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8 章

2025-03-21 13:50:26

月华如水, 星明斗稀。

伶玉夜里睡不着,披了外氅推开窗,支颐着下巴望夜幕的月色。

若她没猜错, 皇上大约是想让她在行宫待些日子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 迎她回宫, 再换个身份, 添上略高的门第,也算是名正言顺。

她拔着殿门外的芭蕉叶,白皙的指尖沁了翠绿的汁水。

一切看似顺遂, 实则还是顺应了那背后之人的心思, 将她逐出了宫。

无论皇上心中怎么想,出了这道宫门,外面的事就不为人知。

时间久了,她是死是活,又有几人记得。

念此, 伶玉倏的跑回帘后, 迅速研了墨水,落笔手书。

一个时辰后,她将脚上的鞋子踢掉了, 推开门赤着脚踩在青石砖瓦上向前跑去。

这夜,云烟楼掌灯。

长信宫到云烟楼的一段路算不上短,伶玉赤足着地,白嫩的脚心沾染了污泥,混着血水淋漓在一起。

她咬紧唇, 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跑到了云烟楼外。

彼时云烟楼的灯已经熄了, 殿门关紧, 福如海守在殿外,打了个哈欠再一睁眼,跟前突然跪了一人。

待看清那人是谁,福如海吓得魂都快没了。

常在主子,您这是做甚?他赶忙上前扶人,伶玉跪得身姿笔直,单薄的身影在清冷月夜中纤瘦怜弱。

求公公进去通禀一声,我想见皇上一面。

夜深成这样,里面皇上和乔贵人早就歇了,忙一日朝政,福如海可不敢这时候去扰皇上。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皇上为之一而再再而三破例的宸常在。

旁人还好,可宸常在来这,他若是敷衍过去,待皇上知道了这夜的事,降罪下来,挨罚的还是他。

福如海咬咬牙,道:主子且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禀。

他转身回了殿。

乔贵人也听见了外面喧闹,怕扰了皇上自行下地去了外间。

出了何事?正赶上福如海入殿,主子开口发问,他总不能避而不谈。

是倚梅苑的常在主子,要见皇上。

又是她?乔贵人可记得上回伶玉是怎么把皇上从她这截走的。

她白了眼,冷冷道:皇上歇了,福公公让宸常在回去吧。

两边都不能得罪,福如海讪笑一声,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主子宽容宽容。

你什么意思?乔贵人少有地冷声,你是再说本宫有意为难你吗?皇上政务繁忙,夜里得了空歇息,你们就这般再三惊扰,万一皇上龙体有损,落地的都是你们的脑袋!奴才不敢!福如海扑通跪下来,主子息怒,奴才忠心天地可表。

吵什么?一道沉稳的男人传出,李玄翊外披一件明黄衣袍,不耐地掐着眉心,缓步走出来。

看见外面的情形眼光落到乔贵人身上,怎么回事?乔贵人福过身,不慌不乱道:回皇上,无关紧要的事罢了,皇上当以龙体为要,嫔妃服侍皇上且去歇息吧。

李玄翊不动声色地拨了下拇指的扳指,福如海,你说。

福如海俺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尽数交代了去。

乔贵人面色一阵青白,皇上,宸常在这般晚来寻皇上已是扰您歇息不知礼数,自当要受些罚。

她话未说完,李玄翊睨过去,乔贵人喉咙中的话堵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立即噤了声。

嫔妾知错。

李玄翊移开眼,漫不经心道:宸常在夜里擅闯云烟楼,以下犯上,依照宫规处置。

说罢,便回了寝殿。

这下,不只是乔贵人,福如海也彻底傻了眼。

皇上这是……不管宸常在了?他想起宸常在方才一身的狼狈,忍不住捏了把汗,摸不准皇上这是真要罚,还是给宫里人做做样子。

伶玉膝盖疼得脊背生出涔涔冷汗,素手握在身侧,指甲深深扎进皮.肉里她才有点活着的感觉。

秋夜凉意袭身,已近深夜。

常在主子,皇上歇息着,您还是快回去吧。

福如海匆匆自里出来,大着胆子偷偷给伶玉放了水。

伶玉虽不知皇上如何交代的,但如今形势不必想也猜得到,皇上不会见她。

她垂下眸,倏忽间敛下其中神色。

多谢公公。

伶玉执意跪在殿外,福如海劝过几句无果,一时也没了法子。

他想不通,素来通透的宸常在今夜怎会这般执拗。

寝殿内再次熄了灯,李玄翊平躺在里。

宫中规矩,嫔妃侍寝皆需睡在外侧,这规矩也只有在倚梅苑像摆设似的。

李玄翊阖了眼,乔贵人悄悄抬起眸子,月光下男人闭目安眠,像是睡去。

她与福如海一般疑惑,若是以往,皇上有九成都会去倚梅苑,今儿却见也没见伶玉,倒是有些不寻常。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她想要的正是现下这番情形。

月夜静深,男人不知何时睁了眼。

窗外响起一阵淅沥雨声,雨水击打着芭蕉叶,夜幕中悄然降落。

稍许,李玄翊披衣下地,枕畔的女子已然睡熟,对周身的事一无所知。

这场雨下得猝不及防,伶玉鬓发淋湿,福如海撑着伞小跑出来,常在主子,奴才求您了,快回去吧。

他可难保万一这人淋坏了雨,依着皇上偏了没边的心,还不得把他扔到湖里。

伶玉脸色发白,不只是冷,膝盖疼得不行。

她想站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福公公……伶玉身形颤了下,撑着身子欲要起身时眼前一黑,瞬间失了意识。

倏然一只大掌钳住了她的腰,下一刻,伶玉贴入一处温热的怀中。

还敢违抗圣令了,是么?男人隐忍着怒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伶玉仰起脸,看见沉着眉的帝王。

她鼻尖一酸,抬手就要推开这人。

大半夜的闹什么!李玄翊按住怀中乱动的小手,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句话。

宫里这么多女人,就没一个像她这么能折腾的。

伶玉鬓发带水,浑身狼狈,眼圈红肿不堪,整个人惨兮兮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死咬着唇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眸欲言又止。

这般情态,纵使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几分。

半个时辰前硬起的心功亏一篑。

李玄翊掐了掐眉骨,极为不耐地睨了眼一旁撑伞的福如海,去备銮輿。

当夜,圣驾自云烟楼去了倚梅苑。

婢女急切地将乔贵人唤醒之时,銮輿已经起行了。

伶玉偎在男人怀中,小脸依旧发白,却不在那般毫无血色。

皇上不必亲自送嫔妾回去。

她弯着眸子,眼光无辜。

李玄翊两指捏住她雪白的脸蛋,冷冷嗤道:想多了,朕只是想把你扔远点,免得碍眼。

伶玉唇角僵住,撇撇嘴,当作没听到似的在男人颈侧拱了拱,皇上舍不得。

得到的又是男人冷冷一嗤。

朕是太纵着你了,胡来也要有个限度。

伶玉不说话,弯着唇笑,眸子亮得像天上星星。

李玄翊垂眼,不经意便看清她嘴边的笑意,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拂动他的心口。

他眸子微暗,喉咙轻轻滚动了下,低头含住了那瓣柔软的唇。

銮輿内不时发出几声口乌口因响动,一段路后停至在倚梅苑外。

卷帘掀开,福如海在外置了凳,抬眼便瞧见皇上怀中抱着的宸常在,龙袍盖在女子身上,遮得密不透风,昏黄的光线下只看清绯红的脸颊,以及颊边凌乱散落的发丝。

冷不丁脖颈一凉,皇上正睇着眼皮子看他,福如海倏的收了视线,颤颤巍巍退到一旁,暗骂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倚梅苑早乱成一团,她们这群下人把主子看丢了,万一出了事,没人担待得起。

圣驾至,听闻主子是跟皇上一同回来,燕霜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折腾大半夜,伶玉有点困,迷蒙中有人给她擦了身子,将她抱去了寝殿床榻。

熄了灯,伶玉反而清醒。

她睁开眼,入目是男人的胸膛,两人都未着衣衫。

她抿了下唇,小手悄悄伸出锦被,拉开一侧,放轻动作,还没等出去,叫人扣住了腰身。

做甚?男人将她拉回来,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那株红豆,伶玉面颊顿时生红,下意识抱住男人后颈。

嫔妾有东西要给皇上。

声音如酥。

李玄翊不耐地掐掐眉心,靠着引枕坐起身,见一旁人呆看着他不动,抬手扌白了把一处绵软,还不快去。

伶玉红着脸,背过身穿好中衣,下了榻。

她未趿鞋,赤着一双玉足跑在地上,李玄翊看她毫不怜惜自己刚上过药的双脚,忍不住要掀被下地,手掀了一半,那人很快就跑了回来。

李玄翊敛起神色,淡然地坐了回去。

这些是嫔妾要送给皇上的。

伶玉打开木匣,檀木匣子中盛了满满的纸张信笺。

若是嫔妾一年见不到皇上,皇上就每休沐日拆一封。

若是嫔妾两年见不到皇上,皇上就每两休沐日拆一封……若是嫔妾再也见不到皇上……她停顿片刻,僵硬地牵了下唇角,小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般,若无其事地开口,若是一辈子不能再见,皇上也不必拆了。

李玄翊视线落在匣子中的信笺上,轻拨了下拇指的白玉扳指,眸子幽暗深沉,蠢么?他抬起眼,一手掰过伶玉的下颌,扳指的轮廓在细嫩的小脸上硌出了一道印子。

李玄翊盯着那双沁出水雾的眼,薄唇启开,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寝殿内掌了一盏幽暗的小灯,伶玉眨巴着眼,泪珠子挂在眼睫上欲掉不掉。

她咕哝一句,皇上又不明说,嫔妾怎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放肆!训斥的话却透着一股宠溺无奈的意味。

伶玉咬咬唇,眼珠拨动了下,倏的踮脚,唇珠不偏不倚贴向男人的嘴角,如蜻蜓点水般,转瞬便收了回去。

她偏开脸蛋,颇有羞赦意味,像初初情动的少女。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嫔妾就把这些信拿走了。

匣子上盖了一只大掌,男人盯着她发烫的脸,启唇道:私自拿走君王之物,乃是死罪。

伶玉诧异地瞪大眼,又偏毫不占理,不能说什么。

她美眸嗔怪,兀自爬了榻,缩到被里。

不过片刻,身侧陷下去,男人兴致起来,指腹挑拨红豆,在她耳边低语,既是你的,朕便想看。

也不知看的是信还是人。

翌日,倚梅苑当夜侍寝的消息又传了遍,有人暗暗咬牙,有人心怨不平,更多的还是瞧伶玉好戏,不过仗着一副狐媚子相,待离了宫,无家世仰仗,还能得意到何时。

伶玉对外面的流言不予理会,此时她正悠闲地躺在美人榻里剥着蜜橘,面容困倦,是昨夜闹的。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微微阖眼。

凝枝送来羹汤,见主子睡着,悄悄端了出去。

主子又睡了?燕霜向里探了眼,掩好门。

凝枝点头拉她到廊下,昨夜苦了主子了。

她年纪小,以为主子是真的怕失宠,才冒雨连夜去云烟楼。

燕霜抿唇一笑,意味深长道:咱们这位主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凝枝狐疑,何意?燕霜不再说了,你且等着吧,主子聪慧,又得圣宠,不会拘于常在之位。

……福如海不明白从倚梅苑带来的匣子里装了什么,但皇上对其重视,特意吩咐放到寝殿榻底。

他不敢大意,以为里面盛的是易碎的玩意,轻手轻脚地捧进去,匣盖仔仔细细擦了三回。

午时李玄翊歇在寝殿,一眼便看到了榻底的檀木匣子。

他看了眼,碎撩袍起身,指腹压过盖上繁复的纹路,食指一动,木锁自动打开,堆叠的信笺呈现在眼底。

他伸手,随意抽出了一张。

……后午,圣旨传到倚梅苑,常在伶玉,蕙心纨质,怀瑾握瑜,特命其去明心寺祈福。

此召一下,不只惊动了后宫,甚至连前朝那些大臣也坐不住,纷纷上朝觐见。

皇上实在过于宠幸宸常在,说是罚,却给了实好的名声。

然,这些觐见的大臣连皇上面也没见到,被打发到乾坤宫外,有几个顽固的,撩袍跪地,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福如海小跑出来,传了原话,陆大人,您还是走吧。

皇上说了,大人们愿意跪就跪着,这后宫之事由不得大人们做主。

陆尚书瞬间醍醐灌顶,皇上能从不受宠的皇子坐到如今高位,执掌大权,哪是他们能左右。

更何况,那宸常在不过一小小宫女出身,毫无家世背景,过些日子,指不定皇上就忘了。

是他糊涂,险些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伶玉离宫前夕,醉霞轩掌灯。

醉霞轩住的祁常在近些日子刚纳入宫,听闻是皇后母家的人,因回京途中遭遇劫匪,家中人惨死,无依无靠被皇后寻进了宫里,一来二去就被安置下。

分明前些日子皇上答应过一年不纳别的嫔妃,如今来看不过是糊弄她的话罢了。

伶玉了无滋味地吃着一桌子饭菜,明日离宫,前夕皇上不在她宫里总不是一个好兆头。

上回彻底得罪了乔贵人,难不成她这回也要去醉霞轩抢人?木箸戳着滑嫩的糕,她赌气地把手中筷子摔到了地上。

木筷在空中转了个圈,掉落到男人脚边。

侍奉的仆从吓得不轻,正欲请罪,李玄翊抬了手,让他们退出去。

人不大,脾气不小。

伶玉陡然听见一道男声,身子一顿,很快理好心绪,眸子一眨便换上了委屈之色。

嫔妾知错,皇上恕罪。

她起身跪到地上,纤细的脖颈轻轻颤抖,泪如玉珠自雪腮滑落,紧咬着下唇,一句也不说。

美人落泪,这副模样任谁都会心软几分。

李玄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桌子冷透的饭菜,抬手勾住伶玉的下颌,拇指抹掉颊边的泪珠,力道重,雪肤上生生留下了一道红印。

怎么知错?伶玉眼睫一颤,疑惑地仰起脸,唇瓣张张合合,嫔妾……再也不耍性子了。

男人失笑,眼眸幽深晦暗,你在榻上耍的脾气还少?伶玉:……她脸颊为窘,回神间李玄翊已收回了手,面容冷峻,朕已安排人护你去明心寺,待时辰一到,你随人离开即可。

明日……,嫔妾还能再见到皇上吗?伶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玄翊敛眸看她,国事为重。

嫔妾明白了。

伶玉眸子暗下来,唯余下一分的希望,那今夜……朕已传了醉霞轩掌灯。

男人声音沉淡,听不出分毫多余地情绪。

伶玉眼中希望尽数消散,泪珠子欲掉不掉更惹人怜惜。

偏跟前站着的是当今帝王,生情薄情,一眼过后,转身拂袖离去。

殿门打开,福如海觑着皇上冷得能冻住冰块的脸色,一句话也不敢说。

原本今夜皇上是要来倚梅苑,偏醉霞轩那边没个眼色,祁常在之父在皇上夺权时曾出过力,而今身死,皇上重信,对于遗留下的唯一血脉自是要照顾颇多。

但今夜是宸常在留下的最后一晚,依着皇上偏得老远的心,倘使没有祁常在,说不得明日早产都罢了,有了宸常在后皇上也不是没干过早朝来迟的事。

銮輿起行,李玄翊隔着珠帘,最后看了眼福身恭送的女子。

地上的人微微屈膝,眉眼低垂,光线下小脸发着些许的白色,却是乖巧温顺,懂事至极。

原本她该哭闹,请求他留下来,但她没有。

该闹的时候闹,该懂事的时候,听话得让人心疼。

她不蠢,知道怎么博得男人十分的怜惜。

李玄翊最不该的,就是今夜绕了远,来她这一遭。

上来。

伶玉诧异地抬起眼,眸子亮得像着了璀璨晶雪。

连福如海也愣了下,随后又听,传话醉霞轩,宸常在出宫祈福,朕要教她规矩,免得冲撞了君神。

教规矩也是白日的事,大晚上教什么规矩,只不过一句托辞。

福如海心中啧叹,领命吩咐人前去传话。

銮輿宽敞,四周垂了珠帘。

伶玉已不是一回乘坐君王的轿辇了,轻车熟路上去,小声问道:嫔妾随皇上去乾坤宫,可会不妥?李玄翊丝毫不给她面子,睇着她,觉得不妥就下去。

伶玉噎住话,没说过这话似的,乖乖地依偎在男人腿边,小脸仰着,面白唇红,上翘的鸦睫拨出一分的涟漪光色,嫔妾明日就走了,皇上还戏弄嫔妾。

李玄翊一国之君,哪至于戏弄一个女子。

李玄翊不理会她的胡闹,微阖起眸子向后靠了靠椅背,指骨轻点着沿儿。

夜中寂静,抬辇的小太监手脚麻利,感觉不出分毫的颠簸。

以前銮輿内不是没胡闹过,伶玉眸光波动,跪坐在一旁,素手缓缓伸出,除了男人的衣带。

李玄翊叩着的指骨微顿,那处被柔软包裹,眼眸幽黑,呼吸一瞬加重,手臂绷紧,爆出根根青筋。

事罢,伶玉拿帕子正欲擦去嘴边的水渍,一只大掌先接过了她的娟帕,绢丝的帕子拂过她的唇角。

她跪坐着,小脸微仰,雪肤红润透霞,眼珠如玉含光。

李玄翊盯着她,忽然出声,朕给你的腰牌带着,被欺负了就派个妥帖的人往宫里递信。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有如万斤。

要知道,眼前坐着的是元昭君王,生性薄情寡性,即便对生母太后也不甚亲近。

能得这么一句关切的话,可谓是难如登天。

伶玉敛下眼中情绪,唇角弯起来,乖顺道:嫔妾谢过皇上。

嫔妾还有一个请求。

她仰着小脸,眼眸如雪,唇边的水渍昭示着方才的胡闹行径。

李玄翊斜起身子,眼皮低下来看她,说。

嫔妾离开这些日子,皇上不要再纳别的女子好不好?李玄翊微顿,你是怨朕祁常在的事?嫔妾不敢。

伶玉窝在他怀中,抿唇咕哝一句,却有十分的不愿在其中。

李玄翊失笑出声,指腹摩挲着怀中人细白的肤,低斥道:没个体统!他是一国之君,也只有她敢提这么蛮不讲理的要求。

把人接近乾坤宫,任谁都明白教规矩是托辞。

福如海装作全然不知地守在殿外,听着寝殿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默默叹了口气。

宸常在受宠,升位分是迟早的事,皇上现在又有心给她拔家世,怕是再过几月,宸常在再回宫,他都得改口叫娘娘了。

不怪乎受宠,谁叫人生得好,又聪慧懂事会撒娇卖乖看眼色。

叫水已是深夜,伶玉裹着绒毯缩在榻里,呼吸绵绵,眸子阖紧,似是睡去了。

李玄翊披了外衫到外殿,提前打点好,宸常在要什么就送过去,不得缺了短。

福如海低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