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2 章

2025-03-22 06:52:47

皇宫内, 下朝后。

太子下朝之后便去了未央宫,此前他还有些担心皇后会不喜欢花重锦, 但现在看来, 事情并非如此,他满心欢喜的往未央宫去了。

皇后知道太子会过来,一早准备了他爱吃的瓜果点心, 待人来了,看着自己长大成/人高贵完美的儿子给自己恭敬行礼, 虚扶一把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榻上。

皇儿, 花丫头往日里不受拘束惯了, 如今已经住进太子府三天了,陡然换了新环境, 一切可还习惯吗?下人们伺候的都尽心吗?皇后笑吟吟的问他。

锦锦和善,府上的人都很喜欢她。

太子只要想到花重锦眼底就都是笑意,原本提心吊胆害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决绝的弃他而去,可现在不仅没有, 两个人还是甜甜蜜蜜,虽然她忘记了些他们美好的曾经, 但他相信未来两个人的感情依旧可以甜蜜如初。

和善是好事, 就怕拿不住下人, 花丫头往日里也没见过这样的环境。

皇后脸上笑意不减,看着和善温柔, 皇儿你是太子,公务繁忙并不能时常顾得上她, 万一下人有个伺候不周的让她伤心, 就不好了。

太子让皇后不要担心, 家事花重锦只要愿意, 必然打理的妥妥贴贴,母后放心,锦锦虽生在民间,可是她很能干,儿子曾与她一起重建长信宫,她做事十分全面稳当,而且她心地善良,驭下有方,下人们都知道感恩于她。

皇后见太子言语中百般维护,太子府势必要给花重锦拿捏住的模样,她心中不满,可面上不显,淑妃所出的沂亲王近来风头很盛,她对太子寄予厚望,从前就想替太子与朝中贵臣结亲,精挑细选之下,不仅宰相的嫡女嫁进了沂王府,自己的儿子更是让这个妖女抢先一步,她当然不会傻到去伤了他们二人的母子情分,花重锦手中的航道拿到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若太子府无人能跟花重锦制衡,只怕她能只手遮天了去。

皇后娓娓道:母后也是担心,她如今有了身孕,若是事事亲力亲为实在辛苦,吴为跟本宫说了,花丫头这胎怀的不稳,你是她的丈夫要多多关心她呵护她,她专心养胎平安生产才是大事。

太子听后果然动容,花重锦这胎从刚怀上的时候就很辛苦,如今过了头三个月好了许多,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母后,确实是儿子思虑不周。

皇后顿了顿,见太子松动,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花丫头能干本宫知道,只是她一个人也实在分不出三头六臂来,而且此前跟着她的人也不能一下子就适应太子府的行事风格,培养学习也需要时间,不如这样,母后让孙姑姑暂时留在你府上,遇到些拿不准或者棘手的事情也好帮着打理一下,多历练历练,也好减轻花丫头的负担。

说罢,皇后看向太子,问道:皇儿觉得意下如何?孙姑姑毕竟是中宫的人,花重锦若是在某些事情上跟她起了冲突,孙姑姑再传到中宫,两边都不痛快,可是花重锦怀有身孕,他也实在不舍让她辛苦。

太子仔细考虑了一下,犹豫片刻,心里有了主意,他道:孙姑姑做事儿臣自然十分放心,只是太子府也是锦锦的家,她想如何管理还是要以锦锦自己的想法为主。

皇后说道:这是自然。

只要太子点了头,剩下的都好办,她继续说道:花丫头有着身孕难免伺候不周,母后身边新得了几个家人子,都是清白的好人家,让你孙姑姑一起带过去了。

皇后看着太子听到这个脸色有些不好,她不动声色的说道:她们手脚勤快,皇儿要是觉得好就留下,要是不喜欢,就只给你孙姑姑打打下手,她们去的时候你应当看到了吧?太子实话说道:儿臣没有注意,太子府伺候的人足够了,锦锦的人再有一旬左右也都能到府里伺候,实在用不到这么多人,儿臣多谢母后费心了。

太子拒绝的虽然委婉,皇后依旧不满,她的儿子从小就聪明懂事,如今为了花重锦先是在朝堂婉拒了赐婚护国大将军嫡女的旨意,执意要娶花重锦为正妻,如今竟也拒绝到了自己的母后面前。

皇儿,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在为皇上分忧之余,能放松排解烦忧,花丫头有孕不能伺候,想来她也是能理解的。

皇后说着叹了口气,心里却更加烦躁,这个妖女竟然连自己丈夫纳妾都不肯,这般善妒必然不能好好的执掌中馈,她虽如此想着,嘴上却自责道:如今看来,倒是母后思虑步骤了。

太子并非要责备皇后,他赶忙解释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正说着,殿外通传太子府的佩兰带着孙姑姑的腰牌来了。

佩兰来的急,第一次来到未央宫心里慌张,但除了这个,想到花重锦今日那张美到妖治血腥的脸,她就更害怕了,生怕自己没把她交待的事情说清楚说完整,再落得个跟孙姑姑一样的下场,她努力的保持冷静,可是见到中宫威仪还是紧张的立刻跪下,恨不得把脸埋进腿里。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子殿下千岁。

她紧张的行礼,好在没有出错,但还是怕的没敢抬头。

怎么是你?皇后问道:今夏呢?她说着看向了太子:往日都是今夏在内室伺候,可是她伺候的不够妥当?今夏不知皇后是问太子,还以为是皇后向自己问话,她保持着跪伏在地上的姿态赶忙答道:回皇后娘娘,今夏劝说太子妃有孕不方便伺候,太子妃便让今夏把三位家人子带下去教习,说是晚上要伺候太子,这才指了奴婢过来。

佩兰的话刚说完,皇后倒是满意的笑了,这个今夏倒是会办事的,看来留下她是没错的,花重锦开口把人留下,想来太子也不会有意见:花丫头倒是懂事。

她说完再次看向太子时,心中烦恼都少了许多,孙姑姑做事也是利落。

佩兰本就紧张,这一听还以为是在问自己,她想到今日内寝乱成一团,不由得更害怕了,她想把花重锦交待的话赶忙说完,生怕晚了就被责罚:回皇后娘娘,孙姑姑被太子妃留下了,太子妃希望能跟孙姑姑多学习后宫的礼仪,不给娘娘和太子府丢脸,太子妃还说,要感谢皇后娘娘把孙姑姑送过去,她正愁有孕无力打理太子府,有孙姑姑在,她也能安心养胎。

皇后以为花重锦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原还以为有一番拉扯,不曾想她倒是个懂事的,而且也并非如传言一般难以拿捏,太子若是实在喜欢,就让太子养在后宅,好好的生几个孩子也就罢了。

她满意的抿了口茶水,然后说道:行了,起来吧,你来回通传也辛苦了,淑春,带佩兰下去喝口茶水,再把本宫新得的那对羊脂玉镯子给她带回去,太子妃应该喜欢的。

皇后说完,原想留太子一起用午膳,可是太子从佩兰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心不在焉,他心里突突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孙姑姑带着三个家人子来的目的,他根本不会放人进太子府,而他同样太过了解花重锦,她能把人留下还做出一番求知做小的姿态来,这比夏日飞雪还要不可思议。

皇儿?皇后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背,太子回过神来便告辞道:母后,儿臣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叨扰母后了。

也好,你先去忙吧。

皇后看着太子离去,脸上笑意也随之摆下。

云密送走太子和佩兰进了屋,就听皇后说道:这妖女也还算懂事,就是本宫的皇儿究竟怎么会被她迷惑成这样!云密劝慰道:孙姑姑惯会调/教,有她在,县主掀不起风浪,只是如今要紧的是殿下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您也好抱孙子不是,如今各宫里除了出嫁的公主,就只有咱们殿下有孩子了,司礼部的占星师说这个孩子是紫微星,皇上听了很是看重这个孩子呢。

到时候母凭子贵……皇后眉心皱起,她想起方唐的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再看看吧。

…………萧承泽一出宫便立刻往太子府赶去,他生怕自己回来晚了花重锦出什么事情,路上他问了佩兰,佩兰只说孙姑姑一进来就强迫数落太子妃,最后看到顾远竟还要拉他去净身,太子妃气的差点昏倒,但幸好守卫不听孙姑姑的。

佩兰想到屋里的那个架势,不免吓得眼泪汪汪的:太子殿下,顾远哥在太子府没有职务,要是孙姑姑拿皇后去压守卫,要是顾远哥真的被带走净身了,只怕太子妃要伤心死了,幸好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这件事不能怪太子妃,都是孙姑姑她们……本宫心里有数,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你就留在内室伺候吧。

太子的心已经慌得有些难以呼吸,花重锦怎么可能忍受她自己的心腹被动,而且她何尝受过这种委屈,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的,如今嫁给他竟还要学着委曲求全,萧承泽的心都要心疼碎了,他很是后悔今日没有多想一步:太子妃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请大夫了吗?佩兰已经把太子妃交待的和自己看到的都说了,虽然都是实情,但是听太子这样问还是噎了一下,她擦了擦脸,决定实话说道:孙姑姑被带下去休息之后,太子妃就用了早饭,还请了个戏班子过来,她还支取了不少钱银,现在应该——心情好多了吧。

太子听了心里松了些,等马车一到太子府,他立刻往后院去了,他生怕自己来晚了花重锦出了什么事情。

待见到花重锦的时候,她正跟一个样貌清俊的小戏子有说有笑,小戏子看着她眼底的倾慕几乎快要溢出,萧承泽走过来,侍女和下人纷纷行礼,小戏子也赶忙跪下。

花重锦正跟这个小可人说的开心时候,萧承泽就回来了,跪了一屋子的人刚才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就没了,她有些不高兴的皱眉,脸看也不看他。

鸿云,你先跟顾远去戏班子收拾一下,顾远会先安置你,我宣召你时你便过来,别人的话一概不需理会。

顾远在一旁听花重锦当着萧承泽的面要把这小戏子养在身边,他看了一眼萧承泽晦暗的眼神,原本内心对他充满的愤怒此刻也只有对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花重锦性子本就不是可以被人拿捏的,今天好端端的被气了个半死,还是没成亲、没想起他之前,她现在对萧承泽还停留在想占有他的皮囊层面,好看是好看,但也完全没必要去碰这么烫手的山芋,毕竟她身边真的不缺人。

顾远开始有些同情萧承泽了,毕竟他是真不知情,这大概就是无妄之灾吧……接下来场面可能会有些血腥,小戏子才十六岁,大概也见不得这些,别把人家孩子吓着,顾远赶紧就把人带下去了。

锦锦。

萧承泽眼睁睁的看着顾远把人带下去,他走到花重锦身边,小心的唤了她一声。

太子啊,你回来啦。

花重锦像是刚看见他一样,笑眯眯的对他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萧承泽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没从上面看出有什么不妥,只是他的心一直拎着放不下来,空气中沉闷的就好像狂风暴雨来临之前,他依言走了过去,蹲在她身边看她。

花重锦今日精心描了眉,上了妆,她本就妖娆美丽,现在更是容光焕发让人心颤,即便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但已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究疯狂占有,这样一个人间尤物,无时无刻都让人心动难忍。

锦锦。

你看这个。

花重锦伸出手,原本府上的侍女只是正常共伺候,可是今日见了这么一遭,个个都吓得十分兢兢业业,侍女见她伸手,忙不迭的递上来一个匣子,她递到萧承泽面前道:打开看看。

萧承泽看着匣子,心中不安,他没打开,先说道:母后让我给你带回来一对上好羊脂玉的镯子,玉器养人,我给你戴上吧。

羊脂玉啊。

花重锦没表现出任何欢喜的神色:这东西戴手上叮叮哐哐,我看个账册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它磕破,做事都不能安心了,你是不是希望我只能躺着、坐着、看着,当你的金丝雀?花重锦看着萧承泽那张好看的脸,伸出手用力的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她死死的盯着他那双满是伤感的眼睛,那眼眶已然红了,她看着有些不忍苛责,可是想到今日突如其来的欺辱,她气的修长的指甲直接划破了他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萧承泽,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不是的!萧承泽不想她这般误会自己,他心痛的赶忙摇头,双手紧紧的握住花重锦的手腕:锦锦,不是这样的,母后派人来我只以为是来关心你的,如果我早知道……如果你早知道?花重锦一把就抽回了手,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所见真的让她大开眼界,顾远说的没错,或许当初跟她并肩作战的承泽已经不在了,如今眼前人是太子萧承泽。

花重锦看着佩兰颤颤巍巍递过来的镯子,她接过来当着萧承泽的面在楠木茶几上磕断成几节,还佯装可惜道:断了,戴不了了,今晚上那几个美人我会让今夏把她们直接脱/光送你床上去,明天你就回去禀报你的好母后吧。

她盯着萧承泽已经通红的眼眶,残忍的说道:萧承泽,你跟他,一样让我开始恶心了。

萧承泽听她这样说,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有误会,我以为母后只是……花重锦不想听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以为、他早知道能解决的了的,她堂堂长信宫宫主、嘉和县主,受封赏也在长信宫,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成了亲,她借口回去看顾航道,也不必再回来了,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不香嘛。

她直接打断了他:航道协议我先拟了个大概条款,不会让你吃亏,白白在御前开罪萧承沂,晚上你自己看吧,有什么不满意的、需要详谈的细节,等明天你下朝再来找我吧,那会子我应该已经看完吏部先送过来的报告了。

花重锦把匣子扔到他面前,她已经如愿尝过眼前人的味道,原本还想着自己忙里偷闲时,要是有这么个尤物能陪在自己身边开心那也还不错,可是眼下已经不会有那样的情况了,纠缠只会让人无法忍受,最终只能相看两生厌,她不是沉迷于爱情的傻白甜,想到这,她的语调也没有再多感情。

我让顾远在近郊置办了个宅子,等长信宫的人到了我就会搬过去,这阵子暂时借住在你的太子府。

花重锦看了一眼萧承泽梨花落雨的模样,心头不知怎的一阵刺痛,他才二十岁,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为她考虑的十分周全详尽,凭良心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她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但伤痛欺辱却是她花重锦实实在在的受了。

她不再看他,狠下心说道:借用了你的银子,我会按九出十三归还你。

她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似的嗤笑道:对了,孙姑姑不行啊,嘴上说着要来教我这个太子妃礼仪,可是口口声声都叫我花小姐,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已经是嘉和县主了,纠正了她一下她就跳脚结果把腿给跳断了,算你倒霉咯,遇到这种事情。

(算你倒霉咯,误闯进来。

)往事像烟花一样美丽绚烂,他头一次见到她,她也是这样说,那时候她们那么甜蜜,她对他那么好、那么信任,如今陡然如此决绝,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他不能接受,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以为至少她还能看在他的脸的份上留在身边,他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重新赢得她的爱,他知道她失忆了,知道她忘记了自己,知道她心肠并不温热,可是没有人能在尝过了她炽热毫不保留的爱意之后,还能忍受她的决绝冷漠。

他忽然开始理解起萧承沂知道她没死之后,为什么疯了似的放弃唾手可得的权位也要再次得到她。

萧承泽看着她转身离去,他站起身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了花重锦不让她走。

再给我一次机会,锦锦,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我把我绑起来吧,我随你处置,求你了……花重锦听他哽咽的哭声,温热的水意从脖颈传来,她开始好奇起两个人当初是怎样的刻骨铭心,能让一个天之骄子低头成这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一瞬间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