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025-03-22 06:52:02

赵南星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上电梯前怕自己忘了,把沈沂说的那一串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回到家后换了鞋,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

但她并不知道是从左数第九本还是从右数, 干脆将两本都抽了出来。

都是很厚的古籍, 且是繁体字。

赵南星随手翻了其中一本, 刚好翻到了一张纸,就在1123页。

1123, 她的生日。

是一张陈旧泛黄的A4横格纸, 折了三折。

在背面右下角写着沈沂0826。

赵南星猜测可能是他写这封信的日期。

拆前还有些紧张,不由得屏住呼吸。

纸翻开后,最中间只写了五个字:[星星会发光。

]赵南星:……?这是情书?一时不知是赵南星对情书有误解还是沈沂对情书有误解?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她能写一百句,好吗?以防万一,赵南星还在另一本里翻了翻, 干净到连张书签都没有。

所以沈沂说的是这一封无疑。

赵南星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沈沂回复:【看到了?】赵南星:【似是而非,并不算。

】沈沂:【很小的时候写的,也只写过那一次。

】赵南星:【有多小?】沈沂:【秘密。

】两人你来我往, 几乎是对方刚发过去就已经打字发过去。

比以往聊天的频率高了太多。

而赵南星坐在书桌前,盯着他写的那句[星星会发光]思考良久, 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笔。

笔尖已经落在纸上,却又及时收走。

最终从抽屉里另外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笔尖悬于空中, 认真地在纸中央写——[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同样在纸背面的右下角写了:赵南星0316。

恰好是沈沂的生日。

她将沈沂的那封放进了原来的位置, 而将她新写的那封夹在了另一本书的316页。

再一次将两本书放回原位, 从左数的第九本和从右数的第九本, 中间也只隔了两本书而已。

—而另一边, 沈沂抵达[愿]。

进去时程阙正盯着手机, 似是要把手机盯穿。

做什么?沈沂进门后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晚上不是还跟她一起逛夜市?你又怎么惹她?什么叫又?程阙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一旁,并不服气:我没事儿惹她干嘛?就她说话带刺儿。

程阙身上那吊儿郎当的劲儿消散得无影无踪,跟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毛头小子一样。

沈沂挑眉:具体?程阙一时哑然。

他并没跟沈沂多透露过和商未晚的关系。

准确来说,他谁都没说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序那小子知道了他和商未晚的事儿,上次趁商未晚不在时嘴欠,结果刚好被商未晚听见。

两人就是因为这个闹了矛盾。

准确来说,是商未晚单方面冷战他。

他这次主动上门求和的,结果呢?她一句又一句的刺。

左一个陪-睡,又一个劳动。

屁。

程阙光是在脑海里想想就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沂说,干脆把酒推了过去:算了,喝酒吧。

沈沂:……啧。

不对。

程阙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去了夜市?看见了。

沈沂耸耸肩:而且,不止有我看见。

还有赵南星?程阙皱眉。

沈沂点头。

程阙面色更不好。

沈沂却没问,只散漫地喝酒,安静等程阙主动说。

没想到程阙这次格外耐得住性子,一个人喝了许久闷酒。

喝到最后沈沂都有些无聊,淡声道: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当时。

程阙猛不丁出声,语气严肃:她需要一笔钱。

然后?沈沂问。

我给了她。

程阙说:我还发现她有另外喜欢的人。

她发小?沈沂又问。

程阙摇头,却没打算说出商未晚的秘密。

那天我俩还聊得挺开心的。

程阙说:然后我喝多了,就……咳……程阙低咳一声,后边的话没再说,但通过他的表情,沈沂也懂了。

她呢?也喝了?沈沂问。

程阙:……喝了点儿,但不多。

具体?……靠。

程阙一个抱枕砸过去,我在这跟你说心事儿呢,你给我盘逻辑?不是我说,你以前应该去学侦察,读什么法啊。

沈沂一本正经:法律更需要严谨。

程阙:……靠。

她喝了两杯红酒吧。

程阙说:我还给她掺了雪碧。

那不算多。

沈沂说:她的酒量远在此之上。

但不管怎么说,事儿是做了。

程阙说:但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我也对她没感觉。

那你……沈沂微顿。

程阙一杯酒灌下去:单久了无聊啊,有个人陪自己玩也挺好的。

沈沂轻嗤:你可真行。

算了算了。

程阙烦躁:就这样算了吧。

也懒得再说他那些事,陪我喝点儿就散。

沈沂伸手跟他碰杯,程阙眼尖看见了他的表,我记得你从来不戴表的。

赵南星送的。

沈沂勾唇轻笑:生日礼物。

程阙:……沈沂把表专门露出去,还在程阙心口补刀:据说是商未晚陪她一起去买的。

程阙:……怪不得晚上我找商未晚吃饭,她不出来。

程阙愈发郁闷,她怎么这么难搞。

沈沂盯着表低笑,没说话,任由他一个人喝多了碎碎念。

程阙看着他的笑晃眼,你走吧,别嘚瑟了。

沈沂站起来,对了。

程阙微仰头:嗯?赵南星现在是我女朋友。

沈沂说:祝你早日谈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程阙:……程阙一个抱枕扔过去,却被沈沂稳稳当当的接住,复又给他扔回去,直接蒙他脑袋上。

沈沂说:少拿钱去碰商未晚的自尊心。

我没有。

程阙说:是……谨记。

沈沂严肃地告诫他:要是你把我也连累了,我先把你扔掉。

程阙翻了个白眼:靠,还是兄弟吗?那得看你的表现。

沈沂微笑,在程阙看来有些阴险:好好做人。

程阙:……知道了。

语气略有些不耐烦,也有些闷。

沈沂从[愿]出来,刚上车在等代驾,就见程阙的车被人开回来停在路边。

他摁灭手机看过去,商未晚刚好从车上下来。

沈沂给程阙发消息:【你女朋友来给你还车。

】程阙秒回:【哪儿呢?】沈沂:【门口。

】程阙:【她肯定会进来的。

】沈沂盯着屏幕,不禁笑程阙的自信,反手就拍了一张商未晚正离开的背影。

程阙立刻发消息过来:【沂哥,给我拦住她!】沈沂原本想坐视不理,但一想到赵南星的威胁,还是降下车窗喊了声:商未晚。

商未晚回头,看见是他后忍不住皱眉。

沈沂的代驾刚好过来,沈沂让他往前开了开,他就坐在车上跟商未晚聊,你等下,程阙马上出来。

我不是来找他的。

商未晚说。

沈沂瞟了眼程阙的车:那你开了他的车?商未晚:……你们的事我知道一些。

沈沂说:就当是我逾矩,希望你们好好聊。

商未晚皱眉:这……似乎不像是你的风格。

你是赵南星的朋友。

沈沂温声说:你跟我朋友恋爱这种事……稍有不慎,说不清。

没有恋爱。

商未晚整个人的气质都很冷,沉声否认:就……商未晚。

程阙喊她。

而沈沂瞟了眼程阙。

只见他穿了件单衬衫,扣子还开了两三颗,整个人都显得颓唐,站在风里单薄得很,看着就冷。

沈沂没再管,让代驾驱车离开。

—老太太下葬那天是周日,天气并不好,风呜咽地吹,似是在为谁而哀鸣一般,云京久违地下了一场大雨。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赵南星送别了老太太。

沈沂也参加了葬礼。

被雨水冲刷过的城市连空气里都带着泥土味。

春天来了,仿佛又是一场新生。

对谁都是。

沈沂早已在上周就给律所递了辞呈,同时进行了工作的交接,到了他这个位置,几乎都是个人手头的案源,与律所关系不大。

之前港城的知名案件也交给了池盛。

沈沂周一就会正式进入远牧集团。

而赵南星会在这个周一复职,只是这周的值班表还没出来。

周日晚上,赵南星的小姑请吃饭,并没喊赵德昌和陈涧书一家。

只有周淑、赵南星、沈沂三人和他们夫妻二人。

小姑常年定居国外,回国之后对赵德昌的改变也大为震惊,只是这些日子沉浸在丧母之痛里,并没说什么。

等晚上吃饭时才跟周淑说:当年离婚的决定是对的。

临别时,小姑还叮嘱沈沂,一定要好好对赵南星。

而留给赵南星的,是一笔钱。

赵南星没要。

这天晚上,赵南星跟周淑一同回了家。

母女二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良久,周淑低声说了句:星星,放下吧。

赵南星说:我放下了。

周淑错愕地看向她,只见赵南星弯起唇轻笑:我恋爱了。

……什么?跟沈沂。

赵南星说:现在很开心。

这消息让周淑不解。

而赵南星只温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周淑许久没反应过来,在赵南星要起身洗漱时她才道:这样才是对的。

周淑望着她的背影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赵南星问。

周淑说:开心一点。

赵南星点头:以后会的。

她往后都只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无论恋爱,无论失恋。

不为别人而活的赵南星怎么样都会很快乐。

—沈沂回家时很晚,将近十点。

他一如既往地进门,上楼,推开卧室的门,开灯。

舒静习惯早睡,这个点儿应该已经睡了。

家里却透着不太寻常的安静,沈沂却早已习惯。

他回到卧室后先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手机微震,是赵南星发来的消息:【到家没?】沈沂:【刚到。

】刚发完消息便忍不住给她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持续三秒,赵南星接起,什么事?有点累。

沈沂说:不想打字。

赵南星:……辛苦了。

沈沂坐到床上,轻笑道:还好。

赵南星并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安静的时候就听沈沂清浅的呼吸,还蛮有节奏感。

不过等了会儿她说:我的排班表出来了。

这周几个夜班?沈沂问。

两个。

赵南星说:明晚,还有周四。

终于。

沈沂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还要一周上四个夜班呢。

赵南星:……也还蛮正常的吧?太累了。

沈沂说:而且你成天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

赵南星:也习惯了。

忙起来会让她放弃思考,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而且她还蛮享受在急诊科的日子,永远会绷紧神经。

有没有想过换科室?沈沂问:急诊科还是有些忙。

没有。

现在急诊科已经好多了,听季杏说抽调了好多人进来。

赵南星说: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轻松一些。

沈沂想起已经好几天没喂鱼,起身往窗边走。

赵南星的声音仍旧从听筒里传来:跟死神抢人这件事,还蛮有成就感的。

两人也就聊工作时会有说不完的话。

而沈沂却安静下来。

鱼缸里的四条鱼全部翻了肚皮,鱼缸里的水也开始发浑。

……死了。

沈沂还不死心地敲了敲鱼缸,完全没有反应。

这是程阙刚送他的那一缸鱼,前两天他拿回来时还活蹦乱跳,且在楼下客厅放了一整日,他一回家在站在鱼缸前逗弄着玩。

舒静还说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活物,猫猫狗狗这一类也格外喜欢。

沈沂当时什么都没说,只问:这些鱼可爱吧?舒静笑道:可爱的。

可没想到,在他家里只放了两天。

死了。

一如他之前养过的所有宠物。

沈沂曲起手指又敲了敲鱼缸,鱼儿们依旧没有反应。

赵南星好奇:你在干嘛?没事。

沈沂声音有些沉,房间里有点闷,我开个窗。

话音刚落,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沈沂和赵南星打了声招呼便挂断电话,慢悠悠地去开门。

是家里的帮佣,用托盘端着牛奶。

夫人让我给您端来的。

帮佣说:您喝了以后早点睡觉,夫人祝您工作顺利。

沈沂瞟了眼身后的鱼缸,低声问: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帮佣眉心紧锁,而后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沈沂问:有没有人靠近我的房间?也没有。

帮佣说:知道您有洁癖,在没有您的吩咐下,我们不敢进去打扫。

沈沂端着牛奶沉思,一袭西装的沈清溪忽然走上楼来,刚好路过,喊道:王姐,给我也热一杯牛奶。

好的,小沈总。

帮佣应了声后走远。

沈沂锐利的目光落在沈清溪身上。

沈清溪毫不客气地迎上,冷厉吩咐:明天先去人事部交接资料,直接入职法务部国际组。

明天下午和我去机场接KMN集团的负责人和女儿,晚上一起吃饭。

你进过我房间吗?沈沂冷声问。

沈清溪皱眉:你怀疑我什么?沈沂啧了声:要是你没做亏心事,会觉得我怀疑你?你的眼神说明一切。

沈清溪寸步不让:所以,你发生了什么事?沈沂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线索。

只听沈清溪冷冷道:不会是你带回来的鱼死了吧?沈沂眼神瞬间凌厉:承认了吧,是你做的。

呵。

沈清溪冷笑:沈沂,你自己是什么体质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但凡和你走近,都会变得不幸。

沈清溪的语气带着嘲弄:就连你最好的朋友程阙,也是因为靠近你才不幸的,不是吗?沈沂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拳。

这些年来你养过多少宠物,几乎都是这种下场。

沈清溪看向他:这也能赖我身上?沈沂冷声:你没进过我房间,那你怎么知道我的鱼死了?因为你是个灾星啊。

沈清溪无情地嘲弄,轻嗤:不用进你房间也猜的出来。

沈沂差点被激怒,但在几秒后忽地勾唇笑了:不巧。

他看向沈清溪:我的鱼还没死。

沈清溪眉头紧皱,怎么……话一出口便顿住,再不说话。

沈沂却反问: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亲手毒害的?沈清溪蔑视地看向他: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沈沂说:那就是可能。

对了。

沈沂看向他,语气慵懒散漫,带着几分挑衅:针对你刚才的发言,我认为只是单纯的唯心主义,而我作为党员,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也不相信你所说的灾星体质。

他看向沈清溪的目光很随意,却让人看不透。

似笑非笑地说:毕竟如果我是灾星,那……怎么还没把离我最近的你克死?沈清溪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沈沂勾唇轻笑:是你命硬还是我不够灾?既然如此,你这么怕我回来做什么?沈沂有理有据地说:毕竟我又不会把你克死。

沈清溪:……无稽之谈!说完转身便走,沈沂语气轻飘飘的喊他,颇有些空灵:沈清溪。

沈清溪顿住脚步。

沈沂打了个响指,倚在门上,自带几分风流。

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意思?沈清溪反问。

沈沂说:用你们迷信人的话说,夜路走多了……他刻意地停顿,给人一种惊悚感:总会遇见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