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容静静地睡下了,白天的事对她影响不大,真正为此而辗转反侧的人,只会是连氏和颜寰吧但她却很晚也没有睡着。
我这是怎么了?她坐起来,关着的窗让她看不到外面的黑。
外间没有人,四周安静极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她觉得脖子被掐紧,她要透不过去来!谁!她双手挥动,却打到空气,气管没有被松开,她的小脸憋得通红。
虽然自从在这里醒来,她就由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一个不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让她相信世间真的有鬼魂这种东西,她又觉得难以相信。
说不出话,眼睛在黑暗里也看不清东西。
她用脚敲打着床,可是只发出很轻微的声音――住在耳房的两个大丫鬟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到。
吾命休矣。
在这一刻,她还有心情自嘲。
虽然也许,这话马上就变成真的了。
但是,她似乎也并不排斥死亡,好像那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娘亲和大哥他们会伤心的吧?她只有一些不舍。
我不要娘亲和大哥伤心!颜容迷糊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吗?我没有这样坚定的信念吧?是我说的!颜容觉得脖子上的束缚松开了,新鲜的空气又能进入肺里,她的身体又活回来。
她剧烈地咳起来。
那个声音也随之安静。
三娘子,三娘子!连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好不容易止住咳:连翘,我没事。
她想知道那个莫明的声音来自何处。
害怕,当然是有的,只是,她又没有做亏心事,还怕人找她算帐不成?!三娘子,盖好被,别着凉连翘打着哈欠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你是谁?出来吧。
颜容平静地说。
但她所有的感官都调动了起来,四周的丝毫动静都不能瞒过她。
我在你的身体里。
那个声音没有引起周围一点波动。
颜容正在判断着这话的真假,它又继续了:其实,这应该是我的身体。
你是原来的颜容?她此刻已经肯定了九成,你为什么把身体让给了我,自己却缩在角落?我不在角落。
她觉得这鬼挺难沟通:你既然没走,为什么把身体让给我?是让吧?这可不是她抢来的,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眼一闭一开,就到这里来了。
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无常让我看着。
看着?颜容突然竖起寒毛,这段时间的事你一直看着?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在看着?这事想想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才适应了一些这个身体,现在又觉得难受起来。
没有,我太弱,睡了很久,这次和你说完话,也要继续睡。
白天是你在说话?颜容不知道怎么评论这个弱鬼。
没错!这正是那灵魂出来要说的事,听了顿时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要拆散我爹爹和娘亲?!颜容却对她看着的事耿耿于怀:你什么事不明白要一直看着?既然要看着,为什么又说是一直在睡觉?既然在睡觉,又怎么知道娘亲的事?那个灵魂仿佛连思考也特别困难,她过了很久,才用弱弱的声音说:我的魂力太弱,只能沟通一小会儿。
虽然在睡觉,但我能感知到你遇到的事情。
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呢!颜容听了半天,最重要的答案却没得到,自然不会被它蒙混过去,你是不是把不明白的事弄明白了就会离开?整日生活在一双鬼眼之下,换谁谁不自在。
她甚至想着,如果你不走,那我走。
不明白为什么我拼命地表现得很好二姐姐却越为越不喜欢我;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相信别人不相信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突然会背叛;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无情;不明白……声音渐说渐小,最后归于平静。
颜容知道这是那个灵魂陷入沉睡里了。
可是,那一堆的为什么,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一个九岁女孩的思想和生活啊。
这什么人啊,怎么活得这么不明不白?!是不是把这些不明白弄明白了,你就不会再阴魂不散了?颜容更是没了睡意,认真地想着怎么才能快点让她弄明白这些不明白好把她给打发掉。
月渐西沉,在她看不到的天空上,有一颗星亮过又暗去。
天,转眼就要亮了。
三娘子,三娘子。
迎春小声地在门外叫,卯初了,该起来了。
颜容甩了甩昏沉沉地头。
她静静地坐了半晚,腿也麻头也晕。
进来。
她走下床,晃动着僵硬的身子。
三娘子!迎春带着小丫鬟们把热水帕子放进净房里,挥手把她们赶出去,亲自上前来扶了她,您晚上没睡好?瞧这眼睛下面黑的!一会儿奴给您敷一敷。
被动地让她扶着,颜容走进净房里,例行每天早上的公事。
三娘子,今天穿黄色的骑装好还是穿桃红的?连翘兴致勃勃地把两套新骑装都捧过来。
黄色吧。
她扫了一眼,无所谓地道。
连翘捧着桃红那套放回去。
三娘子最近稳重得多了,要是以前哪,肯定会选亮眼的桃红色!虽然如果没有对比的话,黄色那套也是很亮眼的。
太阳刚升起来不久,从颜府里驶出来的一长队马车吸引了路人的视线。
那是五辆马车和一百多名护卫的队伍,平时若没什么事,是难以看到这种热闹的。
阿容,晚上没有睡好吗?连氏看着颜容眼下已经不明显的阴影,关心地问道。
连氏今天上了个比平时浓很多的妆,却仍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
只要凑近了仔细看看就能见到她比颜容重得多的眼圈和水肿的眼皮。
三妹妹,娘亲心情不好,你以后要懂事些,别让娘亲多担心了!颜宛端起面孔教训道。
二姐姐说的是,我们以后都要懂事些,相亲相爱的,娘亲看着才会开心。
颜容笑着说。
马车外,很快经过了闹市区,不大会儿就到了城门前,守门的兵士都很激动地向骑在马上的颜飞毅行礼。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护国英雄!颜容平静地看着这一却,连氏脸上却出现自豪与难过的神情。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娘亲,爹爹是大英雄!颜宛快乐地像只小鸟,你看,大家都争着上前和他见礼!真是小孩子!前一刻还知道娘亲正伤心,下一刻就只记得为父亲高兴。
娘亲!颜容主动贴近连氏,还有多远啊?阿容困了。
出了城,还要走大半个时辰呢!连氏轻轻搂着她,眯一觉吧,到了娘亲再叫你。
娘亲也眯一觉吧。
颜容乖巧地笑答。
听水居的小丫鬟们很给力,早饭过后,她就得到了主院昨夜的情报。
连氏从听水居回去后,直接回了房,坐在主院书房里的颜飞毅听着脚步声近了又远,却没有人招呼他去睡,便自去了房间。
但在一刻钟后,又回到了书房,然后,他整晚都歇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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