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五十六章 政局(大章

2025-03-25 14:36:30

ps:感谢陆指导员的评价票!谢谢!!罗复春脸色红润,光泽熠熠,黑礼服白衬衣映衬,更显得面容精致。

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优美,一如在戏台上一般。

方小姐何必自谦。

罗复春唇角曲线好看,如今在郑副都统心里,这城里女子之中,能出方小姐其右的恐怕没有人。

方锦如斜睨着他道:那又如何?方小姐,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么?某人连儿子的身世都能隐瞒,对孩子都能施以阴谋,难道你还能相信她,一心为她做事么?呵,罗老板的意思不会是……想拉拢我吧?正有此意。

方锦如轻笑一声,道:莫不是我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不知是我失忆了还是罗老板您失忆了,我怎么记得,这其中的恩恩怨怨,远不止三言两语这么简单呢!罗复春神色一滞,脸上尴尬之色转瞬即逝,挥了挥手,仿佛在台上甩了甩水袖。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有些事情,方小姐何必记得这么真切呢?方锦如冷笑一声:既然都不过过眼云烟,罗老板又何必让我卷入什么政局?大事上我不想过问,我这人计较得很,关乎我个人的小事,我可是念念不忘呢!言辞说到最后,已带着极端讥讽。

罗复春站起身来,走到方锦如身旁坐下,衣间袖底隐约带了女子般的淡雅香气。

他闲适地靠了椅背,眯眼望着方锦如。

他知道二少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虽然方锦如在公众场合曾经一度表态二少没有死,但是在外人看来。

却都是帮助郭夫人稳住城中黑道局面的行为,一旦二少死亡的消息大规模传播开来,那么势必引起更大的混乱。

如今的郭夫人刚刚上位,位子并没有坐得很稳,虽正是其他势力反扑的大好时机,但是郭夫人很英明地联合了东系中的独立军阀卢督军、关东悍匪杨大龙,这两股强大力量都不容小觑,更何况二少的力量是不是真的消亡了还尚未可知,因此多方势力尚在观察阶段,都暗中窥探。

伺机待发。

而方锦如此时说起的个人小事,换言之等于秋后算账。

过往中的积累的恩怨很多,本就不可能一笔勾销。

更何况许多恩怨都牵扯生死!记忆中存了这样的仇,又如何能视而不见?罗复春知道自己的任务很艰巨,他从黄四爷处接到了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条如何艰难的路。

但是这条路的阻碍也便是这条路的出口,那便是二少。

唯有从二少这个由头入手。

才可能引起方锦如的兴趣,才可能重建与方锦如的关系。

罗复春从很久以前就提醒过黄四爷要注意方锦如这个人物,可惜黄四爷都没有在意,如今结下了这么不少梁子,却又因为看中了方锦如手里的资源,而想亡羊补牢。

只怕为时太晚。

罗复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依旧淡淡笑道:政局是个什么东西?其实我也搞不懂的。

我只知道。

像我这样唱戏的人,唱得再好,也需要个班子撑着,你说是不是?譬如说黄四爷是何许人物?名门之后!清帝在位时便已晋升至高阶官吏,之后历经江山更替。

王旗易色,多少叱咤人物匆匆登台草草落寇。

能始终屹立不倒的人物没有几个。

这黄四爷却是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在城里德高望重,若说起这岿然的靠山,一顶一的要算这黄四爷。

即便是二少,也和黄四爷不能相比呀!方锦如媚眼瞥了他,不屑反问:是么?那是自然!单看咱城里这风云变幻,就是个小天下,又有几人能稳坐钓鱼台?你看,如今这两派,南北之争,打得你死我活,为的还不是个‘利’字?我知道方小姐超脱,可是再超脱,也离不开这尘世不是?在这尘世中,又怎么能离得开争名夺利?方小姐可不要想得太天真,方小姐做的是开门生意,这天下事,必会影响城中事,这城中事,也必会影响你的家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唇亡齿寒的道理,方小姐不会不明白。

笑话!方锦如忍不住笑出声来,日本人仗着东系军阀靠山,为所欲为,甚至与我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若我还是不识抬举,再卑躬屈膝地去抱亲日军阀的大腿,我岂不是病得不轻!方小姐素来不喜日本人,这我知道,可是你以为这天下事,只有日本人在里面搅局吗?难道与国军是孤立无援的么?我想方小姐应该很明白,国军一派受英美庇护,现在趁着亲日派落下下风,出兵声称武力统一全国。

若是真能组建新内阁,那么新内阁由还不是等于由英美派系重新掌权?这里面的事,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方锦如哈哈冷笑,道:我是生意人,你这番苦心言辞,到底是相中了我手里的什么东西?罗复春见方锦如态度转缓,心头一喜,道:方小姐果然是爽快之人!黄四爷这边是敬仰方小姐,觉得方小姐是巾帼英雄,若是能与方小姐一起为国效力,也是他老人家的平生夙愿。

只可惜他年事已高,许多事情不再能亲力亲为,知道方小姐在做一种神秘的干粮军备,他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方锦如心中微愕,自己在工厂里研制压缩干粮的事情,知道的人为数不多,难道是这些人中有人走漏了风声?不过即便是走漏了风声方锦如也并不担心,因为在研发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已经让采购部将加压加热的专门生产设备全数买断,买断量是设备生产厂家的两年的份额,本来设备就很难采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方锦如这如此一来。

其他想跟风的企业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此时,方锦如得知有内鬼泄露了消息,心中仍是不快,脸上故意毫不在意地说:哦,都是小打小闹,不知道已经传出来了,这是谁言辞这么夸张?方小姐何必自谦,在我面前,就不要摆出明哲保身的中庸那一套了吧?方锦如刚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侍者匆匆而入。

走到罗复春的身边,脸色肃然地躬身附耳和他说了几句。

罗复春的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听完那侍者悄言。

只微微颔首。

侍者退下之后,罗复春站起来道:方小姐,有人来接你了,那我便不留你了。

方锦如也是一怔:有人来接我?方小姐,我有兄弟说。

看着郭夫人的车子和你的车子一起朝着黄公馆行驶而来。

郭夫人这么着急亲自来接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有什么必要?若我真要对方小姐不利,也不会将方小姐领到家里来做客,况且现在掌事的人已经不是二少,而是黄四爷以前心里住着的人。

我更没有必要对方小姐和郭夫人有什么不敬之处。

你说是不是?方锦如朱唇蠕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和手下的人说他们回去汇报便可以汇报,一半是试探。

一半是气话,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快就已经回去汇报了。

虽然可能是从担心她安危的角度考虑,但是从这点还是能看出自己手下的小兵实际上听命的是郭夫人,而不是自己。

这傀儡之说,虽不完全绝对。

却也有了几分。

罗复春将方锦如送出门去,院内灯光映在方锦如的脸上。

风姿娟秀,朗如秋水。

几个手下忙迎了上来,嘴里纷纷叫着:方小姐。

方锦如扫视了他们一眼,又望了望他们身后,径直走了两步,到了停车的地方,空空如也。

转身问道:车呢?车……一个手下支吾道,马上回来,马上……方锦如道:你们还真是听我的话啊,雷厉风行,我说叫你们去汇报,你们去得倒快,这样积极的态度,我真该好好奖赏奖赏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方锦如是褒是讽,都不敢作声。

这时候,且听汽车声响,两辆汽车并驾齐驱,到了公馆院外,却一起停下。

方锦如看得分明,便跟着手下快步走了上去,其中一辆正是自己坐的车,而另一辆,自不用说,里面定然坐着郭夫人。

方锦如径直上了郭夫人的车,坐到倒座上,微微向着郭夫人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言。

郭夫人头上戴着黑色网纱,脸庞半遮半掩,车灯昏暗,更是看不清神色,那朱唇红艳,却并未开合,一句话也没说。

两辆车子相继启动,车轮在白光中卷起沙尘,扬长而去。

车上郭夫人和方锦如相向而坐,却并不相视,只各自散淡望着窗外,似各怀鬼胎,颇为怪异。

司机更是大气不敢喘,从后镜中看到此番光景,驾驶得更稳却也更快。

直至接近寓所,郭夫人才极轻地说了一句:他说了什么?虽语气中并无审讯之意,但方锦如却仍是身子一滞。

一瞬黯然,却并未回答。

他说了什么?片刻,郭夫人又重复问了一句,语气还是极淡,仿若并不在意。

方锦如心中有些发寒,她若是真不在意,又怎会问及两遍?况且若是她来接自己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又怎么会劈头就是问及她和罗复春的对话,而不是问及她是否有恙。

本来以为她和兆苍极为相似,如今看来,却远非如此。

兆苍虽然外表冷得像一块冰,但是当贴近他的时候,他热得就如同是一团火。

而郭夫人不是,她冷的时候,是由里到外的,彻头彻尾的。

看到现在的她,想及在海边的相遇,在明仁路公寓她的温暖照应,竟觉那时的她像是包裹在金箔里的假人一般,光芒四射的外在下,是如何的表情,竟一时觉得惶然。

他说。

你和黄四爷是旧相识。

方锦如抬眸望着郭夫人,敛着语气,语音并无任何感情色彩。

不错。

郭夫人道,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了么?我听青峰说,你当时面对面和老五说了,老五都被惊到。

是。

方锦如此时对廖青峰向着郭夫人汇报已觉平常,至于郭夫人和黄四爷的往事,当时方锦如听了寥寥几句,便同老五说了,当时不觉什么。

如今想来,方觉奇异,连老五那样的资历。

都不知郭夫人与黄四爷的往事,这里面的隐秘,真是可见一斑!那你……还有问题么?郭夫人的言语,竟出乎意料地犹疑了一瞬。

方锦如回答却干脆:没有。

方锦如没有任何问题,如今。

要她隐忍也罢,要她蛰伏也罢,要她摇曳在势力的缝隙之间也罢,她需要等。

她需要时间,等二少回来。

……萧瑟午后的方家大宅,风轻云淡。

方母依旧在卧房中焚着香炉。

白烟袅袅,清香阵阵。

她一只手里卷看着一卷佛经,另一只手里拿着佛珠。

嘴里还念念有词。

在这样午后的时光里,一切仿佛已经静止。

突然,卧房门口的脚步声响起,方锦如快步走进门来,脸色泛白。

神色纠结,进了门劈头就问道:那消息是真?方母似被她惊了一下。

抚了抚胸口说道:你向来大家闺秀的性格,这一年来怎么是不是地冒出泼辣的苗头,实在总是让我吃惊。

方锦如快步走到椅子上坐定,望着方母道:为何我不给你打电话的话,你不主动和我说这事?若不是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方母道:这你还有脸怨我?哪有像你这样的闺女,整日在外奔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方锦如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些茶,润了润嗓子,道:几个月了?方母长长叹了口气,道:一两个月吧。

方锦如的手微微收紧,抬头望着方母的眼睛,低声说道:娘,那孩子,真是爹的么?方母惊了一刹,道:虽说你二姨娘平时为人霸道,可是红杏出墙的事,她可做不出来,我看她这回又给你爹添个儿子的话,那么……方母言下之意没有说,虽然现在方家名义上是方锦如掌家,方家小企业的大事都是要经过方锦如的拍板,但是因为企业小,接触的客户等层次都并不是很高,这些事方锦如都适度放权,由方锦然等人去亲力亲为。

本来方家的格局木已成舟,却没想到二姨太突然有了喜。

一个孩子的降生,对已经如止水一般的方家,毫无疑问,定会闹起波澜。

娘,可是不是说因为二姨娘身体不好,爹总是在你的房里过夜么?方母脸色一红,道: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你二姨娘身子又不会一直不好,她注意调养,又比我年轻那么多,身子当然早好了。

怎么以前都没有这种动静,现在突然……锦如,你到底是什么弦外之音?方锦如摇摇头,并不回答。

若说二姨娘和父亲之间以前一直很注意,才导致没有怀上,那么母亲只有一个女儿,定然会想再要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动静?若说这事也要讲究个缘分,那么难道现在这个时机,二姨娘再度的缘分就到了?可是方锦如也刚因为机缘巧合,发现了她和罗复春来往甚密的事实。

难免不让人产生怀疑。

而这里面,最有发言权的就是父亲了。

方锦如想到这里,不由问道:爹什么反应?他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已经差人去铺子定做小人小衣裳。

方母说了这话,神色还是显得有几分黯然。

娘,你想怎么办?方锦如陡然抬头。

我?方母被方锦如的眼神惊了一瞬,低头道,我没想怎么办。

方锦如望着她的手,捏住佛珠的手关节已经隐隐发白,定是正在用力抑住情绪,此时却也并不点破,只淡淡道:孩子总是无辜的。

娘。

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其他的,交给我。

锦如。

方母幽幽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和我说?我去看看她。

方锦如并不回答,站起来,快步出了门。

方母望着方锦如风风火火的背影,眸色一瞬明灭,若有所思。

走进二姨太的卧房的时候,她神色静怡,正在安睡。

方锦如和女仆做了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女仆便并未通报,只蹑手蹑脚地请方锦如坐下,给方锦如上了茶。

方锦如坐在床边的茶桌旁喝着茶。

侧目向二姨太望去,她长得确实标志,尤其是在睡觉合目的时候,更是清新动人。

但是当她睁开眼睛,却又变成了母老虎。

相去甚远。

方锦如喝干了一杯茶,觉得身子都舒缓过来了。

自打从电话里得知二姨太怀孕的消息,她急急忙忙地赶来,浑身燥热,这会儿喝了茶,才觉得轻松下来。

砰——茶杯被重重搁在桌上。

床上本在熟睡的二姨太吓得一个激灵。

坐了起来,转头见屋中有个人影坐着,更是吓得尖叫了一声。

方锦如!你要吓死谁呀!别以为你哥哥不在。

就没有人对付你!你要是把我吓出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看你爹不弄死你!二姨太气喘吁吁的架势,像是要大战。

我听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二姨娘胆气这么小。

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了?呸!我就是因为没做亏心事,才被你们母女俩欺负!说到这里。

二姨太顿了一顿,又像是猛然领悟了什么,睁大眼睛道,你来干什么,你想对我孩子做什么!二姨娘,你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是听说二姨娘有喜了,特来贺喜的。

你会贺喜我?这个时候,你应该哭还来不及吧!二姨太最爱逞嘴皮子威风。

我为何要哭?我笑还来不及呢!我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是大喜的事,不过就不知我的弟弟妹妹——会不会唱戏?此言一出,二姨太立即变了脸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说,我搞不清你肚子里的姓方,还是姓罗。

方锦如!二姨太的声音尖利刺耳,她噌地从床上下来,没来得及趿拖鞋,就赤着脚快步走到方锦如面前,似扬手要打,但被方锦如利落拦下。

方锦如唰地甩开二姨太的胳膊,冷笑道:二姨太,我警告你,你面前站的是方锦如,可不是你随便就能碰的人!二姨太赌气用手指尖戳了一下方锦如的肩头,道:我就碰了,怎么了?言毕,又提着手指,在方锦如的腰上身上胡乱地戳了几下,重复道:我就碰了,怎么样!二姨太觉得太畅快了,她猖狂地胡乱戳着方锦如的身体,将她捣得身子一动一动。

多日来聚结的郁气似这回要吐个干净。

她有了身子,地位再不同寻常。

方锦如此时还敢来招惹她,她当然要给方锦如颜色瞧瞧!咔嗒——一声脆响,打断了二姨太脑中的快感,她登时感到有冰冷的东西抵在太阳穴上,惊颤中侧目去看。

手枪!这一看不要紧,看清之后更是惊得双目圆瞪,嘴唇发颤,方才酝酿在胸中的扬眉吐气的言辞,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锦如将手中的银色手枪又握紧了些,紧紧抵住她的额角,冷声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说谎,我就——砰地一声。

方……方……锦……如……二姨太的嘴里,只能断断续续叫出名字,别的话,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我来问你,我在顾氏工厂最近研发什么项目的事,你知道么?知……知道。

二姨太结结巴巴地艰难应答。

方锦如一阵心悸,果然是她向罗复春走漏了消息。

方锦如用顾氏工厂研发压缩干粮的事,她曾因业务问题和方锦然提过几句,方锦然定然又告诉了二姨太,而二姨太又因为和罗复春聊天,将这消息又传给了罗复春。

是不是你,将我的事都告诉了罗复春?二姨太闭嘴不言。

方锦如手中用力,推得她脑袋晃了一下,冷喝:说!是……我再问你,孩子是谁的?我父亲的,还是罗复春的!此言一出,二姨太陡然僵立,望住方锦如,一脸不敢置信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