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7 章

2025-03-21 13:50:25

秋意愈浓, 伶玉这些日子少跑御前,其一就是因为皇上近日好似政务很忙,即便闲下来也是去云烟楼或是流云宫。

加之黑猫的事, 她更没心思乱跑。

后宫尚无动静,伶玉终坐不住去了一趟昭阳宫。

陈昭仪正逗弄着怀中的小公主, 倒不意外她会来。

小公主满月不久, 较刚出生时长开了些, 生得圆头圆脑,颇为讨喜。

妹妹来得巧了,本宫刚得了蜜饯, 快来尝尝。

宫人置了凳, 伶玉款款坐下,姐姐倒是知道我馋嘴,来这吃蜜饯的。

陈昭仪掩唇一笑,你是跟应美人待得久了,与她性子愈发得像。

奶娘把小公主抱了下去, 宫人也退出殿外, 伶玉方站起身,眼里敛了笑意,伶玉想求姐姐一事。

陈昭仪眼眸一动, 徐徐婉笑,伸臂拉住她的手,我也有事与你说。

伶玉目光掠过两人相握的手,似是料到什么,唇稍抿了下, 姐姐请讲。

我初初见你时就知你与后宫的嫔妃不同。

陈昭仪忽说出这句话, 伶玉心有诧异, 她倏然怔住神,不明白这句话是何意。

我虽不了解你与惠修容之间的事,但皇上宠你,我料想,有朝一日你必然会摆脱束缚,一跃高位。

陈昭仪缓缓而道,她语气笃然,似是料定了伶玉不会拘于如今的位分。

她所想这些并非全靠伶玉聪慧,而是圣心。

伶玉有的圣心后宫自始至终从未有嫔妃得到过。

这番猜想在安修仪一事后陈昭仪越发确信。

皇上对伶玉远远不止是信任,而是偏宠。

你可是要说流云宫的事?陈昭仪问道。

伶玉无声点头。

陈昭仪轻轻一笑,你且安心,无论如何,皇上注定会偏向你这一头。

纵然吃苦,也是在一时。

这句话让伶玉瞬间醍醐灌顶,陈昭仪是在提点她,有皇上在,只要她没做过,只要她有圣心,万事都有皇上为她善后。

得了圣心于她而言不知是好是坏,但总归目前没有坏处。

……这日殿内议事多时,伶玉回宫换了一身绯色织锦宫裙,提着食盒规规矩矩等在外面。

不过片刻,朝臣陆续而出,伶玉整理妆容时余光看见最后出来的上官行,她动作一顿,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屈膝福身。

上官行苦涩一笑,仅看了一眼疾步出殿。

伶玉松口气,心中暗道日后再来必要打听好里面哪位朝臣在殿里。

殿内熏香袅袅,伶玉推门而入,一如往日地屈膝福礼。

半晌,未听到男人回应,伶玉腿下发酸,隐隐察觉不对,她暗暗咬唇抬了抬眼,小声试探,皇上?李玄翊眸色不清,过来。

伶玉不明话中意味,低着眉眼听话地走过去,屈下身依在男人膝边,不解道:可是嫔妾做了什么惹得皇上不悦了?男人手掌抚住伶玉的后颈,慢慢掰过她的下颌,指腹压在那株粉唇上,言语不明,宫女的位分是低了些。

伶玉眼睫轻颤两下,讷讷道:皇上?李玄翊已松了手,来这何事?话题转得太快,伶玉一时摸不清君王的心思,她略想了会儿,将食盒拿过来,讨好地弯起眼,嫔妾做了些糕点,想给皇上尝尝。

眼眸明媚飞扬,如噙薄雾,任谁见之不禁心神荡漾,沉溺其中。

然,帝王并非寻常男子,李玄翊斜睨着她,冷嗤了声。

伶玉似是并未听见这声嗤笑,自顾打开食盒,夹起一块糕点来,雪白的手心接住多余的残渣,另一手微微举高,把糕点递到男人嘴边,皇上快尝尝。

她声音软,刻意压低的声音像酥到了骨子里。

李玄翊就着她的手吃完一整块糕点,伶玉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要得夸奖的孩子。

李玄翊不咸不淡地睇着她,御膳房你倒是用得顺手。

糕点自然不是伶玉做的,她厨艺仅限于汤汤水水,加之近日犯懒,她也没心思亲自下厨。

皇上要是喜欢嫔妾亲自做的,下回嫔妾就做好了拿过来。

李玄翊不予理会这人的得寸进尺,指骨点了两下桌案,可有何想要的?伶玉细眉微蹙了起来,愈发觉得今日的君王有些不对,她咬咬唇,轻声,嫔妾想要什么皇上都会给吗?李玄翊斜睨她,伶玉立即收住声,蹭到男人怀中,嫔妾只要皇上能多疼疼嫔妾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要。

讨巧的话总是中听,更何况美人似玉,刻意讨好的话更像能掐出水。

李玄翊眸色深上几许,他俯下身含住那株柔软的唇瓣。

这夜所有,尽数超乎了伶玉的想象,自侍君以来,她就知皇上是极为喜爱她这副身.子的,每一日不是筋疲力竭。

今日却不同,男人似是照顾她,格外温柔。

她像漂浮在波浪中的小舟,摇摇荡荡,又似坠入到绵软的云端里。

但好景不长,很快又卷入到一阵狂风暴雨中,她呼吸着,愈发得急促,手臂伸到帷幔之外,又叫男人的手掌抓了回来。

翌日,帝王早朝,伶玉耷拉着一双眼,拖着酸软的双腿服侍皇上更衣盥洗。

李玄翊看着眼下的小手将他的衣扣扣错了两颗。

一旁服侍的福如海都看不下去,几欲要亲自过来,又叫皇上慑人的目光下了回去。

他心底幽幽感叹,皇上待宸常在是愈发纵容了,怕是宸常在想要天上的月亮,皇上都能不动声色地送到人手里。

伶玉送走君王,也没挪窝,回乾坤宫寝殿倒头就睡了过去。

醒时几近晌午,伶玉仅着着中衣迷迷糊糊就出了寝殿,她揉揉眼刚要说话,抬眸就看见了殿内站着的男人。

伶玉一瞬清醒,眼眸冷下去,双手捂住中衣脚步匆匆往寝殿赶。

玉儿!高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阔步三两下拦住伶玉的退路,他一手钳着伶玉的肩,眼中难以置信,声音似有哽咽之感,玉儿,是你吗?公子认错人了。

伶玉眼神冷漠,如同看陌生人般一字一句地陈述道:公子既在乾坤宫想必是朝堂大臣,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嫔妃,公子不想招惹是非,让皇上动怒,望公子自重。

嫔妃?高洹依旧不敢相信,你是玉儿,我不会认错,你就是我的玉儿!伶玉彻底失去了耐性,她眼神冰冷,不带一分一毫的情感,公子若再继续纠缠不休,大约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高洹怔然出神,待看见伶玉脖颈的红痕时,眼光愈发怔恍,像是有一把刀深深刺进了眼里。

殿外传进一阵动静,门推开,紧跟着进来一人,那人看清殿里情形时吓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羹汤。

世子爷您这是在做什么!福如海哎呦两声,紧忙上前把两人分开,这是常在主子,您怕是晨间还不清醒,才做了这等糊涂事!伶玉垂下眼,退到一旁,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福如海心里懊恼怎么就让他给撞见了,这不必想就知是定国公世子见色起意,冒犯了常在主子,万一常在主子委屈了到皇上那吹吹枕头风,那世子爷这条小命是不用要了。

念在定国公待他有过恩情的份上,福如海自是不想事情变成他想的那样。

世子爷,皇上还有些时候来,奴才遣人带您去御花园坐坐吧。

他说着,也不等人同意,招来两个小太监就把高洹拉了出去。

福如海入殿愿就是为着皇上心里记挂宸常在,让他来看看送送羹汤,哪料到出这档子事。

他脸上赔笑,常在主子,世子爷脑子糊涂,一时冒犯主子,这事奴才自会去禀明皇上,免让主子白受了委屈。

伶玉脸色发白,迟迟抬眼,眸中如水波光,公公要跟皇上如何说?是要说我叫别的男子占了便宜吗?奴才不敢。

福如海立即躬身。

伶玉几次咬住唇,许久,双膝弯下来跪到地上,求公公瞒下这事。

若叫皇上得知了,惹圣怒的人不只是定国公世子,福公公也脱不开干系。

福如海面上略做为难,心里却知这是最好的法子,亦是他心中所想。

伶玉后午离了乾坤宫,她并不担心高洹的事,因为她清楚,高洹惜命,没人比他算计得明白。

实则高洹正如伶玉所想。

与乔家那桩婚事倒底是没断了,高洹在院里养了一房妾室,对那妾室更是宠爱,几乎夜夜回府都宿在妾室的屋里。

这日出宫,高洹回书房将喻儿叫了进来。

喻儿颇得宠幸,姿容愈发明艳出宫,低眉时与伶玉有七分的相像。

高洹饮醉了酒,两人赤身卧在一处,他垂下眼痴痴地望着怀中的人,想起今日宫中那番情形,蓦地起身压下来。

那女子必是玉儿,是他的玉儿!即便她眼中是对他从未有过的绝情冷漠,他也不会认错。

可她怎么跑到了宫里,还做了皇上的宠妃。

高洹愈想,心中的郁气越无处发泄。

她是玉儿,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寻常的凡夫俗子也罢,可那人是皇上,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子落在他人床榻。

……几日的风平浪静,众人原以为黑猫之事已经过去,却不料想才是刚刚开始。

钦天监测星象几日有了结果,天煞星坐中,正接近乾坤宫方位。

而乾坤宫近只有长信宫一处宫殿居着两位嫔妃。

宸常在和应美人。

黑猫之事愈演愈烈,伶玉是天煞星招来黑猫一说不胫而走。

朝堂上大臣为此连番呈上奏折,直言要处死宸常在伶玉。

伶玉闻讯不禁拧紧了细眉,皇上如何说?凝枝面容焦急,继续道:皇上自是没常在处死主子,奴婢听说下了早朝,皇上将几个大臣都叫去了乾坤宫,现下还没出来。

主子,这事如何是好,皇上万一真的狠下心……她咬住唇,急得快哭出来。

先帝在时最信钦天监灾祸之说,不论后宫嫔妃多么得宠,一旦触及天子,必是不留性命。

她是怕,怕主子真的要遭及这无稽之谈的横祸。

伶玉敛下眼,将手中香囊的针线挑开,绣完剩下的金丝龙爪。

皇上不会杀她,但为了给一个交代,不论她是否有罪,都要背上这个罪名。

原来,背后之人打的是这个算盘。

伶玉双唇抿紧,她现在有圣宠,有皇恩,不论那人如何做想,想扳倒她,还没那么容易。

快至晌午,乾坤宫的朝臣散去了,龙椅上男人提笔落书,目光凛冽森寒。

殿外的午膳送来几回,福如海多次欲要开口,都被下了回去。

眼瞧着日头近中,福如海拖不下去,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闻声,李玄翊撂了笔,靠到椅背上抬手压了压太阳穴,倚梅苑有动静么?有动静?要什么动静?福如海心里纳闷,宸常在是灾煞的事几日前就有了苗头,皇上一直压着消息才没传出去,今日朝堂再次提起,皇上沉默许久给了答复,没人比福如海更清楚,皇上现在正火大着,惹不得。

回皇上,奴才听说倚梅苑跟内务府要了针线,常在主子近半日没出过宫。

宸常在如今得宠,福如海也是个人精,自然挑好话说。

李玄翊睨他一眼,要了针线?福如海答,像是在做男子的香囊。

帝王极为压迫的视线下,福如海头快低到地里,他所言不假,宸常在确实一日没出宫,即便皇上去查也不过这些。

去倚梅苑。

李玄翊拂袖起身,福如海忙不迭退出去遣人摆驾。

九月快过,天气凉意愈深。

伶玉倚靠着美人榻,手中针线不停。

凝枝在一旁急得眼圈红了又红,关乎性命的事,主子却想没事人一样,满不在乎。

主子不去求求皇上吗,万一皇上真的狠下心怎么办?伶玉看了眼窗外,空无一人她方放下针线,无奈道:皇上决定的事,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试图自作聪明去改变。

凝枝,你年纪小,日后行事要稳重些,即便我真的出了事,你也要静下心理清头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忙中出错的道理你要明白。

凝枝脊背渐渐生出寒意,如醍醐灌醒般瞬间清醒,她一时的情急险些让主子也跟着乱了方寸。

奴婢知错,奴婢谨记主子教诲。

凝枝跪下身,恭谨认真道。

伶玉看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下人出错不要紧,年纪小可以慢慢调.教,要紧的是听不出主子话里的深意,幸而她身边这两个宫女都是得用的。

我知你是为我好。

伶玉扶她起来,你且放心,我不会出事,必会护你们周全。

凝枝眼里含了水光,奴婢誓死追随主子!圣驾赶至倚梅苑,伶玉躲懒正睡着,凝枝要跑进殿里叫人,李玄翊抬手挥退开人,走了进去。

美人榻斜倚在窗边,榻上人睡得正熟,臻首垂眉,鸦睫如羽卷翘,素手搭在额下,红唇微阖,面颊薄红似血。

凉风习习而入,拂走佳人面庞碎发。

李玄翊负手而立,视线滑过她的脸侧,落在手边将要绣完的玄色香囊上,神色微顿,薄唇轻抿一起。

隔一道卷帘,福如海在殿后瞧见里面男人静默许久的背影,他摸不透皇上在想什么,却心知后宫这么多嫔妃,皇上从未像迁就宸常在这般迁就过别人。

就是当年受宠的淑妃都不曾有这种殊荣。

伶玉是真睡去了,莫名感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蹙了蹙眉,眼神朦胧地睁开,看见榻边站着的人,许久才缓过神,腾地坐起来。

皇上?李玄翊眼神移开,将她繁复的裙摆推掖到里,坐到软榻外侧。

美人榻略窄,这么一坐反而更加逼仄。

伶玉去无可去,干脆软着身子偎在男人怀中,眼眸惺忪着,糯糯呓语,皇上是有事吗?李玄翊手掌抚着她的后颈,对她这副没骨头的做派有一丝无奈,眼中几步可查地就露出丝丝宠溺。

不轻不重地训斥,坐没个坐像。

伶玉小脸蹭了两蹭,嫔妾什么样,皇上还不知道吗?搁在别人可不好说这句话,也就倚梅苑这位敢这么胡闹。

李玄翊敛了眼色,朝上之事可有人与你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伶玉似是迷糊,水雾的眼狐疑地掀起来。

李玄翊一噎,两指并在一起敲了下伶玉的额头,没用多少力道,却惹得后者呜咽一声,疼得出了泪花。

老实说,知不知道?伶玉委屈巴巴地眨巴着眼,嫔妾人微言轻,皇上下的令,嫔妾不敢违背。

若是朕听了那些人的话呢?李玄翊问她。

朝中那些人要的是她死。

伶玉手不着痕迹地收紧,面上却若无其事,贴靠到男人胸怀中,嗓音柔软,是全身心的依赖,嫔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的,能换得皇上平安,嫔妾心甘情愿。

她顿了下,坐直身子,柔软的唇瓣轻轻贴到男人的薄唇,眼眸清亮赤诚,嫔妾不想皇上为难。

李玄翊看着她的眼,神色晦暗,意味不明。

伶玉这般的坐姿实累,半晌不见男人有动静,将要起身又叫男人拉住手腕,略带薄茧的指腹压着她的眼尾眉梢,许久未语。

当夜,圣驾并未留宿倚梅苑。

无人可窥探那位帝王的心思,纵使伶玉也无法完全有把握皇上会为了她,任由谣言愈演愈烈。

翌日宫中又出了事。

安修仪小产后身子不大好,整日在宫中修养,不知从何处听了煞星之事,一口咬定了伶玉是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

一时承受不住,闹了自尽。

这事闹得不小,惊动了皇上。

嫔妃以示关切,也跟随去了流云宫。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安修仪贴身婢女到倚梅苑将这事说了,请求伶玉过去一趟。

伶玉是认得绿荷,只是她不确信这一遭安修仪待她是否真心。

假使她不去,势必让人以为她心虚理亏,反而被拿捏住了把柄。

伶玉再三思量,决定走这一遭。

彼时流云宫喧闹已过,寝殿内安修仪卧在榻里,衣着明黄龙袍的男人侧坐一旁,并未流露出多余的神色。

安修仪脖颈有一道显眼的红痕,是自尽时被麻绳勒出来的。

她眼圈红肿,面色苍白,目光绝望暗淡,仿佛失去所有。

即便伶玉入内,她也未瞧上一眼。

李玄翊站起身,龙袍的衣角拂过床榻,安修仪倏然回过神,仓皇无措地抓住那一角,皇上,嫔妾求您不要走好不好……语气之卑微,任谁听了都会心上一软。

李玄翊神色未变,你向来有分寸,应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嫔妾知道。

安修仪泪水落下来,嫔妾只有一个心愿,嫔妾不想腹中孩子死的不明不白。

皇上……她愈发哽咽,这是嫔妾第一个孩子,是嫔妾和您的第一个孩子……伶玉低着眼,她不确定安修仪此番言语是有何意,唯一确信的是,安修仪是有意对她而来,或者说是背后那人一手主导了这事,安修仪成了这盘棋最关键的棋子。

那人的目的,就是让她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

不论安修仪腹中皇嗣是否因她而死,煞星命格已成定局。

而她现在倒底该如何做才能破局?伶玉袖中的手攥紧,蓦地,她眼眸微动了下,倏忽记起那日在乾坤宫皇上毫无缘由的一句话。

宫女的出身是低了些……皇上提及她的出身,难不成……电光火石间伶玉立即有了决断,以退为进,上兵伐谋。

在宫里活着,最紧要的是要顺皇上的心思。

皇上。

伶玉忽然出声,提裙跪了下来,嫔妾想请求皇上一事。

安修仪被她这突然的动静弄得发怔,倒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李玄翊眼皮子垂下来,看向地上跪着的人,眼光稍暗。

伶玉眼神坚定,继续道:嫔妾身负异象,恐惊扰皇上,愿自请出宫,为皇上诵经祈福。

她仰起脸,纤细的脖颈有不易察觉地颤抖,胸脯微微起伏,微不可见的紧张之感。

李玄翊负手而立,面容冷冽,看不出分毫异色。

半晌,帝王方迟迟开口,宸常在积病体弱,送去行宫修养,无召不得回宫。

……是夜,乾坤宫福如海端着养心茶弯腰盛到案上。

龙椅上的男人撂了墨笔,神色略有惫态。

李玄翊拨开茶盖,想起白日那人,又将茶水放了回去,朕这回对她是不是太过狠心了。

福如海心里琢磨明白那个她是谁,心说皇上什么时候没狠心过,淑妃好好的四夫人降成了采女,皇上提都没提过一回,到宸常在这不过是送到行宫里,皇上就心疼了,这二人地位瞬间高下立见。

福如海不敢言明真实心思,挑拣着好话道:宸常在一心向着皇上,自是心甘情愿。

李玄翊眼斜过去,冷嗤,她向不向着朕朕不清楚,但你倒是一心向着她,不如改日朕直接拨你去倚梅苑。

奴才不敢。

福如海忙不迭跪下来,吓得腿都软了。

李玄翊没再继续提,他看着茶水中地旋,半晌道:你觉得朕该多久让她回来。

福如海心说人还没走呢皇上就想着宸常在回宫的事,这心都偏到没边了。

奴才觉时间不宜太长,也不宜太短。

李玄翊不耐地皱眉,冷冷嗤他,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