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嘉文正在办公室里坐着, 老陈就推门进来了, 也没有和他打招呼,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倒像是不想他在这儿似的。
邢嘉文问道:有事?老陈立刻摇头, 没有!他起身逃命似地跑了。
邢嘉文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老陈正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结果路上又看见了郭英婷, 她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出来,老陈也不等她开口打招呼,立刻又转身跑了。
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老陈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要找谁说。
他从公司出来, 正好接到了苏瑜的电话,度蜜月前邢嘉文把和她对接的工作全转给了他,蜜月度完回来后也没有再接回去,老陈只好继续干下去, 当时他还挺乐意, 现在已经平常了。
苏瑜和他谈完事就要挂电话,老陈却鬼使神差地约她出来见一面。
苏瑜答应了。
一见面, 苏瑜就笑道:我还以为是哪儿得罪了你。
她开着玩笑, 老陈勉强笑了笑, 怎么可能……他自己心知肚明最近和苏瑜联系少的原因,自从和郭英婷……老陈想到郭英婷,又想起那晚他听到的事,说真的, 他到现在都不太想信。
怎么了,眉毛拧成这样?苏瑜问道。
老陈叹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没想通。
苏瑜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状似随意道:工作上的事?怎么不和邢嘉文聊聊?老陈仓促地一笑,和他聊?跟你聊都不能跟他聊。
苏瑜眼神一动,老陈神色复杂。
他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聪明傲气,不太识人间烟火,公司里的事都是我在外面露头,有很多烦心事根本没法儿和他聊,我老觉得他其实不算是个人,人得有烦恼,有缺憾,他没有。
苏瑜微不可察的冷笑了下。
她道:你这么一说,他的确有些讨厌。
老陈没有做声,又喝了口酒才笑道:但是我最近才发现,他也不是万事皆顺。
苏瑜疑惑地看着他。
老陈脸有些红,不知是不是醉了,他放下酒杯,语气颇为畅快道:没有人可以事事顺心,我不行,他也不行。
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对面的苏瑜忍不住笑起来。
魏岚下班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邢嘉文从厨房出来。
她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到家?她又瞥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愣了下就笑起来,指着他问:你从哪儿找到的?邢嘉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答道:厨房的柜子里。
邢嘉文把杯子放在桌上,又看向魏岚,魏岚却没有过来,她换了鞋,放下包,直接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下。
她边揉着脖子边说道:周六去我爸妈家吃饭吧,我爸买了很多螃蟹。
邢嘉文说好,他拿起那个杯子走到魏岚身边坐下,魏岚盯着电视,邢嘉文又把杯子放到她眼前,魏岚低头看了一眼,笑起来,她终于把杯子拿起来,说:这个掉了一回你记不记得?邢嘉文看着魏岚的笑容突然迟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已经从杯子上飘开。
幸好又找回来了。
邢嘉文说道,魏岚回过神,故作高兴道:是啊,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回来。
邢嘉文道:说明你运气好。
魏岚看着他笑道:对,我运气好。
邢嘉文并未察觉她笑容里的深意,只问她,你怎么不把这个杯子带去公司用?魏岚放下杯子道:怕又弄丢了,不敢用。
邢嘉文笑起来,他拿起杯子说:那我带去用。
魏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一个男人用个粉色印满爱心的杯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邢嘉文等着魏岚说些什么,她应该高兴,或者该和他争抢一下,说这个杯子是属于她的,他不能用。
可魏岚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去看电视,她说:你喜欢就拿去用吧。
第二天邢嘉文把杯子带去了公司,老陈看见了狠狠笑话了他的品味。
邢嘉文不反驳,老陈笑完了又说:是不是魏岚给你买的?又逼你带过来用。
邢嘉文说是,老陈这个说辞令他奇异地感到安定。
这才是他把这个杯子拿来的理由。
老陈看了眼杯子,又看了看邢嘉文。
邢嘉文脸上带着笑,他手在杯子上摩挲着,像在轻抚着爱人的头发,他的表情从容又满足。
他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还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发生意外,老陈低头笑道:真羡慕啊。
邢嘉文没有反应,羡慕他的人太多了,他从不在意。
苏瑜手一抖,口红掉到地上,膏体摔断了,在地砖上滚出一道红,她静静看了会儿,忍不住笑起来。
苏瑜没有理地上的口红,她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是我,出来见个面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魏岚望着坐在对面的女人,不知所措,女人对她笑道:魏岚对吧?我姓龙,贸然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姓龙的女人虽然说话客气,但态度却叫人不适,她整个人身上有种毫不掩饰的优越感,魏岚在上班途中接到这位龙小姐的电话,她没有她话,只叫魏岚出来见一面,魏岚问她是谁,她却又不肯明说,魏岚被她弄得恼火拒绝跟她见面,没想到这位龙小姐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她不来,她就让于雅博来约她。
我很少到这边来,于雅博总说这里没意思,三打五次地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和我爸爸说一下,把他调到别处去。
龙小姐说到这里笑了下,看着魏岚,不知道哪天起他就不提要走的事了,大概是魏小姐让他发现了这里也有好风景。
魏岚涨红了脸,完全找不出话来说,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只有这位龙小姐的红唇在一张一合。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苏瑜今天唇色涂得稍淡,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灯光的效果,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淡了些许,像洗掉了一层彩釉的瓷器,邢嘉文并不讨厌这个样子,他对示弱又黯淡的女人总会放下戒心,苏瑜在心里嘲笑他的品味,又觉得他对女人的趣味简直太符合他本人的秉性。
他一直都在选择着适合他的女人,这件事他倒没有骗她。
她打量着他,灯下他在发光,神情温柔又宽和,像是忘了前事,像是他原谅了她。
苏瑜笑了笑,开口道:我还记得你说再不见我了。
邢嘉文笑道:你既然要见我,我当然要来。
他把她说得多么特别一样,好像他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苏瑜道:魏岚如果知道我们见面,会生气的。
邢嘉文看她一眼,说道:你不要向上次一样主动去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
苏瑜忍不住笑出声,她可真好骗。
邢嘉文瞟她一眼道:你骗人的说辞太蠢,她没有信。
苏瑜被这个蠢字刺得脸色一变,愤恨地看着他,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我当然没有你骗人的手段高明,你是天生骗子,又足够无耻。
邢嘉文顿觉无趣,苏瑜张牙舞爪的样子打消了他来放松的兴致,他接到她电话时还以为她已经想通,原来并不是,她是来问责。
邢嘉文客气道: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听……邢嘉文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苏瑜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过去,苏瑜又柔声叫他嘉文,邢嘉文看她一眼,叹口气,又坐下来。
苏瑜被他这口气叹得心里裹得坚冰竟出现裂痕,她眼眶发热,几乎要缴械投降。
女人总是容易心软,这是个缺点,我想魏小姐一定深受其害。
姓龙的女人边说,边打量着魏岚,像是看透了她一样,带着施舍的可怜对她肆意点评。
魏岚低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龙小姐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作为于雅博的未婚妻,我有义务来关心关心他的私人生活,说实话,他的品味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她眼神里的确有丝惊奇,像在动物园里看见两只猴子手拉手。
魏岚只觉得像被人剥光衣服,扔到了太阳底下暴晒,她克制不住地发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像是恶症发作。
她设想了种种惨状,但没有料到竟会面临这种绝境,这刻她不光恨于雅博,恨自己,最恨的依然是邢嘉文。
她由受害人坐到被告席,全拜他所赐。
龙小姐看她脸色难看,笑得更和煦。
她说:魏小姐别害怕,我找你不是清算,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顿了顿,不过你是唯一让他动摇的女人,我有些好奇,所以才来见见你。
魏岚仓惶地看着她,像是没明白她的话。
邢嘉文此刻也不太明白对面人到底想说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我?苏瑜切切追问,她仍然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邢嘉文几乎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脑子里的狂热妄想。
他回握住她的手,却还是没有给她答案,他感觉此刻他说什么,到了苏瑜耳里都会丧失本意,他只好紧紧地闭上嘴。
苏瑜却把他抓得更紧,你说啊?她这会儿十分失态,像被抛弃的妻子,苦求丈夫说出一个变心的理由,好像有了这个理由,她就能释然。
邢嘉文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他想到魏岚,如果魏岚变成这样,他该如何反应?他畅想着,快意之余又有丝害怕。
他回过神,坚信自己不会让她沦落到苏瑜这种地步。
你从来没有对我用过真心吗?苏瑜的眼泪跟着话一起落下来。
邢嘉文抬手轻轻地帮她拭去。
别这样,他道,这样没有意义。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句话深表赞同,他们之间连意义这个词都不适合用。
苏瑜瞪着他,眼泪滴到桌上,的确有声响,她松开手,那句没有意义化作凶器,插进她刚刚裂开的缝隙里。
原来如此,她的真心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她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苏瑜慢慢挺起背,她拭掉泪水,冷不丁拿起在餐刀,邢嘉文立刻动了动,却看见苏瑜只是看了看刀锋上自己的倒影。
邢嘉文送了口气,他皱眉看着苏瑜,她刚才表情像要挥刀行凶的疯子。
女人自顾自幻想,幻想破灭之后便把所有罪责推给男人,未免有些太狡猾,邢嘉文想。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苏瑜突然道。
邢嘉文看向她,眼神警惕却又傲慢,他不信她能伤害到他。
苏瑜看着对面始终淡然的邢嘉文露出一个笑来,她会准确地插进他的心脏,见证他从上游跌下,在乱石中突撞,血肉和着泥浆,滚滚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攒个肥章可手机打字真的手好酸,我键盘四号到,大家见谅。
感谢在2020-06-29 22:44:10~2020-07-01 23: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芒小丸子、moxa、赢鱼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西好看 12瓶;Latte、小葱花 10瓶;@ 8瓶;太空旅客 6瓶;随风潜入夜、chloeandvivi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