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025-03-22 06:52:02

温情的话语将火锅店分割成两个氛围, 也将人泾渭分明地划分为两拨。

赵南星盯着他看了几秒,想从他脸上看到类似戏谑的表情。

可没有,他说的很认真。

似乎只是单纯的和旧朋友说你瘦了, 却能让对方有被认真关切的感觉。

片刻后, 赵南星低敛眉眼, 淡漠地回答:知道了。

而后拉着周悦齐回到座位上,主动结束了这场还没成为闹剧的事故。

周悦齐一回到座位上就灌了小半杯水, 望向赵南星时欲言又止。

赵南星:别问, 不想说。

周悦齐:……她们的菜慢慢上桌,周悦齐也没心思吃,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颇有生闷气的意思。

赵南星和商未晚亦然。

僵持了十分钟,赵南星知道不把这件事交代出来, 这饭是注定吃不下去的。

她将筷子放在一旁,离婚……话刚起了个头,周悦齐忽然从一侧抱住她, 闷声道:星星别说了。

周悦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就差在大庭广众哭出来, 分明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的人,却还出声安慰道:你离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赵南星:……?就不能是单纯的想离婚?周悦齐说:你受委屈了。

赵南星:……她也不知道周悦齐此刻的脑回路是怎样,不过在这么安慰过她之后, 周悦齐抬手一擦眼泪, 拿起杯子:不问过往, 来, 敬自由。

赵南星和商未晚对视一眼, 无奈摇头——这中二的公主。

但两人皆举起杯, 杯子在空中碰撞, 把这世间的喧闹都融进去。

而在火锅店的另一角,程阙伸手在沈沂眼前晃了晃:嘿。

还看呢?沈沂这才收回视线,吃饭。

回头一看碗里已经被堆成小山。

他眉头微皱看向程阙:你夹的?我那么闲?程阙瞟了眼坐在对面的顾朝夕:夕哥给你夹的。

用的公筷。

顾朝夕微笑着解释:涮进锅里的都熟了,再不夹出来就不能吃。

哦,谢谢。

沈沂拿起筷子,并没动碗里的食物,只在桌上的小菜里随意夹着吃了几口。

程阙见他几乎不动筷子:吃这么少?不太饿。

沈沂说。

程阙眼神担忧,你这不行啊,可别没几天胃病又犯了,到时候躺我家,我可赔不起。

不至于。

沈沂手指随意落在杯子上,指腹摩挲着杯壁,目光再次落在不远处的那桌上。

三个姑娘有说有笑,赵南星吃了不少。

似是早把在这家店里遇到他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程阙轻笑:你快把前妻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他故意这么说,惹得沈沂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也就此收敛,不再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赵南星看。

顾朝夕只平静地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埋头吃饭。

夕哥这么饿。

程阙笑着揶揄:多吃点。

顾朝夕点头:行。

一桌人也没谁在刻意活络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

程阙和沈沂的气质跟火锅店并不搭,两人坐在那儿,一个正襟危坐,一个恣意懒散。

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过来。

赵南星她们先行离开,结账时是赵南星结。

三人离开时刻意绕了另一个门,专程避开了他们这桌。

等她们走后,程阙才道:这下可以安心吃了吧?沈沂喝了口水:不饿。

程阙:……这一餐吃得索然无味。

从店里出来后,程阙接到酒吧员工打来的电话,直接开车回去,只剩下了沈沂和顾朝夕。

楼下就是商场,顾朝夕问他:要逛逛吗?沈沂回绝:不用了。

两人一起下楼,外面冷风瑟瑟,已然是二月下旬,气温却尚未回暖。

顾朝夕穿得单薄,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

沈沂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问她:你怎么走?不送下我?顾朝夕半开玩笑地问。

沈沂动作微顿:需要?也倒是还挺需要的。

顾朝夕轻笑,毕竟我也是个长得漂亮的女人。

沈沂点头:……行。

他全程无言地将顾朝夕送回去,等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沈沂也跟着一同下车。

沈先生,就送到这里吧。

顾朝夕抱臂,冲他暧.昧地挑眉:还是说,要上去坐一会儿?走走吧。

沈沂说。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的顾朝夕受宠若惊,下一刻便警惕道:你想做什么?聊一聊。

沈沂径直往前走。

顾朝夕望着他颀长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赋予他的只有愈发成熟的气质,比年少时更令人惊艳,更令人心动。

也只有在这种场景之下,她才会觉得从国外回来是值得的。

国外什么都好,但少了几分悸动。

也曾在国外谈过恋爱,华裔、留学生、英法人,但都很难找到年少时的心动。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决定回到她所生长的土地上来。

顾朝夕在发怔之后小跑了几步跟上,笑得灿烂:想跟我聊什么啊?难道是聊心事?如果这样,我们可以上去聊。

顾朝夕说:我一个人住。

那你不该邀请我上楼。

沈沂声音清冷,不似平日温和,尤其带上了几分严肃和认真:独居女性,要更戒备和警惕。

你担心我啊?顾朝夕冲他眨眼:平时我很小心。

但现在是你哎,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沈沂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喊她:顾朝夕。

嗯?顾朝夕比他走得更前,回头和他对视,忽然眼眶泛红,沈沂,你这样很让人害怕。

那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还好。

沈沂顿了顿,决定还是直说:如果你还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以停止了。

顾朝夕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朝夕反问。

字面意思。

沈沂冷声道。

风把他的发梢吹得稍有些乱,却丝毫不能掩盖掉他的俊朗。

他身上没有锋利的锐气,只是平淡又温和地说话,却能让人感觉被刺中。

是软刺,不经意就会遍体鳞伤。

顾朝夕在多年前就已领教过一次。

但人都是淡忘的,时间久了,也只能记得那些让自己悸动的感觉。

给你留有期待的余地,我很抱歉。

沈沂说:但我们……没可能。

这么直白吗?顾朝夕讪讪地笑:我可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是自己想太多么?更希望是我想多。

沈沂声音淡淡,但你表现得太明显。

顾朝夕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沂依旧是那副平静的,锐利却丝毫不弱的模样:顾朝夕,你的野心从来都藏不住。

不管是对事业的,还是对爱情。

那又怎样?顾朝夕的小心思全被戳穿,干脆摊牌:你已经离婚了,我没有追求你的权利么?你有。

沈沂笃定地说:所以我在拒绝你。

顾朝夕:……这么多年过去,沈沂,你还是让我很有挫败感。

顾朝夕心头有些酸涩:但,我比她更早认识你。

顾朝夕追忆过去:初中的时候咱俩就一个学校了,当时虽然不在一个班,可我一直把你当成努力的目标,高中更不必说。

如果说赵南星很优秀,你才喜欢她,但我搞不明白,分明我也很优秀。

学历、颜值、性格、家世,我没有一样比她差。

以前我以为你是因为我的家世才看不上我。

顾朝夕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摊开来讲:直到你和赵南星结婚,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能娶这种平平无奇家庭里的女孩。

那……为什么不是我?我不服气。

所以你是因为无法消解的征服欲才回来?沈沂一针见血。

不。

顾朝夕否认:还有对你的喜欢。

可笑吧。

顾朝夕苦笑道:当初义无反顾离开的是我,但现在回来的也是我。

但当年我就说过了。

沈沂说:没喜欢过,没可能。

你可真残忍啊沈沂。

顾朝夕盯着他,和以前一样残忍。

把当年在宜海拒绝她的话再一次面无表情地讲出来。

讲的人冷淡无情,却让听的人心里被戳了个洞,冷风呼啦啦地往进灌。

抱歉。

沈沂说。

那我能知道原因么?顾朝夕问。

还记得你弄丢的那个晴天娃娃吗?沈沂忽地换了话题。

顾朝夕从记忆里扒拉半天才记起来:丢了以后你在学校找了一整夜的那个?是。

沈沂点头。

记得。

顾朝夕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晴天娃娃丢了以后,沈沂冲她发了好大的火,正值夏天,他穿着白色的T恤,在学校里找了一整晚,然后在学校池塘边的泥里找到。

不知是哪个顽劣的同学给扔过去的。

那是赵南星送的。

沈沂说起这个,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顾朝夕一惊,所以你和赵南星……我很早就认识她。

沈沂说:五岁吧。

我跟你说过,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还记得吗?沈沂问她。

顾朝夕点头:是。

是她。

沈沂说。

所以我是输在了时间,对吗?顾朝夕依旧心有不甘。

沈沂却摇头:不。

他微顿,就是赵南星而已。

不管顾朝夕在什么时候出场,都不及赵南星。

沈沂说:你不过是历经千帆后觉得我还不错,但对我来说,从始至终,只有赵南星。

不论是恋爱,结婚,如果能有人让他愿意去做这件事,那只有赵南星。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婚?顾朝夕笑:你不会觉得……我也还没死。

沈沂打断了她的话:一切都还有机会吧?顾朝夕:……你们公司的案子,我会找经验更丰富的同事来接。

沈沂说:往后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顾朝夕在他身后大喊:沈沂,连朋友都没得做吗?沈沂脚步没停,声音散在风里,凉薄又淡漠:会让人误会。

至于让谁误会,不言而喻。

顾朝夕站在原地,发了一夜的呆。

—赵南星倒是度过了一个相对愉快的夜晚,之后没人再问她离婚的事儿。

吃完后以后就被带去玩跳舞机,作为四肢不协调的人只能站在那看周悦齐跳。

随后又在商场逛了很久,虽然没买几件,也算有收获。

回家时是商未晚送的。

商未晚开到她家楼下,并没急着开走,在她下车以后隔了会儿摁下车窗,星星,你家能收留我一下么?赵南星:……能。

赵南星没有拒绝。

她知道商未晚可能是想陪她聊聊天,安慰她消极的情绪。

所以进了电梯后,她戳商未晚的腰:我不用安慰的。

是我用。

商未晚说:好久没来你家感受一下昂贵的床垫了,我需要好好休息。

赵南星:……商未晚向来如此,不会让人感觉到冒犯和不适。

总是最细心温柔的那个,遇到生气的事儿也很适时露出锋芒。

赵南星带着她回家,两人都去简单地洗漱了下。

商未晚感慨,你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冷淡风啊。

又没重新装修。

赵南星说:当然如此。

你这段时间没事做,不然重新装修一下?商未晚说:就算重新摆点绿植也会很好看。

等我没事的时候从网上看些软装,看能不能换一下。

赵南星环顾四周,在这里住了几年我都习惯这种风格了。

不不不。

商未晚说: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可不能适应这些。

赵南星:……自欺欺人。

赵南星嘟囔:都已经快三十了耶。

那又怎样?商未晚说:你的人生还有三分之二。

赵南星:?我活八十岁就谢天谢地。

赵南星拍拍她的肩膀:剩下的十年分给你,你长命百岁。

商未晚忽地反应过来:我们在做什么啊?这什么话题。

你挑起的。

赵南星说。

商未晚:……两人窝在沙发上闲聊,不聊人生也不聊过往,只是随便聊些跟她们并不相关的话题。

聊到后来犯困,商未晚忽然说:星星,你说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是什么感觉?你不是深有体会么?赵南星说:难道移情别恋了?商未晚点头。

不过……商未晚说:得不到和得不到还是有区别。

有点深奥。

商未晚却没再往下说,只兀自摇头道:不纠结,随缘过。

人生向来由不得她。

赵南星不知她在纠结什么,声音迷蒙地说:如果得不到就努力得到,努力以后也发现不行,那就不要了。

你说得对。

商未晚轻笑:人生很短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

一个死字让赵南星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怎么了?商未晚看向她。

赵南星沉默片刻,而后很认真地提议:我们来写遗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