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午, 圣驾去了慈宁宫。
这些年太后虽未回过宫,慈宁殿却是日日有人洒扫。
銮輿停到殿门前,福如海躬身伺候帝王下车。
他眼偷偷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皇上下了车在外稍停了片刻,皇上嘴上不说, 可心底却是记挂着太后的, 只可惜太后看不明白。
太后握着念珠坐在榻里, 听见外面动静,眼眸并未睁开。
儿子给母亲请安。
帝王弯下身,恭恭敬敬地做了礼。
太后这才去看他, 并不领情, 你若真想给哀家请安,何必等到现在。
只这一句话,帝王脸上的神情瞬间淡了下去。
福如海装死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不敢说。
李玄翊敛下眼,母后若不愿回宫, 朕也可现在安排人送母后回去。
荒唐!太后拧起眉, 握紧了手中的念珠,你不看看趁着哀家不在,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除掉了淮远侯和哀家最宝贵的侄女, 现在你连皇后也逐出宫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立那个妖妃为后,立她的贱种为太子!太后!李玄翊压住拇指的扳指,眉眼陡然转冷,宸妃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 是你的孙儿, 太后不喜, 大可出宫清净。
这些年母子二人关系冷若冰霜,可帝王从未唤过她太后,现在是连一声母后也不愿意叫了。
太后不是没听说了宸妃的事,非处子之身入宫,与诸多男人纠缠不清,这样的女子,有何资格称妃称后,让她诞下皇嗣,已是最大的恩赐了。
你当真要为了那女子来忤逆哀家?哀家是你的生母!李玄翊看着榻上日渐苍老的妇人,或许宫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鬓发间多出几缕白丝。
当年他称帝之后,曾亲自去寺中寻过她,只得一个闭门不见,潜心修养的结果。
既然厌恶他至极,又何必再回宫折腾。
许久,殿中无人再语。
帝王眼眸沉暗,最终只平静地道了一句,母后既然知道自己是朕的生母,可曾一日尽过生母的本分。
语罢,李玄翊转过身,将要走时,又停住了脚步,宸妃为朕诞下皇嗣有功,太后若执意为难她,别怪朕不念母子情分。
……春日,夜中尚且有轻微的凉意。
出了慈宁宫,帝王登车上了銮輿,半晌没得令,福如海硬着头皮过去问了句,皇上,可是要回乾坤宫?过了一会儿,銮輿内,帝王已恢复了往日得冷沉面色,去金华殿。
又是去看宸妃娘娘了。
不怪乎宸妃娘娘这两年盛宠不衰,皇上自幼爹不疼,娘不爱,特立独行,诸事都有自己的规矩,想要的女子不过是能哄着,会撒娇,乖顺柔婉些罢了。
碰巧宸妃娘娘在这些事上得心应手,人生的美,又诞下两个贴心的皇子公主,将皇上所有的缺憾都弥补了,宸妃娘娘不得宠谁得宠?銮輿起行,不过多时就停到了金华殿。
而今两个小娃娃正是爱闹的年纪,后午不睡觉缠着伶玉玩个不停。
伶玉早就筋疲力竭,又不舍得两个孩子,撑着困意陪两个娃娃玩。
李玄翊进来时,听见里面女子婉转的笑声,像三月的风,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烦躁的心绪。
燕霜欲要通禀,李玄翊抬手止住了她。
很快,殿里宫人尽数退了出去。
伶玉未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拿着小铃铛哄着稷儿,安儿先看到了进来的父皇,眸子一亮,张着小胳膊要抱抱。
小嘴一张一合,吐出了一个清脆的音儿,爹……爹爹……伶玉听清了,也顾不得稷儿,眼眸诧异惊喜,一回头看见不知何时进来的男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皇上,安儿会叫爹爹了。
下意识地,李玄翊呼吸滞了滞,很奇怪的感觉,安儿并非他第一个女儿,但此时听着这一声爹爹,情绪远远比在昭阳宫时涌动得多。
他走到榻边,接过伶玉怀中的安儿,眼眸幽深,变得柔软许多。
小姑娘贴着爹爹的脖颈,咿呀咿呀地,爹……爹……一旁的稷儿不甘示弱,张着小胳膊要伶玉抱,娘……亲亲……伶玉哭笑不得,半嗔了帝王一眼,皇上是半点都不疼稷儿。
黄昏的光线落下来洒到女子脸上,女子二人相依偎,无比和谐温暖。
李玄翊淡笑着捏了把伶玉的脸蛋,半是训斥,半是纵容,胡说。
两个孩子闹得累了被乳母抱了下去,没了娃娃吵闹声,寝殿反而寂静异常。
帝王斜倚在榻边,手中握着一卷书册,伶玉习惯地窝到男人怀里,徐才人有孕,臣妾以为皇上今夜会去看她。
徐才人有孕两月多,却只见过一回圣颜,不是没去乾坤宫请过人,只是都叫帝王已政务为由打发了。
从她嘴里听到别的女人,李玄翊颇为诧异,你想朕去?伶玉脸蛋蹭了蹭男人胸膛,皇上这么宠着臣妾,会叫人说闲话的。
李玄翊才不信她会听那些风言风语,低头钳住了女子的下颌,指腹在那瓣唇珠上压了下,因为太后?这么快被男人猜出心思,伶玉眼眸不自在地躲闪开,臣妾不想因为这些小事闹得皇上跟太后娘娘不愉快。
李玄翊眸色稍暗,他与太后之间从不是因为这些小事才有了隔阂。
有朕在,日后太后所有为难你,尽管来寻朕便是。
可皇上总不能一直陪在臣妾身边。
伶玉脸颊仰起,一眨不眨地看着帝王,皇上可以去任何地方,而臣妾只能留在后宫。
语气中有三分的委屈,李玄翊听出来了,他抚过女子柔软的乌发,眼神愈发得暗沉。
以前没想过,现在才明白她为何这般惧怕。
太后回来必是要留在后宫,而他位居前朝,对她之事的几分上心,也会随着时间淡却。
太后对朕早有芥蒂,不止因为你。
伶玉呼吸一紧,后知后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宫中秘辛。
可帝王没有多说,只是亲了亲她的眉心,今岁夏日朕打算去江南避暑,你伴驾。
……慈宁宫娘娘,皇上今夜歇在金华殿了。
柳嬷嬷叹了口气,为太后捏着太阳穴,娘娘这是何苦,皇上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娘娘这么做岂不是把皇上越推越远。
太后捏紧了手中的念珠,他既然当了皇上,就该无牵无挂,谁都不能成为他的软肋,包括哀家也是如此。
柳嬷嬷心知不止这一个缘由才让太后娘娘疏远,当年七皇子那件事在娘娘心里终究留了一个结。
再加之这些年母子相隔,娘娘有心与皇上亲近,可偏偏两人都是倔的,嘴又硬,谁都不肯服软。
再怎么说血缘关系也在那摆着,皇上今日这番做派明白了是要跟娘娘言和,谁知中间出了个宸妃,闹得又是不欢而散。
柳嬷嬷默默叹气,也不知劝什么。
太后眼眸睁开,轻轻捻动手中的念珠,徐尚书家出了两个好女儿。
一个惠修容不能有孕,在宫中兴风作浪,还将宸妃那样的女子引进了宫。
一个徐才人,没进宫多久就有了身孕,其他嫔妃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是指望不上,皇上这后宫总不能就这两个皇子。
寻常百姓尚且讲究门丁兴旺,更何况是钟鸣鼎食的皇家。
柳嬷嬷不知太后这一句是何意,不敢多语,生怕娘娘又做出什么惹得皇上生分的事。
先帝薄情,就连哀家也将为数不多的心疼放在了死去的小七身上,分明是两个薄情的父母,却不知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会疼人的。
太后轻笑,柳莺,你说哀家现在该怎么办了?柳嬷嬷斟酌一番,开口道:娘娘既回了宫,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不如娘娘遂了皇上的意。
娘娘就算厌烦宸妃,可养着的那两个倒底是皇上骨肉,有些娘娘的血脉……柳嬷嬷劝得苦口婆心,不知太后娘娘听进了多少。
太后凝神沉思,眼尾泛出的细纹徐徐推开。
……太后回宫,每日便要去慈宁宫问安。
这日休沐,伶玉一早醒来有些晚了,她掀起眼,先看见了身侧的男人。
昨夜这样睡了一晚,帝王一直抱着她,并未做什么。
伶玉一夜过去,寝衣松了,雪白的酉禾月匈现在眼前,她抬手掖了掖,惊动了枕畔人。
晨光微曦,投在两人身上。
帝王将醒,不耐地压了压眉宇,几时了?皇上,已过辰时了。
伶玉小声道。
说着,坐起身要去拿外衫。
她这么一坐,男人目光所及就是女子柔软的腰身,衣角掖在上面,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肤。
伶玉费力地要去拿衣裳,里衣下一只大掌便进了去。
她脸颊酡红,臣妾要去给太后娘娘问安。
李玄翊难得兴致好,眉宇间添上几分风流浪荡,掌心向上,将那处包住了,朕昨日已派人去慈宁宫,给你告假一月。
伶玉听闻这话心底惊诧,眼眸睁大看向帝王,皇上当真去了?朕何故骗你?李玄翊含住女子的唇,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去了也是受气,不如不去,有朕给你撑着没人敢把你怎样。
于是慈宁宫的问安,伶玉顺理成章告了假。
一个时辰后,帝王神清气爽地从金华殿离开。
慈宁宫问安,宫中大多嫔妃到了正殿,德妃右手边的位子始终空着,有心人见此多了句嘴,德妃姐姐,你与宸妃娘娘关系最好,可知她为何到现在还没来?往日去给皇后娘娘问安,仗着圣宠晚来些便罢了,如今可是给太后娘娘问安,竟还摆着架子,到现在都没来。
德妃不紧不慢饮了口茶水,赵采女位分不大管的事倒是多,宸妃着了凉气告假几日,难不成这事也是赵采女能插的上手的吗?昨日太后回宫,赵采女看到宸妃也是去了,说摆架子,徐才人是没去,赵采女也要说徐才人仗着肚子里的皇嗣摆架子了?嫔妾不敢。
赵采女悻悻低头,被德妃这些话训得面红耳赤。
旁人见了一句话也不敢说,谁不知德妃是向着宸妃的,如今后宫里皇后不在,两个嫔妃地位最高,没一个好惹。
众人面面相觑,干巴巴地饮着茶水。
过了半刻,太后进来。
殿中的事太后来时就听说了,皇帝的后宫除却淑妃一人她没插过手,不过如今来看确实该好好整顿。
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众嫔妃起身福礼,太后落座,叫其他人坐下了。
空着的位子明显,太后还没说话,德妃就起了身,太后娘娘,宸妃身子不适,一早告了假。
恰是这时,一人又多嘴道:嫔妾听说昨夜金华殿掌灯,既是染了风寒还要侍寝,万一将病气过给皇上可怎么是好!德妃得体地笑了笑,陈妹妹说的是,本宫回去会说一说宸妃,仗着皇上宠爱,就没规矩了。
这句话反讽的意味十足,那嫔妃听了笑意僵在嘴角,德妃都这么说了,她再抓着不放就是她气量小,没个礼数。
太后将众人的争斗看在眼里,她服侍先帝时对嫔妃们的手段一清二楚,便也当作没看见,只是皇帝这后宫委实不符合皇家的规矩。
行了,哀家让你们请安,不是听你们在这吵嚷的。
太后娘娘恕罪。
嫔妃们跪下身,面容忐忑。
太后似是乏累,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
……伶玉在金华殿窝了三日,因着告病假,不必去慈宁宫请安,倒是自在得很。
转眼入了五月,伶玉装病有半月了,太后确实没召见过她,只是伶玉待在宫里偶尔有些不安。
太后回宫,她作为嫔妃只去见过一面,怎么说都会落人话柄。
只是皇上不在意,她便也安慰自己,太后与皇上不和,自己目的只有讨皇上欢心,其他人也就罢了。
徐才人小腹隆了起来,常去慈宁宫,一来二去,太后便时常与她说几句话。
这日赵采女酸了几句,徐姐姐可是知礼的,即使怀着皇嗣也风雨无阻地来慈宁宫,不像宸妃娘娘,架子大,小病小灾就不来了。
太后虽不喜伶玉,却也厌烦赵采女这等口舌之人,宸妃架子大也有了两个皇嗣,你若无事不如想想如何给皇上开枝散叶,没必要一直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
赵采女一阵心惊肉跳,忙跪下身,嫔妾多嘴,太后娘娘恕罪。
此后,赵采女就少来慈宁宫。
太后看一眼外面的日光,道:快晌午了,叫御膳房多备几道菜,把皇上也请来。
柳嬷嬷一喜,躬身退了出去。
乾坤宫李玄翊批完奏折,揉了揉太阳穴靠到椅背上,朕吩咐御膳房做的饭菜可备好了?午膳早就好了,只等皇上吩咐,福如海近前回话。
李玄翊点了点头,去金华殿。
御膳房新进了江南的厨子,正好让她尝尝以前的饭菜。
念此,李玄翊坐起身,捋了捋压皱得龙袍,正要出殿,外面进了人。
小太监在福如海耳边附了几句话,福如海面色一僵,不知所措地看向帝王,缓了缓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去慈宁宫用午膳。
李玄翊脚步顿住,眉宇拧紧,问清楚了,确实是太后的人?在皇宫里,有谁敢犯欺君之罪?皇上这么问,无非是不想去慈宁宫罢了。
不过这回是太后回宫半月,初次示好,皇上心底终究是念着那些母子情分。
福如海小心翼翼地应答,回皇上,确实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的。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皇上的脸色就淡了下来。
李玄翊指骨叩了两下御案,心想着若是那女子等不到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先去金华殿。
……伶玉描完妆,就听说圣驾到了门外,她特意画了梨花钿,精细的金钿点在眉心,肌肤白皙赛雪,朱唇不点而红,姿容秾丽,如月动人。
她放下胭脂,准备出去接驾。
李玄翊一入殿,看见她这副妩媚描妆的模样,神色暗了暗。
伶玉先福了身,见男人不动,小脸仰起来,狐疑问道:可是出了何事?皇上怎的不说话?李玄翊牵住她的手,揉捏了两下握在掌心中,今日不在金华殿用膳。
听这么一说,伶玉愈发狐疑,皇上要带臣妾去乾坤殿?去慈宁宫。
李玄翊声音稍哑,在女子唇瓣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带上稷儿安儿。
当着众人的面,伶玉耳尖红了红,有些胆怯,皇上既是要去,便带着稷儿安儿一同去吧,臣妾生着病,不好同去……李玄翊眉宇拧起来,揪着伶玉脸蛋摇了摇,有朕在,怕甚?伶玉倒底是跟着帝王一同去了慈宁宫,身后跟着稷儿安儿,颇为招摇。
……慈宁宫暖阁摆了一桌子饭食,柳嬷嬷喜气洋洋端了一碟子桂花糕进来,放到上位。
不过一会儿,宫人进来通禀,太后娘娘,皇上过来了。
她犹豫一瞬,太后看出来,道:怎么了?那宫人低着头回,皇上带了宸妃娘娘,大皇子小公主一同来了慈宁宫。
太后脸色如旧平淡,倒是徐才人面容变了几分,脸上期待的笑意敛下去,本以为可借着这次机会与皇上独处,怎知皇上竟带了宸妃过来,她一瞬捏紧了手中的娟帕。
太后扫她一眼,倒底是年纪轻,沉不住气,这番神色落到皇帝眼中,定然叫皇帝不喜。
人多了好,多了热闹。
伶玉以为只是太后单纯想与皇上用膳,不想到暖阁里看见了徐才人。
徐才人站起身福礼,李玄翊看见她,眼色照来时冷了些,你既有了身孕,不必那么多规矩。
落座之后,皇帝位于首位,伶玉坐到一侧,正是帝王手边。
如此,徐才人就坐的远了。
席上安静一瞬,徐才人颇为坐立不安。
柳嬷嬷布菜,先开了口,太后娘娘记得皇上小时最爱吃桂花糕,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一碟,请皇上尝尝。
桂花糕摆到御前,李玄翊眼眸看着,并未动筷。
难得母后记得。
柳嬷嬷脸上笑意霎时僵住,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太后娘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皇上的。
李玄翊转了几下扳指,挽袖夹了一筷。
伶玉怀里抱着乱动的稷儿,没心思在用膳上,不知为何,稷儿突然啼哭不止,伶玉哄得手忙脚乱。
哭了没几声,李玄翊皱起眉,起身站到伶玉身侧,给朕。
话落,就将稷儿接了过来,稷儿一到爹爹怀里哭声立马就止了,睁着圆圆的眼睛,小嘴砸吧两下,爹……爹爹……帝王怀里抱着幼小的孩童,眸色变得柔软。
旁座的太后看见,眼神渐渐暗下来。
徐才人气得捏紧帕子,一手抚住微隆的小腹,前些日子她同样去请了皇上,可皇上只遣人敷衍她几句,一眼都不过来看。
伶玉瞧见两人的神色,怕太后不悦,拉了拉男人的衣袖,皇上去用膳吧,臣妾照顾稷儿。
朕不饿,你先吃。
李玄翊拍了拍伶玉的手背,抱着稷儿坐了回去。
伶玉抿了下唇,不再说话了。
柳嬷嬷一见这情形,立马开了口缓和气氛,娘娘快看小皇子生得多好看,眉眼可像极了娘娘年轻的时候。
柳嬷嬷嘴甜,一个劲儿的把小皇子往好里夸。
稷儿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太后,弯着小嘴笑,模样讨喜,谁见谁都想抱一抱。
片刻,太后被柳嬷嬷说动,开了口,皇上也别顾稷儿,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再不吃就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李玄翊掀起眼,朕不饿,母后不必等着朕。
殿外送进来羹汤,太后舀了两勺,听着耳边娃娃咯咯咯的笑声,放下汤勺,终于忍不住道:皇帝也该抱累了,也给哀家看看。
这一句,众人彻底松了口气,柳嬷嬷欢欢喜喜地道:娘娘头一个!孙儿,可是喜爱得紧呢!紧接着就过去要接小皇子,李玄翊避开她,亲自走到太后身边,将怀里的稷儿交过去,语气缓和下来,稷儿不怕生,母后抱着他,他就会自己玩。
太后倒底是老了,见着小娃娃脸上不知何时生出了笑意,嘴却是硬着,你小时候可不像稷儿这么听话,抱着也哭个不停。
李玄翊落了座,桌下一只软软的手牵住了他,男人脸色一怔,却是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握入了掌中,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只虾饺放到伶玉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