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6 章

2025-03-22 06:52:47

帝王的宝座是那么冰冷, 花重锦第一次感受到权力争夺下的黑暗,什么儿女情长, 什么兄弟手足, 只要是上位路上的阻碍那就得被铲除,她一直都避免这样,其实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天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花重锦从偏室出来之后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往白楚楚那里去了。

白楚楚和戚城会跟萧承泽一起前往上陵城, 在那里把航道的事情解决完,萧承泽都帮她谈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 她自己主动把航道送出去的, 跟别人没关系,欺君之罪——算不上欺君了, 白楚楚自然是想要为她好,不会为难她。

那我和重钰去药王山,白九卿跟着我就行。

花重锦握住白楚楚的手没有看萧承泽。

白楚楚觉察出她不对劲,她皱着眉说道:其实也不着急, 咱们航道签订的日期还没到,我陪你去药王山, 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呢, 再说了照顾人还得看戚城的。

他自己都要你照顾呢, 不劳烦他了。

花重锦握紧白楚楚的手,努力的让自己不哭出来。

我让顾远陪你去。

萧承泽接了圣旨必须回去述职, 不然他肯定要陪她去一趟药王山,他实在不放心她离开他的视线, 可是她只顾着跟白楚楚道别。

花重锦拼命的忍着:顾远这次立了大功, 他应得的东西你别少了他的。

当然!萧承泽总觉得她这话说的奇怪, 他并不在意功劳如何, 花重锦怎么能这样想他。

那就好。

萧承泽想抱抱花重锦,可是她先一步抱住了白楚楚,她把脸埋进她的肩头,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意:楚楚,我会想你的,你在上陵城等等我回来好吗,别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你多多陪陪我,多陪我一阵子再回去好吗?白楚楚抬头看了一眼萧承泽,他脸上有明显的迷茫,花重锦不是这样的人,一个短暂的离别而已,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了去,她无奈的轻轻拍着花重锦的脊背答应道:好啦好啦,瞧你哭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怕戚城看你笑话。

花重锦嗅了嗅鼻子:看吧,我就是这么可笑,不怕别人看。

白楚楚不知道花重锦怎们了,但是当着萧承泽的面她肯定是不愿意说的,于是便对戚城挥了挥手,戚城会意,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去检查一下马车,太子殿下,一起吧。

待人走后,白楚楚拿出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花重锦大有泉眼爆发停不下来的趋势。

白楚楚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戚城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哭我能理解,你家宝贝也没事啊,你哭什么。

哭我自己蠢。

花重锦不想跟萧承泽把这件事说开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喜欢少年眼底的心性单纯,可是身在皇家那种吃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一直单纯下去,你不狠就会死,连带着身边在意的人都不得好死,这件事萧承泽没做错,他选了最好最稳妥的办法,她只是难过,难过她的少年没有了。

你不蠢,你很聪明,不然你就不会哭了。

白楚楚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楚楚,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戚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花重锦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发现了,也恨极了他,可是,你看现在,他对我倾尽心力。

白楚楚算是明白了,身在皇室,有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她劝道:萧承泽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听说他在跟你大婚的时候,当着皇帝和所有朝臣的面说此生不再纳妾,你知道的,无论以后他能不能做到,他在那一刻是真心的。

重锦,你现在状态不好,别做任何决定好吗。

白楚楚怕她不理智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情来。

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重钰,别来找我了。

花重锦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萧承泽,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舍不得对他发火,舍不得看这个深爱她的少年落泪,一切都像狗屎一样,让人恶心反胃。

我知道了,我会跟萧承泽说的,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想清楚了就回来,我在上陵城等你回啦。

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嘛,她做不到,她相信花重锦也是如此。

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吃爱情的苦。

花重锦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谢谢。

其实我对戚城一直心有芥蒂,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以后他会不会一直爱我这种事没必要去想,我不指望他过活,眼下能幸福相爱一场,足矣。

白楚楚临走之前对她说道:重锦,你也一样,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花重锦点了点头,她去了重钰的房间,把自己关在他的屋子里便不出来了。

重钰正靠在床边安静的看书,见她来了眼底的笑意立刻浮现了出来。

小锦儿,你来看我了。

花重锦只是来这里避难的,她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吃过了吗?喝了些粥。

重钰放下书伸出手想让她抱抱自己。

花重锦走了过去,重钰这才看见她红了眼眶。

小锦儿,谁欺负你了?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心疼你这孩子。

原来兜兜转转,真的只有重钰什么都不要的跟在她身边,他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只有一个倾注了一点点感情的戒指。

小锦儿,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再过几天我就能下床了。

重钰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他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哭泣,他只希望她能一辈子幸福快乐。

他们都走了吗?重钰见她不说话,便换了一个话题,想让她说说话,别闷着自己。

走了。

花重锦叹了口气,走了好,走了她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萧承泽真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她心里又全然不是滋味,她很矛盾,既不想看见他,又怕他真的不来了。

你在看什么书?骤然安静下来的屋子空荡荡的,她心里只觉得荒芜。

是我自己整理的蛊物志。

重钰把书递到她面前说道:从前在山上我就对这些很感兴趣,来到上陵城之后,宫里的藏书也有不少,我每日去点卯的时候会拿过来看看,整理了一些下来。

花重锦接过来看着,重钰的字迹清隽,就像人一样清冷隽秀,她看着重钰递过来的那一页,正好说到了傀儡术。

傀儡虫……会顷刻侵蚀人的心智。

花重锦皱着眉头,这东西根本没有解药,萧承泽就这么把傀儡虫吞下去了,还不打算告诉她!你在生萧承泽的气吗?重钰知道她这个人的心肠,她不会轻易为其他人难过,除了萧承泽,很少有人能让她这般失态。

都是笨蛋!花重锦闭上眼睛,这些人都是笨蛋,一个一个前仆后继的去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有意思吗,她是,萧承泽也是。

萧承沂明明发现不了他,他却偏要为了救她走到萧承沂的面前,任由他搓磨。

傀儡丝我已经事先抽出来了,可是傀儡虫入腹会疯狂的吞噬宿主,给白楚楚的那一半蛊虫是假的。

重钰舍不得花重锦落泪,那些萧承泽独自扛下来的事情,他全部告诉了花重锦。

他当时一定疼极了。

重钰握住花重锦的手说道:他肯定还没走,小锦儿你去看看他吧,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我把你托付给别人,那个人只能是萧承泽。

花重锦嗅了嗅鼻子,她看着重钰,心里对这孩子的怜爱更胜,他怎么能这么好。

她唇边扯出一丝笑意,真心说道:谢谢你。

重钰摇了摇头:小锦儿,你见到他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乖乖的,不会做出那些后宅的争风吃醋的事情来,你只要别把我忘了就行了,只要想着我,能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花重锦叹了口气,重钰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经了这么多事情,只要他不主动离开,她就不会把他丢下:谢谢你,真的,以前我确实诸多忽略你,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你愿意留下,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锦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了……别瞎说,别瞎说好吗。

花重锦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他一口:幸好还有你。

不然她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看着花重锦离开的背影,重钰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萧承泽在她心里的地位饶是如此也没撼动多少,她喜欢他的少年单纯,如今他做的那些触及她底线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依旧选择原谅他。

重钰仰面靠在床头,一双清澈的眸子逐渐变得阴暗,萧承泽这般消耗着她的爱意,总有一天她的眼里会只有他。

…………花重锦推开门,萧承泽果然还在院子里等她。

你怎么不走。

她虽然说着,却还是朝他走过去。

别怪我好吗。

萧承泽的心是真的慌了,她一言不发的就躲开他,从前从不这样的。

你不说,是怕我生气吗?嗯。

那现在我知道了,我就不会生气了吗。

抱歉,我知道你舍不得顾远,可是那是最好的办法……或许,我们都应该花点时间重新认识一下对方。

不行!萧承泽以为她要离开自己,他紧紧的抱住她不肯松手:不行,不行!你不可以离开我!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嗓音,花重锦也于心不忍,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道:先松开我好吗?你会离开我吗?萧承泽问她,如果她说会,他就不会松开,绝不!不会,我又不会飞,我都告诉你我要去一趟药王山了。

花重锦这样说,萧承泽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锦锦,你听我解释……不用解释。

花重锦拉着他的手,把玩着他纤长的手指,心里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走出来:傀儡虫很疼吧,你是不是有一瞬便真的没能控制自己?萧承泽低垂下眼帘,默认了,那种黑暗里的痛彻心扉仿若来自地狱的大门开启了,有一瞬间他连自己的生气都感觉不到了。

怕我心疼吗?花重锦伸手抚上他的心口说道:如果你这里没有我,在对付萧承沂这件事上一定会容易许多。

萧承泽握紧她的手道:我这里永远有你,只有会有你。

花重锦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锦锦,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做的没错。

萧承泽薄唇微颤,她这是什么意思。

锦锦,此事我……萧承泽已然紧张的话都说不好了,这件事在权衡利弊之下,他想要保全所有人,只能这么做,他何尝不知道花重锦最恨别人动她的人。

不怨你,我说了不怨你就不会怨你。

花重锦抿了抿唇,不欲再纠缠此事,已经发生的事情去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她的人都保住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锦锦……萧承泽想要吻她,想要让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可是她拒绝了他。

我说过,我需要重新认识你,承泽,以前我太自我了,什么都想着自己,什么都由着自己,后来我失忆了,有那样对你,我知道你很委屈,我喜欢你,爱你,我的心没变过,你不用因为我喜欢的样子而去为难自己迁就我,我会努力接受真正的你。

花重锦实在无法再来一次这样的犯蠢,真的太痛了,痛得她一边哭一边又觉得自己可笑:只要你别把我在意的人算计进去。

你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花重锦拉着他的手,他跟在她身后,从前也是如此,只是此刻两个人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终究要踏上皇权这条路。

如果真的见到了真实的我,你会讨厌我的。

萧承泽在门口的时候定在原地,他紧握着她的手,同样停下了她的脚步,皇室比她想象的要可怕许多,他替她挡住了许多,很多事不敢放开手脚去做也是怕她知道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他受不了,他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的改变,只要他继续乖乖的当她的宝贝,她就会一直爱他,可是万事皆由不得人。

我会变得比萧承沂更可怕,我的心肠也不会再如以往那般温热,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我随时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你也希望我能做到,对吗?花重锦虽不想面对,可是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一场屠杀,他不可能毫无触动,他的人,几乎都死在那个可怕的祭坛里。

他当然希望她能做到,或许从前可以,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她要分走一部分爱意给别的男人了。

你只能给我生孩子。

萧承泽忽然就板过她的身体,重钰的心思已经过于明显,或许花重锦没有发现,可他是男人,他不可能大度到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给别人,只要一想到他们会单独相处几个月,会回到药王山重新回忆他们以前经历过的美好,他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去害怕。

他强硬的说道:你只准生我的孩子!就算你要把重钰养在身边,你的眼里也只能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跟他有什么亲密的举止,我看到了一定会吃醋,我吃醋一定会惩罚你,如果我发现有一天你存了离开我的心思,我不会放你走,哪怕把你绑起来,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花重锦明白他的意思,她本意也并非如此,如果重钰不放弃,她就不会主动再把人赶走,他这次不仅救了她,也救了萧承泽,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以后的人生只能在萧承沂的身下苟延残喘,那时候世界都灰暗了。

破了巫祝,拿到名单,萧承泽大获全胜,重钰出了大力,可他不要封赏,不要虚名,只想待在花重锦身边。

这件事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她要萧承泽点头,可若到了自己身上,她只怕会决绝的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萧承泽真的受够了,她居然真的敢存了心思要把其他肖想她的男人就在身边,他一直忍着,怕她生气,他怕她觉得自己不乖了,觉得他心眼太小,可是这一切真的就要发生了,而她居然也说要重新认识他。

花重锦,我告诉你,当初是你非要把我留在身边的,是你绑着我给我下药让我离不开你,我现在爱上你了,真的离不开你了,这时候你要是敢跟我说你也爱上了别人,我不动你,但我会杀了你说的那个人!萧承泽一定要她看着自己,他那双好看的凤眼满是血丝,他真的忍得太久了,忍到如今她已经胆敢把爱分给别的男人了。

花重锦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他一直都很听话,很乖巧,同样的,他几乎把底线一退再退,这件事确实是她理亏在先,她抿着唇没有在说话。

真恨不得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只能看着我。

萧承泽发完狠,有些无力的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她要是只爱自己就好了。

我会去找你的,休想丢下我你们两个去甜蜜!萧承泽张开嘴,在她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下去,他真的不敢让花重锦跟重钰待太久,他一直以来都太小看这个小男孩了,药王山的天才少年,掌门钦点的继承人,如果不是花重锦先爱上了他,重钰必然有手段让花重锦眼里只有自己。

有棉衣垫着,他也没有真的下死劲,但还是有些疼,可是比不上她心里的疼。

都是深情,都辜负不得,眼前的人是她此生挚爱,她绝不可能任性真的丢下他。

承泽。

花重锦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愿意替他挡下所有风雨:我会自己调节好心情的,你不用顾及我只管放手去做,只要——只要我在意的人能安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你也是我在意的人,你也要安好,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锦锦。

萧承泽闭上眼睛,幸好,她还是这般在意自己。

临行之前,萧承泽把白九卿叫到屋子里单独谈了很久的话,白九卿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生无可恋,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热衷于吃瓜的他,终于吃到了自己主子身上。

争宠啊……白九卿看着自己镜子里的那张脸,他虽然长得面若朗星,跟着花重锦她看着顺眼肯定愿意,可是他年纪超标了呀,人家重钰今年十八岁,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他都快奔三了,早就失去了仅有的竞争力了。

晚上白九卿硬着头皮挤进花重锦和重钰之间,这张嘴能言善辩,说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花重锦听的哈哈直笑,她并不反感有这个开心果在身边。

到了喝药的时候,他直接过她手中的药说道:我受伤的时候还是重钰给治的,这时候我得抓紧机会表现一下。

花重锦被他积极的模样逗笑了:行,你表现吧,我去厨房看看,。

重钰虽然不太乐意,但是也没反对,只是花重锦出去之后,他就从白九卿手里把药碗接过来一口闷了,半点没有刚才要花重锦哄一声喂一口的模样。

你这,一口闷了,我都没机会表现了。

白九卿是真的小看了他,这小孩往日里不撒娇是因为花重锦不喜欢麻烦,如今人家也把他当成一块宝,他当场就变成了社交小达人,小孩子脾气又可怜有可爱的,看的他心都要化了,果然这声天才可不是白叫的,人家学什么看一眼就会,而且往日里表现得孤傲清冷沉默寡言根本是因为他懒得跟别人说话,在花重锦面前他简直是个撒娇小能手。

然而……这种麻烦事还是让他这个下人做吧,主子只要在一旁独自美丽他就谢天谢地了:也到时辰换药了,我来给你换药吧。

换药的时候,花重锦看到他的伤口肯定要心疼,一心疼亲亲抱抱都可能发生,他觉得自己想得可太周到了。

重钰实在是懒得跟他说话,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白九卿撇了撇嘴,平时看重钰弱不禁风又总是在花重锦面前眼泪汪汪的,他以为这个人顶好欺负,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把太子的女人搞到手,如今再看他,只觉得他的背影如此生猛。

太子交待的事情他不能不办,在这里拖上一个半月,难度也不是很大,但是要让他们不起疑心确实有点麻烦——花重锦那么聪明,重钰又是个医学天才,最常用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他只能另寻他法。

重钰啊,哥平时待你咋样?白九卿努力的套着近乎。

……你能走吗?重钰真的快被他烦死了,他那张嘴怎么就这么能说,打从进来就没停过,花重锦走了以后他也不消停,偏偏她喜欢听他天南地北的胡扯,重钰只好忍着。

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走了,唉,想报个恩真难。

白九卿心道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他能分十章三十个小节说它个三天三夜没问题。

……不怎么样!重钰咬着牙说道:你待我一般,很一般,而且经常不待见我!有吗?白九卿汕汕的说道:那不是我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嘛,哎,谁愿意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不过你要是说我不待见你,那你可就太没良心了,就拿你第一次去太医院来说,是不是哥送的你!是,你明知道我只是去太医院点个卯,却把我丢在宫门口,回头的路是我自己走回去的!重钰想到这件事就来气,可恶的白九卿居然忘了在门口等他,他身上没带银子,一路走回去被不少路过的达官贵人搭讪是否有婚约,他碍着花重锦是太子妃,强忍着营业了好长时间,最后回去连晚饭都没赶上跟花重锦吃。

哎,这事是哥做的不地道,哥给你赔罪。

白九卿一屁股就坐到重钰身边,也不管他脸上是多么努力的在忍耐,他一脸义气的说道:哥对你那是相当看好的,你要调人的时候,哥为难过你吗?即便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白九卿确实从未为难过他,他要人要钱在近郊搭建温室培育那些难伺候的花草,白九卿都是一口答应,很快就把人和钱一起送过来,连多问几句都没有。

没有。

那你现在再说,哥,待你咋样!看着白九卿得意的模样,重钰深吸了一口气,很不得现在就回药王山解了禁制,等手腕的伤养好了,他一定要提剑揍他一顿,叫他如此欠揍!重钰闭上眼睛当他不存在,白九卿却是个不能闭上嘴巴的,终于重钰烦不胜烦的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报恩呐,兄弟,我这个人啊,义薄云天,受人一点点恩惠都在心里铭记很久的。

白九卿自豪的夸奖自己:有时候我真觉得,有我这样一个兄弟,那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哎,你知道人生四大幸事吧,我现在正式宣布,有我白九卿在,幸事正式变成五件!从今往后,久旱逢雨露;他乡遇故知;同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再加一个九卿当兄弟!我给你个机会报恩。

重钰刚想说什么,心口的傀儡线忽然在疯狂游移——难道萧承沂又下命令了?他本就因为受伤而唇色惨白,此刻他不想让别人看出异样,努力的在唇边扯出一个瘆人的笑意:要吗?这你都说了,我哪能不答应啊。

白九卿直觉上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放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今晚你陪小锦儿说说话,别来我房里里,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白九卿一愣,就这?他还以为重钰要让他去油锅里捡硬币,去刀山踩高跷呢。

当然可以。

那你快出去吧,把我门带好。

白九卿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他还是站住了:唉,算了,我肩膀中了一剑都疼了个半死,你当胸一剑……滚出去!重钰怒吼的急了,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咳出了鲜血。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去叫大夫。

白九卿怕他出事赶紧出去叫了大夫,可是回来的时候门不仅从里面锁好了,还被用柜子硬挡起来了。

不至于吧。

白九卿用力推了推发现重钰特意找准了角度,看来是真不想见他,人还这么有劲,应该不至于出事。

正想着,花重锦端了一碗热粥过来了,她见他们围在门口不免皱起了眉头:干嘛?哦,小少爷说想静一静,不让人进去。

白九卿撇了撇嘴角,担心道:虽然喝过药了,可是我刚刚看到他又吐血了,可是他不肯开门。

吐血?花重锦皱起眉头,她把粥放到白九卿手中便去推门,发现果然推不动,她拍了拍门说道:重钰,开下门。

里面没有声音,花重锦正准备叫人踹门的时候,重钰的嗓音才传出来:小锦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花重锦听后,当时就问道:你在床上吗?重钰没有回答。

我叫人踹门了!花重锦刚想让白九卿踹门,就听重钰说道:不在。

果然出事了。

花重锦又问道:窗户呢?重钰的嗓音又过了一会才传出来:别进来……从窗户进去!花重锦直接下了命令,门口被柜子挡着,她怕用蛮力把重钰砸伤。

求你了……重钰的嗓音又虚弱又可怜,花重锦没有理会他,白九卿挥剑破窗,竟看到重钰用绳子把自己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后,他就靠在柜子上,幸好没有踹门,不然这小孩就要遭罪了。

怎么回事!花重锦赶紧过来,本想解开他手腕上的绳索,却被他阻止了。

别,我会,不受控制,伤了你。

白九卿把人小心的抱到床上,大夫仔细的检查了他的伤口却发现问题不是出在这。

是心脏,他的心脏跳动的不止一个。

大夫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他也迷惑了。

花重锦看着少年削瘦的身躯,满身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疤痕淡了下去,可是如今又新添了一处,她没有挪开眼睛,满是心疼的把人抱进怀里。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重钰的回答并不能让花重锦满意,她看着重钰把自己紧紧的反绑起来,绳结下了死手全是死结,他又因为痛苦拼命的想要挣脱,手腕已经一片血红。

是傀儡术的反噬吗?花重锦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原因,他只愿意替萧承泽说,让她为萧承泽心疼,可是他自己呢,如果不是今日她硬闯进来,他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咬牙硬扛下去了?对不起,你别讨厌我,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

重钰脸色惨白脆弱不堪,他靠在花重锦的怀里,很快就撑不住昏了过去。

花重锦看着沾满鲜血的绳子,一时间万般心绪涌上心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早该想到这些禁术哪里那么容易被破解,萧承沂不是傻子,他为了得到傀儡虫得到傀儡术花了多少人力物力,他会看不出来萧承泽是装的?除非这一切一开始就是真的,只是重钰骗了所有人,他独自背负下了所有,可是一直到最后,想让她看一眼的重钰却帮萧承泽说了好话,唯独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句委屈。

这个傻孩子。

如果你是麻烦,那我愿意麻烦。

花重锦轻轻吻了吻少年被痛苦汗湿的额头,从前她最烦一个人为情所困哭哭啼啼的模样,重钰咬着牙,怕她讨厌他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过,她捧起他的手腕,耐心温柔的给他上药包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

她小心的把人放在床上躺好,刚想出去叫侍女进来给重钰擦洗一下被汗湿了的身体,就听重钰在梦里呓语: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花重锦想起顾远说的,八年前,她就这么把他一个小孩子留在了药王山,没有丝毫留恋的走了。

这次,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一起走,好吗?花重锦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抚着,她柔声哄着他,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么久以来,她的耐心只给过萧承泽一人。

重钰好像感受到了,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少年青稚的脸上因为痛苦睡得并不安稳,但他紧握着花重锦的手,好像那是救命的良药,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手的。

罢了,明日再洗吧。

花重锦脱了棉衣,小心的在他身边躺下了,折腾了一天她也累坏了,身体累,心也累,原来一切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大梦初醒一般,才发现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一厢情愿的厉害。

花重锦侧过身体看着重钰的小脸,往日里他总是含着一包泪看她,可是真的受伤了,疼的快死了,他却比谁都坚强。

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却一个也没考虑我的感受,你们都是好样的。

花重锦叹了口气,她无法责备任何人,大家都没有错,就连她自己不也任性了一回,用所有去换了顾远和仙儿的命嘛,都是一厢情愿,都想着为重要的人牺牲,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愿不愿意,值不值得。

夜已经深了,花重锦闭上眼睛却一直无法入眠,白九卿站在院子里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发展成太子妃陪着重钰一起睡觉了,就算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发生,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共睡一张床,这传出去太子非扒了他的皮!不是说好的今晚让重钰一个人静一静得嘛!都是骗子!白九卿一个人在廊下冻得瑟瑟发抖,大夫走过来把人硬拽走了。

你别给我添病患了好吗!哎呀,你别管了,我身上有重担呢!大夫以为他关心重钰,便把人拉到角落悄悄地说道:他活不长了,太子妃陪着就陪着吧,你也别想太多,他也是可怜。

活……活不长了????白九卿下意识得吞了口口水:这件事太子知道吗?大夫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这是太子答应他的,傀儡丝入心,得剖心去取,那可是心脏啊,刀子刺进去别说把傀儡丝取出来了,刺进去人就死了,当初取傀儡丝的时候,是我搭的手,那个人刀法极快傀儡虫才没死,可惜他不能给自己医治。

白九卿不知为何,觉得这漫天冰雪也比不过他后背的凉意,太子交待要在这里拖一个半月,他想让重钰死在这里,而重钰想要花重锦陪着他,即便最后是死在她怀里——太子成全了他。

太子当初答应南下之后,会在东宫给重钰立足之地,可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人,他答允的立足之地,怕只是一个冰冷的牌位而已,重钰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接受了,他这辈子恐怕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半月的时间,能得到花重锦无条件的陪伴了,他认了,并且很幸福的接受了。

可是——花重锦呢?白九卿不知道这件事能瞒花重锦多久,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重钰真在这种时候死了,花重锦不可能不把这件事跟太子联想到一起,猜忌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她和太子就完了。

两个人在月色下叹息,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飘过的一缕青丝。

一个忠诚的仆从到底要不要告诉自己主子这件事困扰了白九卿一夜,他觉得自己吃的是东宫的饭,可是花重锦待他不薄……他纠结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重钰还发着高热,花重锦却也不管他,直接吩咐立刻前往药王山。

白九卿这下子不纠结了,如果是花重锦执意要去,他也不能抱着人家的腿不让走吧。

但他还是象征性的阻止了一下:重钰那伤一挪动就裂开,咱们就这样坐马车颠到药王山去,这不就把人交待在路上了吗。

花重锦想了想也对,不然你和小盛做个担架,把人一路抬上去。

……白九卿哑了一会,然后说道:您不介意的话,等属下三天,属下去定做一个平稳的马车,马车走的再慢也比人快,到了山脚下,我背重钰上去。

花重锦见白九卿不像说说而已,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太子妃。

白九卿叫住了她,不是宫主,而是太子妃。

花重锦回过头:还有事?白九卿不是做事藏着掖着的人,他既然决定跟花重锦了,有些话事先就得说好:昨晚我听到您的脚步声了。

花重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故意问小盛的。

白九卿抿了抿唇,还是劝道:就算他活过来了,太子也不会真的让他进东宫,此事还会影响您和太子的感情,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承泽的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花重锦冷笑一声,那我就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重钰死?白九卿摇头道:您知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花重锦叹了口气,白九卿是为她好,他表明了立场,站在了自己这边,她没必要对他发脾气。

留不留在药王山,他自己决定,这一次,只要他开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抛下他。

作者有话说:久旱逢雨露;他乡遇故知;同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摘自百度人生四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