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当真要放伶玉出宫吗?穗音手执梳篦, 轻轻梳理。
惠修容抬手对镜扶了扶珠钗,眉眼冷淡,皇上既有这个心思, 哪是本宫管得了的。
可是主子,后宫花团锦簇, 伶玉一旦出宫, 时日已久, 皇上哪会记得她,届时咱们该如何是好?穗音担心,毕竟圣心难测, 焉知再过一两月, 谁会晓得宸常在伶玉是谁。
惠修容抓住一缕白发,极不耐烦地扯到手心,穗音惊呼一声,主子!慌什么,伶玉是蠢么, 这么轻易就中了算计?惠修容扯断手中的白丝, 只不过本宫也确实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她一人身上。
……伶玉离宫只带了凝枝燕霜两个婢女,芸喜留在倚梅苑。
应美人哭得花了小脸,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宸姐姐,我会等你回来的。
伶玉擦掉她眼尾的泪珠,故意逗她,等我回来可不许再哭鼻子了。
应美人使劲摇头,不会了, 只要姐姐能回来, 我再也不哭了。
伶玉眼中笑意散去, 心中颇有酸楚。
宫女将应美人扶回了殿,伶玉抬手招来玉秀,将鬓间玉簪塞到她手里,我已同陈昭仪说好,他日你主子遇到了事,便拿这根玉簪去昭阳宫。
玉秀双手轻颤,登时跪下身重重叩首,奴婢代主子谢过常在主子。
你不必谢我。
伶玉递了个眼色,燕霜扶玉秀起身。
玉秀收了玉簪,面上几许发白,常在一事主子原想给宫外递信求情,是奴婢拦住了主子。
她低下头,手心死死地攥住那枚玉簪,常在当清楚主子出身寒门,大人在朝中位卑言轻,举步维艰,主子顾念与常在的情分,可奴婢身为应府的人,当为应府着想。
常在不记仇怨,宽厚温婉,奴婢此生除却应府,便视常在为第二个主子。
言罢,她再次跪地,叩下两首。
伶玉红唇微抿,帝王决定的事岂是他人能够左右,即便应府求情,她这一遭也必然要去。
宫中的事交代好,伶玉随身带的细软只有两个包裹,放了些换洗的衣物,两根束发素钗,其余皆留在了倚梅苑。
福如海亲自随侍,见主子几次回头心里了然是在等谁,他解释道:皇上早朝过后又召了两个大臣议事,交代奴才不论主子要什么都要备齐全了。
皇上不来虽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她出宫算不得光彩,若皇上再来送她,更加惹人眼目。
伶玉敛了眼色,含笑道:有劳福公公。
主子可折煞奴才了。
福如海哎呦两声,不禁心中感叹宸常在察言观色本事比宫中大多嫔妃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换作旁的嫔妃面上不埋怨,待他也不会有好脸。
当年他伺候淑妃时可是当祖宗似的供着。
他打心眼里想皇上多宠宸常在,他这个御前太监当的也轻松。
出了宫门,走西街,过午入山就到了明心寺。
伶玉许久未出宫,有些耐不住性子想掀帘看一眼街市,顾及马车外随行的侍卫倒底没做动作。
宫中小心,在宫外亦要仔细,不能落人话柄。
行至后午,马车停在一处偏宅前,外面下人恭敬道:请夫人下车。
伶玉隐隐感觉到什么,她心口砰跳两下,手心微微攥紧,掀开车帘,提裙下了马车。
这时她才发现周遭早远去了闹市,取而代之是僻静无人的巷口,宅院七进七出,占据了大半长街。
有仆从躬身引路,爷在里等着夫人。
伶玉咬了下唇,转头对燕霜道:我妆容可还好?一路周折,鬓发微乱,相比于宫中,妆容要素些。
素淡有素淡的好处,伶玉生得美,不描妆时眉眼娇柔,犹如雨后海棠,清丽柔美。
燕霜夸赞,主子如何都是美的。
伶玉眸子半嗔,拂手捋去耳边碎发,随仆从入了宅院。
院子颇大,内里山间仆从,穿过一道月牙门,引路的下人止住脚步,请夫人入内。
伶玉敛下眉梢,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入目是一道珠帘,男人坐于案后手持公文,神情专注,闻声也没抬眼,似是并不知晓有人进来。
伶玉瞥了眼内室,不争气地咽了咽唾,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不假,这样七进七出的大宅子,放眼整个上京城,就是亲王也要有皇令才能修建,这样的宅院,不知比衍国公府强上多少。
她正思量着,耳边忽一道沉沉的男声,愣着做甚,才出宫就将规矩忘了?男人语气责斥,似有不耐地拧眉看过来。
伶玉倏忽回神,也没做礼,向前几步拨开珠帘就到了男人跟前,如在宫中一般听话的跪下身依偎到男人身侧,妾知错了,任由爷责罚。
她轻咬着唇,因是疾步过来,脸蛋微发红,不施脂粉的模样与宫中相较别有一番风情。
李玄翊听过那声爷字,眉梢挑了挑,撂了手中公文,侧过身一手勾住伶玉的下颌,唤朕什么?美人睫毛颤抖,如玉的眼珠波光荡漾,她脸颊红晕,柔婉的嗓子慢慢唤出声,是在宫外,皇上自是妾的爷。
帝王目光微敛,低头含住了那瓣柔软的唇。
身为国君,出宫受限,原本他是没打算来这一趟,只是今日事出突然,就顺路过来了。
小窗半开,清风不解,拂过凌乱的绸带衣摆,梨木案上,素净的襦裙随意扔到一旁,不时传出几声灼灼的喘息。
过一刻钟,门外叩响,似是催促提醒。
男人神情不耐,粗着呼吸最后重重一抵。
日头偏西,斜落的光打在屋内,案上女子赤着身,脸颊红晕娇憨。
别时,李玄翊轻如点水的在伶玉眉心落下一吻,神色却是寻常的淡然。
伶玉捏着手中帕子,眼圈倏然便红了,蓦地上前抱住男人腰身,爷可要记得妾,不要有了别的人就把妾忘了。
李玄翊低眼看着怀中哭泣抽咽的女子,颇觉好笑,难得耐心地拍着她的肩背安抚,下月祭祀,朕已吩咐人择了明心寺。
圣驾离开,伶玉再登了马车。
燕霜怕主子伤心过度,特意送了蜜橘进来。
伶玉讶异,从何处来的?她记得出宫可不曾带着这东西。
燕霜笑着打趣,皇上心疼主子,吩咐人从宅子里带的。
伶玉捏着帕子擦掉眼尾泪痕,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角。
来日方长,待她回宫那日这些委屈可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算了。
……坤宁宫娘娘,伶玉出宫了。
皇后倚着美人榻抚了抚发鬓,嘴角微微带笑,出宫了好,出宫了就清净了。
本宫禁的足也快到日子了吧。
溪柳应声,距皇上下的令只剩了小半月。
皇后垫了引枕靠下去,祁常在呢?可还懂事?前不久祁常在家中意外出事,皇后便把人召入宫中。
祁常在容貌算不上绝艳,却乖顺懂事,性子柔婉,又通诗词曲赋,受家中熏染,远远瞧着一股子书香气像极了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皇上虽是武将出身,却也重视朝中文臣。
后宫莺莺燕燕看得腻了,偶尔来点祁常在这样的书香美人,反而出挑扎眼。
溪柳明白懂事是什么意思,回道:后午祁常在画了两幅丹青送去了乾坤宫。
本宫没看错她,倒是个聪明的。
皇后面上不显神色,听不出这一句是称赞还是其他。
明心寺那头也打点好了,别出了破绽。
溪柳应下来,娘娘放心,奴婢叫人盯着,即便出了差错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溪柳是皇后闺中就跟着的老人,数年少有差错,皇后没再多问,浅饮着茶水冷笑,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到明心寺时已是入夜,寺中住持带人恭等多时。
伶玉一下马车,寺中尼姑立即迎近,住持空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见过娘子。
明心寺自来只纳削发的僧尼,伶玉被宫中安置到这,自是不能同寺中尼姑一样削去发鬓。
夜色已深,寺中两尼姑将伶玉引去了后厢,来时没带甚多余的物件,细软少,一间厢房足矣容下。
白日舟车劳动,后午又服侍了君王,伶玉倚靠着引枕,阖眼便睡了。
燕霜凝枝二人推门进来,见已垂了帷幔互相对视一眼,悄悄退出了屋。
燕霜姑姑,娘子分明没有失宠,皇上为何又将娘子逐出宫,送到明心寺了?这些疑惑凝枝憋了许久,起初怕主子伤心没问出口,可这一路她看得明白,皇上又亲自出宫与主子见一面,种种哪像失了宠的嫔妃。
可主子没失宠,又为何来这种地方?凝枝四下环视一眼,明心寺修缮许久,厢房破败,临时洒扫出这一间虽能看的过眼,但相比宫中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燕霜示意她噤声,拉住人躲去了偏厢,仔细隔墙有耳。
凝枝意识到自己一时口无遮拦,立即捂住了嘴巴。
燕霜冲她摇摇头,眼有深意,娘子心中有数,你我要做的是在这寺中尽心伺候好娘子。
……翌日天明,因着前日折腾,伶玉起得稍晚了些。
燕霜手端着净水推开门,伶玉揉揉发疼的额角,眼中有些不清醒,尚不适应这么快从宫里到了宫外寺庙。
娘子昨夜睡得可好?燕霜放下净盆,将帷幔挑开,窗外的光照入榻内。
伶玉眯了眯眼,慵懒地抻了抻身子,尚可。
榻内女子面容红润,皮肤剔透,犹似娇嫩芙蓉,燕霜也不禁被主子的姿容夺了目光,心底感叹皇上宠幸主子也不是没有缘由,这样的美貌试问世间哪个男子会不动心。
怎么?伶玉眉梢挑了挑,眼中疑惑。
燕霜立即收了心思,恭谨地拿了外衫为她披上,寺中只有斋饭,奴婢吩咐备了些,只怕主子吃不惯。
伶玉早年颠沛流离,幼时在家中饿了吃过树叶半根,没甚不习惯,只是做主子久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确实不容易。
无事,与寺中一样便好。
待盥洗后,两身着海青阔袖的僧尼入了院,住持吩咐,日后娘子的斋饭都有我二人来送。
燕霜接过食盒,伶玉含笑寒暄两句,不知二位师太如何称呼?二人对视一眼,先来的一人道:贫尼法号妙音,这位是贫尼的师弟妙玉。
明心寺是元昭大寺,寺中僧尼法号都由开国君主亲定,这妙字倒是好字,只不过这一玉是与伶玉冲撞了。
元昭爱玉,不重尊卑,寻常人家或奴籍婢子也可称玉,伶玉没那么多讲究,随意看了眼后面称妙玉的师太,人如其名,相貌也是好的,姿容备海青阔袖遮掩,挡住了原本的明艳。
明心寺颇寺,只是不知这里的僧尼容貌出挑的也不输于宫中千挑万选的妃嫔。
伶玉眸子微动,敛了其中几分什么,做礼谢道:多谢二位师太。
两人离开,燕霜有眼色地掩了门,凝枝忍不住疑惑,倒不知寺里的尼姑生的这般惹眼。
伶玉一语不发地坐着,凝起神不知在想什么。
凝枝见主子和燕霜都不说话,又道了句,奴婢听说京城里就属明心寺香火鼎盛,来往不乏有王公贵族家的公子,这其中想必是有甚苟且之事。
慎言!燕霜打住话头,向外看了眼,凝枝一瞬闭了口,奴婢只是觉得奇怪。
伶玉眉梢拧了下,忽道:宫中可是有僧尼出身的嫔妃?燕霜是宫中老人,仔细思索一番立刻记了起来,是有一位。
何人?凝枝也忽然想到了,抢先脱口,孟婕妤!燕霜点点头,低下声线,皇上登基之初,在明心寺后山遇到了带发修行的孟婕妤。
宫中孟婕妤恩宠并不多,甚至于寥寥无几,加之她为人性子谨慎,少言少语,伶玉对她更是无几分印象。
有些巧了,孟婕妤出身明心寺,而她也入了这里。
不过明心寺是大寺,离近皇宫,她来此处也无可厚非。
娘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燕霜察觉主子些许不对,便问了句。
伶玉抬了眼,当年皇上是如何带孟婕妤进宫?燕霜道:据奴婢所知,孟婕妤因着父母曾对住持有恩,才在落难之后入了明心寺。
新皇登基,钦天监进言须得一位净心的主子,皇上虽不信这些,但碍于言论,便将这位主子迎入了宫。
窗外枫叶凋零,已是深秋,半开的小窗透进丝丝凉气,凝枝怕主子冻着,转身去掩窗了。
伶玉拿勺拨了拨清淡的汤水,浅浅低眸,真的是巧合吗?娘子意思是……皇上想找个人安稳朝政,而孟婕妤的出现正合了上位者的心意,在宫里时确实叫她小瞧了。
明心寺日子如常,要比宫中清闲安定,除却送斋饭的两个僧尼,再没生出别事。
……滁云轩主子,今夜皇上并未召嫔妃侍寝,留宿了乾坤宫。
襄鱼进殿通禀,殿中只掌了三两烛火,光线微弱,瞧着场景凄凉。
孟婕妤倒不在乎这些,自除了衣衫,歇了吧。
襄鱼上前铺榻,服侍主子歇息,孟婕妤摘掉鬓后发簪,似是随口道:宸常在在明心寺住多久了?回主子,有五日了。
襄鱼将摘好的发簪摆到匣子里,有些摸不清主子问这句话的意图。
孟婕妤点点头,近来皇上好似少去后宫。
襄鱼心中回忆两番,自宸常在出宫后,皇上便政务繁忙,不是少去后宫,而是一日都未踏入过后宫。
其实皇上入不入后宫都无所谓的,主子自打进到宫里,初初侍寝后便再没陪侍过君王,别说旁日,就连宫宴,主子也得不着一回与皇上说话。
论相貌,主子虽不如宸常在妍丽貌美,却有种别样的出尘气质,叫人见之便觉是仙人,只是主子太过安静了,不喜出头露面,反而湮没在宫里,叫皇上淡忘。
襄鱼揣摩着主子这句话,宸常在不在宫中,主子若是想得圣宠,此时想必正是时候。
孟婕妤扫了她一眼,你说这些年皇上为何不召幸本宫?襄鱼自觉回道:主子不喜热闹,鲜少出现人前,后宫美人主子不少,主子若是现在露面,皇上必会倾心主子。
倒是会说话。
孟婕妤笑了笑,浅淡的眉眼生出清灵之美。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急不得。
皇后不会让宸常在这么早回宫,后宫那些坐不住的女人现在露面只会惹得皇上厌烦。
再等些日子,等皇上淡忘了宸常在,等到了真正的时机。
皇上这些年不宠幸她除却她不常出现御前之外,还有一说,皇上厌恶天命的言论,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皇位乃是天命,靠此入宫,终究是有利有弊。
……宸常在离宫多日,皇上从未踏入过后宫,福如海御前伺候免不得承受皇上时现的无名怒火,他汗颜地擦擦额头的汗,巴望着宸常在回来的日子。
皇上,过午了,先用午膳吧。
福如海入殿,端了食盒呈到御前。
李玄翊执笔写完最后两字,掀了眼皮子看过去,放着吧。
福如海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知晓皇上说了这句话有九成是不动筷。
皇上,御膳房今儿做了甜汤,趁热喝才好。
李玄翊不耐烦地压了压眉梢,朕让放着就放着。
见皇上动怒,福如海吓得一句话不好说,忙不迭放了食盒。
明心寺有信么?男人翻开一张奏折,随口问道。
福如海估量皇上想听甚,恭恭敬敬地回,常在主子一切安好,有皇上吩咐,寺中没人敢怠慢。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只觉殿内气压愈低。
李玄翊冷着脸合了折子,下去。
福如海如蒙大赦,宸常在一走,皇上愈发喜怒无常,稍有不甚,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殿里,李玄翊随手抽出一张信笺,笔墨早已干得透彻,字迹勉强清秀,算不得上乘,里面简简单单书了六个字,嫔妾想皇上了。
匣子里信笺大半都是这六个字,敷衍至极,她若是真想,何故一封信也没往宫里送。
李玄翊看着那六个字愈发不顺眼,冷哼一声,折回原样夹到了公文中。
往宫中递信这事伶玉是没想好该写什么,她离开一段时间不知宫中是否会进新人,不知又会有哪位嫔妃成为新宠,若递的次数多了反而徒增厌烦,不如时间长些送上一封,总归她在宫中是留了些信笺。
这日后厢送饭又是妙音妙玉二人,妙玉没像往日送完便走,反而多说了几句,贫尼法号妙玉,昨日才知冲撞了娘子名讳,娘子莫要怪罪。
伶玉来明心寺的阵仗不小,寺中人怕是议论遍,怎会今日才来说这事。
她眼珠一转,那帕子拂了拂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眉心蹙得像认了真,我受皇命出宫祈福,名讳之礼自是不能乱,既然师太有心致歉,我也不能拂了师太的心意。
妙玉面色一怔,倏的抬了脸,娘子何意?伶玉眼看她,我为师太赐一名讳,静心如何?妙玉哑口无言,干巴巴地咽了咽唾,要说什么被一旁的妙音拦住。
阿弥陀佛,多谢娘子赐名。
妙音有眼色道。
妙玉回神,捻佛串的手死死攥紧,不甘不愿道:贫尼多谢娘子赐名。
知后院住了一位贵主,住持交代要好生照看,不能得罪,她费尽心思打听出来是被逐出宫的嫔妃,既是被逐出宫,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这番做派。
妙玉原是想试试底细,不想反叫人将了一军。
你今日太糊涂了!妙音摇了摇头,那位娘子有贵人罩着,你当以为是由你轻易拿捏的?妙玉自负姿容出色,不愿轻易许人,听闻当年安婕妤之事,便也想效仿一二,争得荣宠,一步登天。
可这些年皇上再未踏足过明心寺,妙玉今岁十七,女子容貌又能有几年,她等不得,也不想再等。
皇上宠她,不过是因为那张脸,有朝一日,皇上亲临明心寺,自会将我纳入宫中。
妙玉负气离开,妙音叹了口气,她二人住一间厢房,她是了解妙玉的脾性,太过急躁,终成不了大事。
……晚间送斋饭只有妙音一人,凝枝布好菜哼了声,娘子今日敲打了静心,怕是以后她都不在来了,正好奴婢厌烦得紧,每日见她都吃不下饭。
伶玉掩唇一笑,叫你少说些话,怎的闲不住嘴。
凝枝吐了吐舌头,奴婢跟着娘子,自是随了娘子嫉恶如仇的性子。
伶玉笑意愈深。
燕霜稳重,凝枝讨喜,这两个贴身宫人她确实没选错。
如凝枝所言,日后送斋饭交由了妙音,再没见过妙玉。
明心寺靠山,后山有一处泉水,因是在寺中,伺候的宫人不如在宫里多,每日沐浴成了麻烦事。
凝枝寻到那处泉眼,挑了两个妥帖的僧尼守着,服侍伶玉除衣沐浴。
下山时天光尚亮,有一处亭角,伶玉便坐在里面歇了片刻。
打远一辆马车粼粼驶近,到亭角处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仆从置了矮凳,侍女扶着厢中女子下了车。
伶玉看清是有人近前,眉梢微蹙了下,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遮了围帽带人先行离开。
乔瑜注意到眼前离去的素衣女子,虽是戴着围帽还是难掩妍丽姿容,她便多瞧两眼,忽而记起府中那个贱婢眼神一暗。
方才那人是谁?服侍婢女向远处张望,奴婢不知。
乔瑜自语,不记得京城有这样姿容的贵女,想必又是哪家府上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夫人……知触到了夫人伤心之处,婢女欲言又止。
乔瑜冷冷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