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苍南给的名为绝望的爱里面, 他给她下了禁制,花重锦甚至不能再提起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他铁了心要她把这一切都忘记在尘埃里。
苍南的葬礼很简单, 他自己要求的,一把火烧了,撒进他们初遇的那片水域里。
花重锦从没有因为一个人的骤然离去而这般窒息过。
苍南一直到死都炙热的爱着她, 可她都没有爱过他。
下山的那一天,花重锦抱着苍南的骨灰坛, 她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再改变了, 她希望所有她爱的人都在身边好好的, 死亡真的太可怕了。
萧承泽本想帮她抱着坛子,可是她摇了摇头拒绝了:我送他最后一程。
好。
萧承泽点了点头, 只扶着她怕她摔倒。
重钰呢?花重锦走了几步发现重钰没有跟上来,她一回头,那个一直痴缠她终于让她放不下的小孩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你怎么不跟上来?小锦儿,我不走了。
重钰眼眶红红的, 近日发生的一切他心里的伤痛不比苍南少,他执意要留在她身边, 然后呢?眼睁睁的看着萧承泽厌弃她吗?为什么?师傅已经死了, 药王山需要一个新的掌门。
重钰给的理由让花重锦无法辩驳, 苍南死了,药王山不能后继无人。
你想好了?花重锦站在原地, 定定的看着他。
她脸上的苍白憔悴狠狠的刺着重钰,可是他还是说道:想好了, 我不走了。
好。
花重锦没有纠缠, 只是点了点头, 她甚至没有任何的轻松, 心头萦绕的满是窒息。
他们每一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爱她,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去成全,可是谁想过她呢,谁有真正的在乎过她的心呢。
重钰拼了命的挤进她的心里,如今却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花重锦叹了口气,似乎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萧承泽回过头看了一眼早已湿了一整张脸的重钰,他紧握着拳,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跟上了花重锦的脚步。
这一路上花重锦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按照苍南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在了他们初遇的地方,一个人的执念这样深,爱意这样沉重,花重锦痛的难以呼吸,可是她也哭不出来,她没有立场为苍南哭,她不爱他,哪怕一颗眼泪都是在玷污他满腔的爱意。
锦锦,快下雪了,先进来吧。
萧承泽拿出帕子给她仔细的擦着掌心里的骨灰,苍南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从来没有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深爱她的人为了她死在怀里,那感觉可怕极了,她痛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你先回去吧。
花重锦忽然对承泽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我要回一趟药王山,我的东西落下了,我要去拿回来。
什么?萧承泽擦着她掌心的手骤然停了。
我派人去取。
你取不回来,那是我的东西。
萧承泽的怒火打从她把重钰留在身边的那一刻就在压抑,一年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一点一点的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花重锦,他自愿留下的,我没有逼他!萧承泽一把将花重锦抵在墙上,他看着她眼底的水意,他先一步落了眼泪:你才说过你害怕失去我。
你答应过的,这辈子只有我,只信我,你口中的一辈子只有一年吗?他原本想要笑,可是最后变成了自嘲:你的心里,怎么能容得下别的男人!你纳妾吧。
花重锦偏过头不愿意再去看萧承泽,苍南的死真的像一盆冷水,狠狠的浇灭了她的自信张狂,她觉得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护着她爱的人了,以后要仰仗着萧承泽而活,她做不到,她也不需要重钰口口声声为了她好而离开她,她宁愿他不爱她了,自己想开了。
你说什么?萧承泽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他们的感情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堪吗?我只要回去,你的母后就不会放过我,你的父皇就会以此为借口扶持萧承沂去伤害你,你本来可以顺利承袭皇位,可是因为的存在让你在朝中树敌,被皇帝借口推到风口浪尖,此番南下你连命都差点丢了——而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留不住,我什么都做不了,每个人都在为了我牺牲。
花重锦想推开他,可是他却迎面抱紧了她在怀里。
算了吧,算了吧,苍南已经死了,你要是也出事我怎么办啊?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萧承泽紧紧的抱着她,她哭得那么无助,他除了低头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
去接他回家吧。
锦锦,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
…………白九卿这辈子吃瓜无数,他后来回忆着每一个他吃到的惊天大瓜里,自己主子家的瓜是他最震撼也是最不愿意吃的,可是他们非要摁着他的头逼着他从头到尾吃个遍。
他被太子吩咐带着太子妃返回药王山,要把那个喜欢太子妃的小男孩接回来,接到东宫去。
这等子事白九卿一个直男,或许有那么些玲珑心思,可他真的不理解,路都走了一半了,直接往前走不就行了,时间那么长太子妃总能忘了他,可是太子明明恨极了的模样却还是答应把人接回来放在东宫、放在自己身边膈应自己。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大度的吗?这要是他,重钰就不可能在这场纠缠里活下来。
太子妃,天快黑了,咱们先休息吧。
白九卿看着花重锦,这段时间她变得太多了,皇室摧残人,她这样烂漫张扬的女人也变得满是愁绪。
白九卿,这次回去太子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你不用跟着我了。
花重锦看着远方的刀锋崖,眸底闪烁着暗沉的光芒,她的手里还紧握着白楚楚的身份铭牌,这是苍南留给她的后路。
本来跟着您是太子要求的。
太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是太在意了不想失去她才答应让那个人回来膈应自己的。
白九卿走到她身边,他对她从来都是坦然的,可是很少跟她并肩站着说话:可是今日我想问您一句话,您回答了我,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花重锦跟白九卿在一起时总是轻松的,他是俗世里俗人,喜欢八卦也喜欢权力,他追求的东西也是她喜欢的,她看上的东西他总能说上几句,他不是在巴结她,是想要追随她身上对俗世权力的向往——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人生辽阔,我的存在不只在爱恨里。
白九卿听后,唇边的笑意像是他本想跪下,花重锦却转身拦住了他:白九卿,你知道我从创立长信宫以来,很少再去信任一个人了。
九卿知道,九卿愿为宫主肝脑涂地。
白九卿如今才是真的觉得自己入了花重锦的眼,以前她身边有顾远,如今顾远入了皇城司,她身边需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代替顾远的位置,为她的感情、前程去分忧,或许顾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位置给的信任是无条件的,得到的也是旁人无法企及的多,他在东宫哪怕鞍前马后一辈子最后再怎么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跟在花重锦身边,只要她不主动离开太子,日后成了皇后,他白九卿就是一人之下。
不过宫主,您这样去接表少爷,可能人家不会愿意跟您走的。
花重锦偏过头看了白九卿一眼,眼底难得涌出了不理解:他脾气撒也撒了,已经过了许多天,我想他也闹够了,现在必然很想我,我来了他就算闹别扭,哄两句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不愿意跟我走?药王山玄字辈又不止他一个,他若是舍不下药王山,东宫也可以插手,指派一人暂代掌门的位置,他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果然……白九卿料到花重锦会这么想,也难怪,感情上她从未有过败绩,再加上重钰对她死心塌地,无论如何舍弃都不愿意离开的人,如今为了一个掌门的位置离开她,这对她来说只是为了让她去哄他的一个小脾气罢了。
怕是难。
白九卿表明自己可以为她分忧,他道:您若是肯信属下,属下可以给您出个主意。
他在花重锦紧皱着眉头的时候说道:或者您在见到表少爷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用属下的办法。
到了药王山之后,花重锦就在山下等着,她实在不想爬山了,一上一下数千节台阶光是用想的她就头疼。
让你们掌门下来,我不耐烦等!眼看着天又要下雪了,花重锦裹着袍子在马车里已然觉得瑟瑟发抖,可是再次等来的却是小弟子捧着一件已经旧了但是养护的很好的红色披风。
花重锦看着小弟子手里的披风,那上面的金色纹绣是自己喜欢的扶桑花,很明显这是她的衣服。
太子妃,掌门说这件衣服是八年前您落在他那里的,如今物归原主,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