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花重锦就收到了白九卿送过来的名册。
白九卿没有离开,而是候在花重锦身边等候她的差遣, 他用实际行动来回答花重锦的问题, 他下决心跟着花重锦,跟着长信宫。
花重锦按照品阶把要请的贵女和官眷们圈了出来,白九卿看着名单问道:长公主殿下也在邀请之列吗?驸马才被萧承泽搞下去, 人现在就押在大理寺候审,估计翻不了身了, 再怎么轻饶也得被贬为庶人了。
邀, 这次宴会是姐妹之间的聚会, 萧玉温毕竟是长公主,小团体的领头人, 她不来谁来,她我让佩兰送帖子,你带人按我的吩咐去把其他人的帖子都送过去。
花重锦唇边漾起的笑意里有血腥的味道,这阵子她是如何威逼利诱重钰给她开方子的花重锦心里有数, 萧玉温这些年笼络了不少权势,她想看看萧承沂跟这个长姐的情分是塑料还是不锈钢, 要是不锈钢就花点时间和功夫除掉她, 要是塑料那可太好了, 她还挺想要这样的塑料姐妹的,好用还不用太操心。
上陵城中的贵女官眷们都有自己的小团体, 花重锦虽然是太子妃,但是想要打进去需得有一个人带着她入场, 否则一味的用太子的权势压下来, 物极必反, 她可不想跌那个跟头。
宴会时间就在明天, 今日上午请柬就要全部送出去。
白九卿赶紧带人去办了。
花重锦用完早饭听了会小曲便离开了。
鸿安乖乖的送她,没敢多嘴半句。
花重锦看着他怯怯地含着期待的眼睛,丢下一句:我让人把你原来在的戏班子叫过来,你主导排些官眷们喜欢听的曲子吧,晚上我再来验收一下。
鸿安听后,眼睛都亮了,花重锦这是要给他出头了,他满心欢喜的拜了几拜。
花重锦上了马车也没看他,直接回了太子府。
佩兰早早地就候在门口了,见花重锦的马车停下赶忙上前掀开帘子扶她下来。
太子早朝回来了吗?太子他……佩兰脸色不太好,太子昨晚等了那么久太子妃都没过来,他脸上的伤心落寞看的她心疼万分,太子妃,昨晚太子一直在临江仙等着您。
嗯。
花重锦没有停下脚步,她在临江仙都安排好了,太子会有专人伺候也不必让她操心,这些日子他忙,她也没闲着。
大婚之后她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太子府的众人了,上陵城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她得把自己也绕进去,还得是最粗的那条,这事麻烦的很,萧承泽是中宫嫡出,一路受着无边的荣光让人欣羡的走过来,这些事情他估计也没经验,他忙着大理寺和朝廷政务就已经分/身乏术了,这些后宅的事情就不让他烦心了。
后宅前朝关系千丝万缕,花重锦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妃,就会在其位谋其事,况且还是给他的宝贝分忧,累是累了点,但是她愿意为他踏进这场风云里去搅弄。
她是真的挺想念她的宝贝的,她道:你派人知会他一声,让他中午回太子府吃饭,我有事要跟他说。
太子妃,您……佩兰跟上她的脚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想问顾远的事?花重锦当然上心顾远,而佩兰却是也不错,但她还有些事情要弄清楚,不能白白耽误人家姑娘,再等等吧,最迟下个月初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佩兰自然是担心顾远的,但是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太子妃,奴婢是想着太子殿下近来辛苦了,您要不要给殿下下厨做一道点心什么的,或者您让奴婢去送一些……厨房做的不挺好吃的嘛。
花重锦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佩兰,觉得这话里头的味道不对:你是想让我讨好萧承泽?不是不是。
佩兰见花重锦语气不对,赶紧解释道:奴婢只是觉得太子最近太辛苦了,您要是给他做个点心什么的送到大理寺,太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太子的吃食有专人伺候,你不要随意做主。
花重锦自己也忙的很,吃饭这种小事萧承泽又不是不能自理,她平白做了个东西送过去经了他人的手,萧承泽是吃还是不吃!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萧承泽或许不会说什么,花重锦第一个自责。
花重锦见佩兰还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她笑了:不用担心我跟太子,我跟他——她已经想起来全部,她和他之间的甜蜜,两个人经历过生死,她为他从容赴死,他亦在她失忆时对她百般呵护,虽说他是太子这件事确实烦人,可是他毕竟是她的承泽,她的宝贝,两个人的情谊深厚非同寻常,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什么,她觉得他们之间不会有嫌隙,就算萧承泽现在闹些奇奇怪怪的别扭,那也是情/趣使然,晚上得了空哄哄就是了。
佩兰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只把自己当成是嫁进来的深闺小姐,急着要自己讨好自己的丈夫以求获得更多的恩宠,这在花重锦看来不仅可笑还没必要。
我跟他都成亲了,心里都有数的。
花重锦站住了,她看向佩兰道:太子已经成亲,不日便要去内阁主事,我计划明日先宴请一些官眷,长公主那边,你请完太子再去送帖子,上午就回来。
不……不先请示殿下吗?佩兰猛然得知这个消息,她都震惊了,宴请这么大的事情,花重锦就自己做主了。
花重锦不想再跟佩兰费一遍口舌,她直接吩咐道:去了长公主府,拿出那日她阻拦我们的态度来,给你个机会,自己出口气吧。
太子妃,太子府还没接到宴请的消息,怕是来不及准备……佩兰都要急死了,太子妃如此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太子昨晚上等了一夜不说,这次又自作主张的邀请上陵城有权势的官眷,太子怕是会生气。
不在太子府办。
这次只是个姐妹趴,贵妇之间的交际场而已,花重锦她们不讨好了,有什么资格来太子府参加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见萧承泽的,花重锦道:这次在近郊的宅子办,太子府这边等太子入驻内阁时再办家宴。
佩兰听的已经快石化了,不告诉太子还不在太子府办宴,很明显这场宴会太子妃压根就没打算带上太子。
人白九卿已经在安排了,你先去送办我交待的事情吧。
佩兰眼睁睁的看着花重锦去找了扶桑,她只能先去办她交待的事情,至少太子妃还想着太子,还要叫太子回来,肯定是要亲昵一番的。
想到这,佩兰赶紧去办了。
花重锦见到重钰时,他刚把景烨哄睡下。
这小东西。
花重锦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景烨雪□□嫩的小脸,他长得可真是好看,玉面粉腮的特别讨人喜欢,就是瘦瘦小小的,看着可怜见的。
要抱抱吗?重钰喜欢花重锦,自然极在意她的孩子,生景烨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他不希望她再生了,他带景烨就像带自己的孩子一样极为尽心尽力。
算了吧,万一醒了还得哭。
花重锦见他做梦一样眨巴着小嘴,心都要融化了,这是她和萧承泽孩子,两个人爱情的结晶,从前就想过以后两个人成亲了要生一个可爱的宝宝,一家三口在一起甜甜蜜蜜的,小日子过的别提多开心了。
要是在长信宫就好了。
花重锦轻轻戳了戳景烨的小手,他的手指小小的,握着拳头,也就比瓶盖大那么一点,她想着要是在长信宫,自己生孩子这段时间,萧承泽会把长信宫替她打理的好好的,等她出了月子,萧承泽也会把孩子带的妥妥贴贴,自己白天忙完了回家,有香香甜甜的小宝贝可以亲亲,还有乖巧好看的另一个宝贝可以贴贴,那可真是神仙日子。
小锦儿。
重钰以为她想回家,以为她在伤心,他伸手握过她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要是你想回家了,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好啊。
花重锦没多想,她道:等过年的时候方唐会过来,到时候上报完巡查汇报的结果,我处理完事情,等过完年咱们就回长信宫,我也正好挑几个近的航道巡查一下。
重钰说完偏过头看了看还在吃奶的景烨,不免叹了口气:这孩子就算养到年关,也最好不要见风,得到明年春日里才行。
这样啊。
花重锦把景烨一个人留在这她也实在不放心,这小奶娃娃早产体虚,刚出生那会重钰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如今虽好了些,但也绝对离不了人,重钰每日在太医院点卯最多待半日就要回来照看他了。
重钰,景烨这孩子多亏了你这个小舅舅了,等以后他长大了,我看就先教他叫小舅舅好了。
花重锦想到景烨,想到他这么小受了这么些罪就难受,她伸手抱了抱重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眼睛始终看着她的孩子,她是真舍不得离开这个奶娃娃半步,但好在有重钰在,而且这里是太子府,乳母侍女一大堆,都围着他一个人转,她确实也不需要操太多心。
重钰听后心里暖暖的,他伸手轻轻拍了怕花重锦的脊背,安慰她道:孩子哪有先叫舅舅的,我会教他先叫母亲,然后再叫舅舅。
哈哈,母亲和父亲一起教吧。
花重锦看着景烨,就像看到了缩小版的萧承泽,她眼里泛着温暖的光,想着等会萧承泽回来了逗景烨得模样,父慈子孝多美的画面啊。
花重锦看了会景烨睡觉,见他睡得香便把重钰叫了出来说些正事。
萧玉温的身体怎么回事?有人给她下药,让她怀不上。
重钰只要想到萧玉温对花重锦做的那些事情,他就很不得能弄死这个女人。
花重锦心道果然,跟着萧承沂混,能有孩子就见鬼了,长公主既然贪图驸马的权势就要付出驸马并不喜欢她的代价,驸马不可能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不然到时候长公主气焰太盛,他不仅压不住她,还会反过来被她拿捏。
能治吗?能,只要我能见到她往日里喝的汤药,就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对应的药去中和药性。
重钰压低嗓音道:小锦儿,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她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花重锦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听我安排,别轻举妄动。
明日休沐你就在太子府哪儿也别去了。
她得让萧玉温看到她费尽心思也见不到的救星她花重锦可以随意差遣。
花重锦看着重钰那张认真看着自己的小脸,想着长公主真的来的,重钰这张笨笨的小嘴得说些场面话才行,于是她笑道:知道哄人的话怎么说吗?重钰听了脸上微微红了:小锦儿想听什么?花重锦饶有兴致的看他,她知道他误会了,他害羞的样子倒像极了与萧承泽初见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红着脸,别别扭扭的,可爱极了,她突然很想逗他一下,晚上等萧承泽回来的时候再好好的羞羞他。
她朱唇轻启:夸我。
夸……重钰看着她那张妩媚多情的脸,他有无数佳语可以去形容,可是真要说出来,又觉得没有词语可以配得上她。
哈,你啊。
花重锦没多为难他,她想着萧承泽等会就要回来了,她有些话要事先跟他说好,虽然她自己感觉没那个必要,但是她想他了,想现在就见到他。
小锦儿。
重钰因为没能说出那些话来有些难过,他拉住花重锦的手怕她生气,赶紧说了一个会让她高兴起来的事情:那帕子我制好了。
萧承沂的血我有法子弄到,你那边先每日都备着,我这边一有消息就派白九卿过来花重锦倒是没想到重钰的动作这么快,她忍不住夸道:你倒真是让我省心不少,重钰,等这事过去了,我得了空,得好好赏你。
重钰赶紧摇头:我不要你的赏赐,我们之间你不要提赏赐。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连表情都变得委屈起来:我不要,你就不会说给萧承泽赏赐,你却偏要给我赏赐,我不要……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花重锦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用打发人的方式去打发重钰,他这么能干又让自己省心,却又是这样敏感,她还真是得要自己在他面前说话稍微注意一点,她软言哄道:那,换成奖励吧,奖励我乖乖的小重钰,别难过了,嗯?嗯。
花重锦几乎不会哄除了萧承泽以外的人,难得她能耐下性子跟他说这句好话,他高兴的唇角下不来:我都听你的。
行,那到时候听我安排。
花重锦很满意重钰的表现,她不喜欢难缠的关系,好像她活了这么多年,只对萧承泽一人有过那么长久的耐心,她问道: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重钰赶紧说道:小锦儿,你不用太为我费心,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跟在你身边,你不嫌弃我我就很高兴了。
那你这么说,我更要给你备个大的了。
花重锦见他还想推辞,便佯装不高兴道:怎么,你还要我费心去猜不成?不是。
重钰真的努力的想了想,他看着花重锦脸上的笑容,那样温柔美好,这笑意以前她只会给萧承泽一个人,现在他也能偶尔看见了,他不知怎得想要更多,想要萧承泽没有得到过的。
那我要小锦儿你,给我随便做些吃的,可以吗?花重锦还从没亲手下厨过给什么人,重钰眼底的期待都要蔓延出来,他会是第一个尝到花重锦手艺的人,这让他心潮澎湃。
他紧张的看着花重锦,等着她回答。
我可没做过。
花重锦见这小孩要的这样家常,一时也有些新奇,还真的没有人在给她办成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不要金银不要权势,只要尝尝她的手艺的,她倒是笑着答应了,先给他打了预防针:不好吃你也得吃完!当然!重钰高兴的一整张脸都灿烂了。
行,你先去忙吧,我等会还有些事情要办。
这之后花重锦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了会账册。
临近午饭的时候,白九卿回来了。
太子妃,可了不得!白九卿一副吃了惊天大瓜的模样。
花重锦挥了挥手,侍女就出去把门带上了,她对白九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来说。
白九卿也不客气的坐了,他现在有些摸清花重锦的脾性了,她对事不对人,而且性子洒脱不拘泥于小节,他坐下后就说道:属下送完请柬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管家垂头丧气的回来,一问才知道,沂亲王不准林云绾参加您的宴饮,瞧着倒是十分重视这个孩子。
不会吧。
花重锦懵了一下,他恨不得这孩子当场流掉,这么好的机会他会不要?他不仅没要,还让人把管家拦在门外,连面都不见。
白九卿也是一副感慨的模样:您在大婚前被长公主和林云绾为难,皇后娘娘又赏了林云绾东珠下您的脸面,这事儿啊早就传遍上陵城了,现在是个人都知道您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邀请林云绾那必然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的,沂亲王肯定也知道您的心思。
不过您第一次安排宴饮,就算是长公主也是给面子说会来的,倒真是没想到沂亲王会这样直接把太子府的人拒之门外,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呵。
花重锦冷笑了一声,她可不相信萧承沂能这般护着林云绾,这般重视他们的孩子,一个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男人会真的爱上一个女人,还为了她跟自己最喜欢的皇权对抗,这说出去要笑死人的。
花重锦在宫里被她们明目张胆的孤立,她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再说了,当着那么多贵女的面,手段幼稚却有效的方法她也多的是,小学生玩剩下的而已。
请柬呢。
在属下这。
带上,走。
花重锦站了起来:管家他可以不见,太子妃若也不见,我就算他萧承沂真有种!白九卿捏着请柬,当场吃瓜的心止不住的跳动,连肚子饿也忘了,他赶紧跟上就走了。
花重锦也不遮掩,直接带着太子妃的仪式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往沂亲王府去了。
就在她前脚刚走,后脚萧承泽处理完手上紧急的事情立刻就赶着回来了。
人走了他回来,自然两个人是碰不上的,他落寞的坐在花重锦坐过的位置上,轻轻抚摸着花重锦看过的用金羽毛作为标签的账册,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佩兰知道太子难过,他特意推了不少事情赶回来的,如今回来了太子妃却一句话都没留的离开了,饭菜已经热了几次了,太子却一直不肯出来,执意要等花重锦回来。
佩兰实在是舍不得,她再次敲了门说道:太子殿下,您先用了午膳吧,等会您还要去大理寺……屋子里没有回答,静默的一如萧承泽内心的荒芜。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花重锦生活过的痕迹,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侍女收拾的整齐,很明显她昨晚彻夜未归,她约好了他,然后放了他鸽子,现在又约了他,又放了他鸽子。
他颤抖着取下脸上的面具,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那张变得陌生难看的脸,那张有了瑕疵就无法直视的脸,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捞,想抹去他脸上的划痕,可是镜子碎了,他的手满是鲜血,他脸上的疤痕还在,还是那样突兀明显。
萧承泽看着自己掌心被玻璃划破的口子,看着淋漓的鲜血汩汩的涌出,他只觉得人生天旋地转,□□上的痛苦他似乎感受不到了,他的心已经疼的快死了。
从前她从不这样。
可自从他的脸毁了,她就不在意他了。
他痛苦的跌坐在了地上,想着自己已经过了二十岁,唯一能让她喜欢的脸也毁了,她不会再喜欢他了,他捂着脸,无声的哭了出来。
…………另一边,花重锦的仪驾浩浩荡荡的停在了沂亲王府门口,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摆足了太子妃的架势,半点没有下来的意思。
白九卿意识到自己要去一线吃瓜,显得非常兴奋,他拿出请柬,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怡亲王府的台阶。
守沂亲王府的小厮见太子府的人又来了,他们的头快疼死了,但还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上前欢迎。
白领军,您怎么亲自来了。
守门的小厮赶紧让人去叫了管家过来。
主子所托啊。
白九卿没多说,眼瞅着管家一边擦嘴一边往门口跑,他心里得意的笑了,太子妃都亲自来了,他居然还吃得下饭。
白领军,有失远迎啊。
管家见太子妃的仪仗在,但没见到太子妃人,以为只是搬来了仪仗要压着他们。
太子妃让我来送请柬。
白九卿脸上的假笑十分职业,他道:您快去通传吧,我在这等着也好回去复命不是。
哎呀,白领军啊,这陈管家才来过。
管家知道白九卿这个人脾气好,自然也愿意跟他多说一些,他诉苦道:王爷都不准见的,咱们王妃自进王府以来,这么长时间这是头胎,王爷很重视小世子,自然是不愿意让王妃走动的。
太子妃刚册封几天,邀请宴饮自然是紧着太子的亲眷先来的。
白九卿跟他一边打太极一边恐吓道:太子妃啊很重视这次的宴饮,这不长公主都要请来了,自然是想冰释前嫌的,这王妃不来,长公主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管家为难死了,他是真的欲哭无泪:白哥,劳烦您跟太子妃面前说说好话,我已经封了许多礼物差人送到太子府了,您来之前见到了吗?礼物太子妃给带来了。
白九卿适时的让开了身体,示意管家往太子妃的座驾看过去。
管家见马车的帘子紧紧的关着,也没人下来,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也没跟着,一时也不能确定,他赶紧给白九卿塞了锭银子,脸色痛苦的说道:白哥,这可不好诓我的。
白九卿把银子给推了回去,脸上也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太子妃在这,咱哥俩使不得这个,不然回去太子妃该罚我了。
管家见白九卿这般较真的模样,不免也吓了一跳:太子妃真来了?我诓过你吗?白九卿点了点头:太子妃最烦等人,再不给句准话,怕是要生气了。
白九卿这朵交际花都这么说了,管家当即吓得回去通传沂亲王了,只是临走的时候拉着白九卿进了院子,在拐角处硬是要他收下银子。
白九卿受了,对他扬了扬下巴,给了句准话:太子妃要面子,面子给足了自然就没事了。
管家有了这句定心丸,总算能稳下心神。
很快,沂亲王亲自出来了,只是林云绾并未露面。
萧承沂看着太子妃的仪仗,当着许多人的面他按照礼节打了招呼:萧承沂见过太子妃,请太子妃安。
马车里很快就有有声音传出来:见不到王妃,本太子妃心里难安。
果然是花重锦的声音。
萧承沂的心里除了放下还有更多的思念,从大婚仪式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花重锦,他想她想的快发疯了。
王妃身孕将将一月,身子不稳,实在不宜走动,还请太子妃见谅。
萧承沂知道花重锦不会放过林云绾,他当然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他不能放任花重锦去动林云绾的孩子,她太子妃的位置还没坐稳,萧承泽又逼得皇帝低头答应他不再给东宫纳妾,皇帝对此已经十分不满,此时下手皇帝甚至会以此为由要她性命。
马车里静默了一会。
萧承沂都亲自出来拒绝了,白九卿瞧着大局已定,这个瓜也没啥好吃的了,就跟管家一起排排站好准备收工回去吃午饭了。
沂亲王用午膳了吗?马车里又传出了声音,显然是不想放弃的。
正在用。
萧承沂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还没吃,他真恨不得现在就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立刻把人邀进来一起吃饭才好。
马车里又没有声音了。
双方僵持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萧承沂很沉得住气,他笔直的站在沂亲王府门口,花重锦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事必然是要拒绝的。
眼看着一顿饭的功夫就这么僵持下去了,白九卿忍不住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一偏头竟看到林云绾出来在不远处想悄悄地看上一眼。
他赶紧大声恭贺道:属下见过沂王妃,请沂王妃安~~~~~~~白九卿唯恐天下不乱。
萧承沂紧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花重锦好看的手掀开了门帘,要下来了的样子。
花重锦看着来不及回避的林云绾,看了白九卿一眼,示意他好样的。
愣着干什么!花重锦唇边漾起好看的笑意:过来扶本太子妃!白九卿还没来得及动身,萧承沂一个跨步已经伸手握住了花重锦的手:当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花重锦没说他什么,只是下了马车之后,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林云绾本来站的远,见两个人手居然拉到了一起,立刻大步过来,不再避见。
妾身见过太子妃,请太子妃安。
林云绾紧紧的握住萧承沂的手,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
花重锦懒得见她这副模样,只是今天她既然亲自来了,林云绾这请柬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她对白九卿的方向伸出了手,白九卿立刻会意把请柬放在她手中。
绾妹妹今天瞧着真是清雅可人啊。
花重锦并不真心的夸她:咱们姐妹说起来是皇家的儿媳,这以后也是妯娌了,前些时候在宫里碍着身份未定没能说上几句话,倒是可惜了。
林云绾想到前几天的事情,一张脸心虚的煞白,她不敢看花重锦,只好下意识的往萧承沂的身后躲去。
皇后娘娘赏绾妹妹东珠的时候,特意嘱咐本太子妃要跟你多学习,学习你的心细如发,学习你的懂事识大体。
当日她们用皇后的威严来压她花重锦,今日花重锦便尽数还给她:本太子妃是带着诚意来邀请你的,可是你三推四阻,是想忤逆皇后娘娘告诉她你并非她所见的识大体心胸宽广吗?她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萧承沂开口了,他几乎不参与后宅的争斗,那些手段他看着觉得可笑,只要在他的把握中进行他随她们折腾,可是他太想跟花重锦说话了,即便知道她现在搬出来皇后是故意的。
此事太子殿下知道吗?萧承沂觉得太子如果知道花重锦的心思一定会出言阻止,不会由着花重锦这般胡来。
花重锦冷眼看他:太子大理寺事忙,后宅的事情他不像你这么上心,恨不得亲历亲为。
萧承沂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知道这几日的传闻是真的,大婚之后,太子连宿大理寺几天了,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是真的出问题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既痛快又担心,痛快他们两个人终于出问题了,担心没有太子的宠爱花重锦在太子府会过的不好,可是这样也好,在上陵城她要是真失了宠,那他是不是能更早的、在取得大权之前就能跟她亲近了。
花重锦抬眼看了一眼萧承沂,心里嘲讽着他,明明恨不得立刻弄掉这个威胁他权势的孩子,却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违心的话,脸上的关心又是实打实的,搭上他这张洋溢着春风的俊脸,真是生错了时代,这要是搁现代,奥斯卡绝对欠他一座小金人!白九卿,现在去宫里请示皇后娘娘。
花重锦也不跟他废话,她就是要压着林云绾,就是要逼着她接下这请柬,至于到时候让不让她参加,那是她花重锦说了算。
萧承沂没动,他知道花重锦是拿皇后当幌子。
白九卿见萧承沂如此沉得住气,他看了一眼花重锦,等她的进一步指示。
花重锦笑了,萧承沂真当她是开玩笑吗?你拿着本太子妃的腰牌去,就说本太子妃有心缓和婚前那夜的误会……花重锦刻意咬清误会两个字,她知道皇后也怕自己的亲儿子因为她责罚了花重锦让她受凉而疏远她,所以皇后即便真的知道了也会答应,花重锦抬起头直视萧承沂的眼睛,加重了语气:可有人,偏不识好歹!白九卿拿着令牌,竟然真的去了。
萧承沂的见她来真的,脸色松动了。
此事要是真惊动了皇后,传出去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从沂亲王关心妻子会演变成沂亲王府不待见太子妃,不待见太子府。
等等。
萧承沂叫住了白九卿,白九卿也懂眼色的立刻回到第一线,他站在花重锦身边,生怕漏了哪怕一句对白。
萧承沂双手接过请柬,他道:此番宴饮,本王会同王妃一起赴宴。
哎呀,可惜了。
花重锦既然得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想再理萧承沂:都是女眷,谈论的话题也比较私隐,王爷一个男人实在不适合来。
花重锦冷眼看了林云绾心虚的模样,实在是瞧不上她这副敢做不敢认的模样:明日绾妹妹不来,这宴就不开,到时候妹妹可要早些过来,省的整个上陵城的贵眷都等你一个人,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意见了。
花重锦背过了身子不理他们了,从头到尾林云绾都没说过一句话,萧承沂这样护着她,花重锦心里冷笑:你可得保持住,明天下了朝你还得好好花不少时间哄哄林云绾。
等回了马车里,白九卿骑着马跟在身边,离沂亲王府远远的时候,白九卿忍不住吐槽道:太子妃,您是没看到沂亲王的脸色,那个黑啊。
花重锦最后背过身体的时候没看到,不免可惜道:倒还真想亲眼看看他吃瘪的模样。
白九卿笑道:也不急,明天一过,沂亲王该主动找您了。
花重锦掀开帘子,嗅着满大街的食物香味,眼瞅着都过了吃午饭的时候好一会了,也不知道萧承泽是傻乎乎的等她回来一起吃还是自己先吃了,想到他,花重锦吩咐道:快些回去吧。
等回到了太子府,萧承泽已经离开了,大理寺有许多事情他脱不开身。
佩兰是这样跟花重锦解释的,只是她眼睛红红的,见到花重锦的时候,脸上的伤心难过掩不下去。
花重锦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还以为顾远出事了。
大理寺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没有。
那你哭什么?奴婢只是担心太子殿下。
他吃午饭了吗?没有。
怎么不吃啊。
花重锦真是醉了,她有事耽误了,他就先吃啊,这有什么的,这死心眼的。
佩兰答道:太子殿下一直在等您回来。
花重锦本想让人送些吃的过去,但是考虑到食物的安全性,便作罢了,他一个大男人饿了还能不知道吃饭嘛。
大理寺那边会有午饭吗?见花重锦看向自己,白九卿赶忙说道:一般都会提供的。
那就行。
大理寺那边的工作餐可能没有自己家这么丰盛,但是只要有专门给太子做饭的人就行,她也没多在意这个,午饭她也还没吃,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我快饿死了,吃完了我还得去趟近郊的宅子。
办完了事,花重锦就想到鸿云那个小可爱,听他唱唱曲歇会,然后还得跟管家过一遍明日宴饮的安排。
跟上陵城的贵眷虚与委蛇的事等再过一个月她就没时间这么细致的去顾了,到时候航道的事情是大头,她现在不怎么管太子府的账册,省的皇后老盯着她,太子府的中馈皇后想怎么折腾随她去吧,她又不是非要靠着太子来养自己,所以管家送过来的账册她只是简单的过目一下月底的账能不能平就放过去了。
等吃完了饭,佩兰见花重锦又要去近郊的宅子,她赶紧问道:太子妃,您要不要去大理寺看看太子啊,他最近忙的都瘦一大圈了。
花重锦有些奇怪的看向佩兰,她也太操心了吧,这比亲妈还要操心是怎么回事。
你得空去瞧瞧顾远才是正经事。
花重锦问她:今日去长公主府,她态度怎么样?长公主没多说什么,答应了赴宴,让奴婢带了礼物就回来了。
她倒挺识时务。
花重锦道:去看看顾远,看完了就来近郊的宅子伺候吧,今晚不回来了。
不回来……佩兰一听就急了,您昨天也没回来。
眼看着花重锦已经烦了,白九卿赶忙把佩兰往身后挡了挡,然后赔着笑脸说道:太子妃你先进屋子里休息一下喝杯茶,属下去准备马车,还有许多宴饮要用的东西管家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到了近郊您在过目一下就行了。
嗯。
待花重锦走后,白九卿不免教训了佩兰几句:你这几天怎么了?说话冒冒失失的。
九哥,殿下受伤了。
佩兰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白九卿一愣:什么!那你怎么不跟太子妃说啊!殿下不让说。
佩兰摇了摇头:殿下等了太子妃那么久,太子妃又没过来,殿下的手流了好多血,奴婢要请太医他也不肯。
白九卿听佩兰这么说,心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没引起骚/动看来伤的不重。
过了今天就好了。
白九卿安慰道:你也别瞎担心了,今天中午正好是巧了,太子妃办事耽误了,你看她也没吃不是。
佩兰怔怔地点了点头:九哥,太子妃明天就不会再冷落太子了吗?打从太子妃入了上陵城,进了太子府,太子妃这个名头硬压到她身上差点要了她的性命,以她的性子现在还能事事都想着太子,已经是深情不枉了。
白九卿抿了抿唇,道:是,不会再冷落太子了。
佩兰总算放心了,她擦了擦眼泪,心里祈祷着明天快些到来。
…………房间了的花重锦把账册翻到做好书签的那一页,还有几处数字没看完,她再次看的时候,却发现有几处的自己浸了些水意模糊了些,她有些疑惑,上午看的时候是这样的吗?因为不影响查账,花重锦也没在意,只是她要求下去以后做的账册必须要细致些,特别注意水渍。
她想着明日就在近郊,下意识的就走到梳妆台前想把她最喜欢的簪子也给戴上,可是到了梳妆台前,总觉得眼前的镜子跟之前相比好像不太一样了,仿佛——被谁换了个新的。
谁会动她的镜子呢?花重锦不知怎的,心里憋闷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