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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颓然

2025-03-22 06:51:51

婚礼将在半小时后开始。

无人的河畔, 水光粼粼,夕阳瑟瑟,铺在水中。

空气中剑拔弩张, 气氛紧绷得像是水珠掉落的前一秒。

温盏愣了下, 赶紧上前拉开他:商行舟!你别打他, 他是今天的新郎!商行舟周身戾气未散,直起腰,被她拽得后撤半步。

但并没有完全放开费元嘉,一只手还停在他领口。

闻言, 哑着嗓子, 有点痞气, 回了句:我这不是没打脸么。

那一拳不轻, 费元嘉扶着膝盖喘气,理智好像终于回笼。

他唇角泛白, 仍然固执地抬眼看温盏:温盏, 你说呢?——你要不要跟我走。

商行舟低骂一声草, 另一只手重新攥住他领口, 沉声:你听不听得懂人话?然而费元嘉没反应, 只是固执地望着温盏。

两人相隔一段距离, 面对面,就这么站着。

风吹动树丛中的青草, 拂在小腿,痒痒的。

不知道哪一根弦被触动, 温盏忽然崩溃了。

走什么啊走,费元嘉,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如果不想结婚, 能不能从一开始就别办婚礼?她抑制不住,眼中忽然有热气上涌,莫名其妙的。

干什么,你今年多大了,你不是很早就成年了吗?世界上就是会有很多人不喜欢你,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有这么难以接受吗?你至于吗,至于像生病一样,被困扰这么久?温盏不认识今天婚礼的新娘,但某一刻,她共情对方,感到绝望。

甚至声音都开始染上水汽,你能不能负点责任?如果根本不喜欢新娘,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啊!最后一句话破了音,说完,空气中一片死寂。

商行舟怕她摔倒,几次伸手想拉她,被她错开。

他没太懂她怎么这么大反应,但回头对上她的眼睛,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温盏压根不是在说费元嘉。

她可能在说自己,也可能在说商行舟。

眼中水汽弥漫,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很委屈。

商行舟手指微蜷,抿唇,低声喊她:温盏。

温盏没有回应。

黑白分明的眼瞳被水雾覆盖,直直望着费元嘉。

费元嘉沉默片刻,唇角苍白:我知道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确认他真的老实了,不会再忽然窜起来,商行舟松放开手。

费元嘉没看他,站稳,转身。

顶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失魂落魄地走了。

四下寂静,夕阳光柱无声地穿过微醺的黄昏,在温盏和商行舟之间的空气中留下痕迹。

温盏没动,站着,微微垂眼。

很久,侧过脸,把水汽憋回去。

她整个人脑袋都被阳光照得毛茸茸。

商行舟哑声叫她:温盏。

他想靠过去,又已经没办法再牵她的手了,只能低声:我不知道,你去斯坦福的申请表,是费元嘉填的。

他只知道,温盏前脚对他说,大四想一起去哪里哪里玩,未来要一直在一起的样子。

后脚,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斯坦福的项目公示名单里。

他非常困惑,猜测里面有误会,想等她从上海夏令营回来了再好好聊聊。

结果根本没等到夏令营结束。

变故接二连三地发生。

我去上海找你那天晚上,我爸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被他弄到了气头上。

提到父亲,商行舟抿唇,仍然不愿意展开讲。

时隔这么多年,背脊绷得笔直,也只能说出一句声音低低的,我们之间的确有误会,但我没有想要指责你。

——那天。

温盏深呼吸,微垂着眼,看到面前如茵的青草。

思绪稍稍冷静下来。

你跟我解释了,我没听,对不对?商行舟沉默好一会儿,哑声,对不起,我想听你解释的,我应该听你说。

只是她情绪也很糟糕。

两个人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讲话。

风轻轻吹着,笑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旁河水中有红鱼跃起,噗通轻响,又跳回水中。

温盏如梦初醒,平复情绪,摇头:没关系,那天晚上我也情绪过激,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都过去了。

她很快跟自己达成和解,叹息,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擦肩而过时,仰起脸,用一种寻常的语气,像面对一个不怎么熟络的老朋友,问他: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要开始了,过去吧。

商行舟目光下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

是纤瘦的,甚至有些伶仃,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拴有一枚小小的金饰。

早就不是当初十八岁的小女孩了,她已经度过人生第二个本命年,正在经历人体细胞的第四轮更新。

商行舟脑子慢半拍。

身体已经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温盏感觉天旋地转。

手腕传来大力,她被他攥住,拎着,抵在一旁栏杆上。

双脚很轻松地离了地,腰部传来他手掌温热的触感。

他一只手抱住她的腰,扶着,手掌力量放在小臂,将她牢牢按住。

温盏猝不及防,被他半圈在怀中,只能跟他对视。

商行舟滚烫的呼吸打在她颈窝,眼神深邃,眉眼比少年时凌厉。

瞳仁漆黑,卷起小小的风暴,一动不动,固执地哑声:过去了?要怎么过去。

我们当时要真说清楚了,我不会就那样不明不白地分手。

对你来说,因为结束了,所以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是不是?商行舟二十来岁时觉得温盏不讲道理,现在恨不得她像过去一样不讲道理。

温盏,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不再说给我听听吗?他收紧手掌,触碰到她腰间,我送你的弹壳,为什么要还给我?被他的气息笼罩着,温盏两手下意识扶在他手臂,手指蜷曲,又放开。

她睫毛微颤:我们很早就分手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说得还不够明白?过去,有段时间,杨珂每天都跟她说:你是成年人了,别想了,别哭了。

现在竟然也轮到她跟别人说。

商行舟,其实是谁填的表,根本不重要。

她说,分开这几年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结果都是必然的,可能跟费元嘉或者……别的人,都没关系。

我们不合适,所以才会分开。

你不要再送我那种东西……会让人误会的。

商行舟看着她,近在咫尺,他别无他法。

他嗓音沉哑,自嘲地轻笑:误会?我什么意思,你真不知道?温盏垂下眼,提醒他:反正我们不会再在一起。

商行舟顿住。

许久,他不死心:真没机会了?是你教我,温盏跟他对视,眼神清凌凌,近乎残忍地道,要向前看的。

风吹动树叶,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声。

人群喧闹被隔得很远,夕阳暖橙色的光芒跳跃着,从树梢坠落到林间,白鸟咕咕叫。

商行舟回过神,沉默地抱着她的腰,将她从栏杆上抱下来。

放到地上,扶着,站稳。

她像一团小小的热气,将手掌从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抽离。

温盏没看他。

转身,走过草地。

三五步的距离,商行舟叫住她:温盏。

他嗓音很哑,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竟然消减下去,在微凉的晚风中,莫名透出颓败的意味。

温盏屏住呼吸。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

他斟酌着,轻声问她,那我能申请,重新从你朋友开始做起吗?-婚礼照常进行。

温盏回到场内,大家都已经坐下了,红玫瑰包围过道,粉白的气球微微晃动。

朋友给她留了位置,一回头发现温盏后头竟然还跟着个扑克脸帅哥,脱口而出:干,好高。

停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叫服务生加个凳子吧,没别的空了。

温盏转身正要叫人,商行舟拦住她,抿唇:没事,我来。

低音炮。

朋友的小心心又猝不及防地炸了一次。

加好凳子碗筷,温盏分出一半空给商行舟。

朋友凑过来,压低声音,八卦兮兮:这谁啊?草,怎么这么帅,他当过兵吧?有一米九吗?怎么你同学质量都这么高的?温盏还没开口,感觉身后一声轻笑。

非常轻,估计只有她听到了。

她忽然有点囧:他一米九差一点。

不过当没当过兵……是怎么看出来的?气场正啊。

朋友眼睛一亮,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拍大腿,你没觉得他坐下来那个感觉就跟别人不一样?谁参加饭局还把背挺得那么直啊,而且他身材完全没有走样!你现在去找男高中生,都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

男高中生……温盏摸摸鼻子,一下子就有点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别说了,他听得见。

听见就听见呗。

朋友完全没在怕的,往她身后偷瞄。

这酷哥反侦察能力很强,好像知道她在看他,下一秒,不紧不慢撩起眼皮,挺友好地,朝她勾了下唇角。

又痞又拽。

在下蛊。

想蛊她。

天啊。

朋友失神地喃喃,他在床上一定很带劲。

温盏被噎了下:你怎么满脑子就只有这个?朋友狡辩:人不瑟瑟那还是人吗?婚礼快要开始,温盏坐的费元嘉留学同学这桌,大家都在场,明里暗里地,齐刷刷盯着商行舟看。

没有温盏朋友表现得这么明显,但也都在偷偷讨论:这酷哥是谁?商行舟熟视无睹,注意力集中一处,只专注地望着温盏。

坐在她身边,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巨大沉默的吉祥物。

可是又好久没在她身边坐过了。

手机微震,他划开,石一茗消息弹出来:哥们,我们就在隔壁啊,你真不过来?商行舟屈指敲字:不了。

石一茗:找着温盏了?商行舟:嗯。

他们这票人,本来今天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饭。

聚餐定在一个庄园,开车过来了,进园子看到公示的园区使用情况,才发现,东边竟然在举行婚礼。

新郎:费元嘉。

商行舟嘴角一下子又咧到耳朵根了。

这叫什么,这叫缘分,这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也算是新郎的同学吧,结婚的大喜日子,哪有把随份子的老同学赶出去的道理。

石一茗猜到了:行吧,那你好好陪陪她也行。

石一茗:你俩和好了?商行舟手指微顿:没。

刚刚在庭院里,他问温盏,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温盏叹气,把话说得很直白:我们俩,谁又缺谁做朋友?商行舟跟没听见似的,又低声问:真不加一下微信么?温盏:……她好像是被他磨得没话说了,拿出手机,闷声:但你不要给我发消息,我没空回。

商行舟一下子乐了:我也挺忙的。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加上她了。

石一茗啧啧叹气:瞧你这费劲的,分手一时爽,现在火葬场吧?商行舟冷哼,退出通话界面,修长手指攥着手机,扣到桌面上。

玻璃茶壶里装的是茉莉花茶,他起身给她倒水,正好听到她那朋友,眼睛发光地凑在温盏面前,小声问:谁啊?你暧昧对象?不是。

他的小姑娘低着头,下巴到脖颈的线条流畅漂亮,声音冷静清澈,普通同学,以前也不熟的。

他失神两秒,热茶差点倒出杯子。

——不熟。

他咬牙,在心里冷笑。

挺好的,商行舟,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说:石头:所以你是坐在哪?舟舟:正宫的宝座。

(严肃脸石头:……石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