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卿看着那身衣袍, 显然它在原主人手里的时候 十分爱惜,八年了养护的依然很好, 半边没有脱线的痕迹, 只是重钰这下子可能真的铁了心的不愿意回去了。
行了,我们收下了,太子妃这边也有东西要你们带回去, 你家掌门看完要是还不愿意下来,就请小兄弟代为下山转达, 我们即刻回去。
我要的是心甘情愿!花重锦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真恨不得把人绑起来, 一个一个的不听话!当然, 表少爷心里有您,自然愿意心甘情愿得跟您走。
花重锦看着白九卿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大红色的披风上, 那点子血迹很快便隐匿于朱色的面料里,寻找不得。
白九卿一边安抚在冰雪中怒到快爆炸的花重锦,一边说道:太子妃,得委屈您离开马车一会。
多久?至多一夜。
可以。
花重锦下了马车, 亲手把披风放进匣子里,让你家掌门亲自打开, 你告诉他, 我花重锦不稀罕他的两不相欠, 从此,再也不见!小弟子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一把把身侧的人推到在雪地里, 孤身一人踏进风雪里,他愣了一会神, 就听白九卿急道:太子妃您要去哪儿!艹, 你看什么看, 还不快上去禀报, 太子妃这几日忧思过度情绪不稳定,要是出了事你们谁都跑不掉!白九卿追了出去,小弟子也赶紧捧着匣子往山上去赶。
重钰看到匣子时原本不欲打开,他怕自己稳不住心,可是小弟子带回来的话让他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再也不见?重钰颤抖着打开匣子,那件红色的披风依旧好好的躺在里面,只是花重锦并不珍惜这份心意,胡乱的塞了进去,他伸手拿起来时却嗅到了衣服上浅浅的血腥味道。
她怎么样了?太子妃已经离开了。
离开——再也不见——重钰把衣袍放进心口,他红着眼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要硬闯进来。
怎么回事?小弟子急急忙忙的汇报道:是太子妃的人,您说过不能伤了他们,可是他们硬闯……我出去看看。
重钰手里没有放下那件披风,他走出去看到了拔剑相对的白九卿。
花重钰我艹你大爷!白九卿看到重钰,满脸的怒火,他把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朝地面抛下,然后冲向重钰要跟他肉搏。
药王山的弟子们个个文武双全,白九卿被他们拦住动弹不得。
你回去吧,告诉太子妃,药王山的大门永远对长信宫打开。
白九卿只能隔着人海朝他说道:真的,我从来没有被人气到这个份上,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非要把人往死里逼!你什么意思?重钰朝他走过来,弟子们纷纷让开了路,白九卿的双手这才重获自由。
感谢你为了不拖累她所以不跟她回去,她现在对你充满了愧疚。
白九卿一把就揪起重钰,恶狠狠的说道:她忤逆了太子不肯回东宫,长信宫也没了,她现在没地方去了,来找你你又不要她,你们药王山的‘情种’真他妈可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逼她死!重钰一下子就抓紧了白九卿:她人呢?你为什么没跟着她!太子只让我把人送到药王山,她说她自己上来找你,我他妈一转头人不见了!白九卿气的狠狠的退开了他:你可真行,像条狗一样巴巴的跟着她,等她真的想要你了,现在你又说两不相欠,好啊,你他妈把人给我好好的交出来!我绑也把人绑回去!雪下大了,药王山晚上很危险……重钰紧握着拳下令道:你带着你的人在山下入口守着别乱闯,我们去找人!你最好把人找到!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白九卿弯腰提起剑,带着手下的人下山。
重钰整个人都怕的发抖,就算是白天药王山都危机重重,何况还下了这么大的雪。
不该不去见她的,见到了说不定还能好好劝劝她。
他想到什么似的用手指发出明亮的哨声,一直金色的鹦鹉听到声音便飞到了他身边。
玄凤,你看到她了吗?玄凤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后朝着刀锋崖飞了过去。
重钰赶紧追了上去,夜晚的刀锋崖野兽出没,远没有白日里看起来那么震撼,人踏进迷宫里几乎都出不来了。
为什么要去那里!重钰的心一直悬着,他甚至害怕自己去会见到她的尸体,怕因为他的两不相欠害死了她。
玄凤很快就把人带到了迷宫入口,重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真的走进了迷宫,进去了人必死无疑。
小锦儿!重钰大喊了一声,除了风雪,没有任何回声,他跪在迷宫门口,他痛的直不起腰来,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对不起,我来陪你。
玄凤忽然兴奋起来,围着重钰飞了一圈又一圈:主人,主人……重钰像是失了魂一样,迈着步子朝迷宫走去。
你又要丢下我吗?花重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重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错愕的回头,竟看到她就站在自己身后,风雪里,她那抹热烈的颜色几乎快要融化冰雪,就像八年前他第一见到她的时候,她宛如神降,出现在他眼前。
小锦儿……重钰愣了神,一时间在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该不该继续落下。
当年丢下他决绝而去的神女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与八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她朝着他走来,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我快冻死了,你怎么才来?花重锦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少年的身体带着恰好的温度,就像以前那样,小玄凤傻乎乎的,说了好几次它才明白我的意思,看来以后你要帮我再好好调/教它一番。
小锦儿。
重钰深深的嗅了一口她身体上的玫瑰花香,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她,在风雪里,他抱紧了自己的神女,再也舍不得跟她分开。
花重锦原本想着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真见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是满心的舍不得。
重钰伸手把披风披在她身上,即便过了八年,她还是这般热烈的颜色,他还是无法挪开眼睛。
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花重锦捧着重钰的脸,风雪中他的唇瓣被鲜血染红,少年的破碎与脆弱尽数落在她眼底,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别再离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嗯。
重钰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个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渐渐的生出了暖意。
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夜晚的药王山终于在风雪中平静下来,白九卿坐在炭火前一边给自己冻僵的手哈气一边抱怨:这地方人要怎么活啊!我才出去一会就冻僵了。
花重锦捧着热茶十分鄙视的说道:好歹你是个习武的,人家这群学医的都没抱怨什么。
这哪儿是学医的啊!经此一事白九卿对药王山彻底改观了:说起来我瞧着那傅禾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模样,没想到这次跟他交手竟然是个那么难缠的人。
我也是被惊到了。
花重锦跟白九卿一样,真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醉心医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夫了,没想到一个个那剑法使得人眼花缭乱,还精通各种奇奇怪怪的巫术,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幸好当初得罪他们的时候,他们没说什么,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不然八年前她可能就死在药王山了。
哎,表少爷都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药王山家大业大,他既然是掌门又要离开,肯定有很多事情要交待下去吧。
太子妃,这以后,你怎么打算的?白九卿想着总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要他陪着我赎罪!花重锦想到他居然把她的心骗到手转头就要两不相欠,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腻也必须我先腻!呃……白九卿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他立刻上前拉开了门,果然是重钰。
你都听见啦?白九卿有些尴尬的看向花重锦,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听见了?嗯。
那还不过来认错?????顶着一头问号的白九卿悄摸着在角落里坐下了,他想知道花重锦说出这么伤人的话重钰会做什么,而且也担心他会恼羞成怒的伤了花重锦。
白九卿瞪着大眼睛看见重钰走到花重锦面前跪下了,他居然真的在认错。
按道理呢,我应该用鞭子抽你一顿的。
花重锦一脚踏在重钰的肩上,要他抬起头看她。
抽吧,只要你高兴。
重钰很认真的回答了她,只要她不再生气,他做什么都可以。
花重锦对着角落里看好戏的白九卿说道:白九卿,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找条鞭子过来。
白九卿知道她这是要赶人走了,虽然没有看够,但也只能告辞了。
太子妃,我瞧着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咱们要多留两天吗?你说呢?花重锦看向重钰。
一天就行。
重钰答道:师兄这些年一直帮师傅打理药王山,要交待的事情不多。
多留一天。
花重锦说完,白九卿就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掌门的位置还是你的,这件事东宫会插手。
花重锦不给重钰辩驳的机会,直接说道:但我也想让你留在身边,先留三年吧,到时候我要是腻了……重钰听她说腻了,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腿间不想听了。
小锦儿,我错了,你就不能不提这事了吗。
你这小孩。
花重锦被他可怜兮兮的撒娇弄得也舍不得生气了,她道:这次回家,承泽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先别处现在他面前。
嗯,我都听你的。
重钰抓着她的裙摆,小心的问道:那你哄完他,能来瞧瞧我吗?你这话说的。
花重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小笨蛋,你可真的是个小笨蛋。
我就是小笨蛋,你别嫌弃我。
重钰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指柔软纤长,以前他从不敢想他会跟她这般亲昵,他把玩她的手指,她不拒绝反倒满眼含着笑意看他。
花重锦道:我想了想,做错事还是得罚,不然你不长记性。
重钰道:你说,我都照做。
花重锦道:真的?我说什么你都照做?重钰道:真的,我不骗你。
那……花重锦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小孩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小锦儿,这个,你……不行……不要……我……重钰现在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红的发烫了,他见花重锦盯着他,他赶紧紧了紧领口跑了。
真是不禁逗。
花重锦撇了撇嘴,估计这小孩今晚是不会再过来了,她便熄了灯躺下睡了。
白九卿一直守在门外,见重钰出来并没有在里头过夜,他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