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之日。
冬日已经悄然来临,苍茫寂寥的苍穹,缓缓飘落着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时间刚过了正午,只是太阳仍然掩藏在层云之后,天地间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是有了白雪的充斥,显得四处都泛着淡淡白光。
城郊小庙布置的庄严典雅,本来人迹罕至的小径,此时却人来人往。
有身着青衫的文明人士,也有搭着短衫的练家子,男人占了大多数。
在这些男人步履匆匆之中,行步不徐不紧的方锦如格外显眼,本就是窈窕诱人的身段,又穿了黑色的旗袍,整个人像是被浓墨勾勒得完美的一笔,在白雪皑皑中,如同一颗璀璨的黑珍珠,美艳得惊心动魄。
方锦如的脚步踩在薄薄的白雪之上,留下浅浅的一层脚印,身后却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弟,很快将她的脚印踩踏得不见了踪迹。
一行人到了香堂前面,都停驻了脚步,方锦如转头冲身后人点点头:你们都在这候着吧。
几人齐声道:是。
方锦如这才咚咚敲了几声小门,响声像是乐曲,极有节奏的暗号。
小门吱呀一声打开,方锦如迈了进去。
神案上供着先人的牌位,一字排开。
袅袅香气萦绕,供品也是新换的新鲜果品。
神案前面,郭夫人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她的两旁,分别排坐着前来观礼的各路前辈,左边最末位坐着雷矮子,雷矮子旁边,廖青峰一袭干净青衫,笔直立着,远远看去,倒像是个书生模样。
外面情况怎么样?郭夫人盯着方锦如问道。
方锦如恭敬答道:一切安好。
那就开始吧。
郭夫人说了这话。
方锦如便退到一边,微微朝着一旁挥了挥手,接着走上一队端着茶盏的小弟兄,行步间像是侍者的模样,彬彬有礼。
他们这些人都经过方锦如的精心挑选与训练,不禁高矮差不多,甚至不仔细看的话,连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廖青峰适时走到了堂中央,从一个端茶小弟手里接过茶盏,走到郭夫人的面前。
一甩长衫,双膝跪地,又用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
嘴中喊道:干娘,请喝茶!此时郭夫人若是接过茶来喝了,便是在众人面前认下了这个儿子。
但是郭夫人却并没有急着接过来,而是缓缓问道:青峰,你还记得帮会的规矩么?廖青峰铿锵有力地答道:记得。
背来我听。
是!第一。
不准欺师灭祖;第二,不准扰乱帮规;第三,不准蔑视前人;第四,不准江湖乱道;第五,不准扒灰放笼;第六,不准引水带跳;第七。
不准奸盗邪淫;第八,不准以卑为尊;第九,不准开闸放水;第十。
不准欺软凌弱。
廖青峰对答如流。
好!郭夫人欣慰点点头,你都能做到吗?能做到。
不错,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你在二少身边这么多年,功劳苦劳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方锦如听了郭夫人这话,也便明白郭夫人故意迟延不接他的茶。
而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再为了在诸位长老面前提提廖青峰的位置。
多年以来。
廖青峰是二少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帮会事、江湖事,很多都是廖青峰代替二少在出面,在这一点上,熟悉帮会事务的人都是亲眼所见,此时当然提不出半点质疑,而郭夫人再无子嗣,在这个时候要认廖青峰做干儿子,也是名正言顺、情理之中的。
果不其然,诸位长辈听到郭夫人说了有目共睹四个字,众人忙齐声附和道:是是。
郭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廖青峰接着举着茶盏重复道:干娘,请用茶。
郭夫人接过来,抿了一口,道:乖。
又伸手去扶他。
廖青峰顺势站了起来,又叫了一声:干娘。
众人见此情形,都是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方锦如站在香堂的暗处,遥遥望着郭夫人和廖青峰两人的表情,却似突然间看不分明。
如今离着二少的死,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二少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抱着最后的信念,丝毫不敢去质疑。
只怕自己一去质疑,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会坍塌一般。
廖青峰给郭夫人献完茶之后,又紧接着依次向着两边列坐的长辈们一一敬茶,长辈们都是七嘴八舌地赞许:好好,青峰,以后大有作为啊。
青峰,以后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啊。
廖青峰都一一应承下来,脸上带着恭敬又客气的笑容,眼角有着极其细微的细纹,一段日子以来,年纪轻轻的他,竟显得老了几分。
方锦如安排好一切,悄然退出了香堂,室外白茫茫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地上覆盖了一层,踩上去,像是踩在绒绒的地毯上,软绵绵的。
方锦如内心一阵仓惶,她记得二少光脚走在地毯上懒散又英俊的模样,手里总是玩味般地持着一个玻璃杯,玻璃杯中晃着洋酒。
明明那些日子越来越遥远,可是记忆却反而越来越清晰。
她绕过香堂,墙根处小弟兄的低声议论,却搁着一面小墙传进她的耳里。
他是有些本事,但是郭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是让我觉得郭夫人有些过于捧他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人心不稳,很多兄弟不想在女人手底下做事,天下的帮会那么多,女人掌权的屈指可数,郭夫人倒罢了,那个姓方的算是怎么回事?虽说她是二少的一个姘头,可是一个姘头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给我们指手画脚?我估摸着郭夫人也看出了兄弟的不满,现在在发展新的头目。
哦?你的意思是说,郭夫人有意培养廖青峰当接班人?那么二少怎么回事?虽说郭夫人已经举办了葬礼,可是那个方小姐却在外界场合公开声明二少并没有死呢。
这还不明白吗?既然郭夫人认了廖大哥当干儿子。
那么就是说明二少已经死了!这郭夫人和方小姐之间的分歧我们是不了解,但是就从这一点来看,两人在二少的生死问题上都无法达成一致,可见两人并不像外头传说的那么好。
不会吧?我一直觉得郭夫人拿方小姐当亲生女儿一样待呢!哎,我听说了,据说郭夫人对方小姐的芥蒂,是从上次方小姐私自去黄公馆家里,引起的!什么?方小姐去黄公馆家里做什么?据说啊,她是去和黄四爷密谋什么事情,被郭夫人逮个正着。
当然了,这只是传言。
在帮会里混久的人都知道,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乱讲话。
而这几个人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聊天。
仿佛到了茶楼,一听就知道是新来的几位。
因为二少一死,老五一消失,散了很多兄弟,于是帮会里新晋发展了许多年轻的新加入者。
他们这回看守的是最无懈可击的安全地点。
又下着雪,连只鸟都看不见,他们便百无聊赖地聊起天来。
殊不知,他们的言语,却不小心被出来散步的方锦如听得一清二楚。
方锦如的心也像是这雪地一般,慢慢变冷。
男人都是隐隐有些自傲的。
有些大男子主义,特别是出来混的兄弟,都是有几分蛮横的狠劲。
在女人手底下做事,他们心里有意见,是很正常的。
只是方锦如没想到,他们的意见是这么重,甚至都传出了她企图联合黄四爷的传言。
方锦如和他们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泥墙。
旁边不远处就是门洞,转眼就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想走出去澄清。
却又收住了脚步。
和他们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传言会层出不穷地诞生出来,只要她不能服众,这传言便一刻不会消失。
她正在低头迟疑之际,只觉身边突然闪过一阵风,还未来得及看清,只听到墙那边有声音惊道:廖大哥!啪啪,几声掌掴声。
廖大哥,我们……你们几个是不是嫌活得长了?满嘴胡说八道!廖青峰的声音很冷,帮规都没学过么?几人此时方知自己的闲言碎语惹了大祸,忙点头哈腰道:大哥饶了我们吧,我们年轻不懂事,我们再也不敢了!廖青峰低吼道: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干娘定然也不想沾血,算你们侥幸,逃过一劫!若是还有下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谁嫌舌头长了的,可以提前和我说!几人吓得更是魂不附体,他们本就是刚入帮会,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聊天的内容也多是道听途说,此时见了帮会的风云人物廖青峰突然天降神兵一般站在他们面前,那言辞的意思是要割了他们的舌头,更是一个个头如捣蒜:谢大哥,我们在再不敢,再不敢!还有,廖青峰一字一顿道,方小姐是我敬重的人物,连我都要敬重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胡乱非议?不敢不敢……滚吧!廖青峰说了这话,只听纷乱的脚步声,几个人屁滚尿流地小跑离开。
廖青峰又转回到墙的这一侧,方锦如遗世孑立,眸光淡淡,盯着廖青峰,嘴里并不言谢,也不提及刚才几个小弟的言论,只是缓缓说道:仪式结束了?还顺利么?顺利。
廖青峰点点头,顿了一瞬又道,方小姐,我觉得你这些日子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方锦如低头笑道: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一个疑问罢了。
什么疑问?若是……方锦如霍然抬头,目光灼灼,若是郭夫人和二少为敌,你会帮谁?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一章 崭露头角(一)廖青峰悚然一惊,凝望着方锦如,许久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方锦如淡淡轻笑一声,如素艳乍开:世间的事,很难说的。
今日的恩客,可能是明日的仇敌。
更何况,你和二少的关系是他人难以相比,二少与郭夫人的关系,想必你是十分清楚。
廖青峰一怔,侧目不语。
方锦如垂眸笑道:往日我皆不提,如今你已是郭夫人的干儿子,那么如果郭夫人和二少为敌,你会帮谁?廖青峰道:方小姐,这问题是根本不存在的假设,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是说如果。
方锦如在坚持最后一次,如果廖青峰还不回答,她心里也便已经有了答案。
廖青峰道:二少和郭夫人都对我恩重如山,他们任何一位,我都不想与之为敌。
因为我了解二少,我才知道,你说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不仅仅是因为二少不在,即便二少活着,他也不会向着郭夫人兵戎相向,毕竟郭夫人还是他的母亲。
二少虽为人冷厉,但绝没有到对母亲举刀的地步。
方锦如抚掌道:你很会做人啊。
语气淡淡,明明听不出一丝讥讽之意,可廖青峰听来,却仍觉得刺耳。
两人再不言语,一起走回香堂,准备和兄弟们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却没想到,小小的香堂之中,除了几个年长的长辈熬不过久坐,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告辞,其他一些人,都脸色肃然地坐在堂中,似正在等待他俩回来。
最边上的座位,雷矮子的脸色铁青。
他的旁边站着几个年轻人,有人脸色白皙,脸上还有清晰红肿掌印。
廖青峰眉头一皱,这几位年轻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掌掴的多嘴多舌之人,看这架势,他们是已经向了雷矮子告了状,雷矮子本来脾气就暴,做事有些莽撞,不计后果,常常得罪人。
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确确实实是因为一颗对兆家的赤胆忠心。
廖青峰知道雷矮子向来是对手下护短的人,这回自己打了他的手下。
少不了又得和他理论一番。
果不其然,廖青峰和方锦如刚走过雷矮子身边,雷矮子就使劲咳嗽了一声。
郭夫人此时仍端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和颜悦色地说道:青峰啊,老雷的几个手下。
是你教训的么?廖青峰低头恭敬道:是。
雷矮子一听廖青峰坦然承认,憋着满腔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噌地站了起来,一脚咚地一声踏住椅子,扯着嗓子道:姓廖的,我这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
我的手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刚才我见这几个小弟兄进来,满脸手印。
问起来,居然是你打的?!你前脚刚成了夫人的干儿子,后脚就开始胡乱教训我的人?是不是赶明天,你那巴掌就要打到我的脸上了?其他几个前辈也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望着廖青峰。
等着他的回答。
廖青峰丝毫没有辩解,转头向雷矮子低头道:雷大哥。
对不住,这事是我做的欠妥。
老雷显然没想到他一句都没有辩解,只有低眉顺目的道歉,准备的满腹牢骚突然间被堵了回去,无处发泄。
但是旁边的一个长辈听了廖青峰的话,苍老的嗓音开了口:青峰啊,你这孩子做事太不体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做人、做事还有什么威信?再怎么说,老雷也是你的长辈,在帮会的时间也比你长的多,你现在无缘无故地掌掴老雷的手下,就算是夫人的儿子也说不过去啊。
另一个长辈道:是啊,青峰,你要是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对你以后很不利啊。
郭夫人也道:青峰,这几个小弟兄刚进帮会,也许会有做错的地方,但是他们是老雷的手下,到底是他们做了什么惹得你将他们打成这样?方锦如在一旁静静望着众人,在这个屋内,个顶个都是这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在场的兄弟的人脉都是四通八达,本来若是不出这事,廖青峰并不会在长辈们的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出了这事,帮会的长老们心里都会觉得廖青峰目无尊长、肆意妄为。
而郭夫人的问话也印证了,这几个小兄弟刚才定然没有说出是因为什么原因遭到的掌掴,毕竟他们当时说的话里,虽然主要是针对方锦如,但是也有一部分议论了郭夫人,若是将这些说出来,恐怕会比现在受到更严重的责罚。
因为廖青峰刚才扇他们耳光手太重了,他们脸上的痕迹被老雷发现了,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方锦如明白,廖青峰这边并不辩解,正是因为维护她,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不想在这件事上投入她过多的浓墨重彩。
方锦如在帮会虽有些许威望,但是毕竟时间短,还不能得到长辈们的高度认可,若是此时成了兄弟之争导火索的事情让长辈们知道了,只会弊大于利!正因为这样,廖青峰才一臂承担了下来。
此时郭夫人望着廖青峰相问,显而易见,是向给廖青峰一个澄清自己的机会,可是廖青峰丝毫没有犹疑,果断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我给雷大哥赔不是了。
关于缘由,却只字不提。
郭夫人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屋内一霎腾起一阵小声议论,长辈望向廖青峰的眼神,也多是充满了惋惜。
正在这时,却有一泠泠女声突然清晰说道:郭夫人,这几个小兄弟遭到教训,是因为我。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如其分,在此时传出,如雷击长空,引得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偌大的厅堂之中,她一袭黑绒旗袍,乌黑的双钩短发,映得一张小脸白肌胜雪,朱唇娇艳欲滴。
这就是近日来一直在帮会中私底下被议论最多的人物,传闻中二少的女人、现在郭夫人的助手——方锦如。
众人听到她突然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此时都仔细凝眸望着她,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言语。
方锦如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淡淡道:这几个小弟兄是因为议论我,我在一旁不慎听到了,廖大哥为了顾及我的面子,才去教训了他们,这事由头是因我而起,并非是无缘无故,更并非是廖大哥猖狂霸道。
此言一出,屋内跟炸了锅一样嗡嗡嘤嘤,各种目光一齐投射过来,鄙视、猜忌、疑惑、钦佩,不一而足。
廖青峰也猛然转头望向方锦如,他没想到方锦如居然有胆气在这种时候替他出头。
方才在院后她对他的质问,如今竟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她竟然是这样黑白分明的女子,像是在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身体充满了双重力量,让人不容小觑。
他犹记得当时在德香园举枪对准她的额头,她那时的眼神和无数在他枪下的胆小鬼的眼神几乎丝毫无差,可是现在,他面前的方锦如却像是破茧成蝶,再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子。
而老雷听了方锦如的言辞,却唇角一勾,心道:就等你这句话了!老雷拍了两声巴掌,又摊手向着两侧压了压,示意众人息声,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老雷才又说道:好啊,方小姐,没想到最长本事的是你啊。
我老雷向来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这我的兄弟议论你,确实是我兄弟做得有欠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议论你?若是你做得都是正路子,新来的兄弟再嘴贱,也不会针对你吧?说到这里,老雷看了一眼郭夫人,见她垂眸没什么反应,才又接着道:当时开会的时候二少带着你,已经够让我觉得看得不顺眼了,但是二少向来说一不二、我行我素,当然没有理会我的质疑。
到后来,二少因为你而丧命,我时不时想想就来气,但是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归根到底是因为老五他不是个东西。
过去的咱都不提了,咱们就说现在,现在你在帮会的位置,是多少兄弟奋斗了多少年都没有得到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得了这个位子,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你得感谢二少、感谢夫人,并且把你的职责做好才是。
可是你呢?老五剩下的那些赌坊,现在在你手里,不是一塌糊涂?就拿名流最多的‘金殿’来说,最近出了‘剥猪猡’这档子事,生意一落千丈,加上巡捕房抓赌充数,这两件事你管过么?过问过么?老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等他说完之后,全场鸦雀无声。
方锦如心中凛然,她确实不知道老雷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她最近一直在忙着顾氏研制压缩饼干的事宜,将赌场的巡视工作交给了手下,即便是自己偶尔去巡视,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的手下也并没有一个向她禀告什么异常情况的。
方锦如此时缓缓转头望向郭夫人,郭夫人只是静静望着一旁的地面,并不看她。
方锦如是想看看郭夫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想通过她的表情来判断这一切是不是她和老雷故意串通的,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退位让权的把戏,如小兄弟们所说,在她见了罗复春之后,她和郭夫人的关系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在这变化之后,郭夫人是不是后悔将权力放给方锦如,而故意借此机会收回权力?方锦如想探个究竟。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二章 崭露头角(二)ps:感谢sukey2011的粉红票啊!!谢谢啊!!郭夫人的眸光如一潭深水,深邃而不见底。
方锦如看不出端倪。
老雷见方锦如并不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郭夫人,还以为她是向郭夫人求助,便笑道:方小姐,我想你连‘剥猪猡’是什么都不清楚吧?我在这里给你讲讲课!剥猪猡就是些不入流的破落户、劫匪埋伏在赌场周围,专门抢劫赌客的财物,拿了财物不说,还将赌客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
像‘金殿’那种地方,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名流人物,被抢点财物倒还好说,可是在大街上赤裸身体,却是太丢人的事情。
听说了‘金殿’周围有‘剥猪猡’,有身份的赌客自然不敢来了!生意不黄才怪呢!方锦如此时也并不虚伪地不懂装懂,点点头,恳切说道:谢雷大哥指教。
老雷一愣,他没想到方锦如在受到他这么多刺激言语之后,仍是恬淡地像是清风白云,一点也不焦躁,这反而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自己看错了?这方锦如,并非是简单人物?难道方锦如在静谧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缜密精明的内心?老雷的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他很快否定了这疑问,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方小姐,既然今天咱们把话都说开了,在这里,你就得给我一个说法!如若不然,哼哼,方小姐,你这样的深闺女子,倒不如回家去绣花,你手里的东西,自然要吐出来让兄弟们分分。
这话说的有几分重了。
连郭夫人也忍不住道:老雷!言辞中,有责备之意。
方锦如本无意管理这些赌坊事物,此时老雷发了话,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有念头想顺水推舟,一走了之。
然而,听到四遭次第响起的议论声,心中突然又腾起一丝不甘。
她抬头向着香堂前方望去,在香案最边上的一处,搁着兆苍的牌位。
那兆苍两个字,像是沁了血,在灯烛光下。
让她看得心悸。
曾说过要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此时又岂能退却?方锦如咬了咬牙,强笑道:雷大哥,近日我有些事情太忙了,您说的事。
我都记在心里呢!这正要去办!您放心,我定会摆平此事,给您、给各位一个交代。
哈哈哈!老雷听了方锦如的话,居然笑了起来,方小姐,你大话不要吹得太厉害!我给你七天时间。
若是你能摆平此事,我老雷这么大年纪,都恬不知耻地叫你一声姑奶奶!此言一出。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廖青峰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方小姐,这事并不好办,老雷这是难为你,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套。
还未及方锦如答话,老雷又道:当然了。
若是你在七天之内不能办到,就赶紧利索地把道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以后也不要插手帮中事务。
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郭夫人道:夫人,你说我这要求不过分吧?郭夫人没有说话。
几个长辈们却低声交头接耳道:七天?这小丫头要是七天能摆平这两件事,那么她就真还算有些本事。
呵呵,你瞧瞧她的样子,漂亮是漂亮,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女娃,平日里又不是混道上的人,连‘剥猪猡’是什么都不知道,谁还能指望她能做什么?老雷最爱羞辱人啊!你猜她会怎么说?我猜啊,她此时骑虎难下,应该会硬着头皮答应,但是说不定会求老雷宽限几日……这人低声话音刚落,堂中方锦如的声音便朗朗响起:七天?七天未免……那长辈在底下接茬道:你看,我说的吧?她要哀求老雷了!哈哈!却没想到,方锦如顿了一瞬,粲然一笑:雷大哥,七天未免——太长了吧?此言一出,全场人都呆住,连老雷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瞪着眼睛望着方锦如。
雷大哥,给我三天时间即可。
方锦如目光如炬,三天!我摆平这两件事,若是不能,那我主动让贤!轰地一声,屋内像是劈过惊雷,登时人声鼎沸!这丫头不是疯了吧?她当自己是谁?!当自己是二少吗?啧啧,二少的女人果然不同寻常,我真是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口吐狂言的。
她这叫不知天高地厚,要不然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各种议论纷纷,方锦如浑然不觉似的,接着说道:不过,雷大哥,你叫我姑奶奶的事,可就免了,我的辈分可担不起这称呼,折煞我了。
不如这样,若是我三天摆平,您就向我保证一条,您及您的手下,再不能私下无端诬陷我、议论我,否则,我这种深闺绣花的小女人,可是心眼最小的呢!言辞说到最后,话音冷冽阴森,已透出凛然杀机。
老雷身边之前非议方锦如的小兄弟们本来就觉得心中忐忑不安,见方锦如和廖青峰都未点破他们还在私下议论郭夫人的事,心中都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此时又听着方锦如说了这话,又吓得浑身如筛,身子蜷缩得简直要成了一团。
老雷此时也见到了他新来手下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怂包!他心里暗道这几个人看来刚才真是说了方锦如不少坏话恶言,要不然现在也不可能吓成这样。
他们几个连方锦如一个女流之辈的胆气都不如,真是丢人现眼!老雷清了清嗓子,道:好,方小姐,既然你这么爽快,我老雷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咱们就这么定了!!寒风凄凄,回公寓的路上,郭夫人、方锦如和廖青峰坐在一辆车里,只是车里安静得很,郭夫人闭着眸子假寐。
方锦如只顾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似只有廖青峰一个人如坐针毡。
直到下了车,各自都回到公寓的房间里,廖青峰才又私自找到方锦如,急道:你怎么能答应老雷这个条件?那你岂不是等于要放权给他?郭夫人将一些东西分给你是有用意的。
虽然老雷是元老,但是如今的形势,谁手里的东西也不能太满,你应该明白。
方锦如并未来得及换衣服,走到桌前倒了两杯红茶,递给廖青峰一杯。
自己也慢慢呷了一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郭夫人想让手下互相制约。
保持平衡,这和古代很多帝王的做法一样,让王侯之间或者各派大臣之间相互争斗,而自己可坐山观虎,稳坐钓鱼台。
方锦如顿了一顿。
又抬头笑道:不过,你为什么说我会放权?难道你对我三天摆平事情,没有信心?廖青峰叹气道:这里面,不是那么简单!是不简单。
方锦如颔首,却又话锋一转,自信道。
但事在人为。
廖青峰一愣,抬头望去,黑玫瑰般的方锦如在房中徐徐踱着步。
夕阳透过窗子洒在她的身上,给她的额发和脸颊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黑色和金色交汇的奢华和绝美,此时此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廖青峰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若是世间有人能配得上二少,眼前的女子。
谁与争锋?……这天晚上,夜月被乌云掩住了光辉。
豪奢赌坊金殿前,来往的宾客很少。
黑风起,沙沙响动,扫过街面。
突然金殿的大门打开,几位穿着华丽的宾客出了门,身子晃晃悠悠,互相打趣着,笑语喧天,似是喝过点小酒,也赢了钱。
走在正中的一个男子个头相较于周围的人显得有些瘦小,他穿着一身干净雪白的西装,面孔遮掩在一顶白色礼帽下,脚上踩着棕色皮鞋,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按理说他们这样的行头,应该是坐汽车的模样,可是他们却并没有乘车,反而一起钻进了街后昏暗僻静的小路。
小路旁边是灌木丛,夜晚里风声呜咽,远处发出不知名的虫叫,光线不明,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突然,一帮蒙面壮汉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伴着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兄弟们给我上!这帮忽然冲出的壮汉,正是连日来做下剥猪猡罪案中的一撮儿劫匪!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大汉就要冲这些赌客扑过去。
却听到那白衣赌客开口道:几位兄弟,为何不敢亮亮真面目?此言一出,正要扑上去的匪徒都是猛然吓了一跳!因为这声音根本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人的声音!难道见鬼了?!在匪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听到周遭响起金属声响,咔哒哒——手枪上膛!几个强壮匪徒骇在当场,正不知所措。
女人旁边,有一个声音冷冷说道:连方小姐都敢抢,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白衣男子,正是乔装的方锦如!方锦如在黑道上还没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此时她的手下报出名号去,几个匪徒却并不知晓,只知道自己惹了不是善茬的家伙,而此时,潜伏在黑暗中,敛神屏息,准备进行生死肉搏!恰在这时,匪徒之中边上有个人突然开口道:少奶奶?这突然的称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时愣住。
方锦如也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有人这么称呼她,已经太久违了!……这么说,这人是顾家的人?果不其然,那人拉下面罩,上前一步,道:少奶奶,是我!方锦如敛神一看,不由地吃了一惊,这人是曾经在顾家当差的年轻佣人,自己还曾经记得他的生日,在他生日时候给他送过礼,到后来顾老爷要指挥他们抓方锦如的时候,他因为念及方锦如的旧日恩义都没有听令。
可是没想到,他这样的壮年男子,居然走上了这歪门邪道!怎么是你?阿华,你怎么干起这个来了?那叫阿华的男人叹道:顾家散架了,实在没办法,我没别的本事,找别的活计又找不到,只要先干干这个,混口饭吃。
方锦如本来的计划是带着兄弟,当做诱饵,引蛇出洞之后,用武力摆平一个团伙,再顺藤摸瓜,全都揪出来统一处理。
却没想到,天公相助,不费一兵一卒,就出师大捷!她随机应变,心中又有了新的盘算,这遇到旧相识能促使她的计划更顺畅地进行!当即,方锦如将阿华和他的同党一起请到了一件高级酒馆,找了个雅致大包间,上了好菜好酒,招呼各位喝酒吃肉。
酒过三巡,方锦如将阿华拉到一边,道:没想到这时候遇到你,关于我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也希望你不要多说。
阿华觉得,女人离了婚,自然不愿提伤心往事,此时便也点头道:那是当然。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锦如,白色男装包裹之下,简直看不到从前温婉的影子,连目光都显得有几分硬朗的坚毅。
少奶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方锦如道:说来话长。
倒是你,怎么走上这条路了?唉,顾家没了你,老爷瘫了,太太身体也不行,少爷整日跟疯子一般,也供养不起我们这么多家仆,我们只好自谋出路,各奔东西了。
我找到几个老乡,看到这个有门路,也便稀里糊涂干了起来。
干这个勾当的不光我们一伙,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几帮人,大多都是小混混,但是做事都是狠得很!方锦如问道:那么,你认识其他几帮的小头目么?阿华道:认识。
若是我想约他们都出来一坐,像今天咱们这样吃上一顿,方锦如眨了眨眼,你能约得了他们吗?只是吃饭?阿华觉得眼前的少奶奶看起来似怀有说不出的城府,她似乎变得很有本事,但是又摸不着头脑是做什么的。
不过她身边的人都带着枪,势力肯定不小。
只是吃饭。
方锦如微笑笃定道。
那没问题。
阿华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明晚八点,还在这里,你把他们都约来,我们一块坐下来谈谈。
酒足饭饱后,方锦如结了帐,将阿华一伙安然无恙地送走,阿华等人本来不过是不入流的混混,在这豪华酒馆大吃一顿不说,还一个字不掏,都觉得很有面子。
方锦如身边的手下道:方小姐,明天要不要多找些人,带着枪……那人的手在脖子旁边比划了比划。
方锦如摇头道:和亡命徒玩亡命,纯属脑残。
那手下听不懂,满脸茫然。
方锦如道:这伙亡命徒将这发财之路看得比命还重,你要真想断了他们这条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真拼命打起来,只怕咱们自己的兄弟反而会吃亏,所以不能玩硬的。
不玩硬的?那么赌场生意好不了,方小姐你……我自有计策。
方锦如微微一笑,走,跟我回金殿,找大山聊聊!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六十三章 崭露头角(三)转回到金殿,方锦如径直来到赌坊掌柜大山的办公室,大山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副低眉顺目的态度,那两条浓眉依旧是纠结在一起,像是攒起巨大的愁事似的。
方锦如开门见山地提出:我是为了‘剥猪猡’的事情来的。
大山一听这个,眉头锁得更紧了:方小姐,这事不是我不作为,是我也真的没办法啊!你看看我这几日,嘴上都起了火泡,着急上火啊!说着,还指了指嘴角。
方锦如将身子依靠在沙发靠背上,笑道:我不是来跟你要解决方法的,而是来给你提供解决方法的。
大山眼睛一亮,忙道:什么方法?方锦如笑道:干‘剥猪猡’这事情的几个团伙,其中一个有我一个旧相识。
如今,我和他联络上了,我想让他把几个团伙的头目都召集起来,劝说他们放弃这条营生!大山听了方锦如这话,情绪起伏,想了想道:方小姐真是有大本事的人,可是,他们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吗?方锦如抚掌笑道:你果然是聪明人,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方小姐过奖了。
要让他们放弃这个营生并不是不可能。
方锦如眼眸眨得极缓,只是,他们也都是走投无路的一帮人,为了吃饭铤而走险。
如今我想了个和平的方法,就是从盈利中抽一成分给他们。
大山一想,如今这生意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若是能够摆平这件事,这一成的利润很容易从顾客那边赚回来。
于是点点头,道:只要这帮人愿意收手,给他们一成利润也不碍事!好!痛快人!只要你答应这条,剩下的事。
我来办。
方锦如微微一笑,眼眸中光芒一闪。
大山虽平日里似卑躬屈膝,实际上心里也认为自己是聪明伶俐之人,可是此时看着方锦如,才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面前的是一个男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自己或许不会有什么惊异的。
但是,面前非但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人!这就让人不得不佩服了!赌场做的是开门生意,要是得罪了亡命徒,无异于给自己以后的路添堵。
这中间要是有人能牵线搭桥,是再好不过的事,这种做事如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做法,在她这个年纪就能想出来,实在是难能可贵。
……第二天晚上。
阿华领着其他匪徒的几个头目来到了约好的酒馆。
而方锦如,早已经在那里置办好了酒菜,她招呼各位一一坐下。
匪徒起初不知道这女子是哪里来的,心里还纳闷,若说她是附近哪个窑子的花魁吧,可气质又有点不像;若说不是窑子的烟花人物。
又哪有敢和这么多凶神恶煞的走江湖的男人混在一起的?直到由旁人报出这就是方锦如,报出方小姐之前做过的一些知名的大事,这帮匪徒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有幸面对的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带头在兆老板门口闹事的,在堂会斡旋于炸弹风波的,传说中兆老板的女人,就是她!在她身上围绕的传奇故事太多了,这让在场的各位对今天的邀请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们心中想道,若是她来硬的。
那么便拼个鱼死网破!方锦如端起酒杯,嫣然一笑,客气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兄弟,今天很荣幸能和各位共聚一堂!我想我今天请各位来的目的,各位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错,就是为了‘剥猪猡’的事情。
大家行走江湖,无非为了一个财字,这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各位的行动,使得那些有钱人不敢登门,长此下去,赌场非倒闭不可!众人脸上都不高兴,铁青着不说话。
方锦如又笑道:请各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呢,不如大家收手不干了,由我这边给大家提供一个旱涝保收的路,且保证各位的收益,不会比那冒险的勾当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哼道: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各位收手,‘金殿’的收益,分一成给各位!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天下还有这等白吃白拿的好事?这是什么道理!这位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方锦如笃定道:我虽没什么本事,但是各位也可以私下打听一下我说话的分量,这绝对不是玩笑!全场顿时轰然,像是炸了锅,全欢呼起来。
一个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另一个道:是啊,我以前就听说过有个叫方小姐的,还想去投奔她来着,阴差阳错到了现在!没想到天意难测,到了今天这地步,还能受到方小姐的恩惠。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但更多的是想立即做点什么,来回报给方锦如。
他们的反应早在方锦如的预料之中,虽然一成这个词语听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是金殿这种皇宫般的赌场一成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用冒任何的奉献,不愁吃喝地拿着钱,焉有不答应的道理?!方锦如见各位头目都业已答应,又肃了容颜,朗声道:各位英雄,咱们现在可是说好了,请各位回去之后,可看好了自家的兄弟!我这丑话也立在前面,若是今天之后,还有赌客被‘剥猪猡’,拆我的台,那么我不管你是谁,一律扔到海里去喂鱼!我言必果!众头目纷纷表示:方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看住自家兄弟!方锦如挨个敬了酒,喝了一圈又道:那么如今我们都是做一样生意的人了,若是金殿生意好了,那么大家的收益都会好起来,你们说是不是啊?是,那是自然。
唉!方锦如故意拖了个长腔,但是如今还有一件事。
恐怕我得劳烦各位帮个忙啊!众人正愁收了方锦如这么大人情,没有归还的地方。
俗话说,欠钱容易还,欠人情难还!谁都不愿意欠人情。
这时候听了方锦如的话,都急忙说道:方小姐但说无妨!方锦如点头道:可能各位也听说了,如今巡捕房总是派人抓犯人给租界新来的上司交代,这抓住了犯人,要用白绳栓成一排,跟赶羊似的游街示众。
各位也知道,金殿常来的人物都是要极了面子的人。
因游街而颜面扫地的事,他们是万万担不起的。
于是,也便不来金殿赌钱了。
少了这些人的捧场。
金殿的生意,当然一落千丈。
之前发言的那满脸横肉的家伙道:这帮人就是脸皮薄,面子能当饭吃,还是当酒喝!方锦如道:如今,我想到一个办法。
但是还需要各位配合。
咱们现在赌场呢,分成日场和夜场,而夜场呢,自然占营业额的绝大多数。
这租界头目抓人,改不了了,我们只能找应对计策。
既然他们巡捕房只是为了充数。
那么我们……方锦如微微一笑。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找人去配合抓捕行动?方锦如笑道:是的,这暂时的对策,就是牺牲白天来保住黑天。
在白天的时候。
找一些散闲人士,在赌场里冒充赌客,巡捕房来抓这些人回去交差,而到夜晚的时候,真正的富贵赌客登门的时候。
巡捕房已经填充了名额,自然不需要再抓人了!那横肉男人道:哦。
这方法虽不是十全十美,倒是简便快速的办法,也许是想尽快解决事情的途径之首!提供几个弟兄去号子里溜达一圈,于我来说,倒是小事。
其他几个头目也都附和称是。
方锦如道:巡捕房那边我来斡旋,那么冒充赌客的事,就仰仗诸位了。
好说,好说。
众人此时都畅想着拿金殿的一成收益,哪管这些关乎小弟们的小事?一时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第三天,方锦如托人去巡捕房约出了小警探,之前已经和他打过几回交道,如今他手里有些权力,又消息灵通,知道方锦如的一些传闻。
因此方锦如刚提出让他只在白天去赌坊抓人的时候,他很快答应了。
这场双簧戏,当天下午就开始上演。
而当天晚上,剥猪猡也没有出现。
方锦如让人放话给老雷——三天之约已经完成!老雷得知了消息十分震惊,但是又强行镇定下来,让手下的兄弟再观察几日。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十五天过去,相安无事!金殿的生意果真恢复了往日的兴旺发达!甚至方锦如管辖范围的其他赌场,也再没有出现问题!老雷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太小看这个方锦如了!不过他也并不是不讲信誉的人,托人从外国带了几件新奇的小玩意,专门送给方锦如,当做赔礼道歉。
方锦如当然并不计较。
只是此事,很快在兄弟们之间传开了,这三天之约,老雷和方锦如之赌,方锦如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一件事,方锦如不仅收服了金殿掌柜,收服了一帮厉害的江湖兄弟,还收服了郭夫人手里的常驻人马的心!方锦如名声大作,特别是在道上,一时间简直达到了辉煌!几乎每一位道上的兄弟,在相互交谈的时候,都会提及她这样一个人物!本来对方锦如的迅速上位不以为然的老家伙们,也纷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而小弟兄们更是滑稽,私底下纷纷冠名方锦如为——老雷他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