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的力量是巨大的，方锦如的传奇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帮会中慕名想投靠到方锦如手下的人，突然变得络绎不绝。
方锦如也正是缺人的时候，也便选了几个心腹留在身边，替换了郭夫人曾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
对于这一切，不论是方锦如的声名鹊起，还是方锦如替换手下，郭夫人都好似没看到时候，只远远地忙碌自己的事，没有插手。
在外人看来，方锦如正春风得意，平步青云。
这城中最绚烂的光芒都似要集聚在她一人身上。
有人说她幸运，命途好，得到了二少的青睐；有人说她孟浪，会手段，能在男人之间完美周旋。
可是只有极少数人，特别是在方锦如身边的人，才能一睹她在这盛名之下的落寞。
这日清晨，细雨茫茫，雾霭沉沉，雨丝中夹杂着极细小的雪花，落在肌肤上，一片沁凉的感觉。
乌云压顶，天色昏暗，给人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感觉。
方锦如穿着一身杏色旗袍，肩头裹了毛绒坎肩，头上戴着一顶浅褐小礼帽，只带着几个心腹之人，悄然出了公寓，车子早已在门口备好，她聘婷婀娜的身影进到汽车里，随后汽车启动，绝尘而去，淹没在沉沉雨丝里。
车子开了许久，一直开到码头处，方锦如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犹记得之前和江云若一起来这里送别杨婉莹的时候，可是没想到这别离的地点又要产生新的别离。
雨丝渐急，冷得来往行人只想往衣服里缩。
方锦如下了车，压了压帽檐，前面已是码头，人群渐渐拥挤，都是一大早赶着乘船的人。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方锦如撑着伞。
而他们的四遭也皆是撑伞的人，一顶顶伞包像是一朵朵蘑菇，密密麻麻地生长起来。
海上，雾蒙蒙的，海浪翻涌。
汽笛声震耳欲聋，轮船烟囱喷出股股浓烟，与海上雾霭一同涌动，将天空染上一层阴晦的灰。
雨急浪翻的海面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
江云若要坐船去外地，在外地再跟着同意的安排一起去国外。
这是告别的时刻。
行色匆匆的旅人携着行李箱笼从眼前鱼贯而过。
送别的亲朋在入闸铁栏外挥手道别，有人挥泪，有人不舍。
方锦如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
沉默孑然如同一尊雕像。
她精致的面容和摆起的排场让身边走过的人忍不住回头张望，猜测这气派的名媛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轮船又鸣响第二遍汽笛，若是笛响三遍，船就开了。
入闸口的船员不住催促旅客搬运行李，排在后头的人开始焦急挤向前去。
方锦如轻声问了身边人时间。
那人恭敬地答了。
方锦如皱了皱眉，明明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江云若的身影。
收到江云若的信，彷徨再三还是决意来送他。
虽不知手下会传起来什么谣言，可是想到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无论如何，都要来见最后一面的心情，催促她还是成就了此行。
曾经简直要将对他的情谊深烙到骨髓里去。
曾经在这里对他读出情诗，曾经就在这海岸，升起洁白的孔明灯，写上想要再续前缘的心愿，可是。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往。
那时候的心情。
方锦如如今回想起来，虽并不后悔，却也有怅然。
如今，将要别离，方锦如的心中，江云若却一直保留了那温暖的形象，如春风一般，静静微笑，望着她，充满爱怜。
而在人群之中，方锦如终于攫住了他的身影，他的旁边站着江母，江母似正在耐心和他嘱托什么事情。
方锦如还未来得及走过去，他落寞的身影已经过了入闸口，丝毫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方锦如远远望着，牙根紧紧咬着，她想喊，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俊逸的背影，默然无语。
都说风流云散，都说一别如雨。
方锦如只觉心中像是有一场盛大的奢华梦境般的舞台，正缓缓落幕，舞台上所有的欢笑与泪水，激情与痛苦，都随着幕帘的关闭，而牢牢锁在幕后，尘封成册，再不翻开提起。
江云若和泪水涟涟的母亲告别的时候，转身决绝而不拖沓。
江母甚至觉得儿子的心总是那么野，和他父亲一样，是注定要飘在外面的。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那坚实背影，隐隐蕴着的一丝颤抖。
江云若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着隐痛，仰头闭了闭眼，提着行李的右手，又攒得紧了一些。
他刚才遥遥看到一个身影，一个魂回梦绕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卓尔不群，遗世独立，那么显眼，又怎么会看不见？他明明和她写信说不要来的，为什么她，却还是来了？锦如……他几乎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心底的名字，却没有勇气回头。
他只怕他这一次回头，便再也不想迈开步子离去。
心痛难抑，他好容易敛住心神上船舱内放好了行李，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欣慰，她这最后的送别，就是对往昔情谊的最好证明，他们彼此爱过，哪怕只有一瞬，也曾有过。
只是，阴差阳错，终究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在舱内坐了仅仅一瞬，江云若又猛然站了起来，仓惶冲到甲板上，数不清的旅客在向岸上的送行人告别招手。
江云若换了好几处地方，终于找了一处能够最清晰看到方锦如的。
而方锦如，也遥遥愣愣地望着他。
两人相距已经很远，目光神色明明都是看不清楚，可是两人此时，竟都觉得能清晰看到对方似的，一动不动。
在一群挥手的人们当中，江云若和方锦如的安定，反倒显得突兀起来。
船开了。
慢慢的，方锦如的身影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晰。
江云若却感到视线有些模糊，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
她真的好美，有一种超脱一切的美。
只可惜，自己只能放手。
……方锦如回到公寓的时候，神情恬淡。
她的手下都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今天方小姐去吹海风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折叠得十分小心的一封信，她将信封撑开，抽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着：锦如小姐妆次：曾经我们把爱慕的心情，隐藏了许多，到后来明了开时，憾有些迟晚。
你对我的情谊恩德，我实在没法用言语申说，而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那时没有坚定地站在你身边，如今想来，唯有惭愧，不能再向你辩解什么。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牢牢牵着你，永不放手。
如今我就要远离，你必不要来送我。
从此天涯海角，有一个最爱你的人，永远遥望着此城，或者，等下辈子，我早些认识你，别再相逢恨晚。
祝祷你身体健康，精神快乐！再见了，心爱的锦如。
云若敬上信里并没有写他要离去的时间，这坐船的日子还是经过方锦如多方打听，才遥遥地见了这最后一面。
难以言喻，心中有一种酸楚，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慢慢晕染开来，一颗心就像那白纸，都被这情绪浸透了……方锦如在屋内怔怔地出神片刻，被敲门声拉回了现实。
方锦如把信收拾起来，去开了门，见是郭夫人，微微一愣，道：郭夫人，有事么？郭夫人抬眸道：你刚才出去了？出去了一会儿，怎么了？方锦如并未详细解释。
郭夫人盯着方锦如的眼睛片刻，道：蔷薇回来了。
蔷薇其人，已经在方锦如的世界中消失太久了，以至于听说她回来，一时间甚至有种恍惚的错觉。
当时，就是她，诱骗自己到了老五那里，成了老五的人质，这才又引得二少去替自己解围，才有了后来的这一切的故事。
方锦如心中风起云涌，可是面上却只挑眉，淡淡道：哦？什么时候的事？就刚才，去找你，你不在。
郭夫人叹气道，她现在在一楼后面，廖青峰的房间。
方锦如点头道：我去看看她。
郭夫人拉住方锦如道：我知道你和她有仇，只是我觉得这女子并没有那么可恶，你凡事要多想想。
方锦如只得点头称是。
可是，方锦如刚走到廖青峰房间门口，便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满地都是碎纸屑，也有翻倒的酒杯，酒水都沾湿了地上的长绒地毯。
许久不见的蔷薇斜坐在门口角落里，手捂着脸颊，似被人掌掴了耳光。
蔷薇听到旁边传来的脚步声，悚然一惊，转头仰望方锦如：方小姐，你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好吗？那时候我也是为了青峰，要不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屋内像是旋风一样，廖青峰快步走了出来，指着蔷薇骂道：你tm给我闭嘴！青峰……蔷薇的嗓音发颤。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五章 蔷薇有毒（一）廖青峰虽这么说着，眸中却显而易见透出痛意，方锦如看得一清二楚。
廖青峰是标榜情义的人，方锦如曾经对蔷薇有恩，但是蔷薇却以怨报德，这对于廖青峰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纵使他心里对蔷薇仍有旧情，可是顾及帮会、顾及二少、顾及方锦如，他也不能再轻易地原谅和接纳她。
方锦如轻轻走上前，将蔷薇搀扶起来，神色淡然，缓缓说道：你回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家里人对离家的孩子归来之时的眷恋召唤。
廖青峰和蔷薇都是一怔。
他们都没想到方锦如见到蔷薇会是这个表现。
蔷薇怔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锦如接着转头对廖青峰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提？廖青峰仔细看着方锦如的眼睛，想从她的目光中读出更深层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不知道方锦如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似乎掩藏的很好。
方锦如心中敛藏的念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并不想评价二少，纵使他人都从各个方面检讨二少的冷酷，抨击他的无情，方锦如并不这么认为。
每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性格不同的人当然有不同的手段，若是坐到了二少这个位置，还能毫无争议，近乎完美，那么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外表做的全是完美，周围人全是交口称赞的人，那么他的坏，就在心里了。
幸好二少不是这样的人。
他并不完美。
有许多人爱他，也有许多人恨他。
二少曾经想借杨大龙的手毁掉蔷薇，是方锦如一手拦下的，而若是方锦如当时没有拦下。
或许之后的这一切都会变了样子。
二少不会因自己而亡，而廖青峰也不会可笑地成为郭夫人的干儿子。
这个城，还是会在二少的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惜，如今，一切不能重来。
方锦如明白，如今能把握的，便是在廖青峰面前，再一次宽恕蔷薇。
若是这一次她对蔷薇做了任何坏事，或许在廖青峰看来。
也是情有可原，是方锦如对二少的复仇，一切顺理成章。
纵使廖青峰心中有痛。
也只能忍下。
但是方锦如，有更明智的打算。
她若是此时宽恕了蔷薇，那么廖青峰定然知道自己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照顾和人情，这世间，最难送出的便是人情。
最难还的也是人情债。
她和廖青峰之间，相互帮助并不少，若是真要计较起谁欠谁的，已是太难。
但是若自己这次饶恕了蔷薇，便是一击重拳，将所有模糊的人情全数捣碎。
在廖青峰心里，唯余对自己的敬畏与感激！方锦如料想的没错！当方锦如说出让过去过去的意思的时候，廖青峰已经紧紧握紧了拳头。
蔷薇却突然笑了。
一边笑着，那眼泪一边从眼窝中翻涌出来，流的满脸是泪。
方小姐……谢谢，我所求并不多，我这次回来。
也是拼着一切的后果，只是为了和青峰再见一面。
实在没想到方小姐这样的胸怀，之前想用来保命的东西，如今看来只能当做礼物了……方锦如一愣：蔷薇小姐你的意思是？蔷薇拭了拭脸上的泪，轻轻挣脱方锦如的手，从衣服中取出一张薄纸，道：我这份礼，便是黄四爷的烟土行。
此言一出，方锦如心中隐隐一惊，她料得蔷薇既然说了是能保命的东西，并不是贸然回来，定然是个大礼，这薄薄一张纸拿出来，本正疑惑，却没想到，这纸上是写的这样机密的事情。
方锦如不动声色，廖青峰却抢先一步说道：蔷薇，黄四爷的烟土行名单，虽是机密的事情，但想用这个来换二少的性命，你想得太简单了吧。
蔷薇见质疑她的不是方锦如，而是廖青峰，又是凄然一笑，咬牙道：青峰，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我送的礼是‘烟土行’，而不是‘烟土行名单’！你是什么意思？廖青峰眸子一紧。
蔷薇扫了扫二人的脸色，竟没有说话。
方锦如低头一笑，轻声道：都进屋坐着吧，都在这门口杵着，像是什么样子！三人这才进了廖青峰的屋子，轻轻关了门。
廖青峰将地上的酒瓶轻踢到墙角，整理沙发椅先是请方锦如坐下，自己也坐在褐色宽沙发上，蔷薇本局促地站了一瞬，终轻轻坐到廖青峰的身边，廖青峰没有拒绝。
方锦如并不催促，悠哉地喝着茶，似乎对蔷薇提出的事情并不是很上心。
可是廖青峰却已经接过蔷薇手里的纸片，看了一眼，又递给方锦如。
再转头问蔷薇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蔷薇道：因为‘万国禁烟会议’，戒烟的事在公共租界展开，难道没对你们的生意造成影响么？廖青峰不屑地一笑：洋人们怎么会真心想戒烟呢？他们在这里面捞的比谁都多！那什么禁烟会议，不过是走走过场，在国际社会搞个光鲜亮丽的舆论，而私底下借机收受更多的贿赂罢了！二少遗留下的烟土生意，郭夫人并没有让方锦如插手，一直是郭夫人和廖青峰在操作。
但是蔷薇所说的这事，方锦如在私底下也听过一点消息，据说一直是廖青峰查明了负责禁烟的洋人名单，分别给他们定期送上不菲的贿赂，才保证了烟土生意的顺畅。
蔷薇道：那么，你们可知道，现在政府又配合洋人颁布了禁烟令，已经派了专员来负责禁烟？这个方锦如倒没有听说，她一直认为现在地区战役正打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岌岌可危的政府还有时间搞这些活动。
廖青峰却点头道：我听说是司马轩是禁烟专员，不过，这消息准不准，我还没来得及查证。
蔷薇此时脸上的泪痕已干。
点头道：不错，正是司马轩。
方锦如一怔，问道：司马轩和司马英楠是什么关系？司马轩正是司马英楠的一个堂哥，这司马轩和司马英楠一样，都是总理的侄子，但是相较于司马英楠，司马轩在大总统面前，却更能说得上话。
廖青峰解释道。
蔷薇神情突然变得哀然，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司马轩以前曾经看过我的演出。
据他说也被我吸引，这次，若是我出马。
也许有用。
廖青峰一滞，没有说话。
蔷薇道：曾经二少让我去陪杨大龙，我得到方小姐的帮助，才没有去。
这次，若是司马轩来。
我去陪他，顺便给他黄四爷旗下保护的烟土行名单，一举扳倒黄四爷的烟土生意，那么此城烟土生意就全数在青峰手里了，那对我来说，能出这一份力。
也是福气。
话说到这里，她已是通身隐隐发颤。
方锦如道：黄四爷那边，对司马轩的到来没有准备么？廖青峰答道：自然有准备。
听说是准备了不少真金白银，还有绝色美人。
蔷薇道：若是我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拼上我自己来赎罪，这一次，没有十成。
也有九成的把握，只盼着……盼着。
若是我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希望，青峰能原谅我，从心底里原谅我……廖青峰霍然转头，眸子对上蔷薇的眸子，又急忙移开目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方锦如道：这事……要不再想想吧。
她仔细看着廖青峰。
廖青峰忽地咬了咬牙，道：不用想了，就这样吧。
此言一出，蔷薇的身子又是一颤，泪水从眼角滑落。
……蔷薇的消息很准，没多久，一位叫司马轩的男人，如期来到了城里。
司马英楠的府邸，已经被仆人收拾得整洁一新，专门迎接这位比主人更有权势的亲戚的到来。
这日，直到中午，一辆深棕色汽车才缓缓驶入院子，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与特意来院中迎接的司马英楠打着招呼。
他眼窝很深，长得并不英俊，却因有些像洋人的长相，让人过目不忘。
从这个会面以后，司马英楠的府邸也分外热闹起来，陆续不断地有人将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似满城烟土商都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方锦如和廖青峰自然也派人送上了钱财，但是却还并未正面交锋。
黄四爷本来和司马英楠的关系就是要近些，这回，当然也是免不了日日宴请这位禁烟专员，同时送上不菲的财物以示友好。
但是，几日宴会下来，每当司马轩向着黄四爷提及禁烟的事情，黄四爷等人就会想方设法地搪塞下去，甚至连司马英楠都在一旁帮腔，这让司马轩很是烦恼。
他要的不是金钱，他要的是政绩，是在大总统面前交差的资本。
本来，他还指望着这位弟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却没想到他却一直在拖自己后腿。
司马轩很是失望。
在失望之余，他想起了一个人，曾经，在大总统面前还不像今日这般红透的时候，他来过这城里，在灯红酒绿里，他被一个曼妙的身姿所吸引过。
而今，不知道那女人还在不在，朱颜是不是已经苍老。
想到这里，这位中年男人坐不住了。
近日黄四爷送来的美女长得标致，可是一番云雨之后，却索然无味。
他这样品尝过太多女人滋味的男人，反而会想起去挖掘记忆深处的那个女人。
他避开司马英楠的耳目，并没用车，悄悄出了门，拦了辆黄包车，去了记忆中的那个歌舞厅。
歌舞厅的装饰一如往常，只是因为岁月的侵蚀，略显陈旧。
服务生告诉他，他想找的那位叫蔷薇的女人，已经不在这里唱歌了。
蔷薇已经去了云乐大舞厅，是云乐的台柱子。
前阵子消失了一段时间，这刚回来没几日。
司马轩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云乐。
此时，正是上灯时分。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六章 蔷薇有毒（二）五彩炫光映得云乐的舞台一如既往的奢华，那繁华之中，莺莺燕燕、婀娜多姿。
司马轩遥遥望向舞台，却并没有看到想要见的那个人。
他拉住一旁路过的一位侍者，问道：蔷薇小姐是在这里唱歌么？那侍者恭敬道：是的。
那么今天，她还上台么？这我还真不知道，您先请坐，我去后台帮您问问。
那侍者言辞恳切。
谢谢。
他掏出张零票赏给了侍者。
这云乐大舞厅比他之前去过的舞厅装饰要奢靡得多，此时他坐在极软极舒服的沙发上，五彩光影扫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静静喝着刚才侍者端上来的威士忌，眼神睨着白光汇聚的舞台，注视着那台上雪白的大腿抖动，大腿根部深处，却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他觉得喉头一阵干渴。
他想要见到蔷薇。
侍者这时回到他的身边，附耳道：先生您好，真不凑巧，今日蔷薇要招待贵宾，不能登台。
贵宾？！司马轩的心头莫名一阵怒火，难道自己还不算贵宾？敛住怒火，站起身来，还未及迈步，却听一轻灵女声说道：司马先生，您好！司马轩一愣，没想到在这灯红酒绿的场合，他如此低调，还有人能认出他来。
他向着来声望去，见一俏丽女子，显得有几分超脱年龄的端庄，笑着冲他点头。
你是？司马轩并不慌张。
我是方锦如。
那女子笑道。
原来是她。
司马轩听说过这个名字，这城里的浮沉，早在来之前就做了些功课，对于兆老板的大名。
司马轩早有耳闻，而兆老板失踪、郭夫人上位的消息，也早就传了出去。
在这云雾一般的事件中，有一个神秘的女人，便是方锦如。
传言都说她是二少的女人，是她一直坚称二少没有死，是她一直在背后支持郭夫人，扶摇直上的地位，声名远播的名号，都随之而来。
原来是方小姐。
久仰久仰。
司马轩伸出了手。
前些日子，他还在纳闷，这方锦如总是派人来送礼。
可是人却迟迟不露面，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种场合会了面。
方锦如笑道：没想到司马专员能够光临，真是让我等受宠若惊。
我的请帖一直送不进去，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
司马轩道：方小姐太客气了。
方锦如道：相请不如偶遇。
旁边就是云乐大饭店，不知道司马专员肯不肯赏光？这就不必破费了吧。
司马先生身负禁烟重任，能够屈身前来，已让我屏蔽生辉，我有机会和司马先生探讨禁烟事宜，是三生有幸。
区区薄酒。
望司马先生不要嫌弃才好！方锦如将禁烟二字咬得极重。
此言一出，司马轩眼神一凝，忙道：哪里哪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一行来到了旁边的云乐大饭店，进了最高档的包厢，随从都候在门外。
二人落座相谈片刻，山珍海味便都摆上了桌。
非常感谢司马专员能赏光，预祝司马先生的禁烟大业获得圆满成功！方锦如先举杯说道。
司马轩闷声喝了酒。
几杯下肚，话才慢慢多了起来：方小姐。
你刚才说和我讨论禁烟的事宜，是什么意思？方锦如轻笑一声，道：司马专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我在您面前也不虚掩，我这边也做点小小的烟土生意，为了助司马专员旗开得胜，我愿献出200箱烟土，供您任意处置。
司马轩一听，忍不住抚掌道：太好。
我正愁无处着手！方锦如眉眼一眯，道：可是我这微薄之力，也不足以让司马专员成就大业，我这里，还有更大一份厚礼，送给司马先生。
说着，方锦如将一张薄纸，轻轻搁在桌上。
司马轩满腹疑团拿起来展开，扫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这是城中的烟土行名单，有了这个，您还怕缴获不到烟土么？司马轩顿觉一喜。
方锦如又道：只是这些烟土行都在黄四爷的庇护之下。
司马轩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个老狐狸在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黄四爷和二少不同，二少亲自建立了公司倒腾烟土生意，而黄四爷并不亲自做烟土，而是手下囊括了租界内的一批烟土商行，上次有老五转交给他的抢来的二少的烟土，他也是通过手下的烟土行销赃的，很是迅捷。
黄四爷对郭夫人顾念旧情，自从二少死后，他收敛了许多，而这次司马轩的到来，他也并没有在背后对郭夫人的产业使什么绊子。
不过，一厢情愿是没有用的。
你递出的是心，却不知道会不会收回一把刀来。
当方锦如看到司马轩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的时候，方锦如明白，这一次，黄四爷栽定了！她适时站了起来，又道：司马先生，我这里还有您一位旧友，一直想见见您。
在司马轩的疑惑神色中，从包厢旁边的侧门，缓缓走出一聘婷妖冶女子，正是蔷薇。
她身着一袭火红长裙，紧紧裹着酥胸和蛮腰，低胸设计将那丰满圆润的胸部曲线勾勒得完美无缺，深深的沟壑极具挑逗。
她的唇也是红艳无比，轻轻张启：司马先生。
这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简直要将司马轩的魂给勾走了。
此时，有人敲门，一名手下推门而入，向着方锦如附耳言语两句，方锦如道：司马先生，真不好意思。
我这突然有急事，只能先失陪了。
她转头望着蔷薇，又道：蔷薇，你帮我好好招待司马先生。
蔷薇娇羞点头。
方锦如和手下走出门去，到门口的时候，回望在白光之下的蔷薇，心头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包厢小门缓缓关上……春色旖旎，司马轩半躺在榻上，让蔷薇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你跟我说这一大串，就是想让我把黄四爷整垮？我是觉得您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毕竟现在时局这么乱，在大总统面前表功的机会，还是沙场上居多。
可是我又不忍心看您出入生死。
她诚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呵呵，黄四爷手下的烟土，我当然要收。
轩……不过，你也知道，那黄四爷和我的弟弟司马英楠交好……他看着她的双眸闪过一丝少有的激动。
我知道。
所以更感谢你……哦？我还没百分百答应。
他抚摸她柔软的嘴。
她眸中的火花又熄灭。
想要让我这次一举击毁黄四爷并不难，要看你的表现。
她似一怔：我的表现？没错。
他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只要你让我满意了。
她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只要你在床上让我满意了，我就照你的意思，让黄四爷这只老狐狸，变成死狐狸。
她的脸染成艳红。
他笑着将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当她吻上他的嘴时，她以为接下来他会接管一切。
但他却连动都没动。
蔷薇的心里一阵惶然，她闭上眼睛，当面前的人是廖青峰。
她伸出舌头舔过他线条刚硬的嘴唇。
她听见他的气息沉重了一些，于是她壮大胆子，将舌头探入他口中。
舔吮他的唇舌。
他的喉头发出一声低吟，直到现在才主动回吻她。
她轻吟着。
双手在他的胸前游移，抚摸他结实宽厚的胸膛，这些都是廖青峰教她的，她照着做应该就不会错了。
他一边吻她，一边用手掌爱抚她柔软的双乳，听见她的呻吟，他克制着放下双手。
她想了一下，然后跨坐在他腰上，低头开始亲吻他的胸膛。
当她吸吮他扁平的乳头时，他沙哑的呻吟声让她的胃揪了下。
她不会什么技巧，只能模仿他吻她的方式，听见他愈来愈低沉的呻吟，她一路向下吻着他结实的腹肌，他温暖的体温与好闻的男性气味让她的脸蛋愈来愈红，心跳也愈来愈快，她发现只要她吻过一个地方，他的肌肉就会跟着绷紧。
她多么希望眼前的人是廖青峰。
当她倾身含住他时，他低吼出声，全身的肌肉绷紧，销魂的快感让他沙哑的呻吟。
她的小嘴又湿又暖，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剧烈的快感。
身体像着了火一样，连血液都要滚烫起来，他捧住她的头。
她强忍着没有留下泪水……第二天，一夜销魂的司马轩就带人按图索骥，查封了租界许多烟土行，缴获了大量烟土。
几天后，在万国禁烟的发言会中，司马轩洋洋洒洒阐述了自己的禁烟功绩，重点指出黄四爷这个前清遗老，提请租界当局查处此人。
租界的洋人们早就知道黄四爷这个人，以及他平时所做的勾当。
他们平时从黄四爷那里也捞得不少油水，所以并不动他，反而想方设法保护他。
这一回，国际舆论压力太大，他们也不得弃卒保车，保证严查黄四爷。
黄四爷闻讯很快逃到了香港。
黄四爷之前庇护下的烟土商一见黄四爷跑了，都纷纷投靠郭夫人，把烟土行挪到了郭夫人保护的地盘。
不过洋人当局不过是给黄四爷一个严重警告，得知消息的黄四爷又很快回了城里。
只是，卷土重来的时候，大势已去。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七章 蔷薇有毒（三）蔷薇的这次献身无疑是成功的，但是于她个人，却也无疑是悲戚的。
她这次作为是真心向廖青峰赎罪，为廖青峰的进一步上位做了垫脚石，廖青峰虽心中不忍，却也切实原谅了她。
蔷薇功成身退，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再次悄然失踪，这一次，没人觉得她还会再回来。
郭夫人照旧将打理烟土生意的事交给廖青峰，一时间，满城烟土生意，都被廖青峰一手垄断了。
烟土数量巨大，换了掌舵人，运送过程中，少不了收到水警营和缉私营的刁难。
廖青峰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通过之前帮过他们的卢督军，和东系军阀搭上关系，用白花花的银子开路，很快烟土之路便畅行无阻。
黄四爷虽然碍于洋人的处罚暂时离开，但是廖青峰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
廖青峰心中的思虑没错，因为处罚并不严重，黄四爷很快回了城里。
只可惜，廖青峰及烟土商的动作比他这来回要快得多，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廖青峰已经垄断了城中的烟土生意，他曾经的繁荣，如今被廖青峰等人掌握在手里。
公寓客厅中，鹅黄色的落地灯发出融融的光亮，给屋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郭夫人双手抱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眼角是细腻的笑纹：青峰，给兄弟们的冬衣已经发下去了么？廖青峰比从前更加消瘦了些，显得面部轮廓更加鲜明：发下去了。
顿了一顿又道：干娘，您听说了吗？黄四爷回来了。
哦。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郭夫人似乎并不甚惊愕。
方锦如扫视两人的神色，低声道：他这次回来，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这也是我担心的。
郭夫人点头道。
廖青峰笑道：不过他应该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方锦如睨着他的神情，慢慢说道：如今我们在明，黄四爷在暗。
他若是真要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你觉得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廖青峰冷道：干脆我们先下手为强，派人去把他干掉好了。
此言一出，郭夫人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可是脸上却仍是风轻云淡。
方锦如却看得一清二楚，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红茶，缓缓说道：先别说能不能近身黄四爷，将他干掉，就算是真正杀了他。
他从前的关系网那么广，你觉得会没人追查？即便是杀了他，他还有一帮兄弟手下。
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免不了是一场长时间的恶战，你做好准备了？廖青峰不语。
郭夫人却道：锦如，你有什么主意？方锦如仔细看着郭夫人的眼眸，从她的瞳仁中。
却明显看出了不忍。
显然，她不想取黄四爷的命。
郭夫人很清楚，在她上位之后，她的位子坐得这么安稳，甚至连个捣乱的都找不到，这与黄四爷在别处的维持有很重要的关系。
黄四爷对她的旧情一直在发挥作用。
黄四爷的势力在暗处对她默默关怀。
可是她却并不顾及这个，还是借刀杀人，灭了黄四爷的烟土生意。
方锦如知道此时的郭夫人。
内心复杂，必不想对黄四爷赶尽杀绝。
方锦如轻轻一笑，道：我这个主意，还得问问廖青峰愿意不愿意。
廖青峰惑道：什么主意？方锦如道：我听说黄四爷有个养女，正是待嫁芳龄。
相貌标致，温婉贤淑。
很多人提亲，都没有成。
若是廖青峰和那佳丽成了一对，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廖青峰一听，愣愣地望着方锦如，没有说话。
郭夫人却道：我也听说了他有个养女，叫黄嘉嘉的，确实是个好姑娘，若是这事真能成，也算是一件美事。
她转头对廖青峰道：青峰，你有什么意见么？廖青峰一滞，低头道：全凭干娘安排。
方锦如眼眸微眯，眼底深邃。
……冬日的黄公馆，院落中的繁花已经落尽，枯干枝桠纷杂，显得有些寂寥。
郭夫人、方锦如和廖青峰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黄公馆。
看到这几位的到来，黄四爷着实大吃一惊，尤其是亲眼又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彩蝶，更是让他又惊又喜。
在管家通报之后，他亲自将几人接进了客厅。
郭夫人举止优雅，和黄四爷言谈也如同老友故交：我听说黄四爷回来了，特来看看你，回来好呀，咱们一起联手发财。
黄四爷百感交集，看着她的脸庞虽被岁月侵蚀，但仍风韵犹存，一时间心潮荡漾，摇头道：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人落座在沙发上，廖青峰笑道：黄四爷，以前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但是现在时局这么乱，希望我们还能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联合起来。
若是将来黄四爷有什么能用得上我廖某人的地方，还请黄四爷言语一声，我一定尽力去做。
郭夫人眯着眼睛道：如今廖青峰是我干儿子。
黄四爷穿的是古铜色锦缎长衫，将手里的金面苏州折扇摇了摇，道：好。
廖青峰素来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
他虽被郭夫人击败，却并没有显得卑躬屈膝。
他转头望了望如白玉兰一般坐在一旁的方锦如，瞳仁微缩，捋了捋胡子道：方小姐也是非比寻常的女子。
方锦如并不领他的情，只是微微一笑。
众人聊了一会，郭夫人道：我听说黄四爷有个养女，没有机会见面，也是一件憾事。
黄四爷似比平日更加兴奋，让下人唤来那黄嘉嘉上茶。
没多会，一位穿着青花旗袍的袅袅身影就飘乎乎地进入厅内，短发凤眼，樱桃小嘴，进了门，甜甜叫了声：爹。
黄四爷呵呵笑着，对众人介绍道：这便是小女黄嘉嘉。
随后，又一一介绍给黄嘉嘉，黄嘉嘉一一欠身施礼，打了招呼。
郭夫人上下打量了这女子，虽长相并非十分惊艳，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端庄有礼，内心还是对她比较满意。
她转头望了望廖青峰，廖青峰却只是垂着眸子，没有过分的表示。
待黄嘉嘉下去之后，郭夫人便问黄四爷：贵千金可曾许配人家？黄四爷笑道：没有合适的。
郭夫人道：我的干儿子廖青峰也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我觉得与嘉嘉很是相配，你觉得怎么样？黄四爷一怔，随即苦笑。
郭夫人走上前去，低声附耳道：做不成夫妻，那么做亲家吧……黄四爷衰老的面容一时间风起云涌，但终究平静下来，说了句：好。
廖青峰并不喜欢黄嘉嘉，换言之，他素来不喜欢黄嘉嘉这样的女子。
他喜欢的女孩子，一要艳，二要媚，是像蔷薇那样的。
这两点，黄嘉嘉都做不到。
在订婚之后，廖青峰常常和黄嘉嘉约会见面，他反而常常想起蔷薇，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他甚至有时候觉得方锦如是站在蔷薇一边的，让他和黄嘉嘉成婚，反而像是一种惩罚，是一种坐在全城巅峰之位的惩罚。
到第三次约会的时候，廖青峰将手探进黄嘉嘉裙子的领口，黄嘉嘉红着脸躲开，说自己还是处子。
到第四次约会的时候，廖青峰便在红色皮绒沙发上，将黄嘉嘉粗暴地推倒，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强行占有了她。
她果然是处子，沙发上盛开一朵红梅。
廖青峰终究娶了她，婚宴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在新婚之夜，黄嘉嘉深深的将廖青峰容纳在她的身体里，她小小的身体细微颤抖。
廖青峰两手环抱她的后背，强有力的支撑着她。
她高兴他对她的深入、打击和折磨，她愿意承受他对她的摧残。
当他的一双大手兜住她浑圆的屁股，把她的脸紧紧贴在心口时，她情不自禁地再次生动地呻吟起来。
当他的动作突然倍加激烈，当他突然如一头英俊的豹子那般低吼着蔷薇蔷薇的时候，她只觉得她失去知觉一般地惶然。
她不知道蔷薇是什么意思，她以为他是在呼唤她，给她起了昵称。
成家之后的廖青峰开始时不时出入黄公馆，城中最对立的两派一时间变得消弭不见，连日本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谁在这里面搅了局。
而让人无比清晰的是，郭夫人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有人说她会收买人心，有人说她有得力助手，也有人说，她和黄四爷早就是旧相识。
而道上的人，津津乐道的总是两个女人，一个是郭夫人，一个便是老雷的姑奶奶——方锦如。
这世道总是这样，有人欢喜，便有人嫉妒或者不满。
对于如日中天的方锦如不满的，大有人在，其中之一，便是一直陪伴在西野良田身边的珠玉，西野良田逐渐对她腻味了，她仍是没有借他的手，对廖青峰和方锦如造成什么致命的打击。
她一次次扭动着腰臀，在他身上驰骋着，张口充满情欲的柔媚红艳的小嘴，低声呻吟。
她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卖力，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得到什么回报。
可是这一次，当她伴着西野良田与黄四爷会面，再一次看到廖青峰，看到廖青峰身边有了个叫做黄嘉嘉的女人的时候，她突然眼眸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