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4 章

2025-03-21 13:50:53

天色稍亮, 远远的天边之处泛着淡淡的白意,刚过辰时,陈昭仪荣升四妃之位, 协理六宫的圣旨便降了下来。

这信如越传越广,满宫震惊, 皇上主持后宫那么多年, 怎么就这么轻易让陈昭仪取代了。

伶玉起时听了这个消息, 心底亦是诧异,皇上没册封宫中那些老人反而封了陈昭仪,可见皇后这次惹了多大的圣怒。

不过落此下场也是皇后罪有应得, 她若安分后宫, 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但转念一想,皇后若安分后宫,任由嫔妃有了皇嗣,结果也会与现在无异。

不过陈昭仪协理六宫无可厚非,毕竟后宫里唯有皇嗣的嫔妃只有陈昭仪。

一早, 伶玉便带了人前去道喜。

可是恭喜姐姐了。

伶玉弯了弯眼, 将前不久皇上赐下西域缎子大大方方拿了出来。

德妃见到,啧了声,你也是舍得。

她吩咐人收了起来, 带着一句玩笑话,本宫可得早些收走,免得你反悔。

嫔妾送给姐姐的自然不会收回去。

伶玉抿着唇笑。

两人没说多久话伶玉回了宫。

昨夜皇上从坤宁宫回来,在乾坤殿幸了应美人的事不是秘密,伶玉听过这茬, 面色更加淡了。

嫔妃一旦侍了寝, 有了恩泽就会生出别的心思。

伶玉抿了口茶水, 她与应美人,终究再也不复当初。

燕霜不想让主子因应美人的事伤心,拿了上回皇上赏赐的凝脂膏,沾了点涂抹到伶玉结痂的脸颊上,主子可得仔细些,免得留了疤。

没擦两下,伶玉就让燕霜拿下去了。

这疤未见帝王之前可不能好利索。

……伶玉性子惫懒,虽是宠妃,没事时却没从去过几回乾坤宫。

这日她新学了蜀绣,绣了一个云纹荷包,瞧着甚是好看。

剪了最后一条线,她便巴巴地去了乾坤宫。

此时宋才人也在里面。

福如海擦了擦额头冷汗,委婉道:皇上在殿里处理政务,贵人主子要不过半个时辰再来。

近日年初,政事多也是理所当然,伶玉并没怀疑,点了下头转身正要走,门打开,宋才人提着食盒,从里面一脸娇羞地出来。

伶玉脚步一顿,眸子眯了下,忽而一笑,方才福公公说皇上在里面处理政事?可真是正事啊。

福如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不禁骂这才人主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时候出来,让皇上宠着的宸贵人撞到,可得够他喝一壶的!奴才忘了,方才才人主子没进去多久。

福如海刻意咬重了没进去多久。

伶玉不轻不重地哦了声,福公公可真是好记性。

福如海头越来越低,讪笑两声再不敢多说。

宋才人见到是伶玉,下巴扬了起来,敷衍地福了礼,得意道:宸贵人怕是来迟了一步,皇上喝了嫔妾的羹汤,现下就要歇了。

伶玉好笑,难不成宋才人的羹汤下了什么迷.药,皇上喝下就要歇息?你胡说什么!宋才人气急败坏,指尖直直冲向伶玉。

伶玉淡笑,玩笑话罢了,宋才人何必当真。

宋才人冷哼一声,看向福如海,福公公,皇上要歇了,怕是不能见宸贵人。

话是这么说,可福如海心里门清皇上是不待见宋才人敷衍着呢,眼前的宸贵人不同,他方才扯了谎,正把人得罪,现在再不进去通禀,怕是宸贵人在皇上身边吹几回枕头风,他过几日就要去后房刷宫桶了。

福如海想想那般场景就一个激灵,不成,绝对不能去刷宫桶!他挂上千年不变的赔笑脸,对宋才人道:才人主子怕是不知,皇上说要歇息实则还要再等两刻钟,正巧还有时候,奴才去通禀一声,贵人主子来了。

福如海,你什么意思!宋才人气得不行,福如海也没再理会,推开殿门进了去。

宋才人没走,她倒想知道皇上让不让这个贱婢进去。

很快,福如海出来,神色愈加恭敬,颇有讨好的意味,皇上吩咐贵人主子进去。

伶玉眼眸一笑,在宋才人眼中便是挑衅至极,她气得浑身发抖,偏偏也没甚法子。

……正殿李玄翊并没打算歇息,一堆的奏折尚没批奏完,宋才人进殿耽搁掉不少时间,原本是没打算让她进来,但近日她父亲做了颇多实事,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便宣了。

殿内生着地龙,热气暖人,甚是舒坦。

伶玉微福了下身,抬眼男人在折子上写了两笔,半点眼神也没给她,像没有她这个人。

一会儿还能理解,过了半刻钟,男人依旧没抬眼,伶玉便知这是故意的了。

她抿了抿唇,屈膝福了礼,赌气道:皇上不想见到嫔妾直说就好,何必让嫔妾欢欢喜喜地进来,又给嫔妾一盆冷水,白遭了人眼。

说完,她也不管高位的人看不看她,转身就要走。

站住!男人冷脸沉声,伶玉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皇上还想怎么羞辱嫔妾。

她小声嘀咕,说是小声,然在寂静的大殿里听得清清楚楚。

李玄翊轻嗤了声,你当朕不知殿外你和宋才人的事么,是朕羞辱了你,还是你借此去羞辱宋才人?这事她理亏,伶玉唇瓣咬住,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皇上既宣了宋才人进殿,嫔妾哪敢羞辱了她。

李玄翊当真要被这女子的胡搅蛮缠气笑了,他也不知分明一堆政务没处理,还有心思与她在这拌嘴。

过来。

男人沉沉的一句话。

伶玉有骨气的僵持了一会儿,触到男人冷凝的眼,乖乖走了过去。

帝王倚靠着龙椅,手中的墨笔并未放下,伶玉一如往日,依偎到男人膝边。

离得近了,李玄翊这才注意到她眉下的伤结了痂,细小的一道,却看着尤为碍眼。

李玄翊抬手,指腹触到伶玉那道疤痕上,别处的伤可好了?伶玉委屈巴巴地摇头,泪珠子一点一点掉下来,小脸皱得越紧,嫔妾那夜晚上疼了一夜,皇上也不知去看看嫔妾,除夕那晚还幸了别的嫔妃。

提及除夕那夜,李玄翊下意识摸了把鼻骨。

那些日子他确实冷着了她,可也不是并无缘由,宫宴上她盛装打扮成那样也就罢了,还与高洹眉来眼去,当真不把他放在眼里!面上再怎么伪装,心底终究是过不去,她曾像讨好他一样讨好过别的男子,曾像现在这样在别的男人怀中婉转承欢。

这些都是事实。

李玄翊脸上的阴沉一闪而过,故而,那夜他没去金华殿,又正巧应美人主动去了乾坤宫。

皇上?伶玉察觉到男人有所异常,仰起脸蛋,狐疑地看过去。

此时帝王已收回了眼中神色,不轻不重地拍了掌伶玉的屯瓣,起来,朕还没处理完政务。

伶玉瘪瘪嘴,皇上别总打嫔妾那里。

李玄翊眸色一沉,似是而非道:朕见你榻上那般欢快,以为你是极为喜欢的。

皇上!伶玉倏的起身捂住男人的嘴。

她站得快,软软的小手捂住男人的薄唇,双腿几乎是完全环在了男人精瘦的腰上。

伶玉湿漉漉的眸子轻眨,帝王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幽深。

奏折拂落下案,伶玉已不是头一回将这张御案做榻,只是硬的厉害,每每都硌得她腰疼。

……伶玉再见应美人已经是两个月后。

此时应美人眼里早已没了少女时的清澈懵懂,换上了独属于后宫女子的忧郁暗淡。

这两月皇上宠幸应美人的次数并不少,伶玉有一回便在御花园看见陪在圣驾两旁的应美人。

帝王走在前,金纹龙袍着身,自是一番威严。

身侧少女巧笑嫣然,活泼好动的性子时不时就要拉着一旁的男人说几句话。

伶玉看见,福了身。

后来她便很少再去御花园。

或许男人都喜这般活泼的女子。

这夜语樱堂再次掌灯。

应美人描了妆容出去迎驾,帝王淡淡看她一眼,只道了句不必多礼。

应美人心底升起的期望再一次磨灭。

后宫皆说皇上宠她,可事实并非如此,皇上待她的态度从来都不像待宸姐姐那样,虽是训斥,却有着无尽的纵容。

皇上快尝尝嫔妾亲自煮的梨子粥。

应美人仰起脸,尽量回忆起宸姐姐伴着圣驾时的模样。

李玄翊只抿了一口,便没再尝下去,尚可。

应美人伴了皇上数月,也摸清几分圣心,明白皇上是不会再喝了,开口道:嫔妾服侍皇上歇息吧。

李玄翊低下眼,目光落在应美人青涩的脸蛋上,稍许点了下头。

……近日应美人圣宠尤甚,德妃与伶玉说话时免不得提及此事。

我记得你以前待应美人是极好的,甚至出宫前记挂着她,给了玉簪,让她有事来找本宫。

德妃稍顿了下,微微拧紧眉,起初我也以为应美人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只是近些日子她得的圣宠竟比你还多,我是愈发不明白了。

伶玉抱着汤婆子暖手,提此眸色微微暗了下,别说姐姐不知,就是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桩事。

当今皇上把制衡手段用的厉害,宠幸应美人想必定有缘由,只是应美人之心她愈加得看不透彻。

小公主开口第一个叫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妃,而是伶玉这个干娘。

小公主软乎乎地抱在怀里,看到什么都要抓一抓,咿咿呀呀地喊,干娘叫得也不甚清楚。

伶玉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心都快化了,姐姐可真是厉害,他日我的孩子没小嘉禾讨喜,我都想同姐姐换了。

净说些胡话,怪不得皇上见你要训斥几回。

德妃点了点伶玉鼻尖,两人相互嗔笑打趣。

李玄翊进来时就听见了殿里人清脆欢悦的笑声,这笑远比面对他时要真切得多。

他抬手止住要进来的宫人,待笑声停了方才进去。

殿里,德妃与伶玉都诧异皇上会来,相继福礼。

李玄翊看着那女子一瞬敛起的笑,薄唇抿住,视线淡淡移开。

小公主先开口叫了干娘,李玄翊一变,嗤了句,你跑昭阳宫倒是勤快。

这些日子只去过乾坤宫一回,人却快住到了昭阳宫。

伶玉不敢说话,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殿内只剩下了皇上和德妃。

德妃明白伶玉的意思,但凡皇上在这,她都会把这个时候留给自己。

小公主甚是喜欢宸贵人,臣妾就让小公主认了宸贵人做干娘。

李玄翊敛起眼,轻嗯了声。

德妃眸色轻动,终是忍不住道:嫔妾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能问皇上。

爱妃但说无妨。

李玄翊将怀中的小公主交给了乳母,坐到一旁的椅上,轻抿了口茶水。

德妃注意到,那盏是宸贵人方才喝过的,而皇上从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帝王的一切准则面前,唯有宸贵人是个例外。

德妃缓了下心神,继续道:嫔妾不解,皇上明知宸贵人不想应美人侍寝,皇上近日为何还偏宠应美人。

说罢,李玄翊轻拧了下眉,稍有不虞,看见乳母怀中的小公主,这几分不虞慢慢退了下去。

爱妃觉得宸贵人性子如何?德妃真心道了四个字,至纯至善。

李玄翊敲着案板的指骨顿住,轻笑了声,朕果然没看错人。

帝王这句话有如千金重,是寄予了万分的信任。

德妃眼眸怔然,一瞬间仿似明白了所有。

男人淡淡开口,朕不想再让她中了别人用怜弱与泪水编织的迷网中。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上一遭伶玉中毒,就是因着钟粹宫一同出来的那个小丫头。

而应美人与那个小丫头如出一辙。

她只知皇上甚宠伶玉,却不知皇上为了伶玉会费这么多心思。

……伶玉不知昭阳宫的事,唯一清楚的是,皇上从昭阳宫离开直奔了她的金华殿。

她心里是希望皇上能召德妃侍寝,她承的宠够多,可德妃现在协理六宫,必然要有圣宠在身才不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当夜帝王倚着软榻看书,伶玉扫一眼,好似是一册兵法书。

当今曾经上过沙场,真刀真枪地打过丈。

伶玉侍寝时也看见过男人后背的伤疤,严重的有寸长,只是她对兵法书没甚兴趣。

伶玉有点困,倚靠在男人怀中本想闭眼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真的睡了过去。

李玄翊合上书,扫一眼趴在胸口的女子,这人正睡得酣恬,小嘴吧嗒两下像是在说梦话。

黑夜如墨,月华流水。

李玄翊敛下眼,少顷,低头亲了亲女子的脸颊,附身过去时听清了她呢喃的两个字,皇上……作者有话说:李狗心里(苦涩)(感动)(泪奔)(尖叫)(扭曲爬行)(她爱我)(做梦都想着我)(感动)(涕泗横流)伶玉:又是费尽心思哄狗男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