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跑回去找了他的仙儿, 花重锦对这个突然进入叛逆期的小朋友是既生气又无奈,待安顿好长信宫的人之后, 佩兰过来说太子醒过来了要找她。
花重锦去了书房, 老远就见萧承泽要下床,她站在门口就道:躺着!萧承泽听话的很,果然就乖乖躺着了。
花重锦走过来坐在床边看他,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昨天夜里那么滚烫了。
可好些了?花重锦见他伸手, 便俯下身体抱住他, 想到顾远不免老母亲叹气:还是你乖巧, 让我省心。
怎么了?萧承泽怕她弯腰久了难受,便坐起身子,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嗅着她身上浅浅的玫瑰香味,不舍得放手,谁惹你生气了?还不是顾远那小笨蛋。
花重锦叹了口气, 越想越气:他居然敢跟我顶嘴,教训他几句还跑了。
近来很少看见他。
萧承泽看她抬头望着自己, 上了唇妆的樱唇娇艳欲滴, 微微张着口露出点点雪白的贝齿, 亲昵的靠着自己的她迷人极了,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花重锦伸手轻抚他的面颊, 闭上眼睛好好的享受了这个舒服的吻,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每一件都让她烦心不已, 但现在平静下来好好想想, 每一件事又都有萧承泽替她担负着, 把她萧承沂手中救出来,赐婚让萧承沂无法再觊觎自己,又帮着安顿自己娘家的人,周全打点扶持她的事业,最重要的他还能为自己守身如玉。
自己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个听话乖巧又能干的小宝贝呀。
正缠绵着,屋外佩兰敲了门,说是长信宫的大夫来了。
花重锦有些意犹未尽的从萧承泽的唇上离开了,她看着他被吸得有些红肿的薄唇,上面还残留了些胭脂,真是苍白破碎又迷人,她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才让人进来。
宫主。
长信宫伺候的大夫带了个小徒弟过来,他对花重锦做了一揖,见小徒弟愣着,赶忙推了他一把,要他跪下给太子和太子妃行礼。
没外人。
花重锦示意他不必那么客气,宫里一切可都好?都好,都好。
佩兰端来凳子,大夫坐下看着花重锦,又看了看萧承泽,现在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太子,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是往日里与她二人相处轻松简单,他感叹道:真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光景,咱们长信宫也能有今日之幸。
闲谈了几句,大夫给萧承泽诊了脉,同吴为说的一样,药我查过了,都是温补的药,按方子喝三天就好了。
大夫说完不免发出感慨:我们接到圣旨都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遇到骗子了,那时候宫里几个小的直接把人就扣下了,我们这些人担心您担心坏了,方掌事检查了玉牒,又亲眼看着他们把咱们都写进了官府的文案里,这才放心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皇家的水太深了:这要是在我们长信宫,谁敢对宫主的心上人下药,那不是找死嘛。
宫主,您在这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倒也有些烦心事。
有个奇葩手长的婆婆,真是够够的,但是好在萧承泽拎得清做的也不错,而且经过了这一遭,自己儿子都被她作的病倒了,她应该能消停一阵子,花重锦看了一眼萧承泽还有些苍白的唇色没多说,她看向大夫笑道:不过说到这事,也算他倒霉,他下次应该就学乖了。
说罢,她还对萧承泽扬了扬下巴。
萧承泽很享受这样轻松的氛围,他点了点头:不会再发生了。
宫主,您这身子看着也有三个月了吧。
大夫见花重锦伸出手,他走过去在旁边的案上给她仔细的诊了脉,脉象倒是平稳,但他又觉得隐隐不安,好似有说不出来的奇怪脉象,他收回手,实话说道:宫主怀此胎时,可有什么不适?现在倒是没有。
刚有孕那会,她每日来都觉得恶心。
萧承泽轻抚着她的小腹,心疼的说道:而且,就在月前,她险些小产。
花重锦看向萧承泽,这么大的事情她自己居然不知道的吗?萧承泽一直谨遵医嘱没告诉她,怕她心里有太大压力不利于保胎,现在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固,加上日后便是她自己人给她安胎,就没必要再瞒下去了,他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安胎药都看过了吗?花重锦想到吴为的话,虽然并不信任他,可是确实是他把自己这个孩子保住的。
看过了。
大夫委实拿不准那药方,要是不正常吧,都是温补安胎上好的药材,要是正常吧,某些药物的用量过大,够两个孕妇喝的量了,他为难道:我的医术确实比不上宫里伺候贵人的太医,要是扶桑在就好了。
难得见师傅不自信,小徒弟问道:师傅,扶桑是谁呀?药王山的关门弟子,你来的晚没见过他。
大夫想起扶桑那个瘦弱的少年,竟然连奇毒蜉蝣都能解了,而且经他手整理过的药园又整齐又干净,那些药书他也批注了大半,让他这个行了几十年医的老大夫都受益匪浅,真是个奇才。
扶桑入了秋就能回来了。
萧承泽再次劝道:吴为在妇科方面确实很有本事,这两个月先让他照顾着……也就两个月,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不适,你先伺候着吧。
花重锦是真的半点也不信任吴为,他俩差不多都闹翻了,还喝他开的药,自己又不是缺心眼,她看了一眼萧承泽,他乖乖的闭嘴了。
按你的想法来,长信宫那么多有孩子的都是你看顾过来的,都平安生下养大了。
花重锦一边说,还瞥了一眼萧承泽:不像某些圣手,那么厉害宫里还是死了那么多孩子。
萧承泽是真的被噎的死死的。
后宅里本就纷争不断,何况宫中恩宠才是活下去的本钱。
大夫看了许多话本子,如今见了花重锦,愈加觉得高墙大院里的辛酸不易,他感叹道:还是咱们长信宫好,宫主只准一夫一妻,要是有人存了旁的心思是要被赶出长信宫的,大家都生活的和睦安宁。
这话当着太子的面说那是大不敬,但是当着萧承泽的面,他赶紧看了看花重锦,见她眉心微皱,心知她果然一直很在意,赶忙说道:我不纳妾,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花重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夫见这小两口要说闹别扭,他赶忙拉着小徒弟说道:方掌事说等会要带着我们去近郊的宅子去挑选房间,今日就不打扰了,明日我再过来。
萧承泽道:佩兰,你给陈安安排好房间,以后就留在太子府伺候太子妃安胎。
陈安赶忙道:当然当然。
咱们那边的人手足吗?花重锦惦记着自己人,陈安感激道:这次我这徒弟正好留在近郊的宅子,独当一面也算历练。
那就好。
花重锦不再说什么,陈安带着小徒弟随着佩兰先行离开。
书房里现在只剩下花重锦和萧承泽两个人了。
萧承泽想把话说开了,他觉得这辈子能遇见花重锦,尝过她给的炽热的爱意,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我只有你一个。
萧承泽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见她抿着唇不看自己,晓得她吃心在意,他揽过她的身体,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锦锦,如果哪一天你跟我说,要看看我的心,我会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上面肯定写着萧承泽只爱花重锦一人。
谁要看你的心了。
花重锦伸手轻抚上他雪白的胸膛,靠近心脏的位置,有力的心脏在胸腔跳动,一下一下,没有紧张没有心虚,他是极诚挚的说出这样的话的,你话是这样说,可是若有一天你母后用不孝的名头逼你纳妾,你父皇用皇位要挟你弃了我,你还能拒绝了不成?我会拒绝!萧承泽没有犹豫的回答了她:任何理由都不会是我伤害你的借口,我能护得住你,我跟萧承沂不一样,我们不一样!花重锦知道这是情话,她没有多少欢喜,只是点了点头,皇位是多大的诱惑,若真到了那时候,她不用他动手,自己就会体面的离开。
可是萧承泽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也知道花重锦现在并不相信自己,经历了萧承沂的巨大伤害,她很难再真的相信爱情,但是他要让她知道,他跟萧承沂不一样,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其实前一阵子,你确实经受住了考验。
花重锦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她是这么想的,但是也没有认错的意思,感情本来就是一方先向另一方奔赴,哪里来的一开始就能互相吸引互相喜欢呢,但是他做的确实很好,让她的心里愿意接受有这么一个男人对她好。
她看着萧承泽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在他的期待中开口道:你确实乖巧听话又懂事,更主要的是——她瞟了一眼他精壮的腰身,实话说道:你还挺会,我挺满意的,如果你能继续保持你的优势,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那你就保持你的优势!如果你表现好,或许我可以给你机会。
)她还是她,即便忘记了他们的相遇,她还是这般自信、独立、美丽,每一个都深深的吸引着他。
萧承泽看着她脸上的认真,他紧紧的把心爱的人抱进怀里,不知不觉喉间竟然酸了,那我要你,只属于我,无条件相信我。
…………晚上萧承泽喝完药,花重锦陪了他一会,待他闭上眼睛睡着之后便起身出去了。
她这阵子真的太疏忽顾远了,白天让侍卫长去打探了,一直到晚上他才回来。
怎么样了?侍卫长沾了一身的脂粉气,他回来交接换班加上花重锦宣召的急,就没来得及换衣裳。
他见花重锦用帕子抵在鼻尖,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太子妃,属下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不用了,你直说吧。
花重锦坐在了门帘后面,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帘交流。
佩兰给侍卫长上了茶并没有立刻离开,顾远自从来了太子府就对她颇为照顾,她有时候做事不妥当,顾远会帮她善后,她此刻十分担心顾远,早就急坏了。
那女子是在十日前花魁招婿时,被顾远哥包下的,此后一直都是顾远哥跟她在一起,没有接过别的客。
侍卫长对于这个仙儿的来历已经派人去查,目前能在官府找到的记档只知道她是被发卖到凤来楼的:她的身世就像您说的这样,目前看来没有疑点。
那就好。
在上陵城这个地方,处处充斥着权力的博弈,花楼有时候不仅仅只是个简单的风月场所,背后极有可能被权贵操纵,特别是像仙儿这样的花魁,觊觎她的男人多了,自然会有人想利用她的美貌和身体从中获得或金钱、或地位的好处。
顾远包她的这段时间,你肯定她没有接过没有别的客吗?花重锦想着,要真是个可怜的,顾远喜欢就把人赎回来,像顾远说的她也对他有意,确实能互相喜欢的话,身份不是问题,不过花重锦觉得悬,能当上花魁,自然是把目标放在达官贵人身上的,这么长时间顾远的身份估计也被摸清了,不然要给她赎身的时候怎么会不立刻答应。
顾远这个小笨蛋肯定是第一夜就想把人赎出来,他要是有难处肯定会跟自己说,既然是花魁自己不愿意,吊着他给自己挡挡懒得见的追求者,钓大鱼才是真的。
确实有别的人来闹过,听说是吏部某位尚书家的公子。
侍卫长已经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说给花重锦听精炼了一下:不过顾远哥正好撞见,便没被得逞。
顾远这英雄救美救的……花重锦知道这小朋友是真的以为自己英雄救美把人家给迷住了,拜托,他是话本子看多了以为这天底下到处都是绝世美女以身相许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那种等级的美人,会有多少男人献殷勤,不说别人,就说她花重锦,即便人人畏惧称之为妖女,那还不是追求者不断,而且身份地位就没有低的。
他很明显坏了人家花魁的好事。
佩兰还以为太子妃赞成他们两个在一起要给他们筹谋,她赶忙给太子妃跪下,结果把花重锦和侍卫长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太子妃,花楼里能有什么好姑娘,顾远哥有大好前程,花魁就算被赎出来十年之内都脱不了贱籍,若他还是硬要娶花楼里的花魁当正妻,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佩兰又气又急:太子妃,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远哥误入歧途啊。
花重锦看着佩兰着急的模样,这小心思就差写脸上了,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起来,看着她乖巧的脸蛋,忍不住笑了:知道你担心顾远,但是现在也急不来。
太子妃……佩兰委屈的竟然哭了:再拖下去,顾远哥就不会回家了。
侍卫长见佩兰的反应有些过了,顾远是太子妃的心腹,如今太子又封了他为副领军,虽然还没有正式接手忙碌公务,那也是前途无量,他即便真的包了花魁,那也不是她一个侍女能管的着的,他掩嘴咳嗽了一声,示意她注意身份。
佩兰,太子妃正在想办法呢,你就别添乱了。
嗯,太子妃,我知道错了……佩兰一边抽噎一边抹着眼泪,但还是乖乖的站在一旁去了。
顾远这个副领军我记得封了有几天了吧。
花重锦把帕子递给佩兰,佩兰受宠若惊的接了,这小丫头敢在自己身体不舒服身边人都不在的时候,拼了命的拦着未央宫的人,她不是不记得人家好的人,只是感情这种事身份不是最重要的,男有情女有意一样缺不得,她有心也得顾远先点头,不过花重锦当然不能对顾远这个小笨蛋袖手旁观由他去。
领军原是黑影,只是他伤还没好,所以一直是由属下代管的。
侍卫长明白花重锦的意思,他顺水推舟道: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婚期将至,皇上下令让太子殿下负责城门禁卫的调属,属下一个人确实管的有些吃力。
他说着便单膝跪下请令:太子妃,属下斗胆,请您割爱,让顾远来协助属下,接管城门禁卫一职。
这个职位不算高,权力也不大,主要是忙,但是忙好呀,从早到晚,需得事事亲力亲为,难以分心,只要顾远接了,那么在东宫大婚之前,他应该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日夜的陪着那个仙儿花天酒地、乐不思蜀了。
更主要的是,顾远有了官职在身,就自己有了俸禄,他一个大男人绝不好意思再跟太子府支取银子,这个俸禄不算低,但也供不起一个花魁的花销,时间长了,当初的新鲜感淡了,他又包不起花魁,人家花魁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出手阔绰的富商去包养,肯定第一个就不理他了,他只要不是个傻的,自己就离开了。
太子妃起身掀开帘子,低眉打量了一番眼前半跪着依然难掩挺拔的少年人,眼底带着欣赏:人家都说,什么主子就能带出什么样的下属,我瞧着说的倒是没错,就按你说的办吧,太子病着,我这个太子妃自然是要分忧的,明日一早,顾远立刻上岗!是!侍卫长领了命立刻去凤来楼传口谕去了。
…………第二天,花重锦起了个大早去送顾远,自己娘家人头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官职,既然太子看得起他,她这个未来太子妃必须要叮嘱几句。
顾远昨天晚上被叫了回来,他没有理由不听从花重锦的安排,眼下方唐来了,航道交接自然是由方唐接手,而且他接任副领军职位在前,没道理占着官职不做实事。
顾远,你穿上这份盔甲看着倒像个大人了。
花重锦的肚子有些大了,她用手撑着腰走到他面前,很满意的看着眼前挺拔的少年,从前在长信宫,你就做的很好,如今来了上陵城,好好干,可别让别人把咱们长信宫看扁了!她说着,又担心他看起来年轻会被军中其他资历老的人欺负,继续嘱咐道:黑影不在,你是副手,也是领军,虽第一次接管没有经验,学习是必要的,但若是有人借此发挥对你不敬,只管拿起令牌,不必客气!若还有人不服,直接让他来我和太子面前!顾远自然知道花重锦对他的看重,而且这个官职很是历练人,日后的提拔考核也是会纳入考量,男子当然都想建功立业,花重锦把如此重要的机会给了他,他内心很是感激,可是同样的,该位置的重要几乎会夺去他所有的时间,他怕是没有时间再去守着他心爱的仙儿了。
愣着干什么。
花重锦伸手拍了拍走神的顾远,上马呀,难道第一天你就要让所有人等你一个?宫主,仙儿她……顾远的脸色有些为难,他知道花重锦不喜欢仙儿,可是他是真心的。
花重锦看他这副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沉溺于儿女私情不做正事,这小子真是不得了了。
有些事呢非要逼到最后一步,难看又伤心,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的小朋友又聪明又乖巧,现在好了,有了媳妇忘了娘一样,开始不停话了。
你身上这身衣服代表着上陵城,代表着大周朝,顾远——花重锦皱着眉,她是真的不高兴了:大丈夫当建功立业……锦锦。
身后忽然有一只大手揽住了花重锦的肩膀,她回过头一看,是萧承泽,他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但跟前两天相比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咳嗽和发热,他早上喝药的时候听佩兰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了,她哭着求太子一定要帮帮顾远。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
花重锦被气得肚子疼,她深深的看了顾远一眼,努力的和缓了气息,顾远不敢看她,直接就跪下了,这要是搁长信宫,花重锦真的会气的拿鞭子去抽这个冥顽不灵的笨蛋,可是当着那么多禁军的面她忍住了没踹他一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花重锦便让佩兰扶着自己回去了。
花重锦气走了,顾远心里也难受,太子看着他想到花重锦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当然不愿意让本就繁忙的花重锦为这种事烦心,他道:先起来吧。
顾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太子,我……本宫知道。
萧承泽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既然这么喜欢,本宫给你半个时辰的假,去把她赎出来,无论多少钱都由本宫出,本宫会给她脱去贱籍,再亲自给你们赐婚让她做你的正妻,只是此后养家糊口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看着顾远高兴的眼底都有光了,他不是不知道花重锦的担心,只是这盆冷水无论谁泼,都比不上那个花魁亲自来的决绝,很痛但也有效,萧承泽继续说道:当然,这是本宫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才许你的,机会就这一次。
顾远赶忙点头,他早就想替仙儿赎身,虽然要很多钱银,但是长信宫、太子府都会给他面子先支取出来,可是仙儿开始说是不能忘了老鸨的恩德,后来又说自己身份脱不了贱籍,会拖累他,如今太子亲口答允帮她脱去贱籍,那她就再也没有担心的事情了。
终于可以跟仙儿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顾远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
太子看着顾远连沉重的盔甲都来不及脱下,直奔凤仪楼去了,他忍不住笑了,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美好,每天都想见到她,无时无刻都想跟她黏在一起,特别是终于有机会能名正言顺跟她在一起,往后的人生每一天都会有心爱之人的陪伴,这感觉和滋味都太美妙了。
可惜,顾远大概率是不能得偿夙愿了。
萧承泽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待训诫完禁卫之后,让侍卫长先带去巡城,等顾远过来交班。
日子在强度不算小的工作和平静中度过了三天,三天后太子身子好了之后便与花重锦一起继续和吏部交接,方唐来了之后便提前做了把关,加上他确实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交接的这一个多月确实顺利了许多。
从前花重锦参与交接时,一旦对方敷衍或者没准备到答不上来,必然是要发一通火的,她发火了太子就会训斥他们,大家一整个都提心吊胆,于是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准备,如今换了人交接,虽太子和太子妃依然在,但他们都准备的很好,加上方唐和颜悦色说话也很有水平,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不少,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可算消失了。
每日交接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吏部的代表都要把方唐给请着去吃饭,除了诉苦以外,还要打探一下太子和太子妃的口风,毕竟再有不久就要开始谈判份额归属的问题了。
这份额里面的门道太多了,皇上的意思是花重锦以后嫁进皇家,航道自然都是朝廷的,但是很明显花重锦并不会这么想,而且她一定要求在谈妥之后再成婚,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唐都跟他们吃了一个多月的饭了,当然知道是时候给点好处了。
一/九嘛,绝无可能。
官员笑道:嗐,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各为其主,还望方掌事能给点明示。
你们想的……方唐摇了摇头:我家宫主一个也不会答应。
官员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赶紧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见他胸有成竹的接了,他们私下往来许久,该送的、该说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再不给点实在的,真说不过去了。
但是我觉得,宫主这么想不对,能得天家恩泽,是我们长信宫的荣耀。
方唐说一半断一半。
谁说不是呢,唉。
官员也吐苦水道:可是太子妃态度坚决,太子又站在她那边。
太子妃有孕,操持不了多久啦,太子自然也是以皇嗣为重。
方唐故作神秘的说道:很快,她就会把此事全权交到我手里,到时候我说什么,她几乎都会答应。
真的啊!官员高兴坏了,他问道:那您的意思呢?哎呀,夜深了,脑子想不了那么多事。
方掌事,您就别卖关子了。
官员想了想,道:这阵子您也累了,这样,明天晚上我请凤仪楼的花魁来陪你,好好放松放松。
凤仪楼的花魁?方唐听了倒是一愣,然后问道:花魁现在换了谁啊?没换,还是从前的仙儿,那仙儿腰肢可软了,光是远远的看一眼啊,人都酥了。
官员讨好笑道:往日里啊她是不怎么接客的,只会谈些风花雪月什么的,但那也是很难求见一面的,只要您开口,明晚我就让她来陪您!你有这么大本事?方唐真的笑了,不过笑得是又吃惊又无语,兜了这么大一圈,顾远还是被骗了,怪不得这阵子见他这么消停,方唐一心都忙着交接,倒是没怎么关注过这个。
只要您能给句准话!官员胸有成竹的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关系能用上。
花魁连尚书公子的面子都不给,你有什么办法?方唐摆了摆手想拒绝:我看你也别白忙活了,回头吃个闭门羹,难看。
啧,方掌事这是不信任在下呀。
官员较上劲了:若是我能呢!方唐看着官员脸上的认真,其实谈判到现在,确实双方都要拿出筹码来了,吏部两边都不想得罪,他们必然不是说说而已,只是据他了解,就算真的重金求见了那花魁一面也最多吟诗作对,真想春宵一刻,她连尚书公子都敢拒绝,那背后的势力定然不一般。
说不定吏部的这个人正好知道是谁。
那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方唐举着杯子,言语中也是带了不服气的挑衅:我可不是什么喜欢谈论诗词歌赋的文雅人,若到时候那花魁只是跟我聊聊风花雪月,那大人你可就要失望了。
既然方唐这么说了,那便是答应了。
官员高兴的跟他捧杯:绝对可以!酒席吃的高兴,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告辞回家。
官员们回家了,方唐却没有去近郊的宅子,反而直接去了太子府。
这个时间敲门并且一定要见太子妃,下人原本还想拦着,但是佩兰过来之后小声问道:是跟顾远哥有关吗?方唐点了点头。
劳烦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就去叫太子妃。
佩兰赶紧去了。
方唐在待客厅等了一会,就见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过来了。
花重锦穿着寝衣,只披了衣服,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大了许多,她近来被这个孩子闹得休息的并不是很好,只是听到有关顾远,即便是半夜她依旧赶紧过来了。
顾远怎么了?花重锦近来并没有怎么看过顾远,他也没再提过要给花魁赎身的事情,甚至没有再去过凤仪楼,本来花重锦还松了口气,觉得小朋友长大了,脑子清醒过来了。
听侍卫长说顾远每日里都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宿在营帐里,方唐过来说明顾远在禁军里没出事,那应该是别的方面发生了不对劲。
方唐看了看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小侍女佩兰,他顿了顿。
花重锦道:没事,你直说。
好。
方唐点了点头,道:这原本是顾远的私事,您关心顾远……哎呀行了,你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
花重锦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急,实在不想听他前面那套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方唐真是说习惯了,他讪讪的笑了下,然后道:那个花魁仙儿,您好有印象吗?怎么,顾远又跟她藕断丝连了?花重锦回头瞪了一眼萧承泽: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花魁不肯跟顾远走,他们两个断了吗!哎,不是,宫主您错怪太子了。
方唐赶忙解释:是这样,今日我与吏部的人一起吃饭,谈到航道份额的问题,他们为了让我给句准话,跟我说可以让那花魁仙儿跟我明天晚上一度春宵,您要知道那花魁连尚书的公子都不愿意接,她甚少与人欢度春宵,许多人想见她砸了大把银子下去也只能吟诗作对。
……份额的事情我不是跟你交待好了嘛,在那个度里你自己把握就行了。
方唐在这方面做事从来都不需要花重锦操心,她现在真是地铁老人看手机,满脸不可置信:大半夜的你把我吵起来,该不会是为了向我炫耀吧?当然不是!请示?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方唐,我不管这仙儿是多么仙女,也不管吏部多大的本事能让你睡了她你都不准睡!最好见也别见!花重锦没好气的教训道:你也不怕顾远知道了揍你。
我……宫主,我是年纪不小了,可是也没好色到这个地步吧。
方唐为自己叫屈,哎呀,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花重锦打了个哈欠:那你能一开始直接说嘛!方唐摆了摆手:您就听我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可怕的猜想:上陵城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太多了,这花魁是有点气性,可是一次她行,两次她也撑得住,但三次四次下来,她就是在找死了!花重锦听了这话,不免眉心皱了起来:既然沦落风尘,她自己没那个本事,但背后肯定有势力,不然这么漂亮的美人早就被玩烂了。
花重锦心里有数,所以派人查过,但是并没有见她跟什么很显赫的人有来往,而且顾远跟她断了她也就没再管这个事情了,可是现在听方唐这么说,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等等,你刚刚说,吏部的人有法子?是肯定有法子!方唐见花重锦已经猜到了,就不需要多言了:吏部背后是沂王府,如果他真的有办法能让这花魁点头,宫主不妨往那边想想。
但是顾远跟那仙儿已经断了呀。
花重锦还是觉得其中的逻辑连不上:如果萧承沂真的想做什么,他该授意让仙儿继续吊着顾远才是。
但我们已经把这条路断了。
萧承沂扶着花重锦先坐下,她怀着身子辛苦又要为顾远操心,他其实早就不满了:还记得顾远上任那天吗,我说的很清楚,只给一次机会,那花魁既然不肯跟顾远走,说明她从前的种种理由借口全是骗顾远的,顾远又不是傻子,他们断然没有再继续联系的理由。
方唐看着眼前对感情忠贞不二的太子,他大概觉得这种事就该如他所想,既然不喜欢人家那就该断地干净利落。
听他这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说完,方唐与花重锦对视一眼,见她跟自己想法一样,措辞了一下才道:或许,可能没断。
不可能!唔……花重锦把萧承泽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别挡着自己看方唐的视线。
方唐道:宫主,眼下航道除了那三个在地头蛇手里的,其他的都交接的差不多了,是谈论份额的紧要时刻,我十分怀疑萧承沂想用这招来离间我和顾远。
萧承沂做事必定滴水不漏,这点方唐能想明白,萧承沂必然算到了,可能这只是一个试探,明日无论方唐赴约与否、花魁仙儿无论是否真的愿意伺候方唐一度春宵,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得见分晓。
而且,我已经答应了。
方唐抿了抿唇:吏部那边是以后我们要合作的对象,虽说他们一直在奉承我,可是双方合营之前关系不能出现太大的问题,相对而言,长信宫毕竟是民,他们若真到了运营的时候因为现在结仇背着我们动手脚,也实在难防,所以我必须应付好他们。
见与不见,顾远知道了心里都会不痛快。
萧承沂这完全是把他们放到了两难的境地。
你和顾远都是我十分信任的人,无论你们两个谁出事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即便现在没有证据,花重锦依旧深刻的感受到了萧承沂的恶毒。
只要我没死,他就不是放过我!花重锦的手护在隆起的肚子上,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体秦绪上的波动,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闹腾起来。
没事吧?萧承泽见状,赶忙吩咐佩兰去吧陈安叫来。
没事。
花重锦阻止了他:我躺会就好了。
方唐,此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明日白天你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切照旧。
花重锦吩咐完,方唐点了点头告辞了。
花重锦靠在萧承泽怀里,心中惴惴不安,如果真的是萧承沂,那么眼前进退两难的困境就只是一个表象,他擅长棉里藏刀,在你以为已经不堪折磨的时候,紧接着就会给你更巨大、更可怕的压迫,杀人于无形。
如果真的是萧承沂,那他要的绝不止这个。
萧承沂有多可怕,没有人会比花重锦更了解。
只怕滔天巨浪,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