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愧疚感包裹, 实话实说:我妈妈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谈恋爱,所以才挂电话的。
商行舟停顿了下。
温盏看到那头显示对方正在说话,但就短短两秒, 停了。
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他话说到一半, 取消了语音发送……温盏手指扣住手机壳, 屏住呼吸,等他消息。
但那边没再提示正在说话或正在输入。
回家的路上,温盏等了一路,也没再等到他的回音。
到家, 她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找耳机。
杨珂还在催着她赶紧收拾行李, 温盏心里有点乱, 嘴上应付:知道了, 我马上下来。
在收纳盒里翻到耳机,她戴上, 立马打电话给商行舟。
按下绿键, 忙音响两声, 嘟嘟嘟, 被挂断。
再打, 响两声, 还是挂断。
温盏脑子一下子混沌了,强行镇定下来, 退出通话界面,想打字跟他解释情况: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嘴顺了一下,我妈当时那个问法, 我……她没发出去。
杨珂还在楼下叫:温盏!你还不收东西, 都几点了!亲妈声音由远及近, 温盏感觉她好像是上楼来捉人了,门没锁,一下子不知道该先顾哪头。
下一秒,看到商行舟的消息先弹了出来。
不是语音,是文字。
没什么情绪,就两句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
等到我俩分手的时候吗?-温盏这一晚是在混沌里睡着的。
商行舟不接她电话,她猜测,这种情况下发语音的话,他大概率也不会听。
她心乱如麻,在备忘录里写了长长的消息,跟他解释事情经过。
但发送前又忽然想到,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欢看小作文?临了又删了一大段,删减得只剩事件主线。
她简明扼要把事儿说完,没敢讲多余的话,抱着手机的,等他回复。
等到凌晨三点,商行舟那儿也没动静。
温盏忍不住想。
他得多生气啊。
他今晚打字过来,说那两句话时,甚至在句尾带了标点符号。
标、点、符、号。
微信里喊人温盏,和温盏。
,完全就是两个意思。
他气得完全不想跟她说话了。
温盏等到凌晨四点也没等到回应,将手机屏幕朝上,放在枕头旁,被子拉高到眼睛下方。
温暖的卧室里静悄悄,许久,她把眼睛也遮住。
翌日清晨,杨珂大清早来敲她的门:温盏,起来了,等会儿叫你爸司机送你去机场。
外面天还黑着,温盏艰难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句:好。
手上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还是去拿枕边的手机。
按亮屏幕,桌面显示北京时间六点五十七分。
消息栏干干净净,商行舟还是没信。
……温盏太阳穴有些疼,静默了会儿,掀开被子下床。
她边走边脱睡裙,路过穿衣镜,看到自己有点泛红的眼尾。
前一晚总共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中途还醒了两次,不管怎么看,跟商行舟的通话界面,始终停在她最后那段话。
他是以后都不打算再跟她说话了吗……温盏失神地换好衣服,给手机充上电,下楼。
她要出门,杨珂早起,给她煮了牛肉饺子。
温盏慢吞吞吃了两枚,问:妈妈,我是九点半的航班,首都国际离得近,稍微晚一点点到,应该也没关系吧。
杨珂知道她话没说完:嗯?温盏试探着打商量:能不能先绕路去趟东三环?我想去我一个同学家里,拿点儿东西。
杨珂看一眼挂钟:来不及,你吃完就七点半了。
温盏立马放下筷子:我饱了。
杨珂:……杨珂勾了下唇:是什么东西?说出来,我听一听重要程度。
温盏说不上来:竞……竞赛的学习笔记。
杨珂笑起来:温盏,你连撒谎都不会。
她说着站起身,也不管温盏什么反应,自顾自把装饺子的碗从她面前拿走。
温盏有点慌张地抬起头,见杨珂端着碗走到料理台前,从壁橱里取出饭盒,打开盖子,把饺子一枚一枚放进去。
她动作利索地扣好盖子:现在出门,饺子你路上吃。
-二十五分钟后,司机的车稳稳停在商行舟家小区门口。
高端住宅区,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
温盏联系不上商行舟,也没法找他要口令,只能嘱咐司机:师傅您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回来。
从小区门口到商行舟家门口,大概六七分钟的步行时间。
为了节省时间,温盏跑着去。
她其实有点轻度路痴,但大概上次发生的事情太让人难忘了,她竟然死死记住了商行舟家的门牌号和路径。
一路跑到他家门前,温盏气喘吁吁,扶着膝盖上前按门铃:商行舟!叮咚,叮咚。
没回应。
她继续按:商行舟!还是没回应。
温盏等了十来分钟,按门铃一直没回应,看表竟然快八点了。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咬牙退后几步,绕到后花园,朝着卧室的方向喊:商行舟!他家窗户没开,隔壁邻居阳台上窗户刷拉推到底。
你这人怎么大清早……窗台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踮着脚尖起了个很高的调,却堪堪在这里顿住。
小豆丁揉揉眼,有点不确定:漂亮姐姐?温盏理智一瞬间回流,脖颈蹭地红了:对不起,我不喊了,我吵到你了?没有。
小豆丁穿着睡衣,摇摇头,你先别走,等等我哦。
说完,小脑袋消失在窗台。
温盏没走,她站在原地,接了个杨珂的电话:不是说拿完东西就走?你都在那儿待了快半小时了,温盏,你九点半的航班!温盏急了:我现在就走,我正在往小区门口走了。
她放下电话,小豆丁披着羽绒服蹭蹭蹭从二楼跑下来,冲到花园边边:姐姐你来找商行舟?温盏点头:你昨天有看到他吗?没,我昨天没出门。
小豆丁想了想,又笑道,不过我们前几天还一块儿打雪仗呢,我往他脖子里灌雪来着。
怎么,你跟他失联啦?嗯。
温盏有点失落,我找不到他。
他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家里,我怕他吃东西食物中毒,或者……或者万一受什么伤,也没有人发现……不会的,你太小看他了,他自理能力超强。
小豆丁打断她,你要是敲门没动静,那他大概率是不在家。
他不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朋友么?说不定昨天晚上,叫他出去喝酒了呢。
他……温盏纠结,他经常出去喝酒,喝通宵吗?小豆丁大幅度地点头:对啊,有时候第二天中午都不回来。
温盏手指蜷曲,指甲在掌心摁了摁,又松开。
短短几秒,她做出决定:我现在有点事必须得走,你如果见到他了,可不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他?小豆丁:好啊,你想说什么?温盏微微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说,我特别、特别喜欢他,我这辈子,不会再这么喜欢第二个人了。
-飞机轰鸣,在稀薄的晨曦中起飞。
手机一瞬失去信号,温盏退出微信界面,打算关机。
费元嘉值机时选了她邻座的座位,余光瞥见,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你真跟商行舟在一块儿了?温盏得不到商行舟回应,心里正烦。
被他这么问,就不是很想搭理:嗯。
我靠。
费元嘉震惊到爆粗,他配不上你,温盏。
……你知道他爸多暴力吗?控制狂会遗传的!费元嘉恐吓她,到时候你去哪里都要跟他报备,不报备他就不高兴,然后打架吧,你还打不过他——他那人从小打架就厉害!我听说的。
……温盏闷闷地垂着眼,一言不发。
费元嘉也习惯了,她平时就这样,强者都是沉默的。
他自顾自地说:而且,你不觉得商行舟就是那种,因为无人管教,所以从小到大就没有分寸、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没什么礼貌,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那种……那种混混吗?微顿一下,他又严谨地修正:他成绩好像确实还不错,但这不能证明什么啊,说不定他每次考试都抄别人的。
你想想,他那么暴力,他那家庭背景又……没什么人敢招他,他只要威胁一下,别人就会把答题卡给他看……你够了吧。
上升到人格高度,温盏忍无可忍,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多了,你一个压根儿没接触过他、连‘他打架厉害’都要靠‘听说’的人,有什么资格用这么大的恶意揣测他?费元嘉词穷:我这不是在劝你。
温盏冷笑:谢谢你,你管好自己。
后半程,两人相对无话。
温盏戴上眼罩,短暂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但她心里空落落的,觉得难过。
费元嘉的妈妈这段时间在上海出差,来机场接他们。
等行李转盘的时间里,费元嘉见她醒了,以为她心情会因而转好,继续嘚啵嘚啵地输出恋爱理论。
好像一只没完没了的鹦鹉。
温盏神情恹恹地揉眼睛,戴上耳机调大声音,想到昨晚商行舟的语音是她语音转文字,都没听内容。
她将聊天记录往上翻,重新点进去听。
短短几句语音,他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透一点性感的哑。
唉。
温盏觉得自己好可怜。
因为男朋友疑似冷暴力,她要听他以前发的语音,才能勉强消化负面情绪。
行李转盘慢吞吞,她站在人群里,反复听。
听到第五遍,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声音有些瓮。
很轻微,他说话时本来就离话筒有一小段距离,一下子就很难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生病了吗?温盏扣住手机壳,纠结地想,要不要让涂初初也过去一趟……他不会是死在家里了吧。
下一秒,手机微震。
她低头,看到消息栏弹出一条新消息。
商行舟:1。
温盏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脑子一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按下通话键,给他拨了过去。
忙音响过两声,他没再挂断。
接起来,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温盏?温盏眼睛微微发热,小声:嗯。
你昨晚给我写的什么东西。
他耸拉着眼皮,没什么劲儿,声音听不出情绪,报告文学?……温盏忽然有点委屈,闷声:对不起,商行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写解释,我以前没写过……我昨晚和今天一直在想,觉得,没把恋爱的事情告诉我妈妈,不是因为我胆子小,是我……我这个人性格有问题,我……她声音低下去,我就是,有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好半晌,降噪耳机将机场嘈杂隔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温盏耳朵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商行舟的呼吸声。
她说完,心跳得很快。
不知道他会不会讨厌自己语无伦次,静默的时间里,是不是在思考要怎么提分手……不用想那么多的。
如果他不想谈下去了,温盏觉得,她一定不会纠缠他。
好久,商行舟哑声:你在哪儿,现在在家吗?温盏小声:在……上海的,机场。
……商行舟静默几秒,清冷地笑了声,挺好,我不问你,你就没打算跟我说。
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温盏一下子急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好几天前就跟你说我初六的机票来上海,你不是知道吗?我……哦。
商行舟语气慵懒,嗓音沉哑地打断她,我是恶人。
怎么还越描越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温盏。
商行舟没等她说完,叹息似的,叫她名字,睡醒了,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大家好,我替商行舟翻译一下他的话。
睡醒了,想见你=在梦里狠狠欺负过了,醒来发现是梦,很遗憾,你快点主动过来给我欺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