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山的冬景别有滋味, 特别是险峭的刀锋崖远远的看去薄薄的一片如同神来之笔,中间深陷下去的断崖深不见底。
这刀锋山有她从未见过的任性, 她总觉得那里面藏着药王山的大秘宝。
这底下有什么啊?花重锦被重钰拉着登上刀锋山, 这小孩往日里看着弱不经风的,没想到回春术之后养了几天,不仅一柄重剑使得人眼花缭乱, 还能揽着她的腰带她去屋顶看星星看月亮,少年浑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甚至被他感染了愿意踏雪出来散散心。
重钰如她的愿回答道:里面饲养着外面见不到珍兽, 还有许多奇珍异草。
我就说, 这山峰瞧着就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是个藏宝贝的好地方。
要不是重钰带着她七拐八拐的, 她是真的会迷路。
自她嫁进东宫之后,重钰甚少见她有这般轻松快乐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有他带着她去冒险, 没有危险,只有未知的喜悦。
重钰用手指在口中吹了一声哨响, 一直彩色的玄凤鹦鹉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
主人, 主人。
小玄凤围着他兴奋的飞了一圈又一圈。
他伸出手, 玄凤乖巧的飞到他的手指上,小脑袋亲昵的蹭蹭他。
你养的?花重锦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眼睛都亮了, 这小玄凤毛色鲜亮,一个小生命会唱好听的调子, 完了还特别乖不像人心一般会变, 真有趣。
重钰把手伸到她面前笑道:送给你。
真的啊。
花重锦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玄凤的小脑袋, 这小鸟亲人的很, 见主人很喜欢她,立刻跳到了她手上,莺莺呀呀唱起了小调。
叫什么呀这小东西。
花重锦把对可爱又亲人的小东西简直是爱不释手。
就叫玄凤。
这样精致聪明寿命又长的玄凤很是少见,重钰当初养它的时候就希望有朝一日能送给花重锦,她见了果然很是喜欢。
说到玄凤,我想起个人来。
花重锦挠了挠玄凤的小脑袋便放它走了。
谁啊?重钰看她眼睛里都泛着甜味,他走近了她些,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她没有拒绝。
重钰的怀里很温暖,他俯下身体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垂上痒痒的。
花重锦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很快他像受到鼓舞一般用唇瓣轻咬她的耳垂,可是下一秒就听她说道:是个叫鸿云的小男孩,长得水灵灵的,嗓音像锦雀一样,小手又软捏个肩锤个背……唔……疼……重钰听她叫痛却不肯放开她,耳朵上已经因为吃醋留下了他浅浅的牙印。
哎,你这孩子……小锦儿,你为什么要提别的男人。
重钰既委屈又生气,萧承泽就算了,那个小男孩又是谁!是我养的一个小戏子。
花重锦见他放松下来刚想推开他,可是话音刚落,这坏小孩居然用一只手就把她的手腕扣住举在了头顶。
你干嘛呀!花重锦看着重钰逼近的脸,少年的气息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可怕的压迫感。
他长得比我好看?比我贴心?比我乖巧?重钰委屈的三连问,她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是吧,以前我在身边养几个好看的解闷你不是都不在乎的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现在不能……我只有这些时间了,我只希望你属于我一个人。
要说你这个心眼啊,是该跟承泽学学,人家就从不在乎。
花重锦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眼睛笑得弯弯的,她软言哄他:别在意这些,我心里有数,你乖一点,好吗。
小锦儿,你也疼疼我吧。
重钰没办法,他再委屈她也不会改变,她就是这个性子,从不抗拒酒色,但也不会沉溺其中,她能把他放在心上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可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从前他只求让她能看她一眼,如今他竟然已经不满足只有这一点点时间的陪伴,什么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他怎么可能真的只满足这些。
只是有些感情注定不能善终。
等解封之后不能再继续拖累她了,在皇室如果她跟太子闹了龃龉,一旦他不在乎她了,她的日子会过的很艰难。
我的心就那么大,你真以为谁都能挤进来吗?她没好意思真对他发脾气,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懒得解释,现在看着这小孩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轻呼了一口气哄道:那我下次不说了,行吗?嗯。
重钰点了点头:哪怕就这半个月,你身边不能再有别人了,好吗?你知道我不想骗你。
花重锦从来就没必要骗任何人,特别是感情:解解闷而已,你别把我想的这么不堪。
见重钰还瘪着嘴巴不太高兴的模样,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脸说道:你这醋吃的……今日只有咱们两个人就算了,以后进了东宫,你必须尊敬承泽,不可以存了今日这样的心思。
若是他容不下我呢?重钰低垂下眼帘,明知道他快死了,可还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花重锦会护着他吗?花重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她见重钰一直看着她,只好说道:他来了之后你要乖一点,别顶撞他,他说什么你就听着,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你且忍一忍,我会跟他好好谈谈,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重钰点了点头,他想留在她身边,可是萧承泽是太子,他不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存在,即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她能有这个心已经让他充满幸福。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重钰认真的说道:小锦儿,解封之前,你能只跟我一个人待在一起吗,把你的目光只落在我一个人身上,多疼疼我好不好?傻瓜,以后日子长着呢,你若是能一直这般乖巧……花重锦说着,重钰听着,慢慢的松开了手。
花重锦如今能做这个决定是很不容易的,她知道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还是说道:我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几人给了你承诺我就不会食言,你担心的压力我替你背着,只是你要是敢突然放弃了耍我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重钰知道她的意思,萧承泽的态度必然会比想象中更加恶劣,或许他会经受很长一段时间的难堪,但是花重锦告诉他只要忍下去就好,因为她会护着他,虽然她会伤了心爱的男人的心,要跟一人之下的太子针锋相对,还极有可能失宠,在皇室失宠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很难,但她真的决定留住他了,要是他敢中途放弃让她白受这些委屈,她是真的不会放过他。
我不会放弃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重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会死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不需要她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冒险和牺牲,她能这样想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从前他不愿意回药王山,因为回来了就走不了了,一辈子不能再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他宁可去死,如今,他得到了她的偏爱,能和她靠的这么近,哪怕这辈子只剩下不到一个也是死在她的爱意里。
小锦儿,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在封山的日子里,重钰每日都粘着花重锦,他再也没有收敛半点他的爱意,自由的空气和炽热的爱意蜂涌过来,每一刻都冲击着花重锦的心脏。
药王山能去看的美景他都跟在一起看了,就好像实现了很久以前的夙愿,所有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她都开心的接受了,少年给的澄澈的爱意是自由热烈的,足以融化纯白的雪山。
解封的前一晚,苍南差小弟子去请花重锦单独过来说话,等了许久也不见人,等小弟子瑟瑟发抖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重钰提着重剑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也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苍南不会放过她的。
苍南亲自去了。
在药王山放肆?苍南看着重钰脸上的杀意冷笑了一声,真以为自己守得住?师傅,太子明日便会上山,届时所有罪责由弟子承担。
你配吗?你已经叛出师门了!苍南抽出佩剑,他不介意教训一顿这个调皮的、可恶的、被花重锦放在心上的弟子!即便这只手无法恢复如常,数十招之后,苍南的剑依旧抵在了重钰的脖子上,手臂用力,长剑压迫的他重重跪在了地上。
师傅,放过她吧,弟子现在就以死赎罪。
重钰跪在地上哀求道:她的身体再受不了重创,供养傀儡丝她会死的。
你知道了。
苍南没有意外,他的弟子是那么聪明,从小就展现出来的天赋,不然他不会站到今天被钦点为继承人的位置。
这一天来的有些早,但是这些天的陪伴足够了,重钰举剑欲自刎,苍南手中的长剑瞬间刺进他的肩胛骨,逼得他再握不了剑了。
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你别忘了,你是我养大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教的!玄参啊玄参啊,为什么连你都能被她放在心上,她却跟我只是玩玩呢?妒火疯涨,苍南的长剑在重钰的身体里转了个角度,他却宁可咬碎了牙也不肯坑声,就跟这孩子当年走的时候受尽了刑罚也不回头一样。
八年前被抛弃的两个人,如今他却得偿夙愿!凭什么!苍南一脚狠狠的踩住他的心口狠狠的碾压着:为什么偏偏是你!师傅……重钰抱住他的脚,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不会杀她,傀儡丝她一个人供养不起,我准备取一半给她。
苍南看着重钰满脸的泪水拼命摇头的模样,不知怎得他并没有多痛快,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痛下杀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是想看看她跟萧承泽到底有多‘两情相悦’,好徒儿,你不妒忌吗?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吗?我这是再给你机会啊。
察觉到苍南的目的,重钰拼了命的挣扎起来,不要,不要,师傅,你杀了我吧,别这样伤害她,萧承泽要是死了她受不了的……你我都受的了,凭什么她就受不了!苍南抽/出长剑,吩咐弟子把人捆了起来,他看着重钰年轻英俊的面孔痛到扭曲,捏起他的下颚骨取出银针刺进他的穴道,慈爱的说道:这两天先别说话了,别影响重锦做决定。
重钰现在什么都不做了,他满脸的热泪,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把人带下去吧。
苍南丢掉沾了血迹的佩剑,这是花重锦当年送给他的,如今该丢掉了。
房间里的安魂香味道正浓,苍南打开了门,安静的等待安魂香散尽,他看着花重锦安稳的睡颜,那般恬静美好,可惜从未属于过自己。
花重锦,该醒醒了。
苍南取出一颗药丸本想塞进她嘴里,想了想他先含住了。
有八年没尝过她唇脂的味道了。
他知道如何诱惑一个人吞下毒/药,他在她醒过来之后擦干净了唇上的暖意。
花重锦吸了许多安魂香一直昏睡,被强行唤醒之后头疼的离开,一睁开眼睛看到了苍南,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看着她脸上的茫然,不知怎的他心里有异样的痛苦,这半个月的相处他几乎没有为难她,甚至她要什么给什么,他对她好到让她以为他不再恨她了,她小猫似的在他面前伸了个懒腰,半点防备也无。
可是当年她给了他最炽热的爱,再让他狠狠的跌落到地狱。
苍南一把就拽着她的胳膊,把人硬生生的拽到了雪地里,他要让她感受一下骤然跌到地狱的感觉,也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干嘛!花重锦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她冷的身体打颤,想回去苍南却提着剑指着她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花重锦愣住了,她是真的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苍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冷冷开口:站起来。
花重锦紧握着拳,站了起来。
走。
苍南见她不动,长剑抵着她的心口并未真的用力。
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花重锦直觉不对,重钰不见了,苍南疯了似地像个魔鬼:重钰呢?我说,走!苍南没有回答她,他用了力气,许是刺破了一点皮肤,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胸前的白色寝衣。
花重锦低头看着心口,不解的抬起头看他:为什么?苍南无视她眼底的不可置信,他没有说话,他甚至比之前更用了力,只为逼她朝前走。
花重锦闭上了嘴巴,乖乖的按照他的要求朝前走着,直到来到一处院落,这是当年苍南为了留住她受了数日鞭刑的院子,重钰就被绑在里面。
重钰!花重锦看见重钰满身的血下意识的就想去救他。
花重锦,给你个机会,亲手杀了他。
苍南反手把剑递给她:反正他死在你手里,也是求仁得仁,明日太子一到,我放你们下山。
花重锦没有接剑,她只是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要放过你。
苍南见她不肯接,便耸了耸肩,他收好剑取出一颗药丸说道:既然如此,这颗共生丹,你去喂他吃了。
什么意思?花重锦看到重钰拼命的摇头,她紧皱着眉并没有轻易去接。
共生丹,顾名思义,同声同死,你昏睡的时候我把其中一颗喂你吃了。
苍南毫不吝啬的解释道:谁能保证,萧承泽是不是真心想要救他呢,玄参可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对他的感情就像父子,我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白白死去,如果萧承泽想杀他,他就会发现连你也会被害死。
花重锦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不是神,无法保证一定能让玄参活下来!花重锦并不敢去接那颗药丸,如果萧承泽失败了,他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她,这是多可怕的事情,他好好的一个太子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撕心裂肺。
我不管,要么你现在杀了玄参,要么你喂他吃下这颗共生丹,他还有一线生机。
苍南凑近花重锦朝她笑着:你看我多么仁慈,当年你连我死都不给机会,现在我却给了你选择。
你真是个疯子!花重锦伸手接过共生丹,今晚如果她不选,很可能就会当场死在这里,明日萧承泽一过来,苍南这个疯子不会放过他。
喂了共生丹之后呢,你答应救萧承泽的,我还需要怎么做?花重锦握紧了药丸:一口气说完,别总让我问。
苍南眼底满是悲伤,她对他半点耐心也没有,就像从前那样,都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那个‘两情相悦’的情郎呢。
傀儡丝一个人供养不起,我会取出一半放到你的身体里,它会慢慢的游移到你的心口,从今往后萧承泽就是你的主人,当然你很幸运,你是女子至阴之身,每个月圆之夜只要你的主人施舍给你精血,你就不会有事,可要是他不给,用了共生丹这份嗜心剧痛就只能你独自一人承担了。
记住,你和重钰都必须待在他身边,无论谁死,萧承泽都会生不如死!没了?花重锦脸色难看极了,这场可怕的报复来的这样迟这样突然,她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苍南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从今日,这件事情,你不能再开口告诉任何人。
花重锦不出意外的答应了,只要你能保证,不会让萧承泽受到伤害!我以药王山的名义起誓,只要你和玄参活着,萧承泽就不会有事!,苍南当着重钰的面取出一道禁制说道:可是我不太相信你,这是药王山的禁制,种下去之后不该说的话,你和玄参就绝不能再说,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可悲的事情。
想到重钰足足过了一年也没有愈合的伤口,她闭上了眼睛努力的缓和了情绪,精血而已,萧承泽不会不给她,虽不能说,可是她相信他不舍得看她受苦。
我答应你。
你竟真的愿意为太子去死。
苍南在唇边自嘲了一下,把禁制种进了她的眼睛里。
花重锦,让我看看你的‘两情相悦’到底有多值钱!苍南做完这一切便吩咐人把院子看守了起来,花重锦伸手擦了擦重钰满是泪水的小脸,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把你拉到这种境地,此事因我而起,对不起。
即便重钰拼命的摇头,花重锦还是想把共生丹喂给他,他挣扎的厉害,她只好劝道:吃了总有一线生机。
重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拼命的用口型说道: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就结束了,可是下一秒,花重锦竟吻上了他沾满泪水的薄唇,药丸被她用舌头推到他的喉咙里,逼着他吞了下去。
她第一次吻他,可是这个吻苦涩至此。
死和生不如死,我都不选。
即便今日她真的把重钰杀了,萧承泽也会因为愧疚和痛不欲生折磨疯掉的,而且苍南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眼底的杀意根本就掩饰不下去,他可能会亲手折磨萧承泽,直到他死去。
药王山刚解封,便有小弟子来报,太子鸾驾已到多时。
苍南看着脸色苍白的花重锦说道:走吧,去接你心爱的男人上山。
苍南,如果你敢伤害萧承泽——花重锦眼底带了戾气:我发誓,我会带人踏平药王山,当着你的面杀光你的每一个弟子!苍南紧握着拳,眼里满是悲戚,唇边却是嘲讽的笑意:怎么我要杀玄参的时候,你想的是萧承泽,现在你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萧承泽——花重锦,你说他要是不要你了,你会不会后悔啊?花重锦深吸了一口气,不愿跟他多言: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苍南一把扼住花重锦的脖子,恨意从喉间喷涌出来:长信宫已经没了,皇室根本不承认你,等你再被他厌弃无处可去的时候,看着你我曾经的份上,你要是肯从山上爬上来,我会收留你的!花重锦握住他的手腕,即便不想承认,可是他的话依旧让她眼底闪过恐惧:他不会的,他不像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做的都是伤害我的事情!走着瞧吧。
苍南松开了手,压下唇边的狞笑。
…………萧承泽此番并未微服前来,他带着太子的仪仗,冰冷威严的坐在高处,接受所有人的叩拜。
传太子妃。
萧承泽眸色清冷,并没有把跪拜一片的人放在眼里。
花重锦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强撑了这么久,受罪了这么长时间,她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一直怨着他,以为她放不下他骗她,可是看到萧承泽的第一眼万般委屈都涌上心头。
萧承泽看到她憔悴的小脸,难受的叹了口气。
他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可是她一定要挣脱他的束缚,孤身带着人来到药王山,定然受了许多委屈。
你来了。
花重锦朝他的怀里扑过去,少年结实宽阔的胸膛暖烘烘的,听着他的胸腔强有力的心跳,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没事了。
萧承泽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边,温柔的说道:回家吧。
嗯。
花重锦点了点头,不肯从他怀里,他怀里又温暖又有安全感,好像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萧承泽抱着她准备下山。
承泽,重钰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萧承泽听到她的话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怎么了?花重锦揽着他的脖子仰起头看她,她的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珠,看着天真又单纯。
我来时掌门已经告诉我,药王山弟子玄参违背门规,罚在静室面壁三年。
他这样说?花重锦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苍南是故意的,他要萧承泽跟她翻脸,可是不带他走萧承泽会出事:我要带他回东宫。
萧承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清冷彻骨,寒意倾入心口,来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直到见到了她,她没问自己一句好不好,开口闭口都是重钰。
你喜欢他?花重锦低着头,她不想骗他:有些……放不下。
萧承泽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痛的笑了出来:那我呢?宝贝,我当然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花重锦看着他微红的眼尾想要亲亲他,可是他偏过头拒绝了,还把她放了下来。
承泽……花重锦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秋夜告诫过她,原她并没有当回事,可是苍南疯狂的报复让她知道一个男人的恨意会有多可怕,曾经她绑他强迫他,他都没有怪过她,甚至没有舍得露出一点坏脸色,可是如今,他不发一言,丢下她离开了。
花重锦怔怔地看着他离开,满脸的不可置信。
承泽!花重锦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可是白九卿却挡在了她身前。
太子妃,您先休息,殿下应该去找掌门谈事情了。
谈事情?花重锦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水意,那为什么丢下我?白九卿抿了抿唇,太子殿下这次怕是真的动大怒了。
他从头到尾都想着花重锦,他知道她在上陵城过的委屈,知道她看着自己的人出事心里的恐慌,他默默的替她安顿好一切,却半点没有邀功的意思。
封赏和荣耀全都抛诸身后,千里迢迢过来接她,可是她见了太子,一句安好的话也没问。
殿下在御前举荐顾远,功劳几乎都套在他身上,如今功过相抵,他可以回到军营重掌领军的位置,您在上陵城不会再觉得无依无靠。
他……花重锦说不出话来,她为自己曾经误会猜忌萧承泽而后悔,他从未想过算计她,他的心永远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太子妃,算了吧,重钰即便留在这里,有殿下和您的威仪护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太子是个男人,一直容忍她把重钰留在身边,可如今她竟然心里有了他的位置,她带着重钰来药王山半个月时间,孤男寡女彼此又有心意,太子见到她还能绷住脾气已实属不易,她见了他开口就要把人带回去,太子如今也是忍无可忍。
白九卿温言劝道:您跟太子道个歉吧,这阵子,您真的有些过分了。
我必须带他走,因为傀……啊!花重锦刚想解释,被种下禁制的眼睛猛然一阵刺痛,眼前一瞬间看不清了,她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才重新看到白九卿担心的脸。
太子妃,您没事吗?我……花重锦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带我去见他。
花重锦觉得苍南肯定不会跟萧承泽说什么好话。
白九卿迟疑道:您别跟太子起冲突好吗?不会的。
花重锦保证道:我本来也没想跟他吵架的。
那就好。
白九卿起身带路,等到了地方他们已经谈完了。
情敌相见,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萧承泽的脸色难得很明显,他看到花重锦的那一刻,心都快碎了。
苍南,你跟承泽说了什么!花重锦赶紧跑过去抱着承泽的胳膊,她急道:你别听他胡说,他恨死我了,你别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我会救他的。
萧承泽任由花重锦抱着,他强忍着胸腔翻涌的愤怒说道:但你不准再见他了!花重锦抿了抿唇,没有跟萧承泽反呛,她一反常态的服了软:我们不要吵架,心平气和的谈谈好吗?萧承泽紧紧的握住花重锦的手,他看着她,眸底满是极力克制的愤怒。
临走前,苍南唇边的嘲讽毫不掩饰,花重锦回头看了一眼心头寒意升起。
萧承泽从没有这样对过她,以前再气都没有真的冷落过她,花重锦难掩心慌,她推开萧承泽的手冲到苍南面前质问他:你跟承泽说了什么!苍南冷眼看她: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做了什么?花重锦最恨别人说话说一半,而且这个人还当着萧承泽的面故弄玄虚,她揪住苍南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你把你跟他说的话再说一遍,不然堂堂药王山掌门在背后说别的女人坏话,传出去叫天下人耻笑!我说,你跟我的小弟子,孤男寡女,在温泉池里赤/裸相对了一夜。
苍南伸手一下子就推开了花重锦,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去你妈的!这男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清心寡欲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卑劣!花重锦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事去攻击她,当晚的事情缘何发生他心里没数吗?!苍南还准备说什么,花重锦直接扑了上去,苍南本能的想要拔剑,但面对花重锦,他下意识的就把手背到身后以防不小心真的伤了她。
混蛋,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了,敢在背后戳我轮胎,我打死你!花重锦不会功夫,拳头挥下来杀伤力并不大,苍南伸手想拦住她,可是她居然张口就对着他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艹!花重锦!苍南的手腕已经被她狠狠的咬出了血,他痛的推着她的下巴。
花重锦被掀翻在地,她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的瞪着他,我警告你,把我逼急了,我他妈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一起下地狱?要玄参命的是你的心上人,不相信你的也是他!苍南也不知道心和手腕哪里更痛,他眸子里的水意充斥着恨意:花重锦,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萧承泽一把捞住愤怒过了头的花重锦,他对白九卿扬了扬下巴,随后一边轻抚花重锦的脊背一边说道:走了。
花重锦看着苍南被死死的摁着跪在地上,她满腔的恨意却无法平息,他跟萧承泽说的那些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万一伤了他的心怎么办!我会看着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苍南死死的握住白九卿的剑,鲜血和雪白的衣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半点上位者的风度也无,朝着花重锦怒吼了出来,花重锦,你会后悔的!花重锦挣脱开萧承泽,她扬着下巴毫不留情面的回敬他:我花重锦行走江湖多年,所作所为,从不后悔!苍南,如果因为从前,我对你尚有一些愧疚,可你今日竟敢在承泽面前乱嚼舌根——花重锦朝他走过去,推开白九卿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她踩着他的心口恶狠狠的说道:会后悔的是你!长信宫花重钰是我花重锦的弟弟,从今日起与药王山再无瓜葛!花重锦说完这一切,一直压抑在心头的痛苦终于消散。
或许在大周确实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何去除——眼睛传来丝丝痛楚,花重锦闭上嘴巴顿了顿才道:谢谢你的回春术,你的命,给你留下!她把目光落回萧承泽的脸上,少年还是如天神一般英俊,她光是看着他就会为他心动,更别提他这一年以来对她的百般呵护,如果真的留不住,放过他也是好的。
我一定要带重钰走,如果你不愿意再见到我,那我带他回长信宫,你是太子,既然答应过让他死在我身边,就不要食言。
她竟真的不要命了,重钰一死,她也活不成了。
花重锦,你别走!苍南从地上爬起来,他跪在地上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满手血污沾染了她白色的衣襟,就像八年前那样,他抓住了她,可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苍南的嗓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我要单独跟你说。
就在这说!求你了……我不想跟你说话,这半个月,我们原本可以重新成为朋友的。
苍南闭上眼睛痛哭了出来,他知道他跟她再也不可能了。
药王山的障毒,没有解药,你们都得死在这。
苍南松开手,他抹了把脸,干涸的血污胡乱的糊在脸上,他慢慢站了起来,从袖口取出一块名牌放在掌心只给她一个人看,他狼狈的哭笑着:怎么样,可以跟我单独再说句话吗?花重锦紧皱着眉,回过头问萧承泽:楚楚回去了吗?萧承泽看了苍南一眼,一把就将花重锦拉到身后,他挡在她身前警惕的盯着苍南:她在东宫等你回家。
苍南把白楚楚的家徽抛给花重锦,留下这一手,原是打算帮她,可没想到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大周和夏兰的关系本就紧张,如今他们来大周谈航道的合作,结果人却死在了东宫,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后果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报复我?花重锦真是气得不轻,她被萧承泽死死的护在身后,她怒不可遏的说道:你我只是私人恩怨而已!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给你!放萧承泽走!别逼我看不起你!看不起我?花重锦,你真的,真的要了我的命了……苍南看着白九卿和围上来的守卫,他看了一眼,瞬间就夺过了长剑直指萧承泽的脖子。
护驾!白九卿真的被震惊到了,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居然会鬼影步,他们人数再多也没能第一时间挡住苍南,他的剑已经抵在了萧承泽的脖子上,而他目光里毫无畏惧,只是死死的把花重锦护在身后。
他到底有什么魔力,我听闻他根本就没有追求过你,他没有为你撕心裂肺,没有为你痛不欲生,更没有为你众叛亲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啊!为什么你的爱那么轻易的就能给他,我求了那么久那么多年,你却一点点都舍不得给我,我为了你,连手都不要了,玄参为了你,命也不顾了,你凭什么就能轻易的为了他去死啊!你把我们的心当成了什么!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无论我做什么,你连恨我都懒得恨了……哈哈哈哈哈……花重锦眼看着苍南疯了似地说完一切就要自刎,她赶忙推开承泽握紧了他的手腕。
南南不要!南南?苍南愣了神,白九卿见状立刻夺走他手中的剑,数个守卫一起把他死死的摁着跪倒在地上。
你叫我——南南?花重锦自己也愣住了,这声南南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要她这样说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