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0 章

2025-03-21 13:51:01

皇上驾到!小太监一声尖嗓, 生生叫何太医那句话憋了回去。

伶玉抚着小腹站起身,盈盈屈膝,嫔妾参见皇上。

李玄翊上前几步一把扶住她, 怎么回事,朕听宫人说你晕过去了?皇上, 嫔妾没事。

伶玉依偎在男人怀中, 看了眼何太医, 嘴巴抿了下又道:何太医说嫔妾有孕了。

有孕?李玄翊眉宇紧锁,手掌抚上伶玉的小腹,掌心微热, 贴靠得女子脸颊一红。

李玄翊目光射向何太医, 宸嫔有孕了?何太医脖颈一凉,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道了句,看脉象确实如此。

……伶玉到内殿休息,何太医一路跟着进了乾坤宫。

入殿, 何太医先跪了下来, 皇上,臣观宸主子脉象与当初淑仪主子初时脉象颇为相像,料想当是服用了假孕的岭散丸才致使有这种脉象。

李玄翊唇抿着, 指腹捻了捻玉戒,许久才道:你是说宸嫔有意假孕?臣看着并不像。

何太医一五一十道:臣给宸主子诊脉后,主子曾多次问臣可是诊错了脉象,主子还说近日无任何有孕的反应,臣料想主子对此并不知情。

何太医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宸主子既然对此不知情,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就是有人暗中下药让宸主子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届时暴露,再扣上个欺君之罪。

后宫人心叵测,何太医当值多年,什么样的主子都见过,能用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

龙椅上的帝王沉默许久,眸子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李玄翊薄唇启开,宸嫔宫中所有用度当有孕处置,此事不许再提。

何太医惊诧,皇上这是想瞒住宸嫔假孕一事?可这如何瞒得住?过了五月肚子尚没动静,不仅宸嫔会生疑,后宫也会有人对宸嫔的皇嗣起疑,那时候又该如何?不过这些不是归何太医所管,何太医的分内之事就是护住宸嫔腹中的皇嗣。

何太医刚退出殿,福如海就被叫到了圣前。

去寻两个尚可的宫女带到御前伺候。

帝王压着眉,眸中略带惫色。

福如海听得疑惑,不禁想皇上要寻宫女做甚,蓦地记起方才何太医的话,若宸嫔真是假孕,难不成皇上是想借着宸嫔假孕的机会送给宸嫔一个皇嗣?借腹生子,只为了给宸嫔一份安稳。

想到这,福如海一颤,再不敢多猜,应了声,躬身退下去。

……伶玉对自己有孕一事也颇为疑虑,莫名地,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都说女子有孕会茶饭不思,会孕吐不止,可她分明没半点反应,除却脉象,哪像个有孕的样子。

她越想越不明白。

夜中圣驾至。

伶玉依偎在男人怀中提起了这事,皇上,嫔妾想再寻别的太医诊一诊脉,会不会是何太医误诊了。

男人薄唇吻了下伶玉的眉心,温热的手掌贴到小腹上,别想乱七八糟的,十月后朕会给你一个皇嗣。

伶玉讶异,唇抿了又抿,皇上何意?帝王已是再不愿多说,拍了下她的肩背,睡吧。

烛火摇曳轻晃,伶玉缩在男人怀中,整个人软软的一团像只乖顺的猫,呼吸缓缓,软软绵绵。

李玄翊想到那日德妃的话,她身子太弱,若不能孕育皇嗣只能用别的法子。

……伶玉有孕的事传了满宫,闻讯的嫔妃各怀心思,归根到底,无不是艳羡嫉妒她的圣宠,现在命好的又有了身孕,当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惠修容在院中剪着花枝,听闻这事冷冷地笑了声,身子折腾成那样还能有孕?莫不是同本宫一般想要狸猫换太子吧。

桃树的枝掉到地上,惠修容放下剪刀拍了两下手,让人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稍顿,又道,机灵点,别让人发现了。

穗音听命地下去。

惠修容看着满院子新栽种的桃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皇上没再步入过她的钟粹宫,殿上巍峨的牌匾落了灰,也已许久没人再去擦拭。

不过短短一载,后宫如洗牌般变动颇大,淑妃赐死,皇后倒台,以往叫人看不起的陈昭仪一跃变成了主掌后宫的德妃,不仅有着皇上唯一的皇嗣,还代了皇后的大权。

而她除了冷落的门庭,什么都没有,再有半月选秀,徐家也会送人进宫,彼时更是连家里都抛弃了她。

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一年前她亲自带进宫的伶玉,谁能想到不过一介孤女,甚至还做过旁人外室,竟能有如今这般造化。

惠修容望着满园的桃林,目光现出一丝的阴狠。

……自那晚听过帝王的话后,伶玉对自己有孕一事更加疑虑。

她有心想再找别的太医诊脉,但因有了皇上的话,她只能歇下这个心思。

如果她有孕一事是假,那倒底是什么掩盖了她的脉象,造成了她有孕。

或者说是有人故意为之,让她有孕。

后宫中哪个嫔妃有这种本事。

伶玉敛眸深思,忽记起那日在她这坐过许久的婉淑仪。

如果婉淑仪有孕是假,那么她是否给自己下了同样的药?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有孕,届时时机一到,再将她拆穿,欺君之罪,必然会惹得皇上圣怒。

伶玉想通其中缘由又不禁轻叹,计谋看似毫无疏漏,可唯一忽略的就是圣心。

婉淑仪哪里会知,她假孕的事八成皇上已经一清二楚了呢?伶玉抚了抚小腹,皇上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至今没有身孕,太医又断定她子嗣艰难,皇上如果想给她一个孩子会怎么做。

那些事伶玉不敢深想,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决断就不是她能够插上手的。

后宫里没有人活得容易,进宫一载,伶玉看遍了后宫的勾心斗角,已没了心思再去心疼别人。

……这厢福如海遵着圣令去找合适的宫女,适龄女子不少,但为皇上择人总要选个模样周正,身形适宜,能孕育皇嗣的。

福如海先去翻看了宫人进宫的簿子,将几个合适地画出来,又亲自去看了人。

挑出有十个,送到皇上面前。

乾坤殿内入了十个宫女,模样周正,规矩有礼。

李玄翊淡淡扫了眼,随意点了两人。

福如海会意,将其余的宫女送了回去。

殿内两宫女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于她们而言,能够见到皇上是天大的事,谨慎小心地跪在地上,生怕触了圣颜。

李玄翊翻开公文,片刻,提笔在公文中落了两笔。

砚台中没了磨,李玄翊点了其中一个人上来磨墨。

这宫女名唤蝉衣,入宫三载,年纪将及笄。

伺候笔墨这事她以前从未做过,此时拿起磨石难免笨拙。

李玄翊瞥了眼,多用些力。

蝉衣冷不丁吓了一跳,手腕用了力道,使了大劲磨着。

家中可有人在?帝王淡淡开口。

蝉衣规规矩矩地答,家中有一幼弟和年迈的阿婆。

是个身世清白的。

李玄翊合上公文,拿起下一张折子,随口道:今夜你留下。

当夜,对外称皇上并未召人侍寝,留在了乾坤宫。

实则寝殿内蝉衣手忙脚乱地除去帝王外衫,红着脸拉上了帷幔。

她不知,福公公召她们进来是伺候皇上。

入了宫,伺候皇上可是天大的好事,她在尚衣局做事,给各宫送新裁的衣裳时看见主子们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贵气,她曾想过,有朝一日也坐上娘娘的位置,而今被皇上选中,终于离那位置要近了一步。

蝉衣累了一夜,翌日醒时有些晚了,枕畔凉透,帝王早已离开。

她红着脸掩被起身,殿外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入,服侍她起身。

蝉衣从未享受过主子的待遇,被人伺候着颇为无措。

福如海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躬身道喜,恭喜姑娘承恩受宠。

蝉衣羞赧一笑,不知皇上要给奴婢何位分?她听说宸嫔当年初初受宠被皇上赐了宝林位分,还给了封号,她如今即便没有封号,皇上当也给她一个位分。

福如海明白这句话何意,笑着躬了躬身,皇上嘱咐姑娘暂且留在乾坤殿伺候,待日后诞下皇嗣,自当厚待姑娘。

诞下皇嗣?蝉衣虽不知皇上为何不愿给她位分,只不过听了这四个字,她眼眸笑意更甚,后宫如今只有德妃一个小公主,她要是能诞下皇嗣,日后岂不是一步登天,万一得了皇子,那她可是要做娘娘了!蝉衣心中想着,脸上笑意止不住,奴婢多谢福公公提点。

福如海照着吩咐办完,将汤药递了过去,给姑娘养身子的汤药,每日一碗,保姑娘诞下皇嗣。

蝉衣听话地将汤药喝得一干二净。

……伶玉自想明白了自己假孕,未免招眼,深居简出,鲜少再去御花园。

御膳房又送婆罗果来了,主子快尝尝。

凝枝捧着一小碟子切好的婆罗果放到伶玉跟前,主子不是爱吃?正好又有新鲜的了。

伶玉确实喜欢吃婆罗果,御膳房会看眼色,如今她有了身孕,更是各方都来巴结。

吃了两块,伶玉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到吃的,又想起来应美人许久没再来了。

她蹙了蹙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应美人既想得宠,可这些日子又为何没了动静。

凝枝见主子神色有异,以为是婆罗果哪处不对,再次拿出了银针扎到婆罗果上,主子放心,奴婢试过了,这上面没毒。

伶玉不是在担心这个,笑了下,我们凝枝终于学聪明了。

凝枝不好意思地笑笑,自从上回主子中毒,她愈发自责,便跟太医院要了银针,再有外面送进来的东西就要试一回毒。

正想着应美人,燕霜将帘帐掀开,欲言又止,主子,应美人求见。

现在伶玉已是嫔妃,当初她尚是宝林时应岁岁就是美人,而今她位居九嫔,应美人依旧是美人位分。

伶玉眼中神色淡下来。

主子要是不想见,奴婢便打发走了。

燕霜试探道。

伶玉面色平静地夹了一块婆罗果,让她进来吧。

许久不见,应美人眉眼多了些女子的柔软妩媚,再也不见当初的青涩纯真。

伶玉见到这样的应岁岁有些陌生。

应美人屈膝福身,已是许久没见宸姐姐,有了皇上宠爱,宸姐姐是愈发光鲜了。

她眼色略有暗淡,语气像极了自嘲。

伶玉没让她坐,也没像旧时般给她拿果子,妹妹要见本宫可是有事?听说宸姐姐有了身孕,我想来看看姐姐。

应美人目光落在伶玉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并未遮掩里面的暗淡失落。

伶玉眼神移开,你既已侍寝,日后也会有皇嗣。

应美人微笑了下,多谢姐姐吉言。

这些日子是我先对不起姐姐,姐姐可以怪我,怨我,时至今日,我早知与姐姐再回不到当初了。

后宫是口吃人的深井,只可惜应岁岁现在才明白。

她前十五年是个什么都不想懂的孩子,只用了一年,她好像一瞬长大了十岁。

应美人离开,伶玉立即唤来了燕霜,盯着点玉秀,本宫要知道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皇上一连几夜都宿在了乾坤宫,蝉衣初次侍寝有些受不住,为了日后荣华,她生生忍受住了。

只是让她神伤的是,每每事后,她都想贴到皇上怀中温存片刻,可她从未有这个机会,即便是沐浴,皇上也不会让她伺候。

蝉衣忍着苦吃下汤药,放下碗道:福公公可知皇上去了哪?福如海将药碗吩咐人端下去,皇上政务繁忙,这个时辰应当去批改奏折了。

蝉衣神色黯然,皇上以前召人侍寝也如此忙碌吗?皇上忙不忙碌得看侍寝的人是谁,要是换作宸嫔主子,怕是皇上一连几日都能不去上朝,但要是换作别的嫔妃就不一定了。

皇上对这个蝉衣姑娘算是满意,却也没满意到宠爱的程度。

福如海是个人精,自是知道该说什么,皇上一国之君,自然要忙些。

应付完蝉衣,福如海退去了正殿,皇上,蝉衣姑娘已经吃过药歇下了。

今日何太医诊过脉了么?帝王脸色寡淡,看不出多余的神情。

福如海忙回:奴才请过了,何太医说让蝉衣姑娘歇半月,半月内用另一副药,半月后再行房事。

李玄翊阖眼,指腹不耐地捏了捏眉心,淡声道:待诞下皇嗣,不必再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