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花重锦按事前的计划,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与份额分配的讨论, 而是直接委托给了方唐, 朝廷胃口大的很,知道全要不可能,索性直接把长信宫的人当成傻子, 要让花重锦答应一/九的份额。
他们本来可以明抢,可是却给了她一成的收益。
花重锦自然知道目前在交接的七条航道全部握在手里是不可能了, 而且她如今得了圣旨要与皇室结亲, 皇室给她的并不止是身份, 往长远了看是一种凌驾于世俗的荣耀,她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好处她和自己娘家人得了当然不会得了便宜又卖乖。
花重锦和方唐仔细谈过,七条航道,加上未收回的三条,其实长信宫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握在手里, 或者说即便真的拿着超过五成的份额也是在没有精力去巡查经营,与其头头抓头头松, 不如把临近上陵城的几条航道让出来让朝廷去烦心, 这几条航道规模大, 来往人员杂,管理难度也大, 花重锦曾经为了它们花费了许多心血,如果朝廷愿意管, 她每年白分至少两成收益也不是不可以。
方唐把目前的航道给分了类, 目前长信宫与朝廷纠纷的只有两条, 一条是夏兰国道, 一条是上陵城和江南的航道,这两条航道的收益巨大,朝廷和长信宫都不愿意松手,主要谈判难度也在这上面。
既然要开始谈份额,现在肯定是先谈那些两方心里都有数的,这些花重锦都由方唐去谈,谈下来多少,花重锦都尊重他的意见。
花重锦穿戴整齐后,萧承泽从背后抱着她,大手轻抚在她的小腹,感受着胎动,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视线不舍得离开她哪怕一会儿。
萧承泽见花重锦要出门,实在不放心要陪她一起,花重锦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就是去看看顾远,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这小笨蛋居然也不差人给我回话。
花重锦仰起头伸手轻轻捏了捏萧承泽好看的脸颊,亲昵道:今日的谈判要是达不到我预期的目标,那晚上我可不准你吃饭了。
萧承泽偏过脸吻了吻她的手指说道:你想见他,我差人叫他回来述职便是。
那怎么行,顾远好不容易才进入工作状态,你把人家叫回来,破坏了他的上进心怎么办!花重锦这一番说辞像极了为儿子操碎心的老母亲,萧承泽讪讪说道:真有上进心倒也没那么容易破坏。
花重锦瞥了他一眼:你有这功夫跟我顶嘴,不如去盯着吏部那群人精。
萧承泽无法,只能说道:我让黑影陪你一起去。
嗯,行。
黑影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佩兰也细心,花重锦身子重了一起去自然更加稳妥,而且她见佩兰听到自己要去见顾远,两只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眼了,她自然没有意见。
上陵城繁华,过了早饭时间依旧热闹非凡,花重锦掀开车帘,看着街边叫卖的各式小玩意,见到一个老伯伯卖糖人,那糖人不知怎得竟捏的跟顾远那个小笨蛋一模一样,她便招手叫了老伯伯买了一串。
许久不见顾远了。
花重锦看着手中的小人,忍不住责备道:他竟也不知道派个人跟我报个平安。
佩兰见状赶忙好言安慰她:守城本就辛苦,顾远哥又是领军,定然是以身作则。
花重锦听后像是得了安慰,顾远能专心建功立业是好事,忙忘了她可以来看他。
马车继续前行,车里的人都记挂着顾远。
同样记挂顾远的,还有上陵城最豪华的被包了整个三楼上房里的人。
装修低调奢靡的房间里,一蜂腰婀娜的少女正跪在一个男人的脚边专心的服侍着他。
男人抓着她的头发,透过窗户斜开的细缝,看着街道上停下的不起眼的马车,里面的贵妇人伸出柔软的手结果小贩手中的糖人,言笑晏晏,想到这样的一张脸和柔软的手指,男人的眸色深了深,闭上了眼睛闷哼了一声。
王爷。
女子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情意,一张无比清纯可人的脸上沾了些秽物,强烈的视觉对比总会让人身心澎湃起来,可是她口中的王爷却只是在马车走了之后关紧了窗,嗓音除了有满足后的餍足,剩下的只有冷淡。
清理干净。
女子总是被他的冷漠伤透心,可是又实在是迷恋他的清冷,她乖乖的爬到一边,用温热的毛巾给男人清理干净,这才去漱口。
王爷,您真的要奴今晚去陪别的男人吗?她总是带着期待,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
嗯。
他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心里却是想着,为什么花重锦可以和萧承泽甜甜蜜蜜的,为什么要让她那么痛快呢,她既然铁了心要离开自己,那他就让她知道他的手段,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伤心痛苦!花重锦不是在意顾远嘛,那他就让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人背弃自己有多痛苦!傅禾已经打听清楚,中宫根本就不喜欢她,可做的过了最近消停了下来,那怎么能行,她凭什么可以消停!他要让花重锦知道,只有顺着他才能有好处!才能不那么痛苦的喘气!今晚的人,你不仅要陪好,还一定要让顾远知道!花重锦的心腹离心,她一定会很头疼吧。
男人盯着女人泛着樱粉的小脸,唇边漾起一丝血腥味道的冷笑,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力气很大没有丝毫收敛,女人疼的忍不住掉下了一颗晶莹的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个见惯了风月的男人也会生出怜惜,可惜眼前的男人表情依旧冷酷,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口中,就像摆弄一个物件。
中秋本王有个朋友要在宵禁后进入上陵城。
女人被他的手指弄得喉咙生理性的反胃,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却不敢挣扎。
终于男人玩够了毫不留情的抽/出了手指,就着她娇粉的脸颊擦了擦,随后才道:顾远这个领军那时候应该在禁卫中立足了脚。
女人听他提到顾远,那个娃娃脸,天真又有钱,给了她最温柔的初夜,然后包下她,每日里都陪着她,温柔的呵护着她,她只要想到他心就会一阵刺痛,他是真的想赎她,甚至还求了太子恩典可以让她脱了贱籍。
可是,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领军,从此以后只有低微的俸禄,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这样美丽的花魁愿意跟他过苦日子,洗手做羹汤更是可笑,她何必去伺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对,她根本不喜欢他!不过有一个人对她好点而已,说到底,他只是她的一个嫖/客,像其他每一个男人一样只想要玩弄她的身体而已。
女人的手紧紧的握着拳,拼命的告诉自己不喜欢他。
她泪眼模糊的样子得不到眼前男人的同情,可她就是心甘情愿的喜欢他。
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你想个法子。
男人没什么感情的下了吩咐,他见她愣了神,有些不满的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被他深深的看着,女人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
这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孩子。
男人的话让女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被他从小养在身边,出落得娇软可人,可是他却从未碰过她,如今他竟然给了她机会,还要给她一个孩子,她高兴的一下子就把顾远抛诸脑后了。
得手之后记得喝药,等过几天我会派人接你过来。
奴知道了。
把衣服穿上吧。
男人选了一套大红色绣了扶桑花的艳丽衣裙递给她:到时候,穿这套过来。
…………城门禁军处,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守卫见黑影来了老远就迎了上来,待见马车里的人下来,赶忙跪下行礼。
见过太子妃。
免礼。
花重锦示意他起来,她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她道:你们领军呢?领军带着其他人去巡视西城了,大概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守卫问道:是否要属下把领军先叫回来?不用,正事要紧。
说话间,黑影来了已经被好几个人知道了,他从来就是这里有声望的领军,此番因为受伤才把部分事情分给了顾远,他既然来了,必定是要巡视一番的,只是他今日的任务是陪着太子妃。
太子妃,我们要等吗?佩兰想等又不敢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花重锦。
黑影,你去忙吧,顾远回来还早,这里都是太子的人,我不乱走动。
花重锦既然来了,肯定是想见顾远一面的,她对守卫说道:你带我们去领军的帐篷里吧。
佩兰高兴坏了,赶忙道:太子妃我扶您。
顾远生活并不奢靡,所居住的帐篷除了颜色区分为领军之外,内部装饰简单粗糙,非常直男,而且……充满了男性汗腥的味道。
真不知道这个每日都要洗澡干干净净的小朋友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花重锦怀着身子对味道有些敏感,她用帕子捂着鼻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佩兰勤快,而且特别愿意为顾远做贤内助的模样,她看着花重锦,期待的说道:太子妃,反正都要等半个时辰,我给收拾清洗一下,您也舒服些不是。
花重锦忍笑道:知道了,不过他的私人物品你不要乱翻也不要乱动,原来在哪儿的还放在哪儿。
佩兰听了赶忙出去厨房去烧热水,先给花重锦沏了杯茶,然后开始麻利的收拾起屋子来。
她不仅把顾远随手摆放的东西都给摆放整齐擦洗干净,衣服盔甲挂好,还给他换了特意给他带的新的床单枕套,旧的换下来洗干净了,地也扫干净撒了水,待干了之后真的焕然一新,连男人身上的汗味都给抖出去了。
茶壶里换上了新茶,点心也在桌上摆放的整齐,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能再给他做一大桌子热菜来。
花重锦看着她忙了忙外,忽然觉得有个老婆还挺好的,怪不得男人都想娶老婆,佩兰这样贤惠又能干的,家里给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每日劳累一天回到家,看着干干净净的家里,有美味的饭菜,吃饱喝足之后还有个香香软软的老婆抱着,这简直是人间理想。
花重锦看着,觉得自己都想娶佩兰了。
佩兰收拾好后,小脸却是皱起来的。
怎么了这是?花重锦见她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在床的角落里推推挪挪,捡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就变得不开心了。
太子妃,你看这个。
佩兰伸出手,一个绣着仙字的香囊出现在她的掌心:顾远哥根本就没有跟那个妓/女断了!花重锦接过来看了,除了沾了些灰尘,保存的很完好,而且看着很是爱惜的样子。
你先……花重锦想让她先放回去,毕竟顾远已经很久没跟花魁联系了,曾经那么喜欢,估计只是留个念想,而且给扔角落里去了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可是花重锦的话还没说完,营帐的帘子便被掀开,顾远一脸怒气的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凭什么翻我的东西!顾远走过来,从花重锦手里一把就拿走了香囊,他把香囊紧紧的握在掌心,可是又怕太过用力弄坏了它,又犹豫又矛盾又纠结。
花重锦原看到他晒得黑了娃娃脸粗糙了心疼的很,可是见他一来就怒气冲冲的模样,为了个香囊居然对她出言不逊,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好好说话!花重锦站了起来,肚子大了许多,顾远怕伤到她的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妃。
顾远低着头,手里握着香囊,脸上是叛逆期才会有的不驯。
你叫我什么?花重锦当时就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跟她这么生分过。
太子妃来找属下有什么事吗?顾远跪在了地上,偏过头赌气不肯看她。
顾远,你今天是吃火/药了吗!花重锦被气得差点没站住,幸好佩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顾远哥,太子妃和奴婢只是想来看看你。
佩兰见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奴婢只是给你打扫了一下,没有……太子妃如果没事,请以后不要随便翻属下的东西!顾远不想听佩兰说这些,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我翻你什么东西了!花重锦气的鼻子都酸了:我们一大早来看你,我跟你就像家人一样,给家里的弟弟收拾一下怎么了?我……顾远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万分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许是一回来就听见佩兰对仙儿出言不逊,而自己曾经那么敬爱的宫主却没有跟他站在一边。
他愿意拿命跟花重锦站在一起,哪怕去死,可是她呢?她站在自己这里过吗?从长信宫到烟阳再到上陵城,出生入死的陪伴,他好像从来没有被她放在心上过。
顾远心里堵着一口气,这口气从萧承泽出现开始,再到凤仪楼的花魁出现,被无限引导放大,终于爆发了出来。
最近还好吗?花重锦看着他脸上的风霜,终是心软下来,她拿出那个跟他很像的小糖人递到他面前: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派人给我传句话。
顾远看着糖人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偏过头不肯接她的台阶:多谢太子妃关心,只要您不突然翻属下的东西,属下就很好。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花重锦被顾远这混小子气的肚子疼,可是被他刻意的疏远伤的心头不是滋味,眼眶酸涩起来,她嗅了嗅鼻子,把糖人放在桌上的瓷盘里,再次回过头时,他还跪着。
不忙了就回家看看吧。
花重锦已经带了哭腔,顾远还是没看她,这小笨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气人了。
花重锦的肚子已经疼的隐约有难忍的趋势,她见他也不肯再理会自己,只能让佩兰扶着自己先回去。
花重锦走后,营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孤寂。
顾远抬起,看着已经被收拾的焕然一新的模样,他所有习惯的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摆放着,桌上的热茶还冒着热气,盘子里都是他往日里爱吃的点心,还有那个小糖人。
他站起来走到桌边,伸手拿起那个跟他很像的糖人,想着花重锦见到这个小糖人的时候肯定时想起了自己。
想到这,他把糖人放进嘴里,糖渍的甜味好像能驱散一些心里的苦,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眼泪同样不受控制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