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七月, 虫鸣声渐起,月亮不知何时出现在天边, 金色的月光从天空洒向天地, 落入太子府的书房院子,院子里有几位侍女早早的准备好了温水候在门口,太子妃第一次是过了两刻钟出来净一次手, 后来的两三次时间间隔拉长了些,足足过了两个时辰, 她最后一次出来的时候, 满头的汗水, 很明显的体力不支,待漱了口之后撑着佩兰的手吩咐道:大夫, 你先进去看看,你们几个把去打些温水过来给太子擦洗一下。
大夫进去看着昏睡过去的太子,探了探额头,又仔细的诊了脉, 随后对花重锦说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药性并未全解, 但已无大碍, 只是醒过来时可能会烧上几天, 需得好好调养才是,草民先下去开几个方子, 按时服下即可。
花重锦看了一眼闭着眼睛憔悴不已的而小可怜,点了点头:劳烦大夫了, 你送大夫下去, 多包双倍的出诊费。
大夫连连道谢后便下去了, 花重锦实在是提不上力气再做什么, 让佩兰把自己扶到榻上靠着歇会,待太子身上粘腻的汗水被擦的清爽,换了身干净的水意之后,花重锦便就留在书房抱着这个小可怜睡了。
她让他别乱动以免不相信伤了腹中胎儿,他就真的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这个小可怜一直抓着她的手,紧紧的握着,还非要看着她的脸,因为说了要赶她走的话,心里后悔怕她再不理会自己,看到她回来也不知为何,感觉此生都要值了,只是那眼角的朱砂痣真是显了灵,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流着。
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可以开个男德班了,他就是男德班的班长,谁见了不得说一句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花重锦睁开眼皮,亲了亲这个傻孩子,随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侍卫长和今夏就把下了药的温情酒和樱兰的口供送去了宫里,内院侍卫长不方便进去便在宫门口等候,今夏拿着这两样罪证,心里似被人放了无数寒冰,走在夏日的烈日下,她浑身冰凉。
樱兰是她抱有一丝幻想放出去的,她还抱了不切实际的心思,可是如今看来,樱兰伤害了太子的贵体犯了死罪,她也难辞其咎。
待把罪证送到未央宫时,皇后听说了太子的情况当场大怒,她立即就要出宫去看望自己的儿子,急火攻心的她让身边的大宫女去请示皇帝,今夏被她派去立刻请太医,儿子出事她一刻也无法安心。
留在未央宫等候的皇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胸中的怒火还是让往日里端庄的她狠狠的摔了手边的杯子:妖女!身旁的宫女赶忙上前查看皇后的手指,生怕她伤到那里,索性无事,她劝道:此事是樱兰自作主张,与太子妃无关。
本宫的孩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绝不放过那个妖女!皇后把一切的罪责都怪到花重锦身上,本宫的皇儿本来又聪明又懂事,天之骄子耀眼让人歆羡的长大,偏偏那个妖女出现之后三番两次的推拒本宫的安排,若非受了妖女蛊惑,又怎么会受此大罪。
宫女还想劝,此事若要深究起来,只怕会触怒龙颜,可是皇后此刻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只能说道:娘娘,这些人是从未央宫出去的,若是皇上问起来,您也得先想个对策。
皇后听后,气焰灭了半截:后宅之事,就在后宅处理,不必移交刑部了,传出去于太子的清誉也不妥当。
正说话间,皇上听说了这件事气的早朝没上完就过来了。
皇后见皇上来势汹汹,赶紧就跪下了。
皇上。
皇后是不是近来无事可做,手竟伸到东宫去了!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一大早听到航道收益用来赈灾的银两到齐,才刚松了口气,这边东宫就出事了,他是真的平白被气,好心情全没了。
皇上,臣妾只是担心皇儿被妖女迷惑心智,臣妾就承泽一个儿子,后果纷争不断,可怜他从小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长这么大,臣妾实在不忍他的婚事如此收场。
皇后泪眼涟涟,她虽然心慌,但说得也是实话,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妖女,跟萧承沂纠缠不清,竟还来祸害自己的宝贝儿子,本来他可以娶宰相千金,再不济也是大将军的嫡女,现在却非要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妖女成婚,她这个做母亲的真的受不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毁在一个妖女手里。
皇上听到她说花重锦,他何尝愿意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妖女,可是眼下她确实解决的朝廷头疼了许久的问题,他心里也是沉了一口气,态度也和缓了些:皇后先起来吧。
皇后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扶上皇帝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你们都退下。
皇上屏退众人后,拉着皇后的手在一旁榻上坐下,他沉思了一会道:皇后的担心朕都明白,只是此女是皇儿亲自求取,而且她赈灾有功,以后皇后不可在外人面前称她为妖女,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议论咱们,在大婚之前,她是嘉和县主。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知错了。
她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真的娶花重锦:婚期还未定,皇儿的意思是等航道谈清楚了,两边的利害关系理完再定,臣妾觉得不妥,成亲了就是一家人,县主分的这样清楚,就是没有把皇儿放在眼里,没有把咱们皇室放在眼里,成亲之前就如此骄纵,成亲之后可想而知。
此事,朕心里有数。
皇上的眸色深沉,有看不穿的情绪,能把自己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女人确实是个祸害,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他第一个皇孙,占星殿更是算出此子事关龙运,他不得不谨慎。
皇后还想给太子安排一个侧妃,县主有孕,实在伺候不好皇儿,臣妾自知选的人不得皇儿喜欢,不如皇上您来下旨,先给皇儿纳一个侧妃,也好帮着县主管家、伺候皇儿。
皇帝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好时机。
皇上……皇帝握住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有听不出的寒意:一切等她生下皇孙再议,皇后也莫要再轻举妄动。
皇后看着皇上,心里直犯怵,她觉得皇帝不是不喜欢花重锦,而是带了另一重复杂的感情。
仿若回到当初,皇帝执意要娶一位民间女子,而且入宫就力排众议封为贵妃,争宠的事情发生了多次,贵妃烈性难寻不服管教,数次和皇后起冲突,而皇帝并不责备贵妃,只是让皇后多把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并且告诉皇后贵妃不会有孩子的。
本来以为只是他偏宠贵妃,没想到贵妃连续三个孩子都在头三个月流产之后,某个夜里上吊自尽了,而皇帝竟然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平静的追封她为皇贵妃。
但是自她死后,后宫就再没有孩子出生,所有侍寝的嫔妃都会事先喝下避子汤,他不愿意再让任何人生下他的孩子。
多年后的某日,皇后才隐约知道,贵妃的身份与如今的花重锦相似,他为了娶她花了许多精力替她换了身份,却又忌惮她不愿意让她怀上孩子,她得知真相行刺未果,被幽禁在宫中,当夜就自尽了。
皇上没有掉一滴眼泪,可贵妃生前所住的昭阳宫也自此封锁,再不准任何人进去。
皇后的掌心沁出冷汗,她恭送走皇上,让人封了许多礼物送去太子府,还下令让孙姑姑把带过去的三位家人子全部杖毙,让孙姑姑先回来。
…………太医院里,今夏去请吴为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傅禾,她看到傅禾,连连的惊吓让她再次见到故人时,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出声。
表哥……今夏站在他面前,泣泪不断,她捂着嘴还是无法掩饰哭声。
今夏,没事吧?怎么了?傅禾很想抱抱眼前的可怜儿,他喜欢这个表妹多年,但也被她决绝的拒绝伤心了很久,可是他现在已经成亲,他下意识伸出的手,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今夏实在是太害怕了,她知道樱兰必死无疑,知道未央宫一定会舍弃了她们,而她迟早有一天也会是这个下场,皇后根本不会管她,她哭着扑进傅禾怀中,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哭的梨花带雨,听的人心碎不已。
表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太子妃会杀了我的……今夏哭的快岔气了,她是真没想到一个民间来的妖女,看着什么都不做,可是顷刻间就让这几个家人子彻底失了势,她已经得罪了花重锦,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她害怕着、痛恨着花重锦,即便花重锦并未想要动她,只想敲打她让她不要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即便樱兰她们是自寻死路;即便是未央宫逼人太甚,可是今夏的心里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是妖女可怕,太会蛊惑人心。
傅禾听她哭的凄惨,往日情分深重,实在是无法袖手旁观,他还是伸手抱紧了怀里柔软的身体,安慰道:你先别哭,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我。
待今夏说完事情原委之后,傅禾眉心紧皱,他没想到未央宫对花重锦的态度如此恶劣,对外宣传喜欢这个儿媳的说辞全是假象,他心道得立刻将此事禀告给王爷。
想到这,傅禾轻轻拍了拍今夏的脊背,目光沉沉道:你先回去,给太子诊治的大夫你知道是谁吗?今夏嗅了嗅鼻子,一时没敢说话。
傅禾嗓音低沉,有蛊惑人心的温柔:表妹,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今夏抬头看着傅禾温柔的脸,他甚至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心软了、心动了,她甚至觉得表哥还是深爱着她,她还有的依靠、有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