山总给她熟悉的感觉。

她徒步爬上去。

寂静无声的雪山上,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她的呼吸声,其他没有任何的响动。

爬了很久,她直起身回头看。

太安静了,好像天地间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样的悄然无声,比夜晚更叫人警惕难安。

忽而天上飘起了雪花,她用剑去接了一片,雪花碰到剑身,很快融化,可是融化后的水居然是红色的。

与此同时,前方突然突兀地想起了嘈杂的声音,呐喊声,利器相撞声,灵兽和魔兽的嘶吼声。

像战地的密集鼓声,呼啸在耳旁,让她立马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惶然回望。

魔族进攻青州,无数修士和魔修对抗着,惨叫声和愤怒呐喊声不停,兵刃相接时还有人跌跌撞撞朝着她跑来。

却不是奔向她,而是覆在另一人身上,紧接着被魔修一剑斩在背后,跌坐血水之中。

她睁大眼睛看着陡然出现的这一幕,心里思考着,这到底是她内心担忧化成的景象,还是真的是秘境外的投影。

很快,卿云就发现,这不是投映。

周郁林的身影向她奔逃而来,疯狂大喊着师姐,却被半路斩杀,听云剑贯穿他的脊背,让他跪倒在地。

姿势和她当初在清剑宗试炼秘境的雪原里,看到的幻境一模一样。

另一边,沈槐序身形萧萧,紧握着临寒剑,站在魔兽巨大的尸身上,振臂高呼。

天地之间,陆鹤禁和云泯腾空而起,一人斩邪祟,一人镇冤魂。

碧色涤清剑和白金色道服,无量佛珠和金光,为地上的战场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神机门的法器迅速收割魔族性命,祝余剑弓两用,红色灵剑破空而去,直指地上影魔。

逍遥派奕青独守城门口,无数的弟子面色惊恐但仍旧手握刀剑奋力杀敌。

好多的尸体,重重叠叠,血水混着雪水汇成一条细细的小溪。

也和当初那风雪幻境一样。

卿云急切往前面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无法碰触他们。

她的视角是风,是尘土,是其中飞溅的血,唯独不是一个站立着的活生生的人。

这好像就是故意给她看的,卿云握紧了剑,稍微冷静下来。

再抬眼冷静观察,她发现里面缺少了几个人。

袁漓不在。

闻月亭不在。

苏半夏不在。

她也不在。

这是什么提示?她想再看清楚一点,走近两步,画面却如同镜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全都成了翻飞的碎片,落进雪地里。

画面破碎,眼前又变成了平静的雪景。

卿云深呼一口气,闭眼,平息情绪,接着往前爬。

后面也出现了一些惨烈的幻象,不过她这次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一出现,就拔剑硬生生斩断。

靠着这种简单暴力的办法,她很快到了雪山顶。

山顶有一汪浅浅的水泽,里面漂浮着一只接近透明的东西。

她用剑尖戳了一下,因为看过幻象后心情不好,戳的力道有些大。

那东西的皮陷进去一点,接着慌忙往旁边游。

水母……吞吃了蜃珠的水母。

透明的水母腔内,有一颗粉白流沙似的光泽的珠子,很好认,是蜃的珍珠。

蜃妖擅布幻境,能力几乎能和以魅惑出名的狐狸一族齐名。

确定是这个东西在搞鬼,她伸手捞了起来,水淋淋的手在水母头顶拍了拍。

那水母头还往下缩了缩。

湿哒哒软绵绵,触感不算太好。

然后她面无表情把水母杀了,剖开,取了蜃珠后,一起扔进储物袋里。

玉牌上的积分数又增加了些。

蜃珠被收进储物袋后,雪山幻象消失,她站的地方变成了平地,周围也仍然空无一物。

卿云却没急着继续走。

回想刚才看到的幻象,她很怀疑自己的内心投射。

幻境布置成她熟悉的场面,总是要借助她本人的记忆或者想象的。

看来当初在风雪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一直在影响她,耿耿于怀,没有忘记过。

再联系苏半夏所说的梦境,她想到的惨状越来越清晰,让这水母能利用的素材更多了。

总之一切还是自己的问题。

原地休整了片刻。

她继续向前。

需要快一点去找其他人,她不确定苏半夏梦境里所说的道魔大战会什么时候开始,还担心这个秘境会是哪些人给他们几个弟子的葬身之所。

一路上利落斩杀了许多妖兽植,无法斩杀的便想方设法避开,寻找着进入下一个关卡的办法。

以很短的时间通过了一个个关卡之后,在最后,灰蒙蒙的寂静天地间,终于出现了一片鲜艳的颜色。

然后在一丛花后,碰上了气喘吁吁手扶花树的男人。

江不辞?江不辞猛地抬头,本是一脸警惕,看见是她后松了口气。

卿云道友,你也在这儿啊。

卿云直直地看着他。

江不辞勾唇笑得风流:道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也觉得我颜色生得好?卿云垂眸收剑入鞘:你想多了,论颜色,你差我师兄还有些远。

江不辞:哎哎哎,这样就没意思了。

和最好看的人比做什么?长得好的人各有千秋,说不定你就是喜欢我这款的呢?我不喜欢。

不过想来袁漓会喜欢?江不辞脸色收敛。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卿云一直都在想,在无间林帮了她的人会是谁。

会用飞镖,且让袁漓没有半点意外神色,还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实力不错。

应当是早就和那群人打过交道了,说不定比她还更了解一些隐秘。

再按当天百宗大比的比试场次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三宗四门六派的弟子。

加上之前听到江不辞和合欢宗女修说的话,她大概可以判断,就是江不辞帮了她。

他肯定知道更多的秘密。

是你在无间林帮了我,她语气肯定,你还和袁漓有关系,对不对?江不辞又笑:自说自话可不是好习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是说你只是在用这种神神叨叨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卿云拿出软鞭抽在他脚边,恐吓了他一下后,又说:我不管你和袁漓什么关系,也不关心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但是江不辞,这件事很重要,我们恐怕没时间了。

江不辞再次敛起笑容,没什么表情地紧盯着她问:什么意思?想必你了解的不比我少,我就不多说了,只一句,他们要用更偏激更直接的方式清除威胁了。

江不辞沉默片刻,皱眉说:不可能,他们目前只想杀了你。

这就是承认了。

她摇头:我不过是第一个,他们针对的不只是我,是所有有天赋的弟子。

你没发现吗,这百年来,迈入金丹的弟子很多,生命在外的也很多。

杀了我,还会有下一个天赋强大的人出现,陆鹤禁,云泯,闻月亭,他们不拔尖初出众吗?那些人难道就会放过他们吗?不过死得早或晚而已。

你再想想,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们千百年里都安心无忧,他们会不会用?当然会。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人性可言。

江不辞沉默。

他也是有所预料的,只是潜意识不敢相信。

你想做什么?他问。

卿云:合作。

你和袁漓应该也在做准备,让这场阴谋被更多的人知道,好让化神期之上的长老们彼此对上。

因为仅靠他们根本没办法战胜那些大能,只能想办法把他们交给同是大能的人去解决。

江不辞点头:你也在做这件事。

但我们力量仍旧很小,况且说不定还有故意拖后腿的人。

我已经把事情托付给了逍遥派的奕青道友,如果道魔大战一触即发,她会想办法……等等,江不辞脸色肃然,你是说道魔大战就在眼前?会这么快吗?自然。

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不就是这次百宗大比吗?趁着所有人都还在青州城中。

他神情艰涩:那岂不是现在就有可能发生了?这时候我们还在秘境里,根本帮不上忙。

卿云点头,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而且我们进入这个秘境,很难说不会被直接困死在这儿。

分隔了顶尖弟子和普通弟子,然后两边都下死手。

他们这边还更简单,秘境一关,只能被活活困死。

江不辞被这个她说的搅乱心神,焦躁得原地来回走。

最后又盯着她,语气冷硬问:那你为何不慌?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想而已。

她说:或许他们并不会发动道魔大战,也不会困死我们,那我们进来就是真正的比试而已,一个月到了出去之后,外面或许还是一片平静。

也或许从我们进入这个秘境的那一刻起,外面已经战起,烽烟缭绕血肉遍地。

而我们只能在这秘境里空耗性命。

都是猜测,况且难道你还能现在出去吗?一月时间未到,就算到了,外面长老不开秘境,你又能如何出去?一字字一句句,冷静又漠然。

江不辞被她的态度搞得焦躁也不是,冷静也不是,最后干脆直接问:既然你有这个猜想,为什么还要进这秘境里来?如果真出不去了,你打算怎么办?硬闯。

既然可以从外面人为打开,那也能从里面打开。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月之期到了如果出不去,就毁了这个秘境就是。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搞毁一个秘境就是说句话的功夫。

不过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所幸他们进来的这十个人修为都不错,卿云又有那样厉害的神通,最后说不定真能强毁秘境出去。

思及此,江不辞也不慌乱了。

行,按你说的做。

我们尽快和其他人汇合。

说罢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换上之前风流倜傥的笑:卿云,这边比试,你想拿第一吗?卿云语气冷淡:拿。

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路寻找其他人。

在多日的相处中,卿云也从江不辞那里了解了很多关于那群人的事情。

其实很简单,就是人一旦拥有了过于优势的力量和权力后,就渐渐失控了。

修仙路太长,谁知道没有可能踏破虚空飞升成仙。

既然不能飞升成仙,那便给自己创造一个仙境,当作自己已经成仙,这样的新世界比幻象的成仙以后的世界显然更美好。

他们在这里就是说一不二的仙,拥有最好的最优先的,人人都要讨好他们,这样的日子很好,他们飘飘然的,道心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但正如你说的,巨兽当久了,或许也会害怕蚂蚁。

因此他们想要保证自己如今半仙的权力,不想让人越过他们,所以你这样的天赋弟子时必须除去的。

殊不知,他们这是在毁掉修仙界的根基。

没有了优秀的弟子,全都成了中庸的附属,这镜元洲迟早会成为一潭死水,随时都会被侵入的他界修士灭掉。

卿云早已经有所预料,不算吃惊,甚至还把自己猜想到的更离谱的事告诉了他。

恐怕不只如此。

这几年陡然出现半妖,半魔,还有道,魔,妖之间的修炼能量转换媒介。

只要不进阶,生命总有完结的一天,他们在铲除威胁的同时,还在寻找长生和制造新世界的办法。

比如制造受他们控制的半妖,半魔,比如想办法让自己可以靠魔气修炼,有的魔兽沉睡万年醒来仍然活着,那恰好是他们追求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蔻兰仙子和江道友有过一段情缘这样的猜想如果是真的,简直丧心病狂。

江不辞打了个冷颤,骨头缝里都在发凉。

秩序的维护者变成了新秩序的建立者,他们这些旧秩序下的人确实看不见出路。

必须纠正过来,否则过不了千万年,这镜元洲就毁了。

两人交谈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目前还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他们只能碰运气。

走到一处戈壁前,前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卿云和江不辞对视一眼,加快速度靠近。

是缘水宫的蔻兰仙子,还有周嵊,在对付一头五首獾。

那妖兽浑身是刺,有五个脑袋,站起来得有一座小山高。

周嵊布置幻境,已经斩掉了那妖兽两个脑袋。

最右边的脑袋正对着蔻兰仙子嘶吼,一口咬住了音律所化的兽,蔻兰抚琴的动作重了点,吐出一口血来。

周嵊赶过去帮她,不小心被五首獾撞了出去,大腿刮在那钢刺上,两个人狼狈落地。

但周嵊一点吃痛都没表现出来,手一挥,浮世珠又幻化了新的幻境出来,五首獾突然定在原地转圈狂吼,一副急躁样子。

蔻兰咬咬牙,重新抚琴,音律所化的兽狂奔而去,咬在五首獾腿上,然后周嵊出剑,削断了一片尖刺。

五首獾暴动,三个脑袋分别对准三个方向嘶吼着,前腿不停挥动,好似在对抗周嵊幻境中的攻击。

卿云他们没动手帮忙。

按照周嵊和蔻兰仙子的实力,他们应该能拿下这头五首獾,她没必要去抢积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五首獾倒地,周嵊收回浮世珠,给它补了一剑,彻底结束它性命。

然后扶起蔻兰仙子,平分了得到的东西。

最后才看见不远处并肩的两人。

周嵊有点意外:卿云?你和……江不辞怎么走在一起?卿云略点头:周嵊师兄。

你不也和蔻兰仙子碰见了?周嵊狼狈却还不忘展开他那折扇扇风,话里带笑:也是,都是缘分。

是江道友和蔻兰仙子的缘分。

卿云疑惑地看着他,又去看江不辞。

江不辞摸了摸鼻子,视线都没敢往蔻兰仙子身上看。

看起来有点心虚。

蔻兰仙子倒是干脆多了,抹了下嘴角的血,冷笑一声:我怎么敢和江道友称有缘分,有也是孽缘。

卿云后知后觉察觉就一点不对劲。

江道友,你和蔻兰道友……江不辞咳嗽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周嵊摇着折扇,好心概括了一下:他们有过一段情缘。

道侣?啊,似乎不是的。

就像江道友如今和那位合欢宗女修一样的关系。

那就是露水情缘了,不是道侣但是干了道侣之间的事。

提到合欢宗女修,蔻兰仙子就面色不好。

江不辞,你常换常新,倒害得我如今在别人嘴里,也和那不知羞耻的合欢宗弟子相提并论了!江不辞皱眉:合欢宗弟子又如何,他们行事是和我们不同,但也不能一言以蔽之……住嘴吧你!蔻兰仙子瞪他,我当初是失了智才会受了你的蛊惑!还有,你如今不是和那合欢宗女修正爱得火热吗,怎么又与卿云一起了?说罢还用那种看渣男的眼神看着他。

顺带着卿云都受到了点波及。

蔻兰对着她也是一顿干巴巴的劝说。

卿云道友,你可别被他哄骗了,你身边围着沈槐序,陆鹤禁,闻月亭那样的人,哪个不比他好?他不过是有张会哄人的嘴而已,比起沈槐序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优点!周嵊又好心说一句:蔻兰道友,卿云刚和沈槐序分手呢,你这么说不是往她心里插刀子吗?蔻兰便立马换了种说法:对啊,连沈槐序都配不上你,你就更不能看上这人了,下一个好歹也要找个比沈槐序好的人吧?比如陆鹤禁那样的。

吃过好东西怎么还能看上烂东西。

江·烂东西·不辞:……卿云被教育一顿,终于找到空解释一句:我和江道友不过是刚好碰到一起了,没有什么关系,蔻兰道友你不用担心。

蔻兰像吃了烂丹药一样,立马说:我担心?我担心什么?我没担心!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被这种人耽误!她沉默片刻,那就谢谢蔻兰仙子为我考虑了。

周嵊拿折扇挡着嘴角,笑得欢得很。

只有江不辞一人,郁闷得很。

蔻兰不说话了,卿云发出邀请,问他们: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周嵊:一起走的话,遇到东西了怎么分?遇到妖兽了算谁的积分?卿云卡壳。

江不辞站出来说:时间已经过半,秘境里的关卡大家应该都度过了,剩下的妖兽和法宝估计也不会太多了,剩下的积分要靠我们十个人之间的抢夺。

这样的话,你们要一起走吗?我们可以合作,去抢其他人的。

蔻兰扬起高傲的下巴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周嵊则轻飘飘说:我不想这么快自相残杀。

除非你们说实话。

什么实话?周嵊拿折扇指了指卿云,说:她可不是喜欢合作的人,一个人的时候大杀四方也不在话下。

这会儿理由都没想好就想让我们合作,怎么,有什么棘手的事?江不辞对着卿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决定要不要说。

周嵊不在卿云的绝对相信之人的名单里,但他拿着鬼珠,也算半个知情人。

而蔻兰,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她沉默片刻后,只是说:我觉得这秘境有问题。

周嵊问:什么问题?一月之期到了,或许我们也出不去。

蔻兰先皱眉问:什么意思?比试结束出不去?为什么出不去,难不成这比试另有含义?不,是可能外面会有人做手脚,把我们困在这里面。

蔻兰大惊失色。

周嵊也不摇折扇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她没有提及苏半夏的梦,也没暴露江不辞和袁漓的事,换了另一种说法。

我进入秘境之后,第一关是拷心。

里面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幻境。

幻境里有人提议把擂台比试换成秘境试炼,是为了将我们全部困死在这秘境中,然后外面弟子里有奸细,和魔族里应外合,将留在青州城中的弟子悉数杀尽。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沈槐序,过来蔻兰听了她的解释,松一口气:不过是幻境而已,当不得真。

卿云你是不清醒了吧,怎么能相信这种幻境。

幻境确实当不得真,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还有此担心……周嵊表情凝重,有什么事能证明这个可能是不是?她点头:其实这次秘境比试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只有最后十个人了,比试几场就能分出名次,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把我们送进秘境里来,千万年来都没这个习俗。

而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次大比上的一个门派,浮屠门,他们在追杀我,同时也在追杀江道友。

周嵊和蔻兰看向江不辞。

……他咳嗽一声,点头说是,进秘境的时候,我还陡然看见那浮屠门的弟子笑得很怪异,擂台周围一圈都是他们的人。

蔻兰:包围了擂台?他们想干什么?江不辞摇头:不知道,但总不是什么好事。

卿云很满意他的配合,看向周嵊:周嵊师兄,我总觉得很不对劲。

不瞒你说,在那幻境之中,我还看见了其他的。

什么?一个刀剑双用的女修。

周嵊脸色惊变。

江不辞则是低下头,没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不妥。

最后周嵊和蔻兰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了。

期间周嵊靠近卿云,两人低声讨论着鬼珠的事。

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这么严重的事不可能仅仅根据浮屠门一事就证明了。

她点头:是。

周嵊师兄,鬼珠还在你身上吗?周嵊皱眉:不在,被师父拿去了。

和鬼珠有关系?在我和周师弟出事前,我有得到了一个和鬼珠长得很像的魔珠,我把魔修给了周师弟拿着……然后他就出事了。

这其中必定有阴谋,而且是个很大的阴谋,所以不惜杀人灭口。

周嵊轻吸一口气:你回来之后我们都没敢多问你,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找神机门麻烦?和这个有关吗?有关,神机门给我炼制的剑有问题,他们之中有人想要引导我入魔,投魔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罪名。

一件事比一件事匪夷所思,周嵊不得不沉思着消化消化其中意思。

在他们旁边,被冷落的两个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走着。

蔻兰绝不挨江不辞太近,恨不得呼吸的空气都是不同的。

两个人之间氛围怪异,不说话,连对视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卿云和周嵊悄悄话说完了,赶紧换个位置站,保证站在左右两边绝不接触。

周嵊难中作乐,明知故问:就算分开了也不至于关系如此差吧?走都不能走在一起了?蔻兰冷哼,不说话。

他又说:看看卿云,她虽然和沈槐序分手了,但是两个人见了面还不是要说话,也不是分手就成陌生人或者仇人的。

然后他们就在湍急的河流边上碰见了沈槐序,对方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路过,一眼也没放在卿云身上。

江不辞看向周嵊。

周道友,你举的这个例子很糟糕啊。

周嵊有点尴尬。

卿云倒没觉得有什么。

她甚至还转头叫住了沈槐序。

沈槐序,过来。

沈槐序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听见她的声音,仍旧脚步不停。

但片刻后,他出乎意料地直接转身往回走向他们。

然后看向卿云:何事?周嵊在旁边对着江不辞挑眉。

看见了吧,这个例子可并不糟糕。

卿云凝重道:这次秘境比试恐怕有诈,我们最好一起走,一月之期一到,就出去。

如果出不去就要硬闯。

他俊俏面孔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万一能安稳出去呢?一月之期才过半,我需要去获取积分。

卿云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你不想和我一起?他不说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事实。

她点点头:好,那我也不多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转身走了,其他三个人慢悠悠跟上去。

沈槐序站在原地,低头垂眸,握住临寒剑的手越来越用力。

卿云,你总是这样……卿云回头看他:过来。

沈槐序闭着眼深呼吸一下,跟了上去。

蔻兰一脸佩服地看向卿云。

沈槐序就站在卿云右手边,沉默不言,却有在认真听卿云说话。

你们衍天宗来参加百宗大比的弟子近百人,在我们秘境比试结束之前,应该都会留在青州。

现在青州就是个瓮,如果有人想要瓮中捉鳖,事情会很严重。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吗?我怀疑那些人想要加快出手速度了,并且不满足于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们现在要聚在一起,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不去,需要合力毁掉这个秘境。

沈槐序沉默好久,才用那低哑声音说:所以你要把十一个人都叫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呢?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在担心了没有这个万一,但总要有人去相信这个万一吧?她冷淡道,如果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到时候的每一刻都至关重要不可浪费。

说到最后,她又说:你不想和我一起也可以,保证在最后三天找到我们就行了。

他不说话了,但脚步顿停之后还是缓慢跟上了她。

五个人朝着一个方向走,路上也有碰到妖兽和法宝,卿云基本不要法宝,只要杀妖兽所得的积分。

有时候沈槐序把自己得到的给她,她也不要。

我用不到。

如果苏半夏的梦成真,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死,这些法宝对她来说没有能用到的一天了。

又过几日,翻过两座山后,他们碰见了刚斩杀了一条巨大白须鲶的陆鹤禁。

就算是刚经过一场凶险的战斗,陆鹤禁仍旧是道服齐整,发丝不乱的谪仙模样。

卿云一看见他,就想起第一关时的幻境,视线下意识避开他。

随后又回神一般,重新对上他的目光,叫了声:师兄。

陆鹤禁掩下思绪,略颔首:师妹。

然后目光在她身边的沈槐序身上扫了下。

周嵊问他: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卿云觉得这秘境有古怪。

说着还让出了卿云左手边的位置。

意料之中的,陆鹤禁什么都没问,点头说了好。

------------第一百九十章 你觉得你的命数是什么?卿云左右两边分别站着陆鹤禁和沈槐序,而且和沈槐序之间气氛还有点怪异,另外三个人都没敢多说话。

还是卿云先打破了沉默。

师兄,千万年前的那场道魔大战,人族修士折损严重吗?陆鹤禁和她有些非一般的默契,听她问起这件事,就能猜到她在担忧什么。

不算太惨重,他清泉淌过似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妖修几乎都站在我们这边。

但修为底下的弟子折损很多。

周嵊在一旁搭话:听闻那次之后,道魔妖三族都大伤元气,缓了好多年。

所以这才签订了和平相处的协议。

卿云:那你们觉得,如果这次真的开战了,结果会怎么样?江不辞:伤亡惨重。

不是人数上,而是精锐上。

这次来青州的都是新生弟子,是你们各个门派的希望,精英。

散修里,来的也都是修为高的,如果真的被一锅端,那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宗门留守的人也撑不了太久的。

陆鹤禁赞同他的说话,还增加了另一个当面的分析:况且这次妖修的站队并不明确,如果他们选择和魔族合作,我们只能等死。

蔻兰听得心底生寒,忍不住问:可是我们道修里还有化神期的尊者呢,说不定避世修炼后现在都已经有大乘期的了,有他们在事半功倍,对付魔族不算太难吧?卿云和江不辞对视了一眼,垂眸一瞬,然后江不辞说:尊者们多以自己的修为为重,很少关心门派事务了。

如果魔族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他们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知道。

蔻兰被说得发毛,问卿云:你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严峻,怎么都不心急呢?万一,万一我们没能抵御得了怎么办?你就没想过要挽救吗?她至今想起各种想象中的结果,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明明有个清剑宗大师兄在,衍天宗的大师兄也在,散修代表江不辞也在,她偏偏下意识问了卿云。

卿云脚步不停,声音不高但语气很肯定:我从不怀疑我们会取得胜利。

就算开战,就算妖修站队不偏向我们,胜利也只会在我们这边。

如果没有了人族修士,这个镜元洲就成了一片腐烂的废土了,天道只要还有能力,就不会看着这种事发生。

而且苏半夏的梦里,道修也是胜利了的,即便代价太大。

想到这个,她又下意识看了眼陆鹤禁的胳膊。

随后垂眸继续说:只是付出的代价或许很大。

就算各位化神期的尊者出山,那也是对付魔族中的魔君那样的人物,其他的魔修仍然需要我们抵抗。

只要开战,就肯定有生死。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因此想起来才更凝重。

周嵊沉默会儿,脸上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着问她:你小小年纪,说起生死来竟然如此坦然,怎么,难不成你师兄天天教育你生死有命?陆鹤禁也看向她:我记得我并没有这样教过你。

师兄好好的自然不会教导我这个,只是觉得,或许真的皆有定数,惧怕也没什么意义。

江不辞问她:那你觉得你的命数是什么?死。

其他人皆是一愣。

她说得很轻松,表情并不太严肃,好似说出口的这个字并没什么不好的意思。

但她自己很清楚,这就是实话。

她有预感,她的结局和苏半夏梦里的一样。

而在她看到的幻境里,道魔大战的景象里没有她,大概率是说明她或许要被困在这秘境里一段时间。

身死道消,化剑冢镇四方也不错,也算回馈这修仙界了,毕竟这逆天的神通总不能是白得的。

陆鹤禁蹙眉轻声呵斥她:不要随意说这种话,事情未定就如此悲观,这不是你的性格。

她不反驳,还对着陆鹤禁笑了笑。

好,听师兄的。

右边的沈槐序欲言又止,听见她这句话,最后还是没开口。

走了又两日,他们碰上了商陆。

他周身全是各种各样的法器,被他不知道怎么一碰,就全都收缩回去不见了,只剩下手中的一个飞爪。

看见他们这么多人,警惕之外还有些诧异。

你们如此多人结盟了?想抢我的积分?如果他们几个真结盟了,他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但他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卿云,陆鹤禁和周嵊一起还有说法,他们仨毕竟是同一个宗门的。

其他人没道理和他们结盟针对他,就说江不辞,散修最不喜欢和宗门弟子攀关系。

他微放松了点,但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又问他们:你们怎么走在一起?周嵊作为说话最麻利的人,向他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开了口才想起来,卿云可是正恨着神机门呢。

于是他先扭头问了句卿云:你怎么想的?卿云直接拔剑:神机门弟子,见之杀。

陆鹤禁按住了她的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神机门并不全部都和魔族有牵连。

商陆听了他们俩的对话,脸色很是难看。

他想说神机门根本和魔族没关系。

但是卿云死里逃生后就一直追杀神机门弟子,坚称熔剑炉主通过炼器引修士入魔。

他找不到有利的理由来反驳,只能忍气吞声。

同时也在怀疑,如果熔剑炉主真的和魔族有勾连,那神机门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和魔族有关系?卿云收回剑,这次没有心平气和发出邀请了,而是直接冷声说了句:跟在后面。

然后先行往前走。

一群人都跟在她身后,虽然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没人和商陆多说一句话。

商陆则是有些茫然。

他看着已经越过自己的一群人,不明白卿云说的跟在后面是什么意思。

刚刚不还要拔剑砍他吗,怎么这会儿又让他一起走了?这架势…看起来像土匪头子招揽小弟,其他人就是这么被她聚拢到一堆走的?理由呢?他满脑子不理解,但是过了会儿,眼看着他们人影都要走不见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就你长嘴了是吧商陆告诉自己,他只是跟上去看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在这秘境里比试,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关系,怎么会好几个人都聚成一群,既不对获取积分感兴趣,也并不抢夺积分。

甚至每个人脸上都有种凝重。

所以,他只是跟上去探查情况的而已,绝没有其他原因。

他缀在队伍最后面,和江不辞并排走着。

想开口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前面几个人突然停了下来。

正对面是一片沼泽,沼泽里生长着很多巨大的树木,如果要穿过这片沼泽,估计只能借助树木。

这会儿一棵最高大的树上,正穿行着一抹人影。

那个人掠过树梢,手持一张火红的弓落在他们面前。

火红额带,高马尾,眉心一颗鲜红的痣,看起来鲜活又张扬,桀骜不驯里带着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祝余打量着他们一群人,随后问: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想干什么?打劫,交出你的积分。

周嵊摇着折扇说。

祝余切一声:得了吧,抢了我积分你们怎么分?肯定不是为了积分而来,出什么事了?说完,目光凝聚在卿云身上,好似在专门问她。

卿云略点头:这个秘境有问题,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商陆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她刚才对他说话的时候可是冷冰冰凶巴巴的,可没有这么温和!祝余愣了一下:秘境有问题?什么问题?蔻兰仙子憋不住话,三两下交代了:他们怀疑这次秘境比试是个陷阱,可能有人要困死我们,然后外面还有可能会发生道魔大战。

还停留在抢积分为门派争光上的祝余一瞬间诧异到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蔻兰: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但就算卿云疯了,其他人总不能都疯了吧,我选我相信多数。

祝余下意识看了眼其他人,考虑他们发疯的可能性。

江不辞这人男女关系上向来不清不楚,没什么可信度。

商陆是神机门的,不是说神机门投魔吗?还被卿云追着杀,这人也不可信,但卿云愿意让他跟着,估计有猫腻。

再看其他人,沈槐序,陆鹤禁,周嵊,基本就是衍天宗和清剑宗的代表,谁都能疯了,他们不可能跟着疯。

所以……怎么就道魔大战了?!他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得来这个猜想的?这可不是开玩笑。

如今不是海晏河清世道太平的日子吗?大家相聚在四百年一次的盛会上,谈论着哪里的女修好看,哪里的男修长得俊还修为高。

怎么一下就要战火纷飞了呢?卿云没耐心一个个解释清楚,直接说:你先跟在后面,我们还需要去找其他人,到时候给你解释。

按照祝余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相信这种程度的胡言乱语的。

但是一对上卿云的目光,他就卡壳了,不自在地挠头一下,乖乖跟在了队伍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卿云死里逃生再出现的时候,更有气势了,那种气势,让人忍不住去注意她,去顺从她。

特别是那眼尾的黑色魔纹,看起来一点不可怕,真要说有什么影响,那就是衬得卿云从清冷变成了妖冶。

魔修的气势,却偏偏穿着白色道服,清冷不可接近的模样,反差太大,他觉得自己心口都在发痒。

走到一群人后面,左右乱看时正好对上商陆刻薄的眼神。

祝余:……你干嘛?商陆冷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听她一句就相信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该不是看见她就走不动道了吧?没看见她旁边站着沈槐序?怎么,他们一分开你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要做她第三个道侣了?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尖酸刻薄的嘴。

祝余一下就炸毛了,眼睛瞪圆,眉心的红痣都更鲜艳了似的。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我这是代表落云宗对他们清剑宗表示相信!我和她顶多是天赋神通之间的惺惺相惜!商陆:呵,你还知道惺惺相惜这个词儿呢。

谁家惺惺相惜是堵着人家自荐枕席说要当她第三个道侣,就算和陆鹤禁平分也没关系?!祝余当即就要拿剑:商陆就你他妈长了张嘴是吧?你不是一样吗?你们神机门还叫嚣着要找卿云麻烦呢,你怎么还屁颠屁颠跟着一起了?!商陆:……关你他妈屁事!两个人吵架也不说离远点,旁边一群人听得一清二楚。

蔻兰当即就再次对卿云竖起了大拇指。

周嵊也拿折扇挡住嘴笑。

江不辞笑得风流,还特意问卿云:你这魅力不错啊。

看来不论男女,都喜欢高高在上的强者嘛。

卿云瞥他一眼:所以这就是你不断换道侣的原因,想筛选个最强的出来?蔻兰发出一声嗤笑:是选个合欢宗里技术最好的出来吧。

江不辞:………算了,不说话了。

蔻兰这话说得有些糙,陆鹤禁脚步不停,却蹙眉一瞬,不知道卿云怎么会听得习惯这种话。

还是和不太好的人待太久了。

在场唯一没说过话的就只有沈槐序了。

不管听到什么,他都没再开口问过什么,即便是听到后面商陆和祝余的争吵,他也只是下颚收紧了,步子踏得重了些。

他期待着卿云的一句解释,或者只是一个眼神安抚。

但卿云从始至终连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他。

狠心至此。

行走过几日,又杀了很多妖兽,得到了些法宝,卿云照常没要,全给了其他人。

但这次沈槐序和陆鹤禁非要把自己拿到的东西塞给她。

途中碰到了一种奇特的叶子,上面有种长得像小团棉花又像一朵小云的微型妖兽,叫羽衣。

沈槐序捉了一只,沉默着放在了她肩头上。

小小一点云朵,趴在她肩膀上,看起来怪可爱的。

卿云本不喜欢,但看那小妖兽瑟瑟发抖地望着她,不敢动,也确实很像小云朵,便没拂开。

左边的陆鹤禁见此,刚想要抬起来的手重新垂了下去。

手心里的一小只羽衣妖兽,被他轻飘飘放生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和云泯……遇到云泯的时候,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五天了。

他坐在一块巨石上,闭眼捻着无量佛珠,五官精致出尘犹如女子。

听见动静睁眼看向他们时,眼神悲悯。

江不辞左右看了看,想知道该由谁来说服这位佛子。

他们一群人里,可以说没人和云泯熟,而且佛修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卿云一句话就把云泯叫下来了。

不,都不算一句话,也就三个字。

一起吧。

然后云泯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没要一句解释,就这么自然地加入了。

大家都觉得很惊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使着眼神儿想问点什么出来。

云泯,你就不怕我们是组队过来抢你积分的?周嵊问。

云泯声音如同寺庙古钟被敲击的清脆声响混合悠远嗡鸣,听起来很是悠扬。

不可能。

周嵊:万一呢?那你不是栽了?卿云道友应当不会开这种玩笑。

其他人:嗯?冲着卿云来的?江不辞看一眼卿云仍旧冷淡的侧脸,散漫调侃:听起来云泯道友和卿云相识?这倒是奇了。

接着又嘶一声,兴趣更高:对了,听闻云泯道友前来青州的路上,还曾去合欢宗做客,甚至与一名合欢宗女修……可有这回事?这消息可是所有修士都津津乐道的话题,青州酒楼里甚至有人打赌云泯接下来会不会找个道侣回去。

还有人混进合欢宗里,顺着各种蛛丝马迹,就为了找出那个拿下云泯的厉害女修。

云泯没回答他,却第一时间看向了卿云。

卿云道友不准备洗清我的冤屈吗?江不辞讶然:什么意思?那个合欢宗女修……是你?!大家伙儿都难以置信地盯着卿云看。

然后再看看云泯那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两个人能搞到一起。

关键是……沈槐序还在旁边呢!陆鹤禁也在啊!蔻兰仙子又忍不住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这么看来,卿云比合欢宗女修还厉害,看看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个顶个的前途无量,都被她一个人拿下了。

连云泯都能上手!而且一群人包围着她,她还能一脸镇定,就冲这点,蔻兰就觉得实乃上天入地第一人。

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陆鹤禁还抿直了唇皱眉看着她。

卿云后知后觉云泯这话有歧义,简单解释了一句。

别多想,是我找云泯用吟绯咒。

吟绯咒大家是知道的,用了之后的症状大家也明白。

不少人松了口气。

江不辞这才哦一声:用来祛除魔纹?不过看样子不太成功。

合欢宗的人可真是会吹嘘,我还真以为佛子也栽了呢。

蔻兰立马阴阳怪气回一句:这儿就你栽了,不,怎么能说栽了呢,你是心甘情愿被捕食。

合欢宗多的是秘术采阳补阴,落进合欢宗女修手里就跟落进蜘蛛网里一样,可不就是被捕食了吗。

江不辞闭嘴了。

轮到周嵊笑:江道友,你还是别说话了。

笑言刚出口,忽然听见云泯说:合欢宗内有魔修潜入,影魔附身了好些弟子,症状轻的可以抱元守一强行挤出身体,症状严重的都变成了影魔傀儡。

大家都收敛了笑,改为讨论影魔一事。

江不辞说起正事来也是很严肃可靠的:魔族里有很多都是我们不太了解,处理起来很棘手的东西,比如魇魔,噬魂魔,影魔等等,他们悄无声息就可以混入我们之间,不等我们如何反击,他们已经有足够时间完成自己的任务。

好在这玩意儿也分实力高低,平常的影魔,魇魔,噬魂魔是比较容易避开的,就像云泯说的那样,抱元守一加上丹药就可以了。

但如果是在弟子们都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心绪不稳,就很难防备。

蔻兰道:我们缘水宫有音修可以对付这些神出鬼没的东西。

祝余有些感兴趣:怎么对付?音律的波动是无形的,可化作刃,也可以化作浮动的涟漪,在空中一过,那些依附着的东西就会跟随着波动起来,露出破绽。

而且我们的音攻本来主要就是针对神识的。

周嵊略有了解:缘水宫的音修确实厉害,只是形式太过单一,所以你们才会开始让部分弟子改练剑吧?蔻兰脸色沉重,点头说是。

如问丹门,符阳派一样,缘水宫的弟子修炼的术法太过雷同,这并不是好事。

不过如果是不同门派,不同类型的修士聚集在一起组成一支队伍,我们缘水宫的音修起的作用无人可以代替,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后面两句,她微昂起下巴,肉眼可见的骄傲。

确实,剑修当主力冲在前面,音修和法修两侧协助,炼器师镇守后方,佛修可攻可守可协助……祝余嘀咕两句,突然抬头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哎,我们现在不就是一个完美的队伍了?卿云罕见搭他的话:还差医修。

周嵊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又摇着折扇说:也挺不错了。

我看看,我们这儿多少个剑修了。

陆鹤禁,卿云,沈槐序,祝余,江不辞也算,唔,最强的几个都在这儿了。

再看看其他人,云泯的无量佛珠是个厉害的,商陆有数不尽的法器,蔻兰是音修,我可以捏幻境,啧,绝佳的队伍。

这要是出去了,再加上医修,林师妹她们,那也可以算是无往不利了?你们清剑宗那对姐妹花?不用,江不辞懒散道,你可别忘了,这儿还有两个人没找到呢,那才叫杀器。

周嵊一顿。

也对,论打打杀杀,谁能比得过九虚门的弟子。

淳于策和闻月亭是九虚门最强的两个人弟子了,真要能听指挥行动,那比任何人加入都要厉害。

蔻兰:他们能听人指挥?开玩笑。

也不是不可能,不是有卿云呢嘛。

蔻兰这才想起,卿云和闻月亭……天道在上,她更佩服卿云了。

九虚门的弟子可是疯狗,特别是里面的半妖。

像之前出名的书离,长得温润书生样,却是个不好惹的,现在这个闻月亭可是望天犼的半妖,绝对比书离还疯狗。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地方怎么会有蛟?!说起闻月亭,卿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之前的幻境。

闻月亭发疯,以下犯上,和平常耍痴卖乖的小兽一点不像,她下意识地不想去相信那个幻境里的人是她养了几年的小猫。

她深吸了口气,旁边陆鹤禁低头问:怎么了?担心他?右边的沈槐序闻言,偏头看着她。

卿云: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实力不弱。

说谎。

分明就是担心的,眉心都皱起来了。

沈槐序目光艰涩,转回头去不再看她。

离一月之期还有五天,卿云倒不担心这段时间里闻月亭的安危,只是总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对开启秘境出口有作用。

大战幻境里,她没看见她自己,也没看见闻月亭,想必他们两个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没能及时赶到,或者是有另外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她目前能想到的,能绊住她脚的应该就是这个秘境,那闻月亭是否也是?如果他也会被留在这里面,那他们到时候能怎样强行打开出口?她关心的是这件事,想不到具体的办法,因此眉心都无意识地起皱了。

又三日。

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两天,他们还是没碰到闻月亭和淳于策。

这个秘境太大,而且基本都限制御剑飞行,一路上又总能遇到各种沼泽,高山,内海,还有各种妖兽,他们行进得并不容易。

直到倒数第二天。

一群人越来越沉默,连周嵊和江不辞都没什么心情说话的时候,秘境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动静很大,地动山摇的,还伴随着阵阵震耳的嘶吼声。

卿云和陆鹤禁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加快速度往前面赶。

翻过一座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很宽广的深潭。

此时水像是沸腾了一样,不断泛起涟漪,中央有条黑色的妖兽破水而出,仅仅只有脑袋露出来了,便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水下庞大的身躯还在继续往上拔起,带得整片江域都在颤动。

好似那妖兽是从地底下破土而出的,要将这秘境的地底撕开一条裂缝。

祝余惊疑不定地喊了声:蛟?!传闻中,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龙千年化角龙,角龙再千年成应龙。

这在修仙界动辄千万年的时光洪流中并不算什么,可是这其中几率微乎其微。

万万年来,身为妖兽霸主的龙逐渐消失,而蛇化为蛟的传说再也没有出现过,失去了老的,又没有新生的,龙族的湮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没想到,这个秘境里,居然有蛟!而且观其体型,头顶的角,这蛟距离千年应该不远了。

会不会化龙?不好说。

卿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和蟒有些类似的黑蛟。

它还在不断往外拔出身体,带着古朴黑色的鳞片上,能看得出多有磨损,头顶的几片鳞上甚至还有青苔颜色。

如果靠外形辨认年龄,它应该是蛟里的老人,而且还是那种修炼千年没等来飞升为龙的机缘的老蛟。

一群人惊诧又凝重,因为地面被破坏的面积越来越广,他们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卿云已经拔出了剑。

师兄,这给我们比试的秘境里,怎么会有快化龙的蛟?陆鹤禁也拔出了涤清剑,紧盯着那条蛟,压着声音说:看来这场比试确实有问题。

是有人特意抓了可以化蛟的蛇进来修炼?还是这里面的蛇恰好得了机缘,靠着这秘境化蛟了?周嵊自言自语。

江不辞沉声回答:如果是前者,我们羊入虎口,必须杀了它。

如果是后者,只能说倒霉,但也必须杀了它。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只能和这蛟对上。

蔻兰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就不能悄悄避开它吗?你认为它弄出这么大动静难道只是玩玩水吗?商陆压低声音不耐烦地问。

刚说完,那张开巨颚的黑蛟突然转头,森绿的兽瞳对准了他们。

接着仰头发出嘶嘶叫声。

天地震颤,潭水沸腾。

卿云立马捂住耳朵。

先离开这个地方!潭水是它的老巢,往回走!说罢带头往回跑,其他人迅速跟上。

不出意料的,那黑蛟很快也跟了上来,速度极快,扬起脑袋的时候,影子能把他们覆盖住。

卿云边跑,余光边注意着黑蛟的影子,在影子快要越过她的时候,猛然回身,控制着灵剑狠狠扎向它。

不过瞬间的事,她又继续跑,放缓呼吸仔细辨认着身后的声音。

剑没能扎进去,应该是在鳞片上划了一下,然后掉在了地上。

她头也不回地抬手召剑,顺便大声指挥:沈槐序!用临寒剑!祝余!弓箭!话毕,猛地转了回去,弯腰降低重心,脚尖死死蹬住地面,然后正对黑蛟的脑袋。

她召出了若潮剑,一点不停歇地冲了上去,飞身,挥剑!剑气如利刃,割在蛟的身上,在鳞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与此同时,沈槐序补上了一剑,临寒剑的冰寒之气让黑蛟身体的某一部分有片刻的迟缓。

而祝余收了剑拿出了弓,手一搭,火红色的灵箭自然形成,绷紧了,猛地射出去,在黑蛟的脑袋上擦过,被它避开了。

黑蛟狂躁起来。

祝余沉心静气,继续射出第二箭。

而这时候,其他人也开始回身应对。

云泯扔出了无量佛珠,闪着金光的佛珠周身好似罩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钟,黑蛟嘶吼着撞过来时,金色的钟发出嗡鸣声,出现了一些裂缝。

但这无疑已经给其他人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陆鹤禁挥出了涤清剑,清风刮过,在鳞片上留下许多细小划痕。

蔻兰在后面急促弹琴,琴音化作利刃,配合着周嵊的幻境,无形中出了一个杀招。

商陆的法器多,数根飞爪左右延伸,变成了简易的铁网,将黑蛟勉强困住一刻。

江不辞绕到了蛟的一侧,分散它的注意力。

这群人有够难缠,黑蛟的尾巴乱甩,口中喷出冰冷刺骨的水。

那水很奇怪,仿佛能吸走灵力,甚至连剑气都能被强行中断。

卿云躲闪不及,身上沾上了一些,瞬间就有些脱力,在半空中往下跌。

卿云!沈槐序大喊一声,正要转身接她,远处突然迅速奔来一抹影子,将卿云接走,落在了距离稍远的高大树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百鬼林刚搂着她站定,闻月亭另一只手就挥出龙骨鞭,带着龙啸似的往黑蛟身上抽去。

这一下又狠又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天然的压制,他们猛砍不动的鳞片,直接被这龙骨鞭抽出了好深一条口子。

瞬间就见了血。

黑蛟被惹怒了,高高扬起头,吐着信子嘶吼。

在后面奔来的淳于策补上一剑,划在它眼睛上方。

黑蛟这下更是暴躁。

闻月亭手还没放开,低头询问:受伤了吗?卿云已经运转灵力蒸发了身上的那点水,摇头说还好。

那水有古怪,别沾染上了。

说要便又跳了下去,和其他人一起继续配合。

闻月亭那只手背在身后,手指捻了捻,仿佛还残存着她身上的热度。

又停留了片刻,他才也落地前去帮忙。

有了闻月亭和淳于策,他们对付起黑蛟来更轻松。

只是好歹是得了天道机缘,又修炼了进千年的蛟,仅凭自身鳞片的坚硬程度和那古怪的水,就让他们近不得身。

不是要死要活的对抗,黑蛟似乎也没有一口吞掉他们的打算,就好像只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所以还算轻松,至少避开那古怪的水,就还没人受重伤。

打到双方都受了点伤,秘境里的天幕暗下来,那黑蛟突然仰起头又是一阵嘶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游行回去了。

速度很快,眨眼间就看见她一头扎进了深潭中,庞大的身躯让潭水溅出巨大水花,哗啦一下淋在旁边。

大家连忙往后退。

被水溅中的草木全都发出被烧烂被腐蚀的牙酸声音。

随后深潭中没了动静。

一群人都脸色凝重地互相对视一眼。

它怎么跑回去了?蔻兰问。

会不会是天色黑了的原因?周嵊猜测着,一开始很凶残地逼着我们,到最后却放弃了。

江不辞目光落在闻月亭的龙骨鞭上:会不会是闻道友的龙骨鞭?龙对蛟有血脉上的压制作用。

大家都顺着他说的去看那森森白骨制成的鞭子。

闻月亭此时却刚走到卿云面前,旁若无人地询问:姐姐,你没事吧?卿云吞了丹药,神色淡淡道:没事。

你们之前去何处了?这儿有处百鬼林,回答这话的是淳于策,隐在将暗天色下的脸透露出一股阴森,里面全是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闻月亭平静补充一句:半腐的尸骨,密密麻麻的,那林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死气太盛,应当不会有东西能活下来。

但不知道怎么的,倒是有一些古怪的妖植长得茂盛,根系扎在那尸骨之上。

周嵊和陆鹤禁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卿云。

师妹,可是和你之前说的人脸果一样?应该是一样的,卿云眼里满是厌恶,可是这个秘境里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还这么多……倒像是一个用来做试验的地方,你们有发现一种黑色的珠子吗?闻月亭摇头:没有。

但那些尸骨的手都呈半握状,在这之前应该是手里握着有什么珠子的。

那是鬼珠,她紧皱着眉,如果这个秘境是用来试验的地方,那除了百鬼林,应该还有魔物在。

这样看来,你之前的猜想是对的,陆鹤禁沉声道,这个秘境有问题,那些长老也有问题。

我们或许真的出不去了,外面也很有可能已经乱起来。

这话一出,蔻兰他们就有些心慌了。

卿云望向天际:明日就是该开启秘境让我们出去的时候,且看他们会不会开启。

如果会,情况就没那么糟糕。

不过那深潭里的黑蛟还在,还有潜在的魔物,恐怕不好脱身。

我有预感。

闻月亭忽然开口,在将暗的天色里,偏头看向那深潭,说:那条黑蛟是关键。

这个秘境太大太完善,我认为不是哪一位大能陨落后留下的,要不就是自然形成被别人操控了,要不就是举族之力修建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有比较特殊的存在在支撑着这个秘境,而且一般都会有闯关获得守护人青睐得到法宝的环节。

这个秘境里有前者,却没有后者。

淳于策阴测测地笑:大胆点想,那些老不死的碰到了这个秘境,杀了闯关环节里的守护人,然后操控了这个秘境,顺便就拿来做些见不得人的试验了。

至于那条黑蛟,估计就是这秘境里土生土长的。

这个分析也是其他人心中所想的。

那有能力做到这些事的,会是谁呢?化神期尊者。

但是要让一群受尽门派尊者庇护,认为门派长老都是该崇敬的对象的弟子,去相信这种可能,这种翻天覆地的反差让他们心里难以接受。

比如沈槐序,祝余,商陆等人。

卿云很冷静,她早就有过猜想,甚至还想过他们清剑宗的化神期尊者是不是也有参与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中来。

那么明日,就是生死一战了。

她忍住魔气的侵蚀,收起若潮剑,转向闻月亭。

明天需要你的帮助,龙骨鞭对付黑蛟很有效果。

闻月亭点头:蛇形剑给姐姐吧。

说着把那冰凉的蛇形剑递给了她。

看着那造型古怪的剑,卿云又想起那幻境中的事。

他有龙骨鞭,本不用使剑的,但每次都带在身上。

她还用这把剑,杀了他。

她手指蜷缩一瞬,不动声色地接过。

他们这么放心让我们进来这秘境发现这些东西,肯定有后手,明天会有一场恶战。

如果出去了,还要奔赴外面的战斗……大家做好准备。

准备好拼死一战,准备好看到外面那尸山血海,准备好尸骨无存。

不知道这话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告诉自己。

她带着必死的决心,也做好了陨落消失的准备,唯一还有点牵挂的,就是周郁林,还有陆鹤禁的手臂。

同时她也有强烈的预感,明天,就在明天,她会找到周郁林。

天色暗了下来。

这秘境就像是一个小型的镜元洲,白天黑夜,春夏秋冬,天材地宝,鬼修,魔修,妖兽,这里都有。

难以想象,这真的是个小世界。

他们远离了深潭,找了处略高的山丘分坐,彼此不说话,却也不闭眼打坐,就睁着眼睛看着别人,看着天际。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夜这有种大战前最后一夜的感觉。

心里慌乱,惶恐,紧张,乱糟糟的,根本没心情打坐。

但安静氛围里,望着天际又觉得这是难得的惬意。

他们无一不是门派负以厚望的弟子,踏上这条修仙路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门派,为道牺牲的准备。

真要说起来,慌张之外,就是坚定和沉稳。

天际墨色越来越浓,大家都没闭眼,像是要就这样坐等天明。

也不吝啬于布结界和用法宝了,隔绝灵力探查的结界一层又一层,他们目前还算安全。

这时候蔻兰忍不住动了动,挪动的动作里透露着焦躁不安。

江不辞突然开口:好严肃,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你们大宗门弟子相处的氛围都这么让人难受的吗?跳脱的祝余咬着根儿草,含糊回答:才不是,这不是大家都不说话吗。

周嵊这时候也搭话。

你看这也是缘分,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明天将会并肩作战一场。

平常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就说我们大师兄和云泯道友,我可从没想过他们能站在一起。

卿云坐在角落,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

听见周嵊的话,突然笑了一下。

其他人都转头看着她。

闻月亭黏过来:姐姐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如果安阳和苏师妹在这里,定然要大惊小怪地惊呼,然后躲起来说悄悄话了。

周嵊也想起他们两个来:是,他们俩爱看热闹,还尤其喜欢看大师兄的热闹。

要是看见这两个版本的三大美男都聚在一起了,指不定怎么兴奋。

卿云笑容加深。

平常清冷的面容缓和下来,线条也陡然显得柔美了很多,在夜色下有种朦胧柔和的美感。

我那时候还认为他们修炼散漫,对这种八卦之事却极感兴趣,是很不好的表现。

可是相处久了,发现那样的日子也挺不错。

陆鹤禁也轻声笑:可是怪我整日念叨着你修炼?不让你下山?那倒没有,只是不免会向往安阳他们的日子。

平常寡言少语冷冰冰的人都开始聊天了,其他人也渐渐活跃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

祝余问她:你之前真的一直被关在清剑宗里单独修炼?在半妖之事之前,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师父怕我过早夭折。

不过师父也没算到,我还是一下山就差点死了。

那件事……一直不敢和她说话的商陆迟疑着问,到底怎么回事?熔剑长老真的在你本命灵剑上做了手脚?她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嗯。

他也承认了,所以我杀了他。

淳于策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笑:那你们这不是有仇的关系吗,怎么没打起来?还能在这儿心平气和地说过。

你当谁都和你们九虚门一样?商陆尖酸刻薄的嘴从不迟到。

淳于策:九虚门怎么了?邪门歪道是多,但是比你们这些门派的人可好多了,之前我们不做这种阴私事。

你!好了好了,别吵别吵,周嵊拉开两个人,聊点别的,最后一天晚上了还着急上火的,没必要。

反正人都杀了。

他就主动问起了卿云。

如果这事了了,结果还算不错,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去找周师弟。

陆鹤禁蹙眉看她。

师妹,周师弟魂灯已经灭了。

其他人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特别是蔻兰,心里想着这卿云莫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有些不清醒了。

还有,这是深情吧?想不到,一个死人才是她最爱的,什么沈槐序陆鹤禁闻月亭这种天之骄子,反而得靠边站。

卿云眼神坚定,语气也带着肯定:他没死。

去中曲山之前,我把魔珠给了他,他有一线生机。

只要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放弃。

闻月亭闻言眼中满是阴沉。

沈槐序突然自嘲地笑了声,罕见说话。

为他报仇,为这渺茫的一线生机而努力,你们关系可真够好的。

前任呛朱砂痣怎么办?当然是看戏。

卿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是我害得他身死,这些自然是我的责任。

陆鹤禁叹气:师妹,我说了,那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

是若潮剑刺中了他的金丹,他在最后一刻还在往我面前爬……她深呼吸一下,偏头看向天际:他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如果不是我,他也应该会站上百宗大比的擂台,成为弟子中的佼佼者。

云泯无悲无喜的声音响起:因果而已。

是,她嘴角勾起来,全都逃不出一句因果。

不过天道给了他一线生机,说明这因果还未结束,他会出现的。

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多少有些固执。

不过没人敢说就是了。

后面又说起了些别的。

蔻兰还别别扭扭说了她和江不辞的孽缘。

卿云望着江不辞,没提起袁漓的存在。

其他人说的就平淡多了,多是些平常修炼的小事。

祝余还不忘问她:卿云,你呢,第一次下山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卿云想了想:觉得很开心。

然后……然后安阳带着我们先在利州吃了碗灵兽肉面,说这是习惯。

周嵊直接拆穿:嗤,什么习惯,这是他嘴馋,其他弟子下山可没有这个习惯。

卿云也不惊讶,浅浅笑着:可是我觉得这个习惯不错,灵兽肉面很好吃。

陆鹤禁轻声说:出去后,以后接任务下山,你们也可以这样。

安阳常常下山,你和他一起倒也合适。

不用,闻月亭幽幽出声,以后姐姐和我一起。

蔻兰疑惑:你们一个清剑宗,一个九虚门,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一起接任务?淳于策:他嫁进清剑宗不就好了?反正心也不在九虚门。

其他人:………蔻兰:还,还有这种玩法?卿云倒是警告了闻月亭一眼。

闻月亭不吭声儿了,但变出了尾巴,当着沈槐序的面,偷偷骚扰卿云。

这时候又沉默许久的商陆叫了声卿云。

你还记得让我给你做的法器吗?还要不要?------------第一百九十六章 决战自然是要的。

可是商陆非要约她单独去旁边角落里给她,似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卿云就不乐意了。

她还处在看神机门的人不顺眼的时候,并不想和他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冷下脸来,直接利落地说:那边不要了。

气得商陆脑门冒烟。

祝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用自作多情上赶着找骂等话来来回回羞辱他。

这回过后,夜深慢慢向天明转变,大家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了,都安静下来,望着深潭那边。

天际没有星星,这大概是唯一和外面不同的一点。

卿云这时候开始检查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

储物袋,还有软鞭自带的储物器里,都是平常随手塞进去的东西,五花八门,还有些乱。

不过能吸引到她注意的也就那几样。

仍旧带着灵气裙摆的莲蓬。

散发着灵气和魔气的若潮剑。

那块在伏灵山得到的玄镜石。

在夫妻墓得到的灵珠。

每一样都和她发现的秘密有关,她也希望着,这些东西能在最后的决战中发挥作用,带来她或者她身边人的一线生机。

每一样都仔细看过许久,旁边的江不辞喃喃道:天亮了。

卿云义无反顾握上了若潮剑。

这是秘境比试的最后一天,按照正常节奏,秘境出口很快就会开启。

他们都站了起来,齐齐望着半空中,希望看到熟悉的白光出现。

闻月亭靠近了她。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把自己身上的积分玉牌和她的玉牌碰了下。

积分全给了她。

卿云蹙眉一瞬,回头看他:你这是做什么?他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卖乖:昨天那氛围,没人关心谁夺得比试第一。

我不确定姐姐积分是不是最高的,但我想,只要把我的给你,你的就一定是最高的了,我想让姐姐得第一。

我想让姐姐得第一。

卿云眼睫低垂,低声说:我计算过,积分已经是最高的了。

没关系,就当给姐姐锦上添花。

其他的人都想朝圣一样虔诚地望着远处,只有他们,毫不顾及地窃窃私语。

侧后方的沈槐序握紧了临寒剑,仓皇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等到天光大亮,秘境出口还没出现,深潭那边却传来了又一次动静。

地动山摇,发出那种类似龙吟又仿佛蛇的嘶嘶声的声音,随后巨大的黑色身影映入眼帘。

大家的心一沉。

卿云浅浅吸气,拔剑,沉声道:看来结果是最坏的那种了。

陆鹤禁拿出了三门四门六派第一人的姿态,拔出涤清剑,快速做出指挥:这次恐怕要来个不死不休了,去两个人尝试用灵力撕开这秘境一道口子,其他人,杀了这只妖兽!出去支援宗门!说罢飞身挥剑,正面直迎黑蛟的攻击。

碧色剑气荡开尘土,白金道服衣袂翻飞,在空中耀眼无比。

卿云紧随其后,掷出灵剑,闪身冲过去,在灵剑刺中黑蛟鳞片缝隙的时候,飞身高举若潮剑,恶狠狠劈下一剑!她喜欢这种高度,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将对方从头劈开的招式,喜欢渺小与巨大的对比,尤其喜欢渺小的自己能斩杀这个巨大!在她之后,其他人也前仆后继往前冲,在盘着尾巴仍然庞大的黑蛟面前,他们实在太渺小,耀眼的陆鹤禁稳在它头颅前面,也不过是它一只眼睛的大小,对比太明显,从远处看只觉得是几只蚂蚁迎面扑向了一只巨兽。

实在是自寻死路的节奏。

知道龙骨鞭对黑蛟又压制作用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最主要的攻击位置留给了闻月亭,拖住黑蛟,让他能自由发挥就更强的实力。

闻月亭也确实没让人失望,龙骨鞭一下下抽在黑蛟身上,眼睛下方甚至还抽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惹得黑蛟狂躁怒吼,攻势也越来越猛。

云泯的经文金钟如昨天一样挡在他们面前,为大家避开最猛的攻势,顺便还能用佛音和钟鸣让黑蛟狂甩脑袋痛苦不已。

淳于策接替了祝余的位置,刁钻地攻击这黑蛟的尾巴,沈槐序自觉盯住了七寸,想着这个部位对蛟来说应该也是死穴。

祝余和江不辞对着天际狂输灵力,让那片空间波动起来,企图越境强行撕出一条出口。

嘭!商陆被黑蛟的尾巴打中,重重摔在地上。

云泯嘴角溢出一丝血,却还在开启无量佛珠中的其他珠子。

蔻兰修为相对较弱,一直不停地抚琴化音兽攻击,已经有点吃力,灵力流失的速度快要超过吃回灵丹的速度。

这样硬熬下去不行,黑蛟那一身的鳞片和口中喷出的古怪的水,就是一层厚厚的盔甲,他们耗尽灵力大概也就能撬开这层盔甲,可是撬开后哪里还有灵力继续对付黑蛟?卿云落在地上,扶起蔻兰,拄着剑思考一瞬,打算拿出那朵莲蓬。

不知道她是会死在这里面,还是死在外面。

总之大概都是要死的。

莲蓬里的灵气充沛,她疯狂使用着灵力的同时,莲蓬会给她补充更多的灵气化为灵力流淌在经脉中,这样的高效率回灵,连回灵丹都比不上。

但是,一旦开始恐怕就没有退路,她的身体,经脉,金丹,会变成灵气交换进出的容器,最后的结果估计是肉身爆裂。

但也没其他办法了,起码这样能支持她用上几次神通。

她准备拿出莲蓬,这时候旁边摔下来一个人,翻滚着倒在她身边。

闻月亭喘着气,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蓝幽幽的兽瞳专注地看着她。

姐姐,你和若潮剑还是有些排斥,发挥不了最强的能力,在这样混乱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过她勉强能听清,要不要我送你一个更厉害的武器?能加持你的神通。

卿云若有所感,定定地看着他:什么武器?你见过的。

闻月亭单膝跪在她面前,脸上还笑着,手却伸到脖子后面,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缓慢但坚定地往外拔出。

这个动作让他很痛苦,因为他咬紧了牙,脸色瞬间白透了,嘴角是血额角是汗。

她看见了那个武器,睁大眼睛有些失神。

------------第一百九十七章 脊骨剑,剑卷黑色的锁链带着血,一点一点从闻月亭的身体里抽出来。

这场面血腥又可怕,抽空看向他们的人,全都愣了一瞬。

但是他将那东西放在她手上时,动作却很轻,语气也带着眷恋。

这是我的脊骨炼成的仙品法器,可以化作剑。

带血的锁链瞬间变成了一柄长剑,纯正的黑,黑得看不见上面的血,但是那血流到了她手上,血红与白皙对比,一下就变得强烈。

卿云紧抿着唇,问他:抽出锁链后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有,姐姐心疼我吗?闻月亭勉强笑笑,下一刻忽然变作了望天犼原形。

只是原形的皮毛里,也带着血。

卿云握紧剑柄,站起来抚摸了一下望天犼的脑袋,低声说:我们会出去的,你不会有事。

像是给出的承诺,望天犼在她手掌下嘤嘤蹭了蹭。

随后一人举剑腾空而起,一兽仰天长啸,紧跟着扑向黑蛟。

在其他人手中的好剑不可以利用的时候,闻月亭这把剑给了卿云很大的助力。

她储物袋中普通的灵剑对黑蛟毫无作用,也就若潮剑好一点,如今加上这把脊骨剑,她可以使用神通了。

卿云大着胆子直接落在黑蛟身上,不管陆鹤禁的喝止声,举剑狠狠刺进黑蛟下颚之下的鳞片缝隙,然后借助自己的重力往下划。

势如破竹。

刚才砍都砍不动的坚硬鳞片,在这把脊骨剑下化作空心的竹筒,一劈到底。

而被操控着飞向黑蛟中部往后一点位置的若潮剑,高速旋转震颤着,辅助着沈槐序,在那七寸之上钻出一个血洞来。

与此同时,深潭之中那诡异的潭水也震颤起来,化作水箭,看似一拍就散的水,此时却犹如利刃,尽数没入了黑蛟身上。

它头颅高高扬起,疯狂甩动尾巴,嘴里喷出水,速度极快地移动着,抽中了沈槐序和周嵊,瞬间瓦解掉两个对手的攻击。

卿云不敢停下来,继续重复着这攻势,脊骨剑不断斩向它,若潮剑带着水箭攻击七寸。

吼!黑蛟胡乱狂躁时,望天犼狂奔而去,一口咬在了黑蛟尾巴尖上。

如若不是两者体型相差有些大,望天犼甚至可以咬着尾巴把它甩起来。

这才是望天犼的实力,尽管半妖血脉已经不纯净,可是继承了望天犼的天性,他们天生对龙这一类的生物不喜,还很勇于证实他们的凶名——吃龙脑。

那上下颚一合,咬合力直接能咬破鳞片,甚至还有鳞片崩出去了。

周嵊松口气:这血脉压制很不错,我们可以缓一缓了。

卿云大喊:不行!他坚持不了多久!沈槐序落地,趔趄后退几步,语气紧绷: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样耗用灵力不是办法,得先想办法撕开出口。

有了出口,或许我们不用拼死拼活。

可是谈何容易?大家都一起去找出口,让黑蛟随意攻击?还是能留下一两个人给这黑蛟吃,给我们争取时间?商陆捂着胸口说。

周嵊看向了卿云。

其他人也顿悟过来似的,纷纷看向卿云。

陆鹤禁首先就拒绝了:不行!可以!卿云还在挥剑,却大声回复他们,我和闻月亭在这儿对付黑蛟,你们尽快撕开出口出去!师妹!不可逞强!不是逞强,只能这样!否则真的要大家都死在这里面吗?外面弟子们还在受苦,师兄,你身为清剑宗大师兄,第一要务是去救宗门!陆鹤禁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却迅速回头对着周嵊说:你和他们一起去,我留下来。

周嵊却说:大师兄不是谁都能当的,你不仅仅是陆鹤禁,你还是清剑宗弟子们的希望。

商陆这时候吐出一口血,从自己的储物器中拿出了一个深色书卷一样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说什么深仇大恨,抛向了卿云。

卿云!剑卷!拿着!里面的剑比不上那些名剑有用,但胜在数量多,还可以变换形态,还有一把剑我用了神机门的特殊材料,即便断了也能重合!用法和山水密卷是一样的!卿云在黑蛟身上不停移动着,闻言闪身接住剑卷。

带着血的手抓住后,封印解除,古朴剑卷在身后展开,无数的剑从里面飞出来,听从她的操控漂浮在空中。

她突然想到了苏半夏所说的剑冢。

你看,一件件事都在慢慢应验。

有了剑卷的帮忙,卿云便再次喊陆鹤禁:师兄,你们走!尽快找到出口我才能坚持下来!这次陆鹤禁没再犹豫,和其他人飞身朝着江不辞和祝余那边而去。

云泯离开之前,还摘下了无量佛珠上的一颗佛珠,扔给了她。

带着金光的佛珠化身成一圈圈的经文,围绕在她身边,像符箓又像咒语,形成了一层法衣。

一下只剩她和闻月亭,分别对付着黑蛟的头尾,瞬间吃力起来。

自己这里操控着数量众多的剑,还得分身操控若潮剑去帮望天犼,一时间神识紧绷,像一根越来越紧的弦。

再一次当头劈下,黑蛟喷水,身形瞬间移动着,头颅乱撞,卿云被顶在侧腰上,闷哼着倒地。

望天犼又仰天狂吼一声,一口咬下,口中鲜血淋漓,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还是黑蛟伤口上的。

而在远处,全力输出灵力的一群人正白着脸合作。

沈槐序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卿云。

庞大的黑蛟和渺小的白色身影对峙,密密麻麻的剑竖立在半空中,像伺机等待的棋子,一旦落在正确的位置,就能造成不小的杀伤力。

果然,随着卿云一声万剑,来,那些剑就像陡然被排列就了什么厉害的阵型,随后猛地往下刺在黑蛟身上。

剑太多,威力太大,让那边发出一阵震颤。

随后卿云趁机高举那把黑色的剑,狠狠刺进黑蛟眼睛里。

是她一贯喜欢用的招式,狠辣又直接。

黑蛟的尾巴疯狂摆动,头颅却动弹不得,和地方摩擦着,那边很快被尘土掩盖了大半。

江不辞突然惊喜大喊:有裂口了!撕开这个裂口!------------第一百九十八章 逃出秘境秘境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可以容纳两个人通过。

只要这个裂口一直这样打开着,他们所有人都能出去。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维持它一直打开的状态?因为维持这个裂口,需要他们所有人不停传输灵力进行控制,可是只要有人出去,他们里面的人灵力就不够用了。

出去的人在外面继续配合控制?谁知道外面现在情况如何呢?谁又能信任谁呢?还有最直观的问题——谁先出去呢?陆鹤禁当机立断:周嵊,你和蔻兰仙子先走。

法修和音修在两军对垒时作用很大。

出去后继续帮忙维持一段时间,只要我们速度快,就全都能出去。

云泯和淳于策第二,江不辞和商陆第三,沈槐序和祝余第四,我去救卿云和闻月亭。

周嵊没有犹豫,立马和蔻兰一起穿过裂口。

失去了两个人的维持,裂口瞬间缩小,好在外面两个人很快又继续帮忙了,裂口没有消失。

情急之下,陆鹤禁的安排很合理,每一组的两个人都可以牵制对方。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里面只剩下陆鹤禁,他收了手。

裂口缩小了一点,但外面的人没有不讲义气直接放弃他们。

陆鹤禁松了口气,准备返身回去带卿云走。

刚转身,就看见半空中一抹白色身影被黑蛟的血盆大口吞了进去,即便数不清的剑朝着黑蛟的脑袋刺去,仍旧改变不了她被咬中吞吃下肚的结果。

陆鹤禁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大喊一声:师妹!!!惊惧交加,让他向来清润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浑身是血的望天犼愤怒地咬在黑蛟七寸,被那尾巴疯狂甩动也绝不松口。

待陆鹤禁赶到,举着涤清剑不要命似的连续朝黑蛟腹部挥剑。

凌然剑意像一柄巨大的开山大斧,压制着对方的行动,在对方的恐惧之中森然斩下!黑蛟的鳞片已经掉了不少,血肉斑驳,吞吃卿云后被咬被劈,痛苦得胡乱蜷缩在一起,隐藏起自己的命脉。

陆鹤禁挥出了很多剑,可是没用,他一时之间斩不开黑蛟的腹部。

正是要自投蛟口从内斩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略有些急切的声音。

卿云!临寒剑给你!话音刚落,天际之处破空飞来一把剑,可以看到前半程还只是错误方向,后半程却改变了方向,咻地加快速度,他甚至能听到剑刃划破空气发出的微弱声响。

紧接着,临寒剑不偏不倚地狠狠扎进了黑蛟的皮肉里,扎得有些深,临寒剑只余下一点剑柄在外面。

黑蛟张开血盆大口嘶吼,望天犼就更大声地吼回去。

再然后,黑蛟的腹部被顶出一个大包,腹部,加上有些鳞片的缝隙里,突然冒出血来。

临寒剑死死钉住黑蛟尾巴,若潮剑也咻地飞过去帮忙,黑色鳞片上渐渐覆盖上一层冰霜,血肉灵力被冻结,黑蛟挣扎的动作僵硬下来。

像一条被飞镖钉在地上的蚯蚓,做着凶猛的垂死挣扎。

陆鹤禁这时候再挥出一剑,冻结的鳞片变得不那么强硬,倒是比之前更容易劈开了。

从那道被劈开的伤口开始,周围慢慢出现细细的血色伤痕,随后,黑蛟腹部破裂,浑身是血的卿云闪身而出。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陆鹤禁,提着黑色脊骨剑踏在黑蛟背脊上奔跑,剑尖顺着那炸开的伤口一路往上划。

陆鹤禁垂眸,高举涤清剑,也刺进了黑蛟七寸之上。

而这时候卿云已经跑到了黑蛟头颅后面最坚硬的几根蛟角之上,随后一蹬而起,飞身腾空。

双手握住脊骨剑,竖立在身前,随后重重往下一刺!长剑刺进黑蛟眼睛,再往下钉住那血盆大口,最后整个脑袋被强行往下压,直至头颅嘭一下压在地面上,荡出一阵尘土。

这还不是最后,卿云抬手召了剑卷,手掌横于半空,翻手往下一压。

万剑,来!数不清的剑快要将黑蛟头颅掩埋,血肉翻飞,腥臭的血中合了尘土,让周围又清晰起来。

头颅上扎满了剑,脊骨剑作为最主要的一把,就钉在黑蛟眼眶里,是这头颅剑冢里最高的存在。

而黑蛟的七寸之地,临寒剑冻结灵力,若潮剑震荡鳞片,涤清剑的正气从内割破黑蛟的血肉。

尾巴上,望天犼正死死咬着。

卿云已经有些灵力不济,紧咬着嘴唇,破裂伤口让她在疼痛中保持紧绷的清醒。

月亭,过来。

望天犼吐出黑蛟尾巴,奔至卿云身边。

卿云略有些颤抖的血手摸了摸它的皮毛,拍拍它:去吧。

望天犼愤怒又兴奋地扑上黑蛟头颅,两只利爪从被钉住的血盆大口入手,撕开血肉,一口咬在血肉模糊的地方。

望天犼食龙脑,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它的战利品。

黑蛟的头颅被破开,至此彻底没有了动静。

他们胜了。

卿云这才看向陆鹤禁。

师兄。

她努力扬起嘴角,可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陆鹤禁走进,给她掐诀净身,然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紧紧抱了一下,修长手指喂给她一颗丹药,陆鹤禁在她耳边低声说:吃回灵丹,闭眼缓慢运转灵力。

师兄带你出去。

剑卷缓缓合拢,所有的剑被拔出,旋转着围绕在他们身边。

望天犼化作孱弱小兽,紧紧缠在卿云身上,随后陆鹤禁带着他们飞身前往远处的裂口。

裂口已经越变越小,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的进出。

陆鹤禁面不改色,直接穿过那阵白光。

出来了!外面一群人看他们出来,这才撤开手,面色泛白地喘着气看他们。

没了他们的灵力维持,裂口瞬间就消失了。

生死之战的秘境,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陆鹤禁抱着卿云,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他们已经不在青州城中,而是不知道在哪个荒凉的郊外,看不出来道魔之间的情况。

周嵊脱力坐在地上,习惯性扬起打趣的笑:你冲过去之前喊那一嗓子,我们还以为卿云出不来了呢。

他们怎么样?陆鹤禁将人放下,再将她身上的小兽拉开,不顾它呲牙的模样,交给了淳于策。

不太好。

大家先休整一下,这幅样子回去,什么忙都帮不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师姐他们回来了!大家沉默着打坐恢复。

卿云吃了回灵丹好了些,忍着神识的震荡,去检查闻月亭的伤势。

顺便把脊骨剑还给他。

剑又化作了黑色锁链,重新回到闻月亭身体里,他恢复了人形,脸色煞白地躺在卿云腿上,还非要变出尾巴缠着她,勾着她的手往他身上摸。

还一句句叫着姐姐。

淳于策在旁边直翻白眼,语气阴测测地说:闻月亭你适可而止,装可怜也没必要这样,看得我恶心想吐。

其他人看过去,唯独坐得最远的沈槐序紧绷着下颚头也不抬。

闻月亭被打断了卖可怜的行为,阴鸷地看着淳于策。

闭嘴。

他们九虚门的教育向来如此,弟子之间也没个好相处的氛围。

你看我像在看杀父仇人,我看你像在看碍事玩意儿。

卿云拍了下闻月亭,他立马放弃和淳于策的逞凶斗狠,还怪可怜地侧身,把脸埋进卿云怀里。

这连风流情圣江不辞都看不下去了,看大家脸色没那么白了后,就建议立马前往青州。

大家都同意了。

由周嵊拿出了卿云曾经见过的乌篷船飞舟,一行人现辨别着方向往青州赶去。

——青州。

苏半夏不知道这场袭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被房外凄厉的尖叫声惊醒后出去,就发现青州城中出现了很多艘乌黑的飞舟,上面不断跳下来魔修。

还有血肉腐烂的赤蟒,黑压压的魔兽大军。

很快,整个青州城中的修士都出来迎敌了,只是这魔族来得突兀,猝不及防让他们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一开始快速死伤了很多人。

紧接着还留在青州的长老们出手了,各宗门的弟子也镇定聚集其他人,对抗变得有序。

虽然仍旧很悲惨。

苏半夏举着诵阳剑捅死面前一头丑陋的魔兽,背抵背的安阳扔出雷丹,爆炸声不绝于耳。

这是大比前十名进入秘境的第二十九天,再有一天,他们就能出来了。

这个时间太怪异,苏半夏边对付这着魔修,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魔族不是临时起意,那么选在卿云他们进秘境的第一天来偷袭才是最好的时机。

那时候最顶尖的弟子刚被隔绝开,绝对没办法拯救他们。

而留在青州城中的弟子,也是最集中最放松的时候。

如果是那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到今天,人应该死得差不多了——这才应该是魔族最好的打算。

那魔族为什么会选在这一天进攻青州?再有一日那十个人就要出来,到时候魔族的劲敌陡增,讨不了什么好。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在她都要以为自己的噩梦是假的了的时候来犯?苏半夏沉沉喘着气,紧紧握着剑看向周围的修士。

惊慌失措的有,沉稳冷静的有,受了伤倒在一边的也不少。

她心里渐渐冒出一个猜测。

魔族是故意的,他们在给道修胜利的机会。

尽管过程可能同样惨烈,可是胜利仍旧会属于他们修士。

那么为什么魔族要这样做?这场道魔交战,真的只是魔族单方面的进攻吗?那些人引导了道魔大战的发生,却并不想让魔族真的虐杀蚕食掉所有修士。

……他们只是要定向除掉某些人,而其他死去的修士,不过是他们的游戏里可有可无微不足道的东西。

大象踩死蚂蚁,只在乎中间最凶猛的一直死没死,并不在乎其他陪葬的。

太残忍了,太可怕了。

苏半夏曾经以为,现代人穿进一个修仙世界里,又受天道青睐,人生应该是精彩的,热血的,她应该在这个神奇瑰丽的世界闯出一番成就来,成为这地方人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的绝世高手。

并且这一切应该并不难。

但是现实太过残酷,这个神奇的世界里,弱肉强食的规则被无限放大,人心丑陋不堪,稍不注意就会莫名其妙被弄死。

赖以生存的本领,一招一式都得勤奋练习,功成名就不是睡觉梦来的,而是在阴谋里,屠杀里,冒险里一点点提升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美妙的穿越之旅。

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就让她穿进这个操蛋的世界里了。

苏半夏满腔怒火和恐惧,疯狂捅魔兽,砍西瓜似的,上头了。

从白天到晚上,就没停过。

安阳喘口气的功夫看了一眼,扔个雷丹过去炸死她旁边滴着涎水的魔兽,粗喘着气说:行了,你歇一下,腿都在打颤了。

苏半夏停下来,那边林玉茹姐妹俩背着那山水密卷,操控着各种妖兽作战,技能炫酷得很。

而裴渡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远处缘水宫的女修弹奏着各种乐器,声音听起来很尖锐。

她愣愣看着。

安阳叹口气:他们还要明天才能出来,不,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

当然能。

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盼着他们能,最好马上就出来。

到了晚上,这魔修可就更难对付了,有些鬼东西是防不胜防。

刚说完,就见他赶忙往右边跑,大喊一声小心,狂扔雷丹。

降香不似之前的不好意思,抿着唇郑重道谢,眼里没有一点暧昧。

苏半夏抹了把脸,又举起剑往前冲。

修士们和魔族混战不休。

虽然来得突然,但大家踏上这条修仙路,都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因此也都打起精神竭力对抗。

魔修里有三个魔君来了,下面一些弟子也是个个狠辣无比,有拿着恶魂幡的,还有用婴灵骨的,甚至还有魔修当场用死去的人族修士肉身炼制血傀儡,让他们攻击曾经的同门。

不少人流血流汗还跟着流泪,绝望又决然。

苏半夏浑身都在抖,心里不断念叨着小师姐三个字,企盼着阿门下一秒就出现在面前。

可是没有。

魔族的进攻加强了。

奕青受了重伤。

梅蕊重伤。

曾经一起外出历练过的沈岱死了。

影魔开始附身,弟子内部乱了起来。

林玉仪断腿。

太多了,伤亡太多,苏半夏已经有些木然。

本以为昨天已经够惨,结果今天才是正餐。

青州城,变成了血染的废墟,斜阳蒸腾着大家的泪,抬眼望去,丑陋恐怖的魔兽一点点踏碎他们希望。

正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艘飞舟,在斜阳里形成一个不大的黑点。

苏半夏愣神停下来,不顾眼睛的刺痛迎着太阳光看向那处。

人还没看清楚,无数的剑突然带着劲风呼啸而来,狠狠捅进周围魔兽的身体里。

苏半夏失声一瞬,随后疯狂大喊:小师姐他们回来了!!!------------第二百章 林玉茹断腿不用苏半夏提醒,无数的剑从天而降的时候,大家都抬头看向了远处的飞舟,知道是卿云他们回来了。

清剑宗的弟子松了口气,激动地望着天边举剑欢呼。

其他几个宗门也跟着欢呼起来,那飞舟之上还有他们宗门的大师兄大师姐。

飞舟之上,大家的心情却都不太好。

在空中往下看,整个青州城都变得一片混乱,残垣断壁,残肢血迹,丑陋的魔兽尸体和死去的修士的尸体,像飞溅的血一样星星点点铺在地上。

还有修士跪倒在地恐惧地嘶吼着,莫名其妙就两眼睁大七窍流血,倒地死亡。

陆鹤禁站在卿云旁边,不等飞舟靠近修士一方,还在魔族一方上空时,便神色冷峻地扔出涤清剑,随后自己纵身一跃。

碧色涤清剑带着凌然正气猛地插进魔族地盘上,铮的一下,剑气荡开周围魔修。

他落在那个被扫荡干净的圆圈里,拔剑对上回过神后扑过来的魔兽魔修们。

涤清剑是对付魔族的至宝,杀伤力不小。

陆鹤禁站在魔族地盘上,一人一剑,杀得魔兽不敢贸然进犯他,白金道服衣摆上,溅上来好些血渍。

在他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跳下飞舟,选了合适的关卡迎战魔族,支援修士。

周嵊和卿云在最后。

周嵊要支撑飞舟,而卿云则是在默默恢复神识和灵力,等待最好时机。

她远远地和退守擂台的苏半夏对上视线。

她沉默无言,苏半夏热泪盈眶,不忍看她。

战斗已经持续了快两天,很多弟子死去,还有弟子被影魔附身,攻击同门,导致其他人心理崩溃。

因为这场战斗来得毫无征兆,让还沉浸在百宗大比排名高低上的弟子们措手不及。

卿云他们的到来,好歹给这场战斗带来了点曙光。

仅仅是卿云一个人,用上神通,就能抵得过十来个弟子,安阳抹一把汗,兴奋地朝着卿云和周嵊挥手。

等飞舟降落,他连忙跑过去:你们终于回来了!有救了有救了!卿云扯出一点笑:但愿如此。

宗门里的弟子情况如何?不太好。

不过你们来了就不一样了,喏,刚刚都快要倒下的人现在又爬起来杀魔修去了。

安阳身上都还带着伤,脸上却满是笑容。

卿云突然想知道安阳的结局。

她略说了两句话,操控着数量众多的剑挡下好几只魔兽,随后拉着苏半夏去了一处残垣断壁后。

她压低声音问:在你的梦里,安阳的结局是什么?苏半夏摇头:不好。

我知道了,她直起身,望着那丑陋魔兽群中心的陆鹤禁,轻声说:我会努力改写他们的结局。

苏师妹,保护好自己。

苏半夏紧紧握住剑柄,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重重点头。

后续,卿云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多久。

她在想办法将那些道貌岸然的操纵者找出来,就算这次不能伤其根本,至少能让其他人知道有哪些人妄想成为主宰者,更多的责任,就交给后面的人吧。

在不知道都有谁参与了,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进行到哪一步,真实修为多高的前提下,想要辨认出那些人,难度太高。

她把目前已知的化神期尊者,和她认为能被说服助纣为虐的宗门长老都在心里列了出来。

然后一个一个地删掉,留下一些可疑的人选。

神机门,九虚门,鸣华派,落云宗,涂山派……都很可疑。

再仔细观察正和魔君对打的几个长老,看起来都不遗余力,似乎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她掐了诀,双指在眼前一抹,再看时,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秘境是这些主持本次百宗大比的长老们合力开启的,就算不是全部有问题,里面也肯定有人是知道那个秘境不对劲的。

至于是谁……她冷静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逡巡而过,大概有了猜测。

临近黄昏的时候,魔族突然没了好战之心,退回青州城外,休养生息。

道修这边也终于能喘口气,退到几个长老划定的地区里。

弟子们互相搀扶着,靠在一起打坐。

没怎么受伤的人负责在外围巡逻检查,捡回重伤的人。

问丹门的人分发丹药,安阳他们也跟着炼丹治人。

卿云和苏半夏一起,去搀扶在外围没能立马回来的弟子。

她没想到会把林玉茹姐妹俩捡了回来。

眼前的情况很不可思议,林玉茹居然断了腿,而林玉仪脸色难看地沉默着,和林玉茹紧紧牵着手。

她把两人扶着靠坐在角落里,蹲在她们面前看着林玉茹那条血迹斑斑的腿,血肉里还依稀能看见黑色的魔气。

苏半夏找安阳要来了很多丹药,放在她手里。

卿云语气有些艰涩,她低声问林玉茹:你觉得怎么样?林玉茹声音很轻,和第一次见到她时在陆鹤禁面前害羞说话一样。

还好。

她脸上没有笑,说了这两个字后,就转头靠在林玉仪肩膀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人群外戴着白金玉冠的那个人。

带着血的侧脸娴静美好。

片刻后说:要让大师兄注意一下,有的魔修很难对付,特别是噬魂兽,像血蛭一样,咬住了就不会松口,直到把魂魄都吞噬干净。

林玉仪额头碰着她的额头,低声喊她:姐姐?林玉茹平静地拨开断腿的血肉,露出里面一只被染红的蛭虫。

林玉仪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眶瞬间就红了,伸手就想把那噬魂兽拨开。

别动,林玉茹声音有些虚弱,没用了,早已经有一只钻进去了。

林玉仪大口喘息着落泪,跪在她身边,摇着头语无伦次地问: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不是之前你救我的时候?那个用魂幡的魔修放出了魂幡里炼化的东西……是不是,是不是?!林玉茹想伸手拉住她,可是被她激动得一把甩开。

林玉仪踉跄着站起来,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我早说过了!不要救我!让我死好了,你有更好的未来……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这么努力的修炼,从一个只能种植灵植安抚灵兽的普通修士强行成为控灵师,还是只能被无情卷进他们造成的恶果里?!------------第二百零一章 内乱毫不掩饰的质问声,让周围的弟子都诧异地看着她。

更多的人看见了林玉茹灰败的脸色和血肉模糊的断腿,纷纷交头接耳说着话。

听不清,但从他们怜惜的表情里也能看得出来,无非是同情和可怜。

但这对她最是没用。

玉仪,别任性迁怒。

林玉仪像是溺水的人,呼吸不上来,她惊恐地看着林玉茹的断腿,眼泪顺着脸颊流,朦胧水光里看不清那血肉中是否还有可怕的噬魂兽,只能一点点再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迁怒?你教我不要高傲,不要野心勃勃,不要与人交恶,可是姐姐,你这样好心地做出的每一次选择,都对自己没有好处!野心勃勃又如何,我从不觉得野心勃勃是个坏词!如果事事都要争个好处,争个冒头,那你为何要留在这里保护其他弟子?林玉茹吃力地问。

林玉仪哑然,固执说:不过是为了你。

不过是为了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

卿云坐在一边,沉默着抖了丹药粉末在林玉茹断腿上。

林玉仪隐忍的哭声,其他人痛苦的呻吟声,让她异常的沉默。

黑暗将要降临,队伍里紧张蔓延,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地面和四周,浑身紧绷。

苏半夏低声说:其实昨天白天的时候,就算有伤亡,大家也都还有信心。

可是到了晚上,影魔,魇魔和噬魂兽悄无声息地靠近,让很多人都……所以晚上才是最可怕的。

卿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影魔附身的人会攻击自己人,让毫无准备的弟子难以接受,这比白日里斩杀魔修更加可怕。

她找了护住魂魄的丹药和符箓,强行给林玉茹用上了,然后把人交给了这次出席百宗大比的清剑宗长老。

陆鹤禁已经聚集了弟子,让他们一同打坐默念固本清心咒,而他手持涤清剑,站在人群外盯着有可能钻进来的影魔。

涤清剑对付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最在行,这给了大家很大的安慰,旁边其他宗门的弟子,还有散修,都往这边挪动靠近了,祈求得到一点庇护。

但这也直接导致了,很多心生恐惧的人为了陆鹤禁身后最安全的位置大打出手。

大声的谩骂,刀剑刺进血肉的细微声音,恐惧放大了人性丑陋的一面。

卿云操控着剑指着那几个闹事的弟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剑尖的寒光让人发颤。

我没有大师兄的好脾气,这种时候了还拖后腿让影魔有可乘之机的人,干脆现在就死在我的剑下,也好叫你们少受点苦难折磨。

那几个人还有些愤然,但那剑就指着自己,最后他们还是乖乖安静下来了。

至于心里还有没有怨念,她不想了解。

她转头寻找安阳,但没看见。

苏半夏找了一圈,说人在缘水宫队伍那边,降香受伤严重,他正在帮忙。

她只能先缓一缓,睁眼询问周嵊那边的情况,余光忽然看见江不辞和一个黑衣女修说话。

她收回视线等待片刻,见江不辞只剩一个人了,抬脚朝他走过去。

有事发生?江不辞神色复杂,低声说:她解决了两个下棋的人。

下棋的人,这个暗语不错。

这算是个顶好的消息,不管被解决的人修为高还是低,在那群人里是主要的人还是被驱使的人,都算好事。

她露出一个浅笑,问:那她知道其他人都是谁吗?其他的不清楚,但有一个,她提到了落云宗的那位。

他示意了一下外面。

卿云懂了,和她猜测的一样,落云宗那位笑面虎长老,是其中一个人。

他原本是用剑的,可是从卿云他们坐着飞舟出现后,他就换成了用咒笔。

为什么不用剑了呢,怕她来了之后会调转剑对准他?这种时候还能有这种担心的人,可见也是心里有鬼。

不过既然辨认出了这个人,那么要如何才能解决掉他?这时候告诉大家那群人的秘密,然后大家一起围困他?不可能。

先不说会引起恐慌,就说对方的实力,不知道比他们高出多少,攘外必先安内,这时候内讧不是好事。

她脑海里不停闪过各种办法,江不辞也在思考如何才能一举两得,既逼退魔族又能趁机解决这个人。

正在这时候,那边的弟子里突然传来惊呼声。

他被影魔附身了!扔出去!不能留在这里!杀了他!直接杀了他,被影魔附身的人已经不是我们同门了!这里也有人被影魔附身了!快离开他身边!刚刚还好好的一群弟子,现在四分五散,慌忙乱跑,露出中间两个僵直呆愣的人。

表情古怪肢体僵硬,确实是被影魔附身了没错。

如果不能抱元守一和影魔拉扯抢回自己的神识,那接下来那两个人就会变成魔族的傀儡,杀起同门来毫不手软。

卿云想说把人捆起来还能救,那边却已经有人举剑捅在那两个弟子身上。

好几把剑,还都是捅在丹田处,是致命伤。

卿云刚要开口的话来不及说,惊愕地看着他们。

随后怒不可遏抽出软鞭,一鞭子抽在他们身上。

啪的一声,引得好多人都盯着她看。

她阴沉着脸,目光在那几个弟子惊恐的脸上扫过。

谁给你们的权力随意处置同门?他们本来还有希望恢复的!有弟子眸光闪烁,还不服气似的小声回答:宗门教导,入魔的弟子,同门可代掌门斩杀。

他们入魔了吗?!要是你被影魔附身,本来还有希望的却被我一剑杀了,你怎么想?!弟子们安静片刻,又有不和谐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讽刺似的说:我们昨天被针对害死的弟子还不够多吗,都是你惹的祸事,你还好意思指责为了活命的我们……卿云只觉得心口都是凉的。

她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问:你们认为是我导致的这一切?哈,多可笑,她不过是那群人想杀的弟子里首当其冲的人,为了尽可能挽回,尽可能拯救,费时费力费神,甚至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却连同门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导致的。

她转身就走,闻月亭从九虚门的队伍里飞扑过来。

身后传来弟子的惨叫声,陆鹤禁沉着脸一剑刺中那人的丹田附近。

胡言乱语!施了禁言诀,扔出去!------------第二百零二章 师妹,不要瞒着我陆鹤禁在弟子前通常都是不多话的温和大师兄模样,尽管性格和长相让大家都不敢多和他说话。

他还从没有对着同门这样急言令色过,而且脸上表情漠然,并不像是开玩笑。

苏半夏是第一个动的人,紧抿着嘴去拖拽那个弟子,不顾他的挣扎,拖到外面魔兽尸体旁边,一脚将他踹倒在血糊糊的地上。

不知好歹!死在外面算了!她心里本就难受,现在恨不得用这个人做例子,劝说卿云别牺牲自己。

如果要救的人是这样的,还不如不救。

此时卿云已经走到了另一边无人的地方。

闻月亭跟着她,看她站着背对众人,他便也那样站着,挨着她,嘶嘶抽气,叫嚷着伤口痛。

卿云扫了他一眼,还冷着脸,没说话。

她并不是单纯因为那个弟子而生气,从林玉仪崩溃说迁怒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在埋怨她。

而且她也不像苏半夏脑补的那样,是个一心一意为了拯救苍生甘愿自我牺牲的倒霉鬼。

她只是想,或许天道早已经写好了她的生死,她会努力争取,但如果最后还是逃不了一死,那她之前可以争取点其他的——她不想让师兄断臂。

不想让闻月亭死。

不想让沈槐序,祝余,云泯这样还尚可的天才全都陨落在这同一场战事中。

不想要逍遥派覆灭,不想让那些和她一样挣扎在巨兽之下的好苗子就此死去。

她也深知,即便再努力,这一次也必定会死很多人,那些不知好歹的弟子,她也确实不喜,扔出去喂了魔修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有了这个事做开端,浮屠门恐怕立马就要搞出点动静来,她等着看……那边好像吵起来了,闻月亭漠不关心地说,脸上多是厌烦,真是够能闹腾的,不如现在都杀了吧,省得多惹事。

杀一个少一个,暂且留着吧。

必要时候还能给人挡命。

闻月亭看她终于愿意开口,当下就从后面抱住了她,脑袋在她颈窝乱蹭。

姐姐,你也别可怜他们,累赘就算了,还不知感恩,活着也没什么用。

手,松开。

卿云拍了下小腹上覆盖着的手,闻月亭夸张地叹口气,依依不舍地松开。

姐姐,你的腰好细。

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教训你。

他一点不带怕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兴奋:那便来教训我,姐姐,像以前一样也行。

卿云冷淡看他。

闻月亭对着她卖乖地笑。

苏半夏突然跑了过来。

在闻月亭面前缩着脖子走过,对卿云说:小师姐,大家静不下来,好些人都被影魔附身了,还有魇魔,缘水宫那边已经有弟子被噩梦缠身醒不过来。

说完顿了一下,抿抿嘴角,不情不愿说:林玉仪也被影魔附身了。

卿云皱眉,但并不往回走:她情况怎么样?医修在吗?安阳他们带的此类丹药还有吗?情况还好,医修也在,不过丹药没有了,问丹门的在炼制,我们没有原材料,炼制不了。

没有丹药,仅靠自己打坐挤出影魔很难,几乎等于废了。

找合灵峰的人要东西,还有涂山派,问丹门,都可以借借,尽快炼制……看我,糊涂了,师兄自然会安排这些事。

苏半夏也跟着点头:大师兄的安排和你说的一样。

林玉仪在那边打坐,她姐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这种话纯属废话,卿云看着她紧咬着的嘴角,还有一只抓着剑柄的手,忽然问她:你很害怕?苏半夏愣住,随后点头:是,谁不怕死呢,之前我就告诉过小师姐你,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可是如今这情况,很难说。

即便自己活下来了,亲朋好友全都死的死伤的伤,后面的什么破修仙路,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咬着牙沉默片刻,忽地仰着头,对着卿云很郑重地说:小师姐,我可以……不用了苏师妹,她打断苏半夏的话,很难得地对着她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的话,帮我保护一下师兄。

陆鹤禁应该是站在穹顶的谪仙,断臂什么的,光是想象她就觉得受不了。

苏半夏愣愣地点头。

幸存的人群里惊呼声不断响起,他们又回到了队伍最前面,和陆鹤禁一起,点起火,让逃窜的影魔无处可逃。

安阳终于从缘水宫那边回来,累得笑都挤不出来了。

我说苏师妹,你那个梦的结局是什么样的?我们会赢吗?苏半夏之前只告诉了他们可能会发生道魔大战,并没有透露太多。

她扯出一抹笑:人定胜天,我没梦到结局,不过我想,肯定是我们赢。

安阳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又去挨个检查受伤的弟子们去了。

卿云正在和陆鹤禁说起落云宗的那位长老。

陆鹤禁身为清剑宗掌门的首席大弟子,说话向来跟有分量。

由他去告诉宗门里那位长老,再合适不过。

她之前把林玉茹送过去已经隐晦说过一遍,不过长老们看重的不是个别弟子的生与死或者绝对的黑与白,他们更关心宗门的发展。

所以他们有可能不会太快出手。

陆鹤禁应了她,但并不立马离开,他始终很担心地看着她。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瞒着我?卿云干脆点头:如果长老们不能立马动手,那我想可以用那个莲蓬解决他。

陆鹤禁眸光暗沉:不能接触那个莲蓬。

不会,我打算把莲蓬给那位长老用。

他仍旧沉沉地看着她。

但两个人对视,通常最先挪开视线的都是陆鹤禁,这次也不例外,尽管他已经比平常凝视得够久了。

最好是这样,师父嘱咐过我,无论如何要把你安全带回去,这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受害者就是你,应该大家来救你,而不是你去救别人,师妹,别逞强。

知道了,师兄,你怎么比以前还喜欢念叨了。

她无奈抱怨一句,转头又说:师兄,我有预感,周师弟就要出现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是天示,她猜不透,但莫名有这个直觉。

------------第二百零三章 杀了浮屠门弟子!陆鹤禁没对她这话做出什么回应。

涤清剑又斩杀了一只影魔,黑漆漆的影子伴随着惨叫声烟消云散。

此刻的夜晚仿佛没有尽头,血色和黑色成为遮蔽大家眼睛的幕布,让所有人深陷在一种恐慌之中。

大家的弦越绷越紧,好像在自虐一般地等待着什么割断他们弦的事情发生。

夜半三更,安阳被影魔附身了。

这只影魔显然修为比较高,逃过火焰的照映,无声无息附身后,让旁边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苏半夏发现的。

卿云被她发抖的手拉着过去查看,被困住的安阳急促地喘着气狰狞地挣扎着。

宗门支援根本来不及,丹药供不应求,只能先让他打坐尝试自己挤出影魔。

安阳,你冷静点,冷静!她伸手按住他,无视那脸上狰狞可怖的嘶吼模样,沉声说:打坐,念固本清心咒!你是安济峰的大师兄,当初在金蚕蝶和赤蟒王之下都没问题,仅仅一只狡诈的影魔就能控制你吗?安阳赤红着眼睛盯着她,不停地翻滚扭动,手指成爪扣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另一边,同样只能尝试打坐的林玉仪忽然突出一口血,也痛苦地呻吟着在地上滚动踢踹。

降香听了消息,从缘水宫的队伍里跑过来,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蹲在安阳旁边伸手去拉她。

安阳,安阳!你看看我,看看我,影魔没什么可怕的,你刚刚不是还指导别人逼出影魔了吗?安阳这时候理智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啪一下打开降香的手,甚至还想拿剑捅她。

被卿云拦了下来,直接在他腿上割了一下。

疼痛让安阳稍微清醒了一点,听着那边林玉仪痛苦的声音,他趴在地上粗喘着对卿云说:如果……如果我挺不过来,你就,就杀了我。

胡说八道什么?!现在打坐!话音刚落,那边弟子惊叫一声。

林玉仪在抽搐了!她快不行了!卿云站起来一看,周围有不少人都倒在地上挣扎着,都是被影魔附身的。

还有人被那些附身的弟子伤了,为数不多的医修到处忙碌。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需要有用的丹药,卿云对其他弟子说,来几个人,去摘炼玉花,安济峰的弟子抓紧时间炼制丹药,剩下的人随时准备对战魔族。

当下就有人自愿去青州城外的灵谷,那些弟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看安阳变成这副模样,都不忍直视,红着眼眶拼命忍住眼泪。

于是留下的弟子又少了好些人。

这时候林玉仪已经不太清醒了,血泪混合着,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睁大眼睛看着卿云。

杀了我……杀了我……她面无表情,只有眼泪不停往外流。

卿云看着她:还没到那一步,林师妹,坚持住。

我坚持不住了……她说话时都浑浑噩噩的,脖颈上的经络涨得凸起,我这人自私,成魔也对自己下不了手……又是仰头一声痛苦的喊叫,她说不出更多的话了,翻来覆去念叨着一句。

清剑宗弟子誓不入魔……清剑宗弟子…誓不入魔……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强调,还是在告诫他人。

林玉仪这人不讨喜,性格上也有些缺陷,和好弟子相差甚远。

唯一能记得牢牢的边界线,大概也就这一句宗门教导。

卿云拿剑在她腿上割了一下,试图用同样的方法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可是这方法对她不管用。

最后还是陆鹤禁过来,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姐姐伤得更重,山水密卷只有你能用了,你得保护她,两边一旦再打起来,没人会专门照顾她。

已经浑浊的眼神又立马清澈了些,林玉仪翻滚着爬起来,嘴里开始念叨着姐姐。

不管怎么样,总算好一点了。

卿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喊:林玉茹死了!噬魂兽附上去就不会松口,只能等死!救不了了!卿云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没看见可疑的人,大家都惊诧地面面相觑着。

她眸光忽闪了一下,沉声说:咒我们清剑宗的弟子死?浮屠门的弟子,你们这是何意?躲也没用,我看见刚才说话那个人了,身上纹着奇怪的图案。

奇怪的图案?另一边散修的队伍里,江不辞突然站起来,凝重问:是何种奇怪的图案?我之前在大比时看见了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弟子伪装着去了无间林和魔修交谈,身上也有个奇怪图案。

浮屠门和魔修?这种敏感的时候,提到和魔修交谈,都要遭受其他人的怀疑和迁怒。

浮屠门的弟子立马反驳,但很快逍遥派奕青也站了出来,说浮屠门这十几年来铲除的所谓恶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错杀的,就是想杀人就给谁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那可是逍遥派的弟子,大家下意识都愿意相信她。

浮屠门弟子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斥和迁怒,冷嘲热讽的人大把,落进下石的人也有。

他们甚至把几个浮屠门弟子给推到了最前面,挡住影魔的悄无声息的进攻。

他们给别人安罪名,也不知道想过没有,有一天自己身上也会被别人随便两句就安上莫须有的事情。

江不辞出手,联合奕青,将浮屠门的几个弟子围堵在一堆,逼迫他们说出和魔修交易的事。

他们并没有交易过,自然无话可说,被一逼再逼给弄上了火,忍不住反击。

一动手,就给了江不辞下手的理由。

手起刀落,几个浮屠门弟子被杀,扔到了外面魔族撤退后留下的废墟里。

又解决一件事。

卿云冷眼看着,在心里计算着剩下的事能否一次性解决。

浮屠门弟子被杀,留下来可以对抗魔族的人又少了些。

不少人又慌乱起来。

正在这时,黑暗的远处飞回来一颗小小佛珠,落在云泯手上。

他捻着无量佛珠,脸上表情终于不再是无悲无喜,而是带了点淡淡的沉重。

魔族来了。

所有人都瞬间站起来,抓紧自己的手里的武器,睁大眼睛盯着远处。

气氛沉默压抑,大家不知道这次会是生还是死,只能靠手里的剑带来点安全感。

慢慢浮现出一丝白色的天际,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卷土重来,地面都在震颤。

来了!------------第二百零四章 我问心无愧卿云冲在了最前面,赶在陆鹤禁他们之前到了距离魔修最近的地方。

然后腾空召剑,剑卷在她身后徐徐展开。

数不尽的剑轮番在魔修魔兽间穿行,速度极快,像各自有各自的目标似的,咻得穿过,刺中那些左右张望着躲避的魔修。

一时之间,魔族里栽倒一片。

威力大,范围广,一招就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这一招之后,卿云落在几位长老之后,挥剑对付魔君麾下几个难缠的魔修。

陆鹤禁就在她旁边,涤清剑一挥,浩然正气刺伤大片魔兽。

没多久,闻月亭从人群中钻了过来,龙骨鞭抽下去,那些被剑伤过还在挣扎的魔兽全都一命呜呼。

姐姐,我保护你。

多保护自己即可。

她眼神都没给一个,还在挥剑,长发跟着动作从他眼前拂过。

闻月亭舔舔嘴唇,头上冒出来一对尖尖的猫耳,他挥鞭的时候不忘卖乖。

好,听姐姐的。

卿云也换成了软鞭。

一边用神识操控着剑,一边奋力挥动软鞭,和闻月亭一样,抽打在围过来的魔修身上,威力不小。

鞭上带着闪着寒光的尖刺,如若抽中,那尖刺便会在魔修上刮下点血肉来,不比用剑的杀伤力大,却比剑更加狠辣。

她连续鞭笞抽打一片魔兽,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在夫妻墓里对付那些丑陋魔兽的时候。

想到这个,她还下意识转头去寻找了一下沉槐序的身影。

他正在奋力杀魔,临寒剑周围全是冰霜,别说魔修了,同门弟子都不太敢近身。

巧的是,她看过去时,沈槐序也刚好转头看向了她。

似乎是担心,他眉头紧锁着,抿嘴欲言又止。

随后有魔兽扑过来,他只能继续挥剑,再转头,卿云已经收回了目光。

卿云确实找到了之前在血池中疯狂虐杀魔兽的感觉,越挥动鞭子,就越觉得兴奋。

那软鞭抽打在魔兽身上,尖刺每刮一下,那些魔物就嚎叫一声。

这种时候,对方的惨叫声无疑就是己方的兴奋剂。

她简直杀红了眼,那种刮蹭血肉的声音让她着迷,就像曾经的燕引魔君看着曲霖的小师妹被杀被虐的感觉一样,畅快淋漓。

到后面,鞭子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上面的碎肉血液腥臭难忍。

师妹,冷静!手被抓住,陆鹤禁一剑斩杀她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神色冷凝地看着她眼尾蔓延大片的魔纹。

卿云也察觉到自己心态不稳,遂没多说什么,抿着唇移动到了后面,又改成了挥剑。

正巧安阳和林玉仪在后方打坐,他们俩现在没多少战斗能力,周围偷偷摸摸来了只魔兽也能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卿云挥剑斩杀魔兽,救下他们两个。

安阳气息不稳,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赤红着眼说:我们……我们现在是拖累……我没有把握……杀了我吧……这种话不要再说,她冷冷道,求死容易求生难,你们别想着退缩。

她就站在两个人身边,魔兽来杀魔,魔修来斩杀人。

可是总有疏忽时候。

这次来的是个身段妖娆的女魔修,巧的是她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那次琅州城中扮做她样貌的人,那时候说什么全魔渊的人都等着看你入魔,如今看她眼尾长着黑色魔纹,便娇声笑着嘲讽她。

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清剑宗弟子不入魔这种话,都是屁话!看看,你如今不也人不人魔不魔的了?应该很多人都膈应你吧?魔修为什么会被称作魔?不是长得丑陋,而是内心丑陋。

我有魔纹又如何?他人膈应我又如何?我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我清剑宗,便不算什么。

她十分冷静。

再多的情绪都在夫妻墓那次问心中被抚平了。

成魔就一定是坏事吗?做下恶事的一定是魔修吗?推翻巨兽的人就只能是穿着白衣的名门正派吗?是善是恶,都在于她的道心,不在她的表象。

魔修没想到她比之前更冷静,沉着脸冷哼一声。

倒是冠冕堂皇。

也对,你们这些迂腐修士,惯会做些好样子出来。

听起来话中有话,怎么,我们中有人做了样子出来让你又忌惮又厌恶?谁?让我猜一猜,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和你们魔族商定了什么合作?她平淡说出这话,魔修眸光一闪。

卿云抽出软鞭:不说也没关系,我并不是为了向你求证。

她抽鞭子的动作有些缓慢,魔修下意识盯着她腰上,仔细注意着她会不会突然挥鞭。

可是注意力一旦集中,就会忽略另外的事。

比如卿云最令人忌惮的应该是剑灵体的神通才对。

所以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身侧突然被快速飞来的剑包围了,锋利的剑尖指着她好几处死穴。

魔修脸色一变。

正要朝前突破,却被卿云突然挥来的一鞭抽了个正着。

两人修为相当,她轻易逃不脱卿云的控制,后面全是闪着寒光的剑,前面又是不停挥动的,像长着毒牙的蛇似的鞭子。

那魔修被迫挨了几鞭,才勉强找到机会避开。

卿云用了大半的注意力在这魔修身上,一时间没能关注到安阳和林玉仪。

正在这时,安阳突然痛苦地哀嚎一声。

卿云退至地面,转头看了眼,就看见林玉仪发了狂一样,抽搐着身体,拿起了安阳落在地上的剑,一剑捅在了安阳大腿上。

她已经逐渐被影魔控制了。

眼看着林玉仪还要再捅第二次,卿云操控着一把剑将她手中剑击落,剑柄狠狠敲击在她手腕,让林玉仪闷哼一声。

女魔修趁机攻击,还想要靠近林玉仪和安阳,被卿云又用剑包围了起来,随后毫不客气地用那把落在地上的,安阳的剑干脆利落地捅在魔修胸口。

魔修忍着剧痛,缩骨似的缩着身体逃脱出去。

再晚一步,卿云就能用剑将她捅成筛子。

魔修离开之前还放下狂言:不愧是受天道青睐的人。

可是那又怎样,事在人为,你现在不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兄弟,师姐师妹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卿云冷眼看她,不说话,抬手召剑,场上无数的剑飞来,魔修避开这把避不开那把,很快便又被捅了丹田。

再然后,若潮剑横空出现,以最快的速度钉在魔修头颅之上。

卿云神色未变,对她的死毫不在意。

------------第二百零五章 姐妹花之死被捅成刺猬的魔修跪倒在地,若潮剑钉穿了她的头颅,重量让她没能保持多久的平衡,很快便倒了下去。

卿云没再管她,转身将林玉仪拉开。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抓着卿云问:我姐姐……她……其实不用问,大家都知道,被噬魂兽钻进血肉之中,林玉茹只有一个下场。

即便长老能让她好受一点,也不过是强行延长一点点寿命而已。

再不然,就是只能做一个没有自我神魂的空壳子,一辈子躺在床榻之上,林玉茹绝不会选择这个。

所以结果不言而喻。

但她没说。

不知道林玉茹现在如何了,她不好多说。

林玉仪还翻来覆去问着她姐姐,卿云蹲下去检查安阳的情况,腿上中的那一剑还有些深,不停有血冒出来。

她从他身上搜了丹药出来,勉强辨认后一股脑给他用上。

这操作又让安阳哀嚎了一声。

做好这些,她再扭头去看林玉仪。

发现她突然没说话了,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旁边废墟之后的一截白衣。

来青州城中参加百宗大比的人大多都穿的白衣。

大概是修士们都统一认为,穿白色就是代表着善良和正义。

因此那一截白色布料并不突兀。

可是林玉仪却那样专注地看着,很快还踉踉跄跄站起来,往那边走。

这会儿她倒是很清醒的样子了。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走到那截白色面前,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卿云一凛,快步走过去一看。

林玉茹半睁着眼睛看着她们,眼神浑浊,断腿之上经脉暴涨,让她变得像个浮肿的丑陋怪物。

和之前漂亮娇羞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心里一沉,有些不好受。

林玉茹已经被噬魂兽吞噬了神智,似乎不认识她,唯一还记得的只有同胎而生的妹妹。

林玉茹和林玉仪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她发现,林玉茹的经脉之中仿佛有仅剩的灵力在流窜,通过两人交握的手,林玉茹正在把自己仅剩的东西全都传给林玉仪。

好……好…她吃力又呆愣地说着话,活……林玉仪突然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她,放声痛哭。

从前林玉茹倾慕陆鹤禁,林玉仪不喜欢看她那样卑微地仰望一个男人,加上性格不同,两人时常有分歧。

林玉仪高傲,心狠,必要时候让林玉茹受伤也要让她认清现实,让她知道她们只能依靠自己的野心。

而林玉茹踏实温柔,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从来都是个好姐姐,好师妹。

林玉茹不该陨落在这样肮脏错乱的地方,林玉仪也不该在这野心还不成熟的时候就遭此噩梦。

卿云喉间有些酸涩。

她挥鞭攻击胆敢凑上来的魔兽,守护着姐妹俩最后的一点安宁。

哭得发不出声音来了,林玉仪用最后一点理智,将她们姐妹花同用的法器,那个山水密卷给放了出来。

画卷上的灵兽妖兽全都失去控制浮现出来,而林玉仪抽搐着,用尽最后一点灵力,连同林玉茹传给她的那一点点。

随后她僵直着手一抓住了卿云操控着围在她们旁边的剑,手被剑刃割破,留下血来。

杀了我,我不想变成丑陋的魔修……杀了我……这次并不歇斯底里了,但她流下的血泪的眼睛里,满是毫无求生欲的绝望。

卿云吞咽了一下,挪开视线,将那把剑扔在她面前,转身就往安阳身边走。

卿云低着头将安阳扶起来,在他身边围了一圈的剑,保证轻易没人能杀了他。

再然后,她又加入了前方弟子的战斗,走过去时还是没忍住,匆匆回头扫了眼。

林玉仪死在她姐姐身边。

卿云忽然觉得,这个林师妹并不讨厌了。

她甚至有些眼眶发酸。

魔族大军有增无减,魔兽太多,弟子们已经很疲惫,有的灵力耗尽,无法再战只能回到后方休息,有的还在魔兽包围圈里的,直接以身饲魔了。

绝望在所有人之间蔓延。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距离最近的落云宗的支援还没到,他们恐怕坚持不住了。

卿云扶着陆鹤禁,挥剑斩杀一头魔兽。

师兄,你需要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灵力耗尽的人如果继续下去,经脉和灵力使用过度,对以后的进阶有很大的影响。

陆鹤禁点点头,往后走了几步,但并不走远,视线一直在卿云身上,等她什么时候力竭,他就会冲上去换下她。

情况太过惨烈,遍地都是熟悉之人的尸首。

这时候逍遥派的长老忽然将剑插在地上,剑气震荡开周围的低阶魔兽,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来。

他高声呼喊:我们不能全部折在这儿!只要有弟子,道修就还有希望!我逍遥派,愿意以身铸屏障,换取弟子们存活的机会!振聋发聩的声音,让所有疲于战斗的人都抬起了头。

满身是血的奕青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将重剑插在地上,高声说:逍遥派奕青!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奕青要是死,逍遥派就真的要覆灭了。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陆续又有人高声附和。

缘水宫秦宛夕!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天谷派柳诚!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涂山派吴锦!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符阳派……问丹门……绀殿寺……九虚门……神机门……陆陆续续,很多人都站了出来。

好些还是才筑基修为的新弟子,大家脸上都是同样的坚毅和视死如归。

到后面,清剑宗,衍天宗,落云宗,都有人站了出来。

甚至,合欢宗弟子全都站了出来。

我合欢宗全部弟子!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卿云失神,看着他们单薄的身躯,和对面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只觉得如果这时候有雨,也应当是下的热血。

他们要自爆金丹,用所有人的灵力浇筑出一道屏障。

金丹自爆威力不可小觑,更别说里面还有元婴,一旦自爆,能拉上距离近的魔族大军同归于尽。

只是数量相差太多,尽管他们的人死一半,也没办法消灭魔族半数以上。

除非加上威力更大的。

比如,劫雷。

------------第二百零六章 师姐卿云找到一举两得的办法了。

既能一次性斩杀半数魔族,还能杀了落云宗那位长老。

甚至还能帮忙拖延时间,等到宗门的支援。

她心情还算轻松,只是看见那些视死如归的人,喉咙总觉得发紧。

还陆续有弟子站出来,和逍遥派人站在一起,并列成一排。

陆鹤禁紧紧抓住了卿云,未说话,紧张的眼神就表明了一切。

卿云摇摇头:师兄,你不能去。

我是大师兄。

但我更有用,她挣脱他的手,又挥鞭抽在一个企图钻空子的魔修身上,将他逼退,师兄,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陆鹤禁也知道这个道理,魔修在身边虎视眈眈,他不得已只能松开手,挥动涤清剑。

愿以以死一搏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在场的金丹弟子都快站出去完了,卿云手轻轻动了一下。

随后又腾空召剑。

大家以为她不过是像之前一样,使用神通斩杀魔修而已,但没想到,她这次居然操控着剑飞向了陆鹤禁他们。

剑还才盘旋着围住他们,陆鹤禁就明白了什么,失声叫她:师妹!那数不尽的剑可不是开玩笑的,气势汹汹困住尽可能多的弟子,然后逼迫着他们踉跄后退。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卿云这时候发疯用神通对上了他们,拿剑指着他们后退。

闻月亭想要挣脱,卿云却再一挥手,剩下的剑穿行着,像交织的竹片,在那些弟子面前修建起一堵简易的墙。

冰冷的剑刃将他们保护在安全范围内。

苏半夏两手抓着剑刃,流出血来也顾不上,崩溃大喊:小师姐!刚喊完,卿云清冷的声音就响在每个人耳边。

清剑宗卿云,愿以死一搏!战死无悔!掷地有声,让人敬畏。

她已经做出了最好的保护,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逍遥派长老苍老如洪钟的声音说:誓死抵御魔族!从他开始,元婴自爆,轰然的灵力波动让面前冲上来的魔兽瞬间灰飞烟灭。

剑阵里的弟子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自爆,用陨落换来惨烈的同归于尽。

这时候卿云用了最后两把剑,将奕青挪回了剑阵里,随后拿出了储物袋里的莲蓬。

看起来像是白衣仙子素手折莲蓬,事实却全是血腥。

澎湃的灵力瞬间冲进她身体里,快要干涸的经脉里灵力重新流淌,冲刷着,修为迅速从金丹后期一层层往上升。

陆鹤禁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大喊:不要!师妹!姐姐!卿云!小师姐!!!金丹圆满,天上雷云覆盖,劫雷出现。

卿云忍受着痛苦,神魂不稳,咬着嘴角也忍不住惨叫起来。

剑阵里的剑都在簌簌震颤着。

轰——!第一道劫雷!庞大的雷电光柱像一把通天的利刃,瞬间斩在卿云头顶,前面的魔族大军被波及,还未来得及逃离就被雷电劈成了齑粉。

魔修本就是污泥之下苟且偷生的东西,这可洗髓祛魔的劫雷几乎是他们最怕的,任何的魔物在雷电之下,毫无招架能力。

更别说,卿云的劫雷比平常金丹进阶元婴的普通劫雷威力更强。

无数的魔修魔兽在这劫雷下灰飞烟灭,自爆金丹的弟子们也都身死,爆发出的灵力震荡凝聚成一堵无形的屏障,只波及前方魔族。

卿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觉得自己肉身已经四分五裂了,可是神魂仍旧强行清醒着,关注着以死一搏的那些人。

都是死,她还想坚持久一点,让他们的牺牲更加有用一点。

第三道劫雷!轰——!强光之下他们已经看不清卿云如何了,但这样进阶根本没有好结果。

却不料,第三道劫雷过后,被轰炸的魔族大军里突然出现了一抹黑影,腾空向着卿云飞去。

那是个黑色的珠子,靠近劫雷就开始裂开,本不能等到进入劫雷里,可是劫雷之中仿佛伸出了一只手,抓住那颗珠子。

昏沉之间,卿云仿佛又听见了周郁林的轻叹声,还有那声——师姐。

卿云在做好赴死准备时没哭,用莲蓬引来劫雷时没哭,听着师兄的崩溃喊声没哭,被劫雷劈中后痛不欲生时也没哭,现在这一声似真似幻的呢喃,却让她忍不住落泪。

或许劫雷之下,她的肉体已经没有了落泪的反应,可是那种酸涩窜过四肢百骸涌上胸腔的感觉,仍旧很真实。

她在想,当初周郁林死的时候,应该比她现在还要痛。

因为他被迫结了伪丹后被他信任的人亲手刺中了丹田,被迫自爆。

不甘心总是要比心甘情愿来得痛。

她找到他了。

可是他们又要经历一次死亡了。

这样对周郁林太过残忍。

她用神识轻轻裹着魔珠,想要送它出去,可是魔珠却拼命往她身上贴近。

最后好像贴在了她眉心,冰冰凉凉的,让她全身的烧灼之痛减轻了些。

眉心相抵,魔修慢慢幻化成一个穿着深蓝色道服的男子。

清俊好看,依稀还笑着,像是一点不畏惧现在的情况。

她应当是看不见他的,因为这劫雷太强大,她的肉身已经毁了。

但她又确实能感觉到他的模样,很肯定他是在对着她笑。

卿云恍惚中有一刻的清醒。

然后听到了沈槐序声嘶力竭的声音:灵珠!卿云!用灵珠!她在秘境说过,她觉得周郁林还活着,因为她给过他一颗魔珠。

既然看起来差不多,只希望她手中那颗灵珠能够救她一命。

魔珠长出了手,将裹在上面的神识轻轻拂开,随后引导着她,开启储物袋,拿出了灵珠。

再然后,又一道劫雷劈下来,她神识动乱,无数的剑开始震颤,仿佛在哀鸣。

在第四道劫雷过后。

劫雷消失了。

剑阵崩溃,无数的剑像无处可去的惊慌小兽,失去控制后崩盘跌落,围在陆鹤禁他们身边的剑也跟着轻颤,落在地上。

叮叮啷啷的声响,剑刃撞在一起,清脆又刺耳。

剑阵完全跌落后,其他人才把外面的惨烈场景看得清楚——死了,都死了。

逍遥派打头阵,金丹和元婴自爆,灵力冲击强到给他们剩下的人留下了一堵轻易不能越过的墙。

而劫雷轰炸的地方,连一片白色衣角都没留下,人影消失了个彻底。

------------第二百零七章 剑冢陆鹤禁失神地望着空中,片刻后,踉跄一下,拄着剑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闻月亭已经化作了望天犼,疯狂往那边奔去。

可是劫雷消失了,人也消失了,好似什么都没剩下,他在那地方焦躁不安地转来转去,找不到想找的人,难耐地嘶吼着。

结果好像已经很明显了:卿云灌灵强行进阶,一心想要通过劫雷对付魔族大军,根本没想过能活下来。

她没承受住劫雷的威力,就地陨落。

苏半夏跌坐在剑堆里,痴痴看着面前壮烈瑰丽的场景。

灵气通常是无形的,可是面前那一堵灵力墙,像高温火焰周边的扭曲空气,是个人一看就知道不能靠近。

明明是用血肉牺牲而来的,却没有那刺眼的红色。

而另一边,连灵力墙都没有留下,劫雷过后一切都消失殆尽。

只有刺鼻的烧焦味,魔族大军化作齑粉随风飘远的烟雾。

之前的嘶喊声,惨叫声,求饶声,魔修得意张狂的笑声,都随着这莫名而来的风散去。

战场上陷入了怪异的安静。

那是单方面的,震撼的,恍惚的感触。

仿佛有什么淹没了她的视听,隔着一层扒不开的薄膜,她只能听见自己失常的心跳声。

一声诉说着恐惧,一声讲述着悲痛,一声描绘着无措。

她左右张望着,觉得此时此刻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或许这一刻过去,事情还会迎来一次反转。

苏半夏茫然失措,像是遭受了重大创伤一样急促呼吸着,那是痛哭的前兆,可是她一直哭不出来,只睁大眼睛,急促的呼吸甚至让她喉咙干痒到咳嗽,随后是呕吐。

就是这一声呕吐,让她视听清明了些。

然后能听见不远处有人松口气后在问:卿云为什么要把我们长老强行带过去?我们落云宗又不是没有弟子牺……闭嘴!苏半夏尖叫一声。

还处在震惊失神中的弟子们都转头看向她。

只见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举剑指着落云宗的弟子,表情狰狞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带你们长老去送死?因为他该死!这一切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几个化神期的老不死!不甘心成不了仙想要当皇帝,勾结魔修,鬼修,妖修肆意打压天赋弟子!都是他们害的!众人哗然。

落云宗的弟子惊恐反驳:不可能!你觉得不可能,那是因为你平庸无能!被打压都轮不到你!你们落云宗就该………苏师妹。

陆鹤禁压抑着声音,按住她颤抖的手。

苏半夏瞬间破防,松开手,任由剑落在地上,然后她跪在剑堆里,抓着陆鹤禁的道服哀求:大师兄,你救救小师姐,或许掌门曾经给过小师姐什么保命之物呢?或许,或许你们修仙之人都有什么死里逃生的办法呢,轮回转世?神魂寄生?总之你救救她!你救救她!滚烫的眼泪冲开她脸上的血迹,她的哭声放大了萦绕在整个废墟里,散开到远处,随风了无痕。

陆鹤禁回答不了她,抬眼去看其他人。

他们都默默流着泪,陆陆续续跪倒在灵力墙前。

望天犼绝望地哀嚎。

人群后,那些半夜离开去采摘灵植的弟子兴冲冲跑了回来,却看见这一幕,愣神在原地。

远处的魔族大军伤亡十之八九,没有能力再反扑,他们赢了,不会再有弟子死去。

可之前繁华的青州城,现在变成了无数优秀弟子献祭的天坛。

那个清冷纯粹的人,就此陨落在推翻巨兽的路途中。

陆鹤禁从来不觉得生死有多痛苦。

修仙路上生死难料,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为提升修为而涉险,为清剑宗而出生入死,为匡扶正义而战。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却觉得,生死实在太轻了,有的人眨眼就会消失,而这眨眼的功夫,能让他瞬间摧肝伤肺。

这时候,地上的剑突然嗡鸣起来。

苏半夏停住了哭声,隔着朦胧眼泪,震惊地看向周围竖立旋转着的剑。

陆鹤禁猛地抬头看向望天犼那边,可是它也正抬头看着周围,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很快,地上无数的剑都被操控着升空旋转,并且慢慢聚拢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剑竖立在空中,在众人的疑惑声中,高速旋转嗡鸣,随后飞速扑向灵力墙那边,轰然刺入地面。

尘土飞扬,灵力震荡,其他人不得不得遮挡一下。

等尘土落地,再睁眼,面前一块残肢血肉最多的地上,插满了剑,血顺着剑刃往地面渗透。

其间似乎有罡风呼啸,最中间的那把铁灰色剑刃之下,有两颗一白一黑的珠子,毫无光泽。

陆鹤禁闪身奔向那处,才伸手想要靠近,无处不在的剑气却如鞭抽在身上,瞬间让他见了血。

进不去。

苏半夏愣神,喃喃道:剑冢。

卿云应验了她的结局。

可其他人的结局都变了。

奕青被她救下,陆鹤禁没有断臂,云泯,沈槐序,祝余,闻月亭都没有陨落。

梦中,卿云他们是经过了很艰难的拼杀,加上百人自爆金丹,多人陨落,散尽修为镇守魔渊,鬼修,才获得最后的惨烈胜利。

现实却是,卿云以一己之力引来了劫雷,用自己一个人的死,换来了其他人的生。

关键就在那个莲蓬。

梦里卿云根本没有在秘境里得到什么莲蓬。

所以,是天道从她穿越过来就开始了自救,还是卿云他们也经过了第二世,天道安排她走上了更顺利的路?算来算去,卿云只是天道挑选出来自救的棋子而已。

苏半夏慢慢靠近剑冢,伸手出去。

剑气在她手指上留下一道伤口,看起来凶得很。

可是遥遥一望,看见那中间的两颗珠子,苏半夏笑着落泪,觉得伤口一点都不疼。

大师兄,小师姐就在那个灵珠里对不对?她只是需要时间苏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

但陆鹤禁点了头,轻声说:对,她只是需要时间。

总要有个念想。

三天两夜的道魔之战落下了帷幕。

道修损失上百名精英弟子,百人自爆,合欢宗几乎全灭,问丹门,逍遥派,天谷派,缘水宫死伤过半,三大宗门弟子几乎全部重伤。

而魔族,经此一役,非千万年不能再冒头。

惊天阴谋在镜元洲上开始流传。

清剑宗袁漓归宗,浮屠门被所有修士追杀屠门。

还有,有人给卿云立起了祈福碑。

------------第二百零八章 【大结局】又是一年春。

差点落得个半身不遂的安阳终于养好了点身体,和苏半夏一起下了山。

两人在利州那家面铺子上点了两碗灵兽肉面。

嗦了面,还打包了一份,和面铺上其他弟子打了招呼,往青州赶。

如今好多弟子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儿吃碗面,听说是周嵊师兄倡议的,说是当初小师姐说这儿的面不错。

安阳得知后对周嵊的做法嗤之以鼻,这事儿明明是从他这儿流行起来的。

紧赶慢赶,还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到青州。

当初的废墟又重新建起了城墙,慢慢也在恢复繁华,甚至还有要扩宽面积的打算。

不过城外无间林右边儿,有片地方没人动。

苏半夏和安阳到剑冢的时候,里面已经躺了只望天犼化作的小兽了。

听见响动,那望天犼像是往这边瞥了眼,然后又兴致缺缺地躺回去了。

安阳撸起袖子开始和剑气对砍,还能抽空和苏半夏嘀咕:他这是没回九虚门呢,还是刚来呢?苏半夏翻了个白眼:那两颗珠子旁边都睡出坑来了,你说呢?安阳啧一声,刚要再说,一个没注意,剑气以刁钻的角度划破了他的道服,腿上火辣辣的疼,想要去捂住伤口吧,又一个没注意,胳膊上又被割了一下。

痛得安阳连忙跳脚往外跑:我说卿云,我们是同门!我是安阳啊!你能不能认着人来割!?苏半夏无情嘲笑他。

说不定不是小师姐,是周师兄想给你来一剑呢。

………安阳瞪眼,那就更不像话了!我是他师兄!谁还记得啊,劫雷一劈,他可能连你是人都忘了。

苏半夏!你也给我出来!重新闯!两个人和剑气对打老半天,也只越过了两把剑的距离。

苏半夏气喘吁吁:还行,下次来说不定就能突破第三把剑了,过了几百年几千年,趁着我没死,说不得还能见到小师姐一次。

你说那个珠子里能看见她吗?安阳没好气:你问我?你去问它啊!这个它指的当然是望天犼。

说起这个,苏半夏语气也是有点复杂。

我本来站大师兄的,可是这情况,更有利的分明是闻月亭啊。

陆鹤禁是清剑宗大师兄,没办法常来这儿。

可闻月亭这人,身为九虚门的小师叔,却几乎是在这儿不挪坑,没日没夜搁这儿和剑气对打。

不知道是打得太好,还是受伤太重那血让卿云闻着味儿了,生人勿近的剑冢居然对他开放了!不过不能人形进,也不能变成望天犼原形进,必须是小兽模样。

因此那猫咪似的小兽侧躺在珠子旁边,看起来就跟猫妈妈在孵蛋似的——是挺诡异的。

总之闻月亭现在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个。

哦不对,还有个更近的,周郁林寄生的那个魔珠就和灵珠靠拢在一块儿。

她再次叹口气,为她心中的正宫陆鹤禁选手表示失望。

成也大师兄,败也大师兄。

这个身份有利有弊啊。

相比之下安阳就很高兴了,还亲家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别灰心,我师弟占了大头,后面还可以有个位置给大师兄的。

你有本事当着大师兄的面说。

更何况,那可不只大师兄在盯着呢。

打累了,两个人坐在剑冢外边儿休息。

苏半夏晒着太阳,懒洋洋地问:沈槐序什么时候来啊?我想把那碗面也吃了。

快了,他比我们近,抽空来一趟……喏,来了。

转头去看,沈槐序和吴问良正御剑过来。

苏半夏把储物袋里的面递给他:我只带了一碗啊。

沈槐序接过去,给了灵石,说声谢谢,后面的吴问良就笑眯眯说:没关系,我不吃,我就来看看。

沈槐序找个地方坐下,先看了眼剑冢里的那两颗珠子,随后扫过小兽,低头吃面。

修为越高的人,越不会注重口腹之欲。

只是当初听卿云说,下山后去利州城中吃一碗灵兽肉面再走,是个很不错的习惯,面很好吃。

因此在卿云消失的那几年,他偶尔路过清剑宗,路过利州,都会绕路过去吃上一碗面。

后来他们常来这剑冢,几个人彼此也算熟悉了,苏半夏他们就会给他带上一碗面过来。

沈槐序吃得慢,慢条斯理的很认真,仿佛那不是什么普通的面。

苏半夏见了,又是叹气。

大师兄啊,你也就只剩长得最帅这个好条件了,其他的都比不过啊比不过。

吴问良兴冲冲地举着剑往剑冢里冲,和这儿的剑气对打然后再学两招,那可比和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练剑都要有益得多。

他这还是托了沈槐序的福,求爹爹告奶奶地骚扰了沈槐序好几年才得到这么个机会的,得好好把握。

练剑的练剑,吃面的吃面,苏半夏撇下安阳,找了个离剑冢中心最近的边缘坐下,絮絮叨叨开始单方面聊天:小师姐,宗门里一切都好。

掌门身体也好,偶尔还能出来给我们主持个排名赛。

大师兄也还好,除了更冷淡了点,其他都还和以前一样,带带弟子,去其他门派交流交流。

哦对了,大师兄还想帮你收徒来着,掌门说他也可以收徒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守着的,师徒恋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他随时都惦记着你,平常得到点什么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周嵊师兄,裴渡师兄他们也还不错,大师姐回来了……不过我天天往外跑,很少和她打交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照理说她是要和江不辞爱来恨去好多年的。

唉,小师姐,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啊?你现在在这灵珠里有米粒儿那么大了吗?没人回答她,但是眯眼躺在珠子旁边的小兽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口吐人言:聒噪。

苏半夏:……我不和动物多计较,你能不能让开一点?好歹让我看看那颗灵珠。

小兽把那颗黑色珠子蹬出去给她看。

安阳立马就喊起来了:闻月亭你干嘛呢?!蹬我师弟干嘛?!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几位都在呢?路上遇到几个人,我们也来看看卿云!商陆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花里胡哨的飞行法器?你搁这儿孔雀开屏呢?那你眉心点个朱砂痣装娘呢?我靠!我他妈今天非得打你一顿!来啊!谁怕你?!江不辞你别拦着!有一道身影甩下他们,冲在了前面。

苏半夏很高兴地挥手:奕青姐你来啦!你收到徒弟了吗?我给你介绍那几个人都是想要将逍遥派发扬光大的有志青年!奕青很苦恼:他们太笨了,我上个月教的一招到现在还没人学会……人一多,就有点吵。

闻月亭不耐烦地拿尾巴拍着地面,正要警告他们小声点,那边商陆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他妈放屁呢?!卿云这剑冢里一半的剑都是我给她炼制的,我没资格来?!安阳翻个白眼,在旁边一棵树下拔草浇水:又吵起来了,他们俩什么时候能不吵?沈槐序垂眸笑了下:等陆鹤禁来教训他们一顿的时候?或者等闻月不耐烦了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

安阳:……你也会讲笑话了。

阳光正好,绿意匆匆。

剑冢里呼啸的罡风也没挡住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在眯着眼打瞌睡的小兽身边,白色灵珠里有一抹小小的,米粒儿一般大小的人儿。

像是侧身躺在浅浅的灵泉里,身下是波纹,白色道服将乌黑长发压了点在下面。

卿云闭着眼睛,嘴角微翘,像在做一个好梦。

梦里没人缺席,他们畅快笑着,御剑飞行在镜元洲上的万山之巅上,迎着风说起如今各门派间的有趣小事。

他们的修仙之路,都还未完待续,并且一片光明。

【此间事了,后会有期】------------完结感言终于结束了,呼——这本书无疑是失败的,转型崩,人崩,文崩,最后无奈快速收尾。

不过仔细扣扣索索,也能有那么一两点好处——第一次写了比较详细的大纲,有了自我感觉非常棒的故事构思。

第一次写灵感随笔写了半个笔记本。

还有就是,治好了我的牛逼症。

(翘起二郎腿,沧桑地点燃一支烟)想当初,《综艺》取得了超乎我预料的成绩,可把我给高兴坏了。

完结的时候好多人舍不得,当时就给我一种美好的错觉:我他妈这也太牛逼了!天下大神舍我其谁?!我这种牛逼大发的人就应该各个题材都大胆地写!拯救大家的文荒啊!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整个网文界啊这属于是!于是我大胆地转型了,毫不犹豫地开写了!刚开坑的时候,晚上做梦都在想象我被读者追着评论夸奖的样子,梦得更大胆点,上台领奖的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然后扑了(面无表情)。

梦碎时分夜晚尤其地冷。

我瘫在床上不愿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买了一大堆零食围在旁边,边吃边含泪想着:这指定是平台进入冷淡期了导致的啊!我分明写得超级棒啊!接着本文开始上各种推荐,但成绩还不如《综艺》完结后的一半。

我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未来的大神,成功人士在成功之前总会被砖头绊倒几次,这没什么的。

说不定明天这本书就陡然火了呢!因此我又拉上被子,在黑暗中绞尽脑汁地想获奖感言。

然而失败它就是个群居生物,从不单枪匹马,它都是成群结队地来。

编辑很委婉地告诉我,本文已经把能上的推荐都上了,成绩还是很差,要不尽快收尾开新文吧。

当时我滚烫的心就犹如落进了冰水里,迅速熄灭小火焰,丧失的热度把冰水都给蒸发了。

(揪着我的心含泪望着铁窗外精彩的世界)从这本书开始到现在,我从兴奋失业状态变成了居家生蛆的状态,最高纪录连续两个月微信步数不足三十。

没想到结果居然如此惨烈,让我顿时有一种倾家荡产追求男神结果男神是个吃软饭的,骗了我的身骗了我的心还拿了我的钱,踹了我和我对家搞一起了的悲痛感。

这可太难受了(抹抹眼角随手一甩都有两斤热泪)。

好在我也算是个积极向上的人,转头就利落地想了个新坑出来。

这次决定不转型找虐了,还是回归娱乐圈沙雕文吧。

写这玩意儿太累了,我还是乐呵乐呵沙雕一点吧,起码能边写边笑。

唉(又点燃一根烟,沧桑地叹口气)。

不过后面有机会,还是会重新捡起这本书,大修一遍,起码让它能入眼的,虽然这个机会不知道啥时候才会有。

好吧好吧,这都快一千字了,打住打住,坚决不多码一个字。

和小师姐说再见吧,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