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沉默了一会, 她没有怪白楚楚的意思,只是问道:他的手指呢, 还在吗?在。
重钰见她要站起来, 赶忙去扶她:白楚楚用干净的冰保存起来了。
重钰,拜托你,一定要把他的手指接回去。
花重锦让重钰搀扶到门口, 萧承沂迟迟不攻进来,就是想让她认清现实, 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小锦儿。
重钰拉住花重锦的手,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有办法让你逃出去。
花重锦回过头看他:然后呢?你呢?重钰今年也才堪堪十八岁,脸上却满是少年的坚韧, 他眉眼中对花重锦的炽热爱意极为认真: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只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也没有未来,直到我遇见了你, 小锦儿,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我记得很清楚,十一月十五, 大雪,我冻得快死了, 那时候你像高贵的神女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十一月十五, 我重获新生的日子。
重钰……小锦儿, 你听我说完。
有些话再不说, 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很抱歉,你把我送到药王山的时候我咬伤了你的手指,我每日都在后悔,我想跟你说,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做你的弟弟,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每日都能看到你。
重钰的睫毛已经全然湿透了,以后,每年我的生日——十一月十五的时候,你给我送一束花好不好,哪怕是路边随手摘的,只要是你送的……你瞎说什么呢!花重锦一把就把眼前的笨蛋小朋友揽进怀里,他流泪了,但并不伤心,他是抱着赤诚的心想要为她去死的。
她闭上眼睛,胸腔里蜂拥而出的疯狂控制不了,同情也好、舍不得也罢,她被人如此珍重的放在心尖尖上,他虽然痴缠她却并不让她反感,恰好的把握着两个人之间的分寸,他数次救她性命,他努力的证明他对她有用,只要她能用到他,他随时都在原地等她。
事到如今,她是真的愿意在心里给他留出位置。
去了药王山,无论药王山的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她会尊重他的意见,这孩子受得罪真的太多了。
如果说从前花重锦是带了摆脱他的心思想把他送回药王山,如今已经全然变了,她是真的想要这孩子未来能好。
重钰绝不会让她孤身去冒险,他宁可死去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萧承沂的手中。
可是人总要先活着,才能谈未来,她亲吻重钰的眼角,吻去他眼角的泪花,动容道:小笨蛋,等去了药王山,你要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会跟萧承泽好好谈谈,东宫——我的身边,有你的位置。
小锦儿……重钰的身体难以抑制的抽噎起来,她不再是以前那般敷衍打发他,她要跟萧承泽谈这件事,要把他的存在放在明面上去说,这次她是认真的。
苦尽甘来,终见阳光。
我去跟萧承沂谈,你跟白楚楚一起把戚城带回去,别让他留下病根,承泽那边让他务必加倍小心,萧承沂的城府太可怕了,让承泽记住,不铲除三红会,坐不稳东宫,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好下场,告诉他不必担心我,萧承沂舍不会杀我。
花重锦做好了决定,她知道重钰不会答应,可是这是眼下保全他们最好的办法:想留在我身边,就必须听我的话。
重钰,别失去理智,我们还有机会。
花重锦双手捧着重钰的脸颊,直视他的眼睛,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能护着都会护着。
小锦儿,我有办法……我想你陪在我身边。
花重锦打断他的话,她不需要他的牺牲,她抢先束缚他的手脚:我想,我有点喜欢你了,戚城现在需要你,帮我护着他好吗?花重锦突然的告白像一个沉重的枷锁,重钰怔怔地看着她,竟然一时无法挣脱。
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你也要答应我保持理智,等会别出来了,别看着我,看着你手上的戒指。
…………花重锦独自一人走出了大门,萧承沂早已在门口等着她,他脸上胜利者的微笑那般刺眼。
放人吧,你也不想夏兰的定王爷死在大周。
萧承沂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他伸出手,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主动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无人可以再救她,她说过,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会朝他走来。
萧承沂看着花重锦脸上的认命,唇边漾起得意的笑容:放人。
戚城满身是血,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萧承沂低头。
白楚楚立刻就冲了出来,她顾不上四周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抱着狼狈不堪的戚城痛哭不已。
重锦,对不起。
花重锦看着白楚楚紧紧的握住戚城的手,忽然说道:楚楚,我没事,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年的秋夜,我们还是朋友。
白楚楚听后,怔怔地抬头看她:我出卖了你,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愿意的。
花重锦看着白楚楚眼睛,眼神里的坚定和从容不是假的:你和戚城,即便曾经经历了撕心裂肺,可你们依然愿意不顾一切的奔赴对方。
白楚楚的手上沾染了戚城的血污,她用好看的手指擦了擦眼角,留下满脸的血痕。
我答应你。
该走了。
萧承沂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看破镜重圆的感情戏,夏兰的暗卫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萧承泽被困在三红会,留这些人一命倒也无妨。
我七天没吃饭了,没力气跟上你的脚步。
花重锦走了两步险些跌跪在地上,萧承沂自然知道这是他的杰作,他看着饿瘦了一圈的花重锦,眸色微暗,紧接着就打横抱起了她。
先回去吃点东西。
花重锦乖巧的靠在萧承沂的怀里,她闭上眼睛,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想看见。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下了马车,萧承沂依旧抱着花重锦,直到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才睁开眼睛。
都是你爱吃的菜。
萧承沂温柔的亲了亲她,即便知道她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萧承泽死了,这一切都不会有关系。
我没力气拿筷子。
花重锦甚至没多少力气从萧承沂怀里离开,强撑着出门已经让她头脑有些发昏。
好在萧承沂没有在这时候为难她,他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喂你。
这顿饭吃的还算温馨,熬的绵密的糖粥,还有一点点她爱吃的菜,萧承沂不准她多吃,怕她的胃受不了,他好像在精心照顾自己生病的恋人,可笑的是花重锦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他。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萧承沂筹谋了这么久,即便被萧承泽摆了一道,他还是胜利者。
好好养身体吧,快到花朝节了,我听人说,花朝节求子最为灵验。
萧承沂低头亲吻怀里的人,她没有反抗,却也没有丝毫的回应,不过无所谓,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不是三个月之内都不能再行房吗?花重锦见他是认真的,她强忍住心慌问他。
你给的药,味道很甜。
萧承沂抱着她去了床上,一边给她脱去棉衣一边说道:其实我没有一夜召幸七个,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
花重锦雪白的肩头还有他留下的牙印,浅浅的痕迹还没有消下去,他轻轻的吻了上去,我不会再跟别的女人睡了。
你骗了我们?花重锦想推开他,萧承沂的手劲很大,她稍一挣扎,他的力气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吃痛之后她只好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你想看我的笑话,如今看到了,开心吗?萧承沂的薄唇在她雪白的肩头留恋,他抬起头看向满脸怒气的小人儿,不解的问道: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要皱眉。
萧承沂闲话家常一般:吴为是我的人,他也是药王山出身,其实他的医术不差,是你们太小看他了。
重锦,等有了孩子——你说你要生三个,嗯,我看这样吧,男孩的名字我来取,女孩你来取,等孩子们长大了,女孩子你来教——算了,你哪里会教孩子,你有这个耐心就怪了……花重锦听着他像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的口吻取畅想未来,只觉得恐惧恶心:我不能跟你要孩子。
你怕旁人说闲话是吗?萧承沂自问自答道:没关系,等萧承泽一死,你就会跟着‘殉情’,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没有人敢说任何话,等我登上大位,你生的孩子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会封他为太子,母凭子归,重锦,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位份……我不能生孩子。
花重锦实在是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跟他有孩子,真不如去死:生景烨你是如何逼迫我害我早产血崩的,你忘记了吗?萧承沂自然记得,那真是一场可怕的回忆,花重锦身下的血汩汩的涌出来,整个人都失去生气,世间最可怕的刑罚莫过于此吧。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低垂,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个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大概真的会被他这张好看的脸迷惑吧。
这次,我会好好调养你的身体,不会再那样了。
他的嗓音放的很轻,像是怕吓到她,生景烨的可怕回忆他也不愿意再经历一遍,他从前觉得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哪怕死了也是生命的延续,皇室从来都是保小,可是眼前的人是花重锦,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人,如果她真的因为生孩子死了,他会恨死这个孩子。
戚城为了保白楚楚硬是咬着牙扛下一切,白楚楚也为了她出卖了花重锦——看着很美好不是吗,他们之间也曾经像萧承沂和花重锦,他们可以和好,可以再次深爱对方,萧承沂觉得他和花重锦也能复刻。
如今他们之间与白楚楚和戚城唯一的不同就是,花重锦有了萧承泽的孩子,萧承沂一直觉得花重锦是为了孩子才会跟萧承泽在一起。
萧承沂根本不信一个人会轻易的去爱上别人,曾经的刻骨铭心他忘不了,花重锦定然也忘不了。
只要,只要他跟她有了孩子……萧承沂看着花重锦,满眼的迷恋——他必须跟她要这个孩子,这样她就没有理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