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 乾坤殿内的炭炉撤了去,伶玉身子弱,尚且畏寒, 一进来就身子发冷。
她觑了眼龙椅上正坐的帝王,男人手执公文, 一眼没看她。
伶玉也不福身了, 放下食盒站到了帝王身侧, 目光向公文上瞧,是关于外放定国公府的事,李玄翊不避着她, 正让她看。
定国公一府没甚大的差错, 不过犯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谁叫招惹到了皇帝,小事也变成了大事。
伶玉只瞄了一眼,看见外放北疆就不再看了,北疆苦寒, 约莫着高洹那等高傲之人, 怕是一日都受不下去。
说来,若没有她,高洹也能安安稳稳做他的世家公子, 承袭国公爵位。
李玄翊觑见她凝重的神色,面容陡然黑下来,到了现在,她还在挂念着高洹。
也无可厚非,高洹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在她最落魄时救过她一命。
心疼了?李玄翊冷声。
伶玉叫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 顿了下才明白什么意思。
皇上在说甚!她眸子转了下, 斜背过身,皇上爱乱吃酸醋,可别给臣妾叩高帽子。
记得年宴当夜,皇上带她去了乾坤殿。
当晚乾坤殿内灯火通明,鸦青的发缎散落在榻边动如波浪,镶金手钏磕碰着不停地发出声响。
帝王额头慢慢滑落汗水,滴在那片凝脂之上,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女子圆润的耳珠,声音低哑,伶玉,朕不是说过若你再见那高洹,朕便不再留他了?那夜,伶玉可没少吃苦头,连着几天没出屋见人。
听了这话,男人脸色瞬间就黑了。
胡说,朕何时乱吃酸醋了!李玄翊眉心突跳了两下,深觉这女子是愈发无法无天了,他还没追究她与高洹私会的事,她倒是觉得自己有理。
李玄翊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地翻开折子继续看。
想起那日跟高洹在御花园不知男人看了多少,伶玉底气瞬间弱了下去,轻拉了下龙袍的衣角,男人不理会她,伶玉直接坐到了帝王双腿上。
李玄翊不耐地皱起眉,眼眸沉暗,你又要做什么!皇上好久没去看稷儿安儿了。
伶玉双臂缠住男人的腰身,轻晃了两下。
李玄翊简直要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他没记错,昨夜刚去过金华殿。
下去。
语气中带了些斥责的意味。
伶玉不放,红唇贴了贴男人的喉骨,臣妾不放。
臣妾将后半辈子都给了皇上,才不想放开。
李玄翊眼眸低了低,瞥她一眼,那眼眸晶亮如月光,无比真诚。
这句话让他心里憋了几日的闷气消散许多。
她惯是这样,没个心肺,谁有权势让她依附,她就能使劲了手段讨好。
讨好便讨好吧,总归他一个帝王,最不缺的就是权势地位。
有他在这,她还能讨好谁去。
高洹是瞎了眼了,看不出这女子本就没个良心,还磨磨唧唧纠缠不休。
李玄翊脸色缓和几分,却还是不理会她,继续看手中的公文。
伶玉侍君这些日子早就看出来皇上已是不气了,愈发得寸进尺地亲了下男人的唇角,粉嫩的小脸仰起来,皇上今夜可还会去金华殿?到了春日,伶玉换下厚重的外衣,换上了绯色薄衫,柔软处的雪白让帝王眼色更深,不禁记起昨夜的癫.狂之时。
李玄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朕有政务处理。
皇上骗人。
伶玉鼓了鼓嘴巴,皇上就是这么骗别的嫔妃的,臣妾才不信。
以前他不愿进后宫,确实都用的这一个由头。
并非不想去她那儿,只是最近实在纵着这女子,让她太过得意了些。
李玄翊抓住伶玉颇不老实的手,想朕?这般拈酸的话从帝王口中说出来多有违和,伶玉亦是没料想男人会说这句话,耳根一下就红了,想了。
公文打翻在地,伶玉仰起脸蛋,衣带便被扯了下来。
殿外的福如海听见茶盏打翻在地的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刚推开门尚没看清,就听到女子一阵低.喘惊呼,紧接着帝王能杀人的眼神就向他射了过来,滚出去!福如海忙恭敬垂首,吓得连滚带爬出去掩了门。
一面擦着汗一面心想,皇上是越来越不重规矩了,搁以前青天白日又在正殿里,皇上怎会做出这等事。
半个时辰后,伶玉恹恹躺在男人怀中,小小的一团像一只酣睡的猫。
帝王叩了玉带,正襟危坐,一脸淡色地启奏案上折子。
伶玉看了眼男人一本正经的脸,轻哼了声,学着他的语气,皇上惯会装模作样。
李玄翊被她这句话气得发笑,看在她正累着,没计较无礼。
过了会儿,帝王批奏完了折子,伶玉在男人怀中拱了拱,似是不经意道:臣妾听说太后要回宫了。
李玄翊眼眸一顿,恍然明白过来她折腾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太后回宫才来见朕?伶玉咬咬唇,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因着太后才来乾坤宫献殷勤。
李玄翊刚因情.事消下的火又升了上来,他就知道,这女子一向都是没良心的。
臣妾只是害怕不得太后欢心……伶玉撒娇着缠了缠男人手臂,皇上给臣妾透个底,臣妾也好心里有数。
李玄翊冷哼了声,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何故要朕给你透底。
那臣妾做了这些也是因为皇上呀,稷儿安儿可还在金华殿呢,皇上不心疼臣妾,也总该疼疼两个孩子……伶玉撅起小嘴,模样颇为可怜。
她越说越没个边际了,偏李玄翊就吃她这个招数,不能把她怎样。
男人板起脸,使劲打了一把女子的屯瓣,没个体统!训归训,李玄翊放下笔,没落下太后的事。
太后回宫,规矩总不能没有,除了例行的问安,太后若为难你,只管来寻朕。
伶玉眸子一眨,不论如何,皇上都会为臣妾主持公道吗?朕是替太后罚你这个没规矩的。
李玄翊低头,在女子柔软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分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跟着小姑娘似的。
……太后回宫是大事,伶玉虽得了皇上的话,却也没多少安心。
毕竟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再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外人。
稷儿已经会爬了,醒时就跟着安儿到处爬着玩,看见伶玉咯咯地笑,张开手臂就要抱抱。
她抱稷儿,安儿就会哭,抱安儿,稷儿眼巴巴地看着,小脸皱紧,别提多可怜,伶玉看着一颗心都快化了。
太后回宫那日,伶玉一早起来梳妆。
只着了身素色的宫裙,面容清减,鬓间簪了一支简单的步摇。
天光稍霁,宫门大开。
太后并非先帝宠妃,样貌却是生的极好,姿容秾丽,即便步入晚年,眼角有了褶皱,却依旧能看出当年芳华。
伶玉随一众嫔妃等候,说到底她心里是没底气,对付皇后淑妃可以仗着皇上的宠爱,但对上太后,她总不能一直去请皇上,幸而有稷儿安儿两个孩子,希望能应付一二。
巳时已过,宫外驶近一辆马车,一衣着华贵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鬓发乌黑,除却眼角的细纹看不出分毫老态。
太后眼眸望去,看见出宫迎驾的妃嫔,却不见本该出现的明黄人影。
福如海很有眼色上前,奴才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皇上正与大臣们商议朝政,特意安排奴才迎太后回宫回慈宁宫。
政务再忙,太后回宫这般大的事帝王总该到场,却不见人,伶玉心里慢慢有了计较,看来皇上与太后的关系确实如让人若说,母子间冷若冰霜。
太后似是料想到,面色没显出异样,点了点头。
皇后出宫修养,后宫诸事皆落到了德妃身上。
臣妾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紧接着,后宫嫔妃纷纷屈膝福礼,嫔妾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太后看了眼德妃,目光落到容貌最为出挑的女子身上,你就是宸妃?伶玉手心一紧,轻点了下头。
太后没多问关于她的事,稷儿可带过来了?听到是问稷儿,伶玉松了口气,抿唇回,今日风大,臣妾就把稷儿留在金华殿了,过后臣妾带稷儿安儿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不必了。
太后没再看她,哀家喜欢清净,无事不必来慈宁宫。
……太后在众人前驳了宸妃脸面的事很快传到李玄翊耳朵里。
她说了什么?福如海被帝王这么一问,心里不禁想,宸妃娘娘只是一个妾室,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应下太后的话。
这些年来太后娘娘从未回过宫,一封书信也没有,就好像没有皇上这个儿子。
近几年宫里发生的事颇多,淮远侯谋反,淑妃犯错赐死,皇后出宫修养,太后看中的人一个两个都没了,宫里最受宠的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谁能料想,偏偏在这个关头,太后回宫了。
太后好好待宸妃娘娘还好,若为难了宸妃娘娘,跟宸妃娘娘过不去,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这母子的情分也该彻底淡了。
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惦念太后,毕竟血脉在那,只是太后执拗,一心想着当初的小皇子。
福如海心里叹气,太后娘娘这是何必呢,希望这次回宫,能平安过好剩下的日子吧。
回皇上,宸妃娘娘听了太后娘娘的话只应了一句。
没说别的了?李玄翊不耐地皱紧眉,不等福如海回,已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冷冷哼了声,也就能在朕跟前厉害。
都说了给她撑腰,受了气也不知道怼回去,蠢得要命!作者有话说:明天一定会日万的,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