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褚抬起眼来, 就在许念以为他要出声的时候,他忽然伸过手来,轻拉了许念走近了几步, 低下头来, 侧颊在她颈窝碰了碰。
似是怕她躲开,手拉执拗的拉着她的袖, 声音似呢喃道:你哄哄我, 我就告诉你。
许念站在他面前,感受得到他把全部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他身上似幽林间的薄雾,清冷到毫无人间气。
许念垂下身边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起手,生疏的搭上他的腰, 轻轻的环住了他。
齐褚察觉到了, 闷笑了一声, 他的鼻息扫在那敏感的脖颈的, 许念悄悄的红了耳垂。
她一直没出声, 齐褚只好自己问了, 在想什么?许念如实道:想怎么哄你。
她有些受不住的动了一下,齐褚稍微收了一些力, 不想要压得她难受, 闻言轻嗯了一声,好似在等着她想好一样。
许念想起前世的那些场景,那些大概不叫做哄,叫讨好。
总归是不适用于现在的。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哄我, 我没有哄过别人, 许念一边想着一边说, 阿爹哄我的时候会给我买好吃的, 阿娘会陪我说话,阿姐会带我出去玩,堂兄不善言语,却会替我说话……她把过往十余年里,所有被人哄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想要从其中找到能哄到他的办法。
在她说话期间,齐褚睫翼动了动,然后以一个放松闲适的状态闭上的眼睛。
仍旧在继续听着。
她停下了,齐褚动了一下,长长的睫翼挠在她的皮肤上,带来阵阵的痒意。
他闷声道:小姐想好了吗?许念沉默了一瞬,犹豫开口:我好像不会哄人……齐褚呼吸很轻,看出来了。
我在一天之内被父兄追杀,你在和我说你的家人。
上天确实不公平,一样也没分给我。
许念抬手顺了顺他的发,那就不要了,下辈子你投胎到我家,我分你一半。
齐褚没忍住笑了一下:那怕是不行。
为什么?许念不解。
齐褚说:收不了场,小姐和我都要被打出去的。
许念指间绕着他发又松开,问他:所以是发生什么了?他从不突然这样的。
有些黏人还很没安全感。
齐褚:在所有想要杀我的人中,只有小姐是说说没动手。
他说完了,忽然在她颈间蹭了蹭,像是想要找个舒服的位置一般,过了这个劲,又马上的安静了下来。
连呼吸声都隐得干干净净。
束缚在腰间的手臂在渐渐收紧,许念被他抱热了,他才终于抬起了头,下颌放在她肩上,又莫名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烦人?喜怒无常,坦荡和君子两个词都不与他沾边。
他搂的太紧了,以至于许念觉得喘息都困难了起来,只能稍微尝试动了一下,他也松了手,垂下眸来,有些茫然的看向她。
齐褚。
嗯。
陆知。
齐褚眨了下眼:我在。
他一双眼睛漆亮,此时就目不转睛的看向她。
许念仰起眸来,很认真的纠正道:不管你是谁的时候,我都没有觉得你烦人过。
齐褚弯起了唇角,眸色清澈,其中也藏着的星星点点,让许念想到,他也只比自己大了一岁,此时这般年纪,该是纵马戏闹堰都城,最是张扬恣意的少年郎,而非总与刀尖剑影为伴,生死未知的亡命人。
许念还是不放心他身上的伤 。
她脚步转了转,想要让魏泽去找个大夫来,只是刚转了半个身子,就被他给拉住了。
齐褚乖顺的坐于榻边,为了更好的看见她,微微仰起了头,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看向了许念。
他说:你还没有哄好我,不能走。
许念被他拉得走不了,只好重新回来,只是刚有了动作,腰间忽然环上的一双手,带着一点不容人抗拒的力道,把她带到了面前。
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声,齐褚便已经凑近了,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许念睁大了眼睛。
齐褚已经坐规整了,好像刚才捣乱的人不是他一样,眼巴巴的问:会讨厌吗?本能比一切反应都快,许念很快的摇摇头,面上还算淡定,却是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动了动唇,无意识的抿过他触碰过的地方。
齐褚却变本加厉一般,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微晃了一下,问:摇头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你要说话告诉我。
他眼里猫着坏,不肯就此放过她。
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拿捏在手里,晃得她晕乎乎的,许念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一双眼睛有些急的看着他。
齐褚看见了,对她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说话。
小姐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小姐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许念在他那道灼人的目光中,或许也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蜷了一下身侧的手指,终是动了唇:我不讨厌…唔。
话音刚是落下,就见齐褚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再次吻了一下。
第一下是浅尝即止,那第二下,就是摈弃理智,完全的遵行本能。
他伸手扶在她的后颈上,带着她微微扬起了颈,一开始只是唇瓣碰了碰,带着点微微试探的意味,没有察觉她剧烈的反抗,就更加不知收敛,碰开了唇,到了齿间,抵咬舔食。
许念听到自己乱了的呼呼吸,那喘息声大得不像是自己,她想要收住,只能只屏住呼吸了,可这是个笨办法,憋红了脸,眸中出了盈盈水雾,把不得章法的苦头吃够了。
齐褚轻咬了她的上唇一下,带来的微微痛感,让许念清醒了不少。
你先松开一点……许念觉得自己快要被闷死了。
齐褚终于良心发现的放过了她,餍足的笑了一下,凑近她耳边,又轻又缓的叫了一声念念。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这开口的第一声,把暧昧旖旎在唇齿间绕遍了。
许念觉得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热度上赶着往耳后升。
她耳垂可能红了,因为她看见齐褚的目光扫过那处,眼中荡起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齐褚,许念被他看得乱死了,到处都是破绽,藏都藏不住。
齐褚却觉得乱捣得不够多,下颌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屋檐上晒太阳的猫,慵懒又闲散的嗯了一声。
我问了,小姐说不讨厌,我很喜欢,想让你也喜欢。
耳边的气息挠得人痒,许念捧住了他的脸,把不安分的人带到了面前。
扒拉着左右端详了一遍,有点想要笑,却还是压住了,装作严肃道:你怎么这样了,那个凶我唬我的人去哪里了,眼前的这个,怎么不大认识。
黏糊糊的。
齐褚保持着那个被人托住脸的样子,看了她一瞬,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说了我很好哄的,况且凶小姐的时候,只是看起来凶了一些。
虚张声势啊,可你现在告诉我,下次就唬不住…许念感受到他的脸热得有些烫手,松开手时,眉目间凝住了,我还是去帮你找个大夫。
我不会看病,你这样耽搁下去,到时候难受的是你自己。
齐褚却固执的说:不要大夫。
许念问:那你要什么?齐褚看着她越发深,薄唇轻启,说:要你。
在许念怔愣的目光中,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其他人,要念念。
像是知道她会答应下来一样,本就是身着一件单衣的人,低头解开了系带,脱下了衣服,微微侧了侧身子,把自己后肩上的伤痕露在她面前。
少年的肌理长得漂亮,延伸包裹住的每块地方都恰到好处,有少年清隽,却不显单薄,宽肩窄背上也蕴藏着力量。
那是一道新伤,除去那个,还有一些淡了痕迹的旧伤交错在后背之上。
漂亮却不够好看,是让人移不开目光,想要把每道都看仔细一点的程度。
齐褚微微侧过眸来,问:会怕吗?他把忐忑藏的很好,以至于一闪而过,甚至连那些期待也一并的收了下去,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不关心她如何回答。
可始终没移开,一直看着她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许念从旁边的桌上取了药膏,摇了摇头,阿爹说,我家从不出经不起风浪的怯懦之徒。
说到这里,她抬起明眸,冲他笑了一下,说:你这个,还不至于吓到我。
齐褚弯起了唇,重新转了过去,好好的坐好。
身后的许念拿了竹签,一点点把药膏顺着他的伤口边缘处涂开,垂下的眸中,还是有心事的。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他身上是没有这些的,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
许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尖顺着那陈伤上滑过,齐褚偏过头来,见到的便是她有些失神的模样。
这些将来都会自己消去吗?许念问。
齐褚不置可否:世间总有奇闻之术,消个疤而已,有何而难。
什么时候你会这样做?他不像是注意这些的。
抹消过往,再也不将狼狈撕露于人前。
也阻拦了所有,窥见他过往的机会。
许念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是的,他不是避而不谈曾经的人,甚至是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就会狡猾的抓住你的薄弱处,然后自揭伤疤博你的怜惜,搅得你心软。
他能面对那些过往,甚至是比任何人都坦然,不以为意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轻飘飘的说出来,让那些狼狈的内里去乱你的心绪。
在他说起的时候,一双眼睛一定是不离你,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你的反应。
他能敏锐的感知到,你面对他一点点揭露开的东西时,是紧张还是厌恶,然后以此再更进一步,一点点的试探到你的底线处。
他没出声,许念又问了一遍:伤痕,过往,甚至是那些被藏起来的真相,你都把它们抹去,不跟任何人提起。
跟我你也不说,这是为什么?前世是什么让他走向了那般偏激暴戾的路上。
明明就在现在,他也未曾极端到那般地步。
齐褚没注意她的异常,只道:大概是觉得,说与不说,别无差别。
为什么?是因为面对的人不足以你信任?可那也是她呀。
不是。
那是如何?她想不到。
齐褚转回了眼,望进了她眼底,大概是觉得她不会在乎,多此一举惹人烦。
许念问: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愿意一点点剖开让我看到。
齐褚坦诚道:因为想让念念心疼我。
心情不好是要人哄的,自揭伤疤是要——,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许念听了一半,问:要什么?要你心疼我,齐褚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心口处,眼神幽幽的看着她,用这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许念觉得心跳得好像更快了一些。
齐闻沅。
我在。
许念帮他把衣服给拉好,很快的,毫无征兆的伸出手臂,抱了他一下,我不是石头。
有些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我手足无措,我没有经验。
例如没有人告诉她,她会在重生之后,遇到他少年时。
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也不是令人胆惧的暴君,会耷拉下眉眼故意让她心软,会得寸进尺,一点点去触碰她摇摆不定的内里。
下次,下次的时候,许念说,哄你这件事上,我可能就更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