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戚城把心挖出来, 她死死的盯着白楚楚,见她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饮酒作乐, 气的上前掀了她的桌子。
白楚楚, 你有没有心啊?白楚楚冷眼看着面前碎了一地的瓷片,舔了舔下唇,道:你去问问戚城, 你问问他,问他把我的心丢到哪儿去了!花重锦再如何生气, 总不能冲上去跟白楚楚撕扯, 她气的哼了一声, 拂袖而去。
白楚楚看着她气愤的背影,闭上眼睛, 让自己不去想河面上少年不可置信又绝望的目光,那样碎裂的目光,灼的她心口剧痛。
…………花重锦进了客房,戚城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只是他睡得极不安稳,他的身体烧的滚烫, 即便盖着厚棉被、燃着暖碳他依然在发抖。
船什么时候靠岸?花重锦急得不行。
花小姐……侍女为难的说道:白社长吩咐过, 这艘船今日不靠岸。
!!花重锦不可置信的说道:戚城高热不退, 你们没告诉白楚楚吗?侍女委屈的说道:白社长不答应,还说……还说……她不敢说出来, 眼前的女人已经气的快要吃人了。
快说!白社长说,一天而已, 不会死人。
花重锦真的是无语至极, 她推开侍女, 强硬的说道:准备小船, 我带他找大夫!花小姐,您别为难……我说快去!侍女见她态度强硬,只得赶紧去了。
可是再次过来的却是白楚楚。
发个烧而已,你至于大吼大叫的吗。
白楚楚,你疯了吧你!你让开我瞧瞧他。
白楚楚走到戚城的床边,见他烧的满脸滚烫,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水酒泼到他的脸上,花重锦阻止不及,气的推了白楚楚一把。
你够了,白楚楚,你太过分了!花重锦拿出帕子给戚城擦脸,他的被子湿了,盖着病情必然会加重:让我带他上岸,你真不想看见他,我会劝他回夏兰。
白楚楚无所谓的摊开双手:他醒了,你问问他自己要不要下船,要不要这时候破坏我难得的兴致。
花重锦听着戚城极难受的喘气,他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身体里有来自火炉的气息,灼的他内脏都疼。
我没事,七姐,你别生气,我……没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白楚楚像是一个胜利者在打量床上的人。
戚城眨着眼睛,他的眼眶通红,却半点没有泪珠落下,即便现在的他头痛欲裂,却依旧盯着白楚楚的脸,努力的维持着理智:是我说的,我说到做到。
你们是三岁吗?折磨来折磨去有意思吗?花重锦今天一定要把戚城带下船。
白楚楚没有阻止,反而让开了身体,做出了请的手势:小船准备好了,会有人送你们上去。
我不走。
戚城推开花重锦的手,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没事。
他目光清明的看向白楚楚:我没事,我会待到你满意为止。
随便你。
白楚楚冷酷的离开了。
房门打开,冷风扑面而来,花重锦好像清醒了许多,她吩咐人先做小船去把大夫请上船,顺便把能用到的药材都买过来,这才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
你这样对过她?除了这个,花重锦想不到白楚楚为什么能这般残忍的伤害一个人。
戚城原本努力保持理智的眼睛终于湿润了:是。
他曾经把她关起来,不给她饭吃,不给她被子,直到她烧的不省人事才把人放出来,可是到最后也没听到她说一句软话,一句求饶。
是我活该。
戚城低着头,半晌才说出话来:她曾经那么喜欢我,珍视我,把心都掏给了我……都过去了。
花重锦伸手拍了拍少年削瘦的脊背,也不好对他们的感情做出什么评判,她现在不方便离开,她知道她一走,白楚楚不会放过戚城,戚城已经让白楚楚死过一次,看来这次白楚楚把戚城带来大周,远离夏兰,就是想要他的性命。
死在异国他乡,没人能救得了他。
给戚城换了床干净的被子,大夫上船之后,花重锦看着这个左耳残缺的大夫,心里也没有底,但好在他开的药很有效,为保稳妥,她抿了一口确认没问题才喂戚城喝下。
待戚城撑不住又昏睡过去之后,花重锦这才去找了白楚楚。
白楚楚在酒色中——毫不意外的结果。
你要做到什么地步?花重锦这次没掀她的桌子,心平气和的问她。
你那里还有蜉蝣吗?白楚楚问她。
蜉蝣都毁了,不会再有了。
那可惜了。
白楚楚,我知道他曾经……曾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白楚楚抬眼看向花重锦,笑着伤感道:重锦,我没有以后了。
等回到夏兰去,他就要回去皇室,纳几个侧妃,生几个孩子,过上他正常的生活,以后儿孙承欢膝下,我呢?我呢!?白楚楚发觉自己过于激动,只好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再次睁开时,高傲不见了,刻薄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伤感:重锦,他把我逼得没有退路了,我回头就活不下去了,可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转头潇洒‘放下’,这对我公平吗?重锦,你太仁慈了,他不过受了风寒,喝药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就这般心疼,可是我的身体好不了了啊,我再也要不了孩子了,以后一辈子都是孤单一个人,我想要的家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好好对你的小朋友吧,别到头来像我一样,活成了一个笑话。
花重锦不是圣人,无法替白楚楚原谅,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孩子并不过分看重,白楚楚儿女心很强,可是上天却像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因为戚城再不能生育,她看着曾经深爱过、深深伤害过她的少年,即便心依旧在他那里,但那些可怕的伤害让她无法再信任戚城捧出来的真心。
或许白楚楚见到重钰对花重锦的真心,回过头来觉得自己一路走来都太过可笑,执念也好,虚妄也罢,她想放手逼戚城离开了,过了年他也才二十一岁,有大好的人生前途,不需要陪着她背负这么多走下去。
花重锦内心感慨万千,像她们这样的人,身边想要扑上来的人太多了,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喜欢什么类型都能找到,拥有的太多就不会再珍重了,除非真的爱到了骨子里,否则不会真的捧出真心来。
白楚楚的顾虑花重锦明白,可是她低估了戚城的决心和爱意。
花重锦看着她,明明都是爱,可是偏偏要用这种方式逼着对方恨自己再做个了断,如果有朝一日她也不得不离开萧承泽,她必定会把事情说清楚,两个人互相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顿了顿才道:他吞了药,也不能再要孩子了,他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白楚楚一怔:什么药?花重锦深吸了口气,道:那日大婚,他在门外当着皇室人的面,吞了药,再不要孩子,从今往后,皇室不会再为难你,他也不会再离开你,楚楚,你说过,只要他敢把心挖出来,你就敢要。
花重锦见白楚楚眉心紧皱,她知道戚城没告诉她,或许戚城不敢告诉她,但今日总要有人把这件事说出来:楚楚,他真的把心挖出来了,上面真的写了他后悔了,他没有回头路了。
白楚楚一时之间并不能消化这件事,不要孩子,意味着放弃皇室的尊容,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本该站在云端俯瞰一切的人,默默的扛起整个皇室的围攻,什么都不让白楚楚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跟她在一起。
少年的初心一直都在。
从前种种,猜忌、心结、无妄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白楚楚愣了神,好半天才到:我知道了。
花重锦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好。
重锦。
白楚楚叫住了花重锦。
花重锦看向她:我叫了大夫,他吃了药了,我去看看他。
白楚楚看着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能说道:嗯,多谢。
花重锦来到戚城床边,少年烧的通红的脸颊看着可怜虚弱却又那么倔强。
没过一会儿,白楚楚来了。
花重锦和白楚楚对视一眼,双方都没说话,只是临出门时,白楚楚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别离开画舫好吗,别让萧承泽担心。
花重锦点了点头,代替白楚楚踏入酒色。
白楚楚坐在戚城的身边,伸手轻抚少年的眉眼,这双当初让她一眼沦陷的眉眼,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血里,费尽心思得到了他,把他捧到天上去,又让他狠狠的坠落到地狱里,无论她怎么挤兑他,无论她如何伤害他,他都低着头,急了也只是红了眼眶,偷偷躲着她哭,然后依旧站在她的身后,这一年他过的实在是很不容易。
他睡得并不安稳,似乎还在呓语着什么。
白楚楚俯下身体,把耳朵贴近他,听他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不要走。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缩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烧到滚烫的身体,轻声说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这一次,你若再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