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川的心跳的飞快, 他怔怔地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女子,喉咙发紧, 咽了下口水。
这是叶师妹吗?那自己刚刚是在叶师妹面前大放厥词, 喊着要打败她吗?叶师妹会不会生气啊,救命。
莫川痛苦地想要将脸埋起来,就听到上首叶栀初清越的声音响起。
这位师兄, 你还想同我比试吗?她声音只带了些细碎笑意,并无任何恼怒, 也并无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如果想,那就上台吧。
擂台之下,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莫川身上, 好奇、试探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莫川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不就是比剑吗, 自己一直想与叶师妹比剑,这可是自己求来的机会。
于是少年敛了心思, 足尖点地, 一跃而上,踏上擂台, 站到了叶栀初的对面。
奇缘峰弟子莫川, 请求一战!于是擂台结界起,台前的香炉点燃, 升起袅袅香烟。
莫川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执剑在手。
衡阳剑宗共十峰,凛霜峰为首,凌渡峰居于第二, 而奇缘峰便为第三。
叶栀初从未关注过其余几峰的剑法与剑诀, 除却云衡, 也未曾与他人比过剑。
此刻看到莫川的动作,并未急于出剑,而是立于台前,一个闪身,侧到一边,细细观察起来。
奇缘峰弟子所学的入门剑法便是九宫天罗剑,这招最为基础,却也最为玄妙。
九宫天罗,包罗万象,万象更新,遂起新剑。
于是剑光凌空而起,剑意自他身上迸裂而出,朝着叶栀初斩去。
叶栀初仍未出剑,只是变化着姿势,着力躲开。
叶师妹缘何不出剑?总不可能是打不过莫师弟吧,没道理啊,叶师妹不是都打败了云衡吗?难不成……难不成上次当真是侥幸加上叶师妹使计了吗?众人交互了一个眼神,很快又挪开,谁也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原因无他,赢便是赢,输便是输,只要是衡阳剑宗赢了,无论是怎么样赢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大家专心致志地开始观战。
她这样只避不击的打法很快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比如闲适观战的叶栖梧,比如刚胜一场的苏梦槐,比如一脸崇拜,时刻观察她动向的温朝,再比如霁玉仙尊与奇缘峰的长老。
不同于台下弟子的云里雾里,坐在台上的几人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于是几峰长老齐齐将目光挪到隐在角落的百里无涯。
对方虽说恢复了相貌,也同意了出山,可依旧是从前那副半死不活、邋里邋遢的样子,没有半分改变。
几位长老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时,对方愣是没有半分反应,只是满脸陶醉的喝着酒,还有不少酒溅了出来,在他的衣领之上留下了点点酒渍。
见他这副模样,奇缘峰的长老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到了当日抢徒一事,越发气恼,对着百里无涯冷哼了一声。
百里无涯那双桃花眼晲过来,水光潋滟的,眼尾还泛着红,很是不解,见对方盯着自己的酒壶,不由得将酒壶拎起来,带着半分醉态问,你盯着我作甚,难得要同我抢酒喝?奇缘峰被他的态度搞得一梗,胡子都要气得翘起来,谁要同你抢酒,你也不看看你这幅醉鬼样子,伤风败俗。
百里无涯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桃花眼这么虚虚一扫,眉毛上挑,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嫉妒。
嫉妒我的徒弟要赢了你的徒弟,嫉妒我们万钧峰,要拿第一。
他说这话时,嚣张恣意,却又混杂着剑修的豪迈与放纵,从某种程度来说,奇缘峰长老的心思,被他猜中了一半。
为了保留自己的脸面,奇缘峰长老适时选择了闭嘴,转头去找霁玉仙尊讨论。
只不过霁玉仙尊正与凌渡峰的长老聊得正欢,气氛之好,他压根插不进去嘴。
奇缘峰长老只好一脸郁闷地听着他们讨论。
比剑台上,已经过了十余招,可叶栀初仍未出剑。
莫川却有些急,剑法越变越快,剑气也被打磨得越来越薄,他要逼她出剑。
剑意千变万化,由一化千,带出阵阵残影,划破空气的犀利之声清晰可闻,可仔细看过去,这些剑并不是影子,每一把,都是实实在在的剑。
莫师弟这是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了啊。
温朝嘀咕,眼神却半分没从叶栀初身上挪下来过。
不过叶师妹为何还不出剑。
是因为……是因为她正在学这套剑法,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凌渡峰长老爽朗一笑,执起桌上的清茗,但淡抿一口。
霁玉仙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中满是欣赏,更有一丝惊叹,这叶栀初,可要比他想象之中的天赋更高,也更为勤勉聪慧。
倒是有些后悔那日没有与百里无涯争一争呢。
他的余光瞥到了百里无涯睡得正酣的样子,只好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百里师弟与她更有缘分啊。
他们淡定异常,奇缘峰的长老可就不淡定了,他一脸不可置信,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话音刚落,先前一直躲闪的叶栀初陡然换了方式,谁也没看清,逢生是何时落在她手中的。
只看到一道更盛的剑光闪起,爆出强烈的光影,一剑起,剑意霓虹,将莫川的剑阵尽数斩碎。
无论百柄、千柄还是万柄,在这一剑之下,彻彻底底,变成了碎屑。
莫川瞳孔微缩,被她的剑意逼得向后一推,还想再起剑,就见对面的叶栀初唇角勾起一抹笑,说了句,得罪了。
莫川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叶栀初未使出那日决胜云衡所用的那一剑,而是使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九宫天罗剑。
起初并不熟练,她的剑尖还有些滞涩,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势也越发流畅,细细描绘出他曾使出的一招一式,却要比他的招式更盛更强。
一剑化千剑,转瞬化出万剑,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残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上万把逢生。
带着呼啸的风声,携着山海之势,风云涌动,朝着莫川而去。
剑气甚急甚浓,莫川还未反应过来叶栀初是如何学会奇缘峰这一招,便被分散了注意,全力提剑去挡。
啷当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剑碎成两半。
无数弟子愕然睁大眼睛,抬眸看向擂台上的莫川,他唇角溢出一抹鲜血,单膝跪地,虽有狼狈,却并不颓丧。
剑是剑修的老婆,是要相伴一生的伴侣,寻常剑修被断了剑,定然失魂落魄,保不定还要嚎啕大哭,莫川也未能脱俗。
他的眼中漫起一层水雾,还未等落泪,便见少女一脸歉意地拾起他碎在地上的剑。
她很是手足无措,比他这个碎了剑的人还要慌乱。
我……我不是故意的,莫师兄。
叶栀初取出一方手帕,将他的碎剑细细包裹起来,语气真挚,莫师兄,不如我陪你一把剑,可以吗?叶家家大业大,莫说灵石,灵脉都是储存了一座又一座,一把新的剑,想来并不是什么问题。
更何况,万钧峰不是养着一个炼器师吗,叶栀初的目光扫过无所事事的陆无屿。
是时候开发二师兄的勤劳天赋了呢。
莫川眼睛一瞬便亮了,又有些为难,试探道:真的可以吗?自然可以。
叶栀初将手中的碎剑递给他,朝着陆无屿大喊,二师兄!陆无屿被她震耳欲聋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被嘴里的糕点屑呛死,待他一脸懵逼的被叶栖梧拽去叶栀初的擂台前,就见叶栀初笑眯眯地对着那名被打败的弟子,异常温柔。
莫师兄,你只要把想要的剑告诉我师兄就可以了,他会满足你一切要求的。
陆无屿刚想反驳,叶栀初就凑到他的耳前,用气声说道,剑的材料我出,一把剑,给你十万上品灵石。
陆无屿拒绝的话当场咽进了嗓子眼中,异常殷切地朝着莫川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师弟,快说你的要求,只要你想,我一定就能做出来。
长剑,剑要重剑,剑身有流云纹,还要龙纹。
莫师兄是金系灵根,喜欢黑色……待一切记录完毕,陆无屿才从他身边退出。
莫川此刻的心情极好,新得了一个老婆,谁会不开心呢。
他向叶栀初鞠了一躬,少年风情朗月,自在风流。
叶栀初同样回了一礼。
下擂台前,莫川突然转身,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句话,叶师妹,你是如何学会我奇缘峰的九宫天罗剑的?不仅是他想问,台下的众人也想问,是以就看到各个弟子抻着脖子,一脸好奇,等待着叶栀初的答案。
就连一向端着的奇缘峰长老都忍不住探出头,想听听叶栀初的说法。
许是平日里师尊就如此教我剑法,就……就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
叶栀初边说,边打量着莫川的神情,不甚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怎么总感觉有些凡尔赛。
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当真是……简单而质朴的理由啊。
可九宫天罗剑,最重要的,便是包容万象,再以万象进行更新。
以新创新,方能不落窠臼。
莫川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
远处传来裁判高声宣判的声音,震聋欲耳。
万钧峰——叶栀初胜!远处风云交汇,天光璀璨,洒下一地金黄,彩霞晕出一片绚烂。
擂台处,有人破镜。
作者有话说:◉ 53、狐狸是爱人春寒料峭, 惊蛰的雨渐渐停了。
万物复苏。
经历了春雨的浸润,草木舒展, 近在台前的柳树也被浸得绽出一抹新绿。
风一过, 不仅人觉得清爽,更被冻得一哆嗦。
而擂台前,莫川席地而坐, 闭目冥思,显然已经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陆无屿离莫川最近, 自然也最为迅速地感受到了他身体气息的变化。
这是破镜的征兆,最为明显不过。
他眉毛上挑, 略带惊奇地扫了叶栀初一眼, 随后将自己记录莫川要求的小册子收起来,默默退到了叶栀初的身边。
叶栀初显然也很惊奇, 悄悄凑过去问陆无屿,他这是要破镜了吗?陆无屿颔首。
便见叶栀初一脸艳羡, 拖着下巴, 喃喃道,为何别人都能破镜, 只有我不上不下, 一直卡着。
见她未懂,陆无屿倒是觉得好笑, 不论这次还是之前云衡那一次,都是叶栀初为他们带来的机缘。
上首看台处,霁玉仙尊施下一道灵力,化为结界, 像个保护壳子似的将莫川牢牢护住。
破镜一事, 最讲机缘, 也最忌讳被人中途打断。
风动,幡动,云亦动。
彩霞满天,灵力旋涌,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丝丝缕缕的灵力,全然化入莫川的身体之中。
凑近他们的弟子不禁好奇,上前一步,想要再看,却又担心打扰到莫师弟破镜,只好退回来。
莫师弟这便破镜了吗?是啊,你看这些变化,无一不是破镜的征兆。
莫师弟当真是好福气,只与叶师妹比了几招剑,便参悟了机缘,直接破镜。
话说着说着,便转移了到之前与云衡比剑那一次。
讨论之声愈发大。
之前云衡同叶师妹比剑时,不也有不少师兄师姐观战之后参悟,顺势破镜吗?对啊,那次足足有……这弟子挠了挠头,思忖良久,也没想到到底有多少人。
便有人接话,替她补上,共有二十二名师兄师姐。
这弟子恍然大悟,随即目光炙热,落到叶栀初的身上,总觉得想说点什么,却总也想不起来,这时有另一名弟子接话道。
好像看过叶师妹剑法还有与她对剑之人,都破镜了呢。
众人齐齐回头看他,这名出声的弟子一愣,刚想问,是自己说错话了吗,就见众人又齐齐将目光投向擂台之上的叶栀初,就像见到了肉的狼,两眼绿光萦萦。
我要去找叶师妹比剑!我也要去!诶?怎么突然要去找叶师妹比剑呢,这名弟子依旧一脸懵。
而擂台之上的叶栀初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知,她静静看着莫川破镜。
待到风停云止,彩霞散开,莫川周身气息凝止,迈上一层新的台阶。
莫川起身,少年眼神飞扬,满是璀璨笑意,又朝着叶栀初行了一礼。
多谢师妹。
叶栀初连连摆手,不懂他在谢什么,忙把他扶起来,莫川这才下台。
而莫川离去,擂台自然要有新的挑战人选,叶栀初回头一望,乌泱泱的人头,争着抢着要上台。
啊,怎么这么多人?叶栀初有些纳闷,就见一位师姐冲破重重阻碍,成功一跃而上,跳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师姐很是爽朗,扎了个利落的高马尾,发尾还用七彩的绳子编了小辫子,叮铃铃当的串起一串铃铛来。
师姐抱拳朝着叶栀初行了一礼,扬起下颌,朗声介绍自己。
以沫峰弟子——方琳,请于叶师妹一战!万钧峰叶栀初,请师姐赐教。
话音刚落,方琳师姐唇角勾起,飞速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执剑在手,剑气自指缝渗出,而后暴涨。
以沫峰剑法,在于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的修为与叶栀初相差无几,修炼时间也比叶栀初更长,实战经验更是比她多出几倍,她相信,她一定能打败叶栀初。
方琳是极为难得稀少的变异系灵根——雷灵根,于是雷光从剑尖探头,剑影重重,电光闪烁,掀起万钧之势。
叶师妹,这一剑,怕是你躲不开了!剑意更甚,灵气也更足,叶栀初手握逢生,思忖着该如何更快将她击破。
寒玉凌霜剑轻巧灵便,不以速度见称,不合适。
裂光移星剑剑意太浓,威力太大,会伤了方师姐。
那便试试刚学会的九宫天罗剑?由一化千,由千化万。
剑影闪出,却终究太慢。
还没等叶栀初使出这套剑法,方琳的剑便已使了过来。
好快。
剑气堪堪擦过叶栀初的鬓发,她一个鹞子翻身,逢生立于足尖,堪堪躲过。
好剑!她并未因被方琳斩断的剑而心生怅然,反而目光越发清亮,战意越发浓厚,想赢的心思也越发强烈。
方琳早已做好了叶栀初能躲过这一剑的准备,笑意也越发浓厚。
朗声一笑,叶师妹!再来!再来!方师姐,那便试试我这一剑。
嗯?方琳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不会叶师妹也会像学莫川师弟的剑法一样学会她的剑法吧?可以沫峰的剑法如此快,她怎么可能学得会?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可能的。
便见叶栀初从逢生之上翻身下来,先施法用灵力捏了个决,隔绝了方琳接下来的攻击。
而后迅速将逢生执在手中,依葫芦画瓢一般,将方琳的剑法模仿了一遍。
第一遍十分滞涩,运剑失败,却并未有什么缺失的动作。
方琳一惊。
叶师妹好变态啊。
这招剑式她可是足足用了六个月才记住,叶师妹仅看了一遍便学会了吗。
这世界上真的有记忆力如此强悍的人吗?不行,她得赶快阻止她。
于是方琳再次起剑,想要阻挠叶栀初的动作。
可并不止于此。
她的结界要比想象中的的牢固很多,竟像个铜墙铁壁,无法撼动半分,方琳眼睁睁看着叶栀初再度起剑,再度失败,却要比上一次流畅很多。
紧接着是第三次,这一次虽然依旧有些不熟练,却也成功被她使了出来。
结界瞬间打开,剑诀携着风雨之势,快得都叫方琳看不起她的动作。
几乎是一瞬之间,方琳被甩下了擂台。
她十分茫然,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她学了如此多时日的剑法,仅一招,便被叶栀初学了去吗?叶栀初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剑诀威力如此之大,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这就赢了吗?她云里雾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招打败了师姐,好像有些伤害师姐的面子。
这可如何是好?万钧峰叶栀初,胜!叶栀初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方琳欠了一躬,却被对方一脸不悦地打断。
有甚好道歉的,你一来未使阴损手段,二来我也并曾让你,三来我输给你心服口服。
多谢叶师妹赐教。
见她如此坦荡,叶栀初也跟着一笑,是她狭隘了。
风云几转,彩霞散了又聚,几番轮回,擂台之上,叶栀初一袭白衣,仍旧站在那里。
万钧峰叶栀初,胜!万钧峰叶栀初,胜!万钧峰叶栀初,十三胜!叶栀初揉了下酸软的手腕,将最后一名师兄挑落在地时,终于卸下了力气,盘地而坐。
此时天光已晚,夕阳西坠,像个烤至金黄的外皮酥脆的肉饼。
整座山峰都被夕阳镀了一层金光,好不耀眼。
并未有任何赢了一天的快感,叶栀初只想叹气,真的是太累了!她好后悔,她像个对战机器一样打了一天了!都没有半分喘息的时间!她心中凄然,腹中空空如也,只想着立马飞奔前往山下王二家的肉饼摊子,不知王叔有没有收了摊子,自己能否抢到最后一个肉饼。
如果能配上佩姨家的鲜虾云吞便更好了,那可真是妙哉。
却不料她这般思量,落到外人眼里,又是另一种解读。
在夕阳的掩映之下,叶栀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倦鸟归林,晚风掠过,将她的衣袂高高扬起,神情更是肃穆寂寥。
大家心中的佩服之情愈发浓厚。
叶师妹定然是觉得剑友难寻,自己独孤求败,十分辛苦罢。
叶师妹今日对战十三人,八人成功破镜,其余五人在比剑结束之后着急忙慌回了洞府闭关。
是以与叶师妹比剑,就会修为攀升这个说法在大家心中越发牢靠。
大家看向叶栀初的眼神越发狂热,像是盯着个香饽饽。
今日擂台赛已然结束了,取得十次胜利便能晋级,那我们无缘与叶师妹比剑了吗?怕是没有机会了。
这弟子长叹一声,又不想放过破镜这一块肥肉,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像是想要上前让叶栀初明日再战。
若要让叶栀初听见了,定要连连摆手,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再去做人形沙包。
于是在众师弟踌躇犹豫,思忖着能否求师妹多战几日之时,独孤求败、清冷孤傲实则饿得想要吃人将要控住不住理智的叶栀初终于在执事的一声今日擂台赛结束!中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擂台。
一道白色的影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熟门熟路地跳入叶栀初的怀里,举止十分亲昵。
众人再定睛一看,原来这白色残影竟是一只毛绒绒的狐狸,狐眼上挑,神色倨傲,见他们盯着,冷冷朝这边晲了一眼。
翻脸速度却又十分之快,晲完他们,便又对着叶师妹嘤嘤撒娇。
而叶师妹竟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脸埋入狐狸柔软的肚皮之中,一脸幸福。
温朝见他们这副神情,颇为得意地站了出来,装作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模样,开口道。
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吧,那可是叶师妹的爱……人……他本想说爱宠,却突然想到叶栀初听到这番话生气的样子,不知怎地将那个宠字咽下,又囫囵说了个人出来。
说完这个人字,温朝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是只狐狸,哪里便是人了。
便急于找补,慌慌张张继续道。
是叶师妹最喜爱的、视若珍宝的、捧在手心上都怕化了的本命灵狐。
作者有话说:补了一下捏,大家再看看,明天小情侣谈恋爱◉ 54、狐狸醉酒强吻待到成功赶到上下, 拦下了即将收摊离去的王叔,叶栀初整个人瘫坐在木质的长条板凳上, 终于心满意足地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七崽凑过来, 他最近的狐毛长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十分长了,蹭在叶栀初的颈间, 十分痒。
哈哈,七崽, 别闹我了。
叶栀初被痒得笑出泪花,细嫩白皙的手还插在祁晏的狐身之中, 也这样挠他, 却半点不提自己,只提他闹她。
祁晏不由得凑得更近了些, 爪垫之下触及到什么柔软的事物,似云一般轻柔, 他收缩了下爪子, 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 他像只受了惊的猫, 胡乱喊叫了一声,急急退开, 直接窜到了地下。
只留下困顿的叶栀初一个人,丝毫未曾反应过来。
还是比剑结束之后,舒展身体,缠绕上叶栀初手腕的玄九阴最先发现祁晏的异样。
他远远的退到一边, 四肢都不知如何摆放, 着急忙慌的样子, 十分蠢钝。
像是回到了那日在封印之地,不知为何,祁晏的狐脸与狐耳又被烧着了,远远望去,晚间彩霞一般的晕开一片,甚是红艳。
配上他迷离懵懂的狐眼,颇有了几分勾人心魄的感觉。
玄九阴早知他皮相好,当初不管在修真界亦或是魔界,哪怕他静静地就那么站在那儿,也还是有无数女修飞蛾扑火一般凑上去。
只是没想到,哪怕没有这张脸,仅化作原身,他亦能如此摄人。
想来人间那苏妲己当初便也于他一般无二吧。
只不过祁晏为何成了这样,玄九阴只在叶栀初袖间浅浅瞥到一眼。
却也起不到作用,无甚见解。
只不过按照他一般的脾性,此时一定要与祁晏嚷上几声,再与他夹枪带棒来往一番,这才能称心如意。
虽然往往只有祁晏一人称心如意,玄九阴只能愤愤离开,回去复盘反思,可他依旧很受用。
于是玄九阴转了下眼珠子,瞅瞅叶栀初,再瞅瞅祁晏,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口,怎么,你是占了小主人什么便宜吗,怎脸红成这样?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玄九阴被叶栀初好吃好喝、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嘴巴也老实了很多,昔日倨傲无礼的魔神烛龙,竟也肯屈尊纡贵,唤叶栀初一声小主人。
玄九阴无聊地盘踞在叶栀初白皙如玉的手臂之上,只等着祁晏怼他,却不料,等了半晌,直到王叔烙好了三张大饼,端到桌前,叶栀初修养过后养足了些许精神气,都没有听到祁晏回嘴。
不仅没有回嘴,祁晏脸上原本散去的红色,在看到叶栀初之后,复而升起,在脸上晕开一片。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玄九阴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迸裂出火花,注意到了什么。
祁晏最后的视线,落到了一点。
那里是——少女微微挺起的像座隆起的小山峦一般的胸脯。
原来他是在害羞!玄九阴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从困顿不解到恍然大悟,最后到了神色癫狂,哈哈大笑起来。
祁晏一向洁身自好,莫说女子那处柔软,便是连女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未曾碰过。
打蛇打七寸,他终于抓到了祁晏的把柄。
叶栀初此刻专心致志地啃着肉饼,王叔烙饼的手艺一卷,外皮金黄酥脆,一口下去,都能听得见声响。
而内陷是嫩滑的牛肉混了些香菇,在火上煎烤如此久,逼出了鲜嫩的肉汁,肉汁在嘴中迸发,怎一个快活了得。
而眼前的这碗鲜虾云吞也很是美味,佩姨十分手巧,不过三两下,擀出来的云吞皮细薄如云,鲜虾直接放了一整个进去,煮出来之后,云吞皮晶莹剔透,鲜虾弹牙爽滑,再配上精心调配出来的高汤汤底,撒上一粒翠绿葱花,一口云吞一口汤,快乐似神仙。
叶栀初自己吃着,也不忘给祁晏与玄九阴也准备好,卷卷不吃荤,仍旧在铃铛镯之中啃灵果。
哦对了,灵果要不够吃了,她还需再置办一些。
只不过,那两个小家伙怎么没动静。
玄九阴凑得近,已经从她的手腕爬上了桌沿,一双眼目光灼灼。
叶栀初舀汤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看到了自己的一片波涛汹涌。
再次确定对方真的盯着自己这处,还蠢蠢欲动地想要爬过来时,叶栀初额角青筋跳了跳,不爽地用舌头顶了下自己的侧脸。
只不过未等到她动作,从她怀里逃窜走的七崽突然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桌,一巴掌将小黑扇了下去。
力道之大,叶栀初瞥见,玄九阴身上还出了些细碎的血珠。
此地只是平常摊位,断没有衡阳剑宗的青石板路,也没有叶家修葺的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玄九阴就这般灰头土脸地落入黄沙之中,好不狼狈,叶栀初端起勺子,徐徐吹散汤勺里的热气,惬意地将汤送入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汤勺之下,遮挡住了她脸上的细碎笑意。
她静静地看着祁晏单方面殴打玄九阴。
一爪又一爪,毫不留情地呼到了玄九阴的脑袋之上,将他捶打地异常凄惨。
这是叶栀初第一次没有开口阻止,她闲闲地将原本准备给玄九阴的肉饼与云吞一分为二,添入自己与祁晏的碗中,这才放下筷子,收了看戏的心思。
小黑真是活该,小小年纪,啊不对,是如此年迈,竟也这般不检点,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叶栀初在心中狠狠吐槽。
叶栀初用的是自己带来的银筷,搭在青花底的瓷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悦耳响声,七崽,别打了,来吃饭吧。
终于等到叶栀初出声救援的玄九阴瘫软在地,总算松了口气,只不过这一次叶栀初出声的时间太晚,叫他险些被祁晏揍死。
祁晏,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即使被打得如此狼狈,玄九阴依旧忍不住叫嚣。
你就是贪图小主人的美色,对她别有所图!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伪君子。
祁晏想要上桌的脚步一顿,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心虚地抬眸去看叶栀初。
对方只是笑意盈盈地张开手,等他跳进来,桃花眼弯起来,存了璀璨如星光的笑意。
眼角眉梢都是纵然他的意味。
她只对自己这么笑过。
无论是对叶栖梧,亦或是百里无涯,还是食梦兽与玄九阴,她永远笑意未达眼底,总是遮着藏着掩着一些什么,也从未对他们有对待他这样的纵然。
祁晏跳上了长条木板椅子,白色的狐尾耷拉下来,尾巴尖尖就要落到地上,他向上一卷,扬起一阵黄土砂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反而将他们全都送入了玄九阴的口鼻之中。
叫他嘴贱。
祁晏心安理得地卧在叶栀初的怀里,竟连桌子都懒得上去,云吞是叶栀初一勺一勺喂的,肉饼是叶栀初一块一块撕成小块递到他嘴里的。
地上的玄九阴听得哎呦呦叫唤,一脸羡慕地看着祁晏这般待遇,可等到千辛万苦地爬回了这桌子跟前,还没等吃上一口热乎饭,叶栀初已经头也不回地抱着祁晏离开了,好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玄九阴:???不是,我这么大只烛龙,血脉如此稀缺,实力又这般强悍,难道你不要我了吗?等他颤巍巍地托着残败的身子,终于爬上了桌子,看到桌子上只剩下三个飘着零星的紫菜的云吞碗时,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叶栀初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她竟然连饭都没给他留下来?!岂有此理,伟大的烛龙大人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少女温柔地带着白狐,身后是万千灯火,朝着一方走去。
而细小到让人看不真切地之中,可怜兮兮地朝着另一个方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却始终没有等到哄他回家的人。
阿嬷,我想要五斤麻酱,再要一些香油。
自己今日直接晋级了,陆无屿也一般无二,连胜八场,而廖清云也不负众望,取得了八连胜,他们二人只需明日再随意挑选一个对手,便已无甚障碍。
如此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庆祝呢?不同于百里无涯喜欢画饼,叶栀初可是正儿八经地实干派。
说一不二。
不过三两下,从东市逛到西市,她的手上大包小包提满了东西,有新鲜的羊肉,刚从地里采摘出来的时蔬,还有不少温阳滋补的灵药。
既然是庆祝,自然要热热闹闹的才好,此时不过初春,仍旧严寒,大家围坐在一起,烫着火锅最好不过。
待她即将回宗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开心,可以饮些薄酒助兴,又可驱寒。
可天色已晚,叶栀初只好急急随意找了一家酒酿,拎了几坛子酒急急忙忙赶回了衡阳剑宗万钧峰。
是以她也未曾听到,身后的店家慌乱地跑了出来,朝她喊道,错了错了!拿错了!小仙人!可惜叶栀初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
这店家不免懊恼,捶胸顿足,这可如何是好,里面有一坛酒是梦时醉,若有了心上人,便会发作,欲念缠身啊!-回到万钧峰之后,高高的铜锅早已被架了起来,里面的的水都沸热了,只等着食材下锅。
百里无涯寻了处宽阔的林子,积雪早已消融,只剩下一片发了嫩芽的净土。
草木香气融进风里,又带了些疏雪的凉。
早已收到叶栀初传信的众人攒到一起,你挤我推,总算给叶栀初留出来一个坐的地方。
叶栀初也没客气,大马金刀的掀起袍子坐下,将买回来的食材分给了众人,陆无屿削肉,苏梦槐廖清云洗菜,温朝他们则去摆弄那些牛百叶与鸭血。
虽然已经在山下吃了不少,但采买一路,叶栀初早已胃中空空,看着鲜香麻辣、翻滚着的红油锅,她咕咚咽了口口水。
诶诶诶,别抢,我买了很多呢,把那个肉片留给我!推杯换盏之间,叶栀初抢了不少吃食,原本淡入樱粉的唇被辣的肿胀且殷红,像朵熟到极致、任人采撷的花。
因为被辣得流泪,带回来的酒坛子也被七手八脚的分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坛子并不起眼的梦时醉,叶栀初也没细看,拔了酒塞子就将酒灌入喉中。
不同于桃花酿的清甜,这坛子酒入口醇厚,细细品味,里面竟混杂了好几种花香,最为明显的,还是酸甜的葡萄香。
她酒量不差,平日里又喝得少,不知不觉之间,叶栀初竟在眨眼功夫中将这坛子酒一饮而尽。
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叶栀初难得显现了几分醉态,眉眼染上醉意,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朦胧的水汽。
她懊恼地将酒坛子倒过来,看到它一滴也没有剩下,不满意地嘟囔,怎么就没有了呢?而后颠三倒四地被还算清醒的叶栖梧扛着丢回了自己的卧房。
烛火幢幢,窗棂被拉开,那股草木香随着风渗透了进来。
半梦半醒之间,叶栀初恍惚睁开眼。
眼前的俊美男子身影被烛火拉得颀长,他手中拿了块棉布,轻柔地给她擦拭着脸庞。
叶栀初的视线从他精致如冷玉一般的指尖缓缓上移,从锁骨又看到他的脸。
他线条凌厉的下颌,高悬的鼻,含情的双眸,以及他眼尾之下那颗撩人心神的红痣。
叶栀初觉得口干舌燥,醉意越发明显。
她顺从地任由祁晏摆弄,像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待到她被祁晏收拾干净,温柔地将要改好寝被,她突然痴痴笑起来。
这笑声并不刺耳,反而清脆如铃响,带着少女的娇憨。
烛火不知何时被她施法熄灭,屋内一瞬之间暗了下来。
只剩下外边高悬的冷月挂在枝头,零星散进来几缕月光,四周寂静无声,只传来几声鸟鸣。
幔帐之上映出交叠的一双人影,叶栀初在上,祁晏在下。
她此刻只穿了一身中衣,行动十分方便,反倒是祁晏一身繁琐外袍层层叠叠地落到床榻之上。
他怕伤了她,又怕惊醒她,哪敢有什么大动作。
却不曾想他的无作为反而助长了少女的气焰。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眼尾湿润,唇若桃李。
俯下身的那一刻发尾不经意之间蹭过祁晏暴露在外的皮肤,一时之间又酥又麻,他难耐地攥紧了拳头,喉结滚动,发出一声闷哼。
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狼狈不堪地偏过头。
发丝与叶栀初的发丝彻底交融在一起,像一匹上好的锦缎,浑然一体,哪里能分得出来哪一缕是自己的,哪一缕又是她的。
他偏过头的动作却极大的惹恼了他身上的叶栀初,少女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原本放在他腰带上的手探出来,直接捧到了他的脸,祁晏眼神微动,眸子深不见底。
就见下一秒,她秀气的眉毛散开,一脸得意地对他说,我抓到你啦!像一只翩然的蝶,轻而试探的吻落到了他的唇上。
她灼热的气息落到他的脸颊,眸子湿漉漉的,就连睫毛都沾着水汽。
她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却丝毫不曾畏惧,胆子大得要命。
近在咫尺,祁晏都能看到她眼角眉梢得意的笑。
少女整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祁晏甚至清晰地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团起伏。
不同于黄昏时他无意间触摸的那样,此刻整个贴上来,,柔软而富有弹性,像只会跳的兔子。
他有些神游天外,漫无目的地思考。
下一秒,湿濡的舌尖试探性地探了出来,蹭过他的唇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长驱直入地进来。
祁晏甚至能尝到她舌尖的那点甜酒香。
作者有话说:哦莫哦莫他俩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亲亲,你们居然都不激动,我都好激动呢TAT◉ 55、狐狸表白他的眸子就这样怔怔地睁着。
竟是头一遭生出这般的手足无措来。
旖旎在这寂静无声的夜只中蔓延开来, 叶栀初的的舌并不灵巧,在他的口中横冲直撞, 湿濡的舌尖不断勾着、追逐着他的。
祁晏终于忍不住, 他的心跳剧烈异常,一双宽阔的手掐着少女纤薄细嫩的腰,像是要将她生生折断, 可他怎么舍得。
掌心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栗, 先前紧闭着的眸子睁开,仍旧是湿润的, 带着水汽的, 却无端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祁晏的喉结一滚,难耐的喘起气来, 眼尾下那颗红痣愈发的妖异。
他的心跳如鼓,一声又一声, 在这旖旎的夜晚之中, 分外明显。
可叶栀初并不满足于此,哪怕她的腰被他桎梏着, 挣脱不得, 可她依旧耍脾气似的在他身上乱蹭。
不仅如此,她的指尖很是不安分地向前探去。
祁晏没有空余的手拦住她, 让她得了逞。
皎皎月华之下,塌上的男子青丝散乱,衣领被人暴力地扯开,露出一片精瘦的胸膛。
他并不孱弱, 反而精瘦有力, 胸膛微微起伏, 像一块质地尚好的温润的玉,叫叶栀初爱不释手,胡乱地摸着。
摸着摸着,她又不自觉回味起刚才的滋味,撑祁晏没动静,放肆纵容她这般不知好歹的行为,胆子也愈发的大起来。
在祁晏的可控范围内,她悄悄往前蹭,自以为躲开了他的法眼,实则一举一动全然落入他的眼底。
趁着祁晏不备,她再次俯下身,这一次心满意足地到达了她最想触碰的地方——祁晏眼尾的那颗红痣。
温热的气息灼在眼尾,她的唇瓣软嫩,是这世间最柔软不过的花,轻飘飘地烙印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她在吻他眼尾的红痣。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啄着。
不知何时,她的吻逐渐往下。
他像座高挺的山。
花瓣留恋过山峰的高挺,最终停留在那一泓清泉,再度探入。
草木的疏离香气不知何时变了味道,祁晏的指尖都轻轻战栗,梦时醉的香气在口中蔓延。
仿佛无师自通一般,他一次次撬开她的贝齿。
长驱直入,让她一次次吞咽,一次次难以抑制地发出些细细的声音。
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湖水中最后的一块浮木,她纤长细嫩的手紧紧环绕住他的脖颈。
不肯放开。
终于等到她的气息被掠尽,连气都喘不上来。
(审核员小姐姐这段是脖子以下捏,我已经改过了TAT)冷白的月光自祁晏的脸上悄然挪到少女的脸上,给她的脸上蒙上一层朦胧而缥缈的纱。
她像一只纤弱而单薄的蝶,眉眼处带着些娇羞,更带着些餍足,面上晕染开一圈又一圈的红晕,似晚间最绚丽的晚霞,一直蔓延到她白皙的耳垂。
祁晏想,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此刻就居于他的手中。
叶栀初仍旧细细地喘着,她第一次与人如此亲昵,毫无经验,怎么懂得变换气息。
她不自觉地想要将自己整个交付给眼前的人,他如此让她安心。
就好像,他日日陪伴着她,爱护着她,从不肯叫她受一份委屈,也从不会让她有半分为难。
她的大脑被酒精侵蚀,昏昏沉沉的不成样子,只一心想与他更加亲昵。
远处的扶桑花不知何时逢春,从枯褐色的老旧书皮之中透出几株新芽。
扶桑树枝上,细细盘踞着一条不甚明显的龙。
陡然张扬舞爪开来,昂然挺首。
在这料峭的春夜之中,蓄势待发,滚烫且让人不可忽视。
它甚是精神,一路向上,盘踞在娇嫩的花蕊之处。
花蕊在风中凌乱,叶片不自觉地去抓它。
祁晏陡然发出一声闷哼。
不等她出声询问,先前一直被她压在身下的男子猛然间翻身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圈在身下。
晚风又急又烈,那影子似的龙存在感依旧十分明显,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存在,却叫她无法忽视。
不知如何才能让它偃旗息鼓,叶栀初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
她的双手推搡在他的胸膛,他太沉了,压得她很不舒服。
掌心下,肌肤细腻,手感温热,祁晏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再度狂热的跳起来,一次比一次强烈,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胸膛,告诉少女自己全部的心意。
他恍惚之间想到了颜之韵曾说过的那句话:你一定会爱上她。
从前的他几分讥笑几分不屑,只当是她在痴人说梦。
可如今,他看着他怀中的少女,她一双水光潋滟地桃花眸中此时此刻倒映出他的身影,娇憨又脆弱,唇瓣被他欺辱的不成样子,又红又肿,还带了些许细碎的伤口。
那是他方才情动之时无意间咬破的。
晚风拂过一阵又一阵,孤鸟鸣声早已歇了,月光自窗棂处挪开,满室寂静,只剩下她与他。
还有两颗鲜活跳动的心。
祁晏的手从叶栀初的腰间撤开,抚上她的脸,又抚过她的眸,指腹沾了些水汽。
她现如今的模样着实好欺负,完全看不出来是白日里那个灼如阳华、半分不让人的叶栀初。
他静静地盯着她,叶栀初也没闲着,见推不开他,她的手又无甚地方可以安放,便四处乱摸起来,摸了这里摸那里,最终碰到了他的喉结。
犹如猫爪挠了一下,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
祁晏再也忍耐不住,他眸中的暗色浓郁得难以化开。
哪怕他不想承认,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些时日以来,他总是变着法子的耍脾气,欺辱玄九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也无时无刻地吸引她的主意,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缘由。
而是因为。
他喜欢她。
他不知何时沦陷,早已将一腔真心全然送给了她。
临城河强行突破的封印,古泽秘境毫不犹豫地随她落入陷阱,虚梦泽之中予求予取的无数宝藏,还有这些时日的争风吃醋……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她,他在意她,他想让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他自诩落拓不羁,竟也会有朝一日如此患得患失。
思及此,祁晏自嘲一笑。
可他并不后悔,相反,他更庆幸。
庆幸自己能早早认清自己的心意,而不是无知无觉。
尘净与颜之韵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他们相知相爱,可惜却未曾早早认清自己的心意,这才一错再错,竟双双赴了黄泉,叫人唏嘘。
他祁晏一向光明磊落,既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畏首畏尾,叫自己白白错过。
更不可能,将叶栀初拱手让给他人。
他的指腹再度抚上叶栀初的眸,这一次,却十分用力,生生将那一片娇嫩的肌肤蹭得泛起红色。
他的嗓音又低又哑,染了一层欲色,询问她,叶栀初,你知道我是谁吗?叶栀初越来越不舒服,脖颈高高扬起,将自己的脆弱全然暴露给他。
她挣扎着落下泪,声音破碎,却依旧相信他,依赖他,我不知道、不知道。
见她这副模样,祁晏的心软了下来,从前最刚强不过的心被她拿捏着,他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眼泪,不自觉地带着怜惜。
他轻轻哄着她,语气都异常轻柔,怕吓着她,叫她不安,不哭了,他顿了下,十分不自然地唤了她一声初初。
初初,初初。
他越唤,心中越欢喜。
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整个人占满,祁晏终于懂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叫自己七崽。
原因无他,只是这样的亲昵,只存在于他们之间,怎么能叫人不心生喜爱。
初初,你要记住,祁晏。
我是祁晏。
他的额头与她的抵在一处,气息交错,从未有一刻离得这般近,他好像能一口吞了她,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笑出声,觉得这个比喻当真是奇葩。
你不能忘了,我是祁晏。
祁晏喜欢你,想同你在一处,想同你永远不分开。
初初。
他一声一声神情地唤着她,叫叶栀初心肝酥麻,恨不能也将自己的整颗心剖出来给他。
等到祁晏再次开口,叶栀初急急拦住他,接过了话,我不会忘。
那我是谁?祁晏又追问她。
祁晏,你是祁晏。
她的眸子清澈异常,汪着一泉春水,细细地开口唤他的名字。
你是喜欢我的祁晏。
她明显地感觉到,上方的男子周身的气息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他十分餍足地将头枕在她的颈间。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他是谁。
叶栀初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回应他,他是祁晏。
等到她终于口干舌燥之时,秀气的眉蹙起来,不愿再开口。
祁晏却通晓了她的心意,也没做声,只是沉默地凑过去,一搭又一搭地吻着她,将她的唇瓣细细舔舐,又轻轻啃咬。
逗得她十分不满,哼哼唧唧,这才再度与她唇舌交缠,交换彼此的气息。
-翌日,天光大好,晨起的太阳异常毒辣,璀璨的金光不仅铺洒在大地之上,更是铺洒在少女的眼上。
叶栀初在床上翻滚了几次,实在被这曦光闹得厌烦,这才不情不愿睁开了眼。
她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仍旧带着宿醉,却并不头疼。
房内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清晰照人,是她特意找了陆无屿锻造出来的。
而此刻镜子中的女子,发带与簪子早已不知所踪,三千青丝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披在肩头,身上的衣服也散落不堪,经历了一夜,变成了皱皱巴巴的样子。
而最为奇怪的则是,镜中的女子,双唇异常红肿,像一朵被人采撷过的花。
娇嫩欲滴。
叶栀初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不自觉嘶了一下。
好痛,自己何时将唇咬破了?竟然如此不当心。
叶栀初细细回忆着,脑中却突然多了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画面之中,又她破碎的娇吟,有男子粗重的喘气声,有裸露在外的白皙胸膛,还有灼热的唇齿相依。
老天爷。
叶栀初羞愧难当地将脸埋入手心,只不过昨日贪杯,多喝了些,自己就在大半夜做起春//梦来了吗?她现在可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只不过……再仔细回味了一下,梦中细碎的布料摩擦声,口水的吞咽声,胸膛的良好触感,以及不可言说的自己梦到的一些反应。
叶栀初再度羞红了脸,就是说这梦也太真实了一些。
难不成自己近日上火了?这样思来想去,叶栀初才想起来,今日答应了陆无沚与廖清云去看他们的擂台,此时擂台赛怕是早已开始,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她只好着急忙慌地将自己收拾干净,踏步赶往擂台。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叶栀初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一个名字。
祁晏。
春//梦的主人公,叫祁晏。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觉得很甜!至于叶栀初为什么能情动,相信小天使们也懂,就不用我解释了吧嘿嘿嘿祁晏:我喜欢你初初;喜欢人就强吻?你当真是好生可怕◉ 56、狐狸思考待一切收拾好, 早已是日上三竿。
等到叶栀初匆匆赶到擂台前时,陆无沚正在调配新的毒药, 一脸阴恻恻, 不知想要毒死谁。
廖清云同她要好,看见她之后脸上立刻迸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两步蹦跶到她的跟前。
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 头也一并凑了过来,师妹!她这一声动静不小, 亦或者说,叶栀初过来, 本身便动静不小。
今日擂台之下这一片乌泱泱的人头, 竟是有一半是为了叶栀初而来的。
甫一进来,叶栀初就感受到了无数道钉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 半分不曾偏离,叫叶栀初想要忽视都难。
叶师妹既已有了进入第二轮的机会, 想来今日不会上擂台了吧。
人声嘈杂, 攒成一堆,像极了昔年叶栀初还在上学时, 班里的小姑娘抱团谈论八卦。
由此可见, 无论是在现代社会亦或是修仙界,人类的抱团方式千奇百怪, 可却从不曾变过。
只是当年那群小姑娘嘴里讨论的是她,谈论的无非是家世、样貌、学习,以及她身后的一堆烂桃花,今日这群剑修嘴里谈论的依旧是她, 却要比那群小姑娘有上进心, 说来说去无外乎比剑修炼之流。
当然, 也有不少想把她当灵丹妙药的,不为别的,只为了传得越来越离谱的她能助人破境之言。
叶栀初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可耐不住的是,大家都相信。
你说我此番效仿莫师弟,上前去挑战叶师姐,她会看在我一片赤忱之心的份上,像答应莫师弟那样答应我吗?蘩镜峰的宋黎小师妹双手捧脸,一脸崇拜地盯着叶栀初。
她是蘩镜峰峰主之女,与叶栀初年龄相仿,论起来甚至还要比叶栀初小三个月。
她年纪小,身份又摆在那里,平日里不说蛮横,骄纵也是有的。
宋黎自诩眼高于顶,并未将什么大家推崇的天才放到心上,却也当真是好生钦佩叶栀初,那日与云衡比剑时,她恰好就在台下,被叶栀初那一套裂光移星剑法帅得挪不开眼,昨日又一场不落地观战了她所有的擂台,顿觉叶师姐好生厉害,比叶栖梧大师兄还要厉害几分。
她在这边将叶栀初左看右看都能看出一朵花来,却也有人看不惯叶栀初。
叶栀初浑然不觉,她正与陆无沚插诨打科。
对方着实是有些小肚鸡肠,手里的毒草一簇接一簇的被他修剪好,十分用力,仿佛修剪的不是毒草,而是叶栀初的脑袋。
某些人,狂妄自大,自以为赢了,便可逍遥自在,轻易便忘了与师兄的诺言,竟是日上三竿才看见人影。
陆无沚口中讥讽,他最恨别人不守时,眼巴巴等了叶栀初几个时辰,等的他腿都要酸了,不免想教训她两句。
知道他心生不满,叶栀初面上笑眯眯,实则眼疾手快地从陆无沚腰上来了一记。
疼得他险些叫出声来,就听叶栀初漫不经心地开口,师兄还生气吗?大不了我再赔你两株灵草,你就别在这里阴阳怪气我了。
陆无屿最爱凑热闹,知道这两个活宝的脾性,凑过来解救下陆无沚,笑嘻嘻地打趣道叶栀初,师妹,今日可不止我们等着你呢,你瞧瞧,那一片,还有那一片,这些剑修,都是为你来的。
紧接着,他挤眉弄眼,满脸坏笑,凑得更近了些。
这些为你而来的师弟们,可都是倾慕与你,一早便等着呢。
叶栀初额角青筋跳了又跳,着实没忍住,也无需忍,直接给了陆无屿一脚。
她这一脚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
陆无屿哎呦一声,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疾言厉色的女声。
她叶栀初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侥幸赢了几局罢了,竟也值得你们如此推崇,真是可笑。
满身铜臭,睚眦必报,依我看,怕是费了不少灵石用来打点,才博得了现如今这番好名声吧。
她一声比一声高,哪怕隔着些距离,叶栀初都能听得到她的讥讽之声。
细细掰了下指头,数了下自己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一番无果。
饶是叶栀初,也有些不高兴。
这位女弟子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张口就来,这样败坏她的名声,任谁也会气恼。
陆无沚与陆无屿也对视一眼,收了笑意,廖清云也难得神色严肃,三人跟着叶栀初前往依旧滔滔不绝散发讥讽之声的女弟子处。
凑得越近,吵嚷之声也越发明显。
不仅这女弟子,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却是为了叶栀初据理力争。
宋黎脸都涨红了,好容易遇到一位完美契合自己心意的女神,却被人这般诋毁,换谁不生气?别的不说了,眼前这位师姐,便是以沫峰最为刁蛮刻薄的二师姐——扶蕾。
至于她对叶栀初如此尖酸刻薄,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宋黎日日吃瓜看戏,将整个衡阳剑宗的八卦都摸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了解。
打蛇打七寸,宋黎个子小,气势却丝毫不让人,直接将扶蕾的命脉暴露出来,你不过是因为程胤师兄倾慕叶师姐而并非是你,心生嫉妒罢了。
自己没有,便要诋毁他人,实在是有辱门风,我若是你,真恨不得拔剑自刎了才好。
少女心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也就罢了,一旦被撤下这层遮羞布,着实让扶蕾气恼。
步子迈到一半的叶栀初更是无语,她觉得好生丢人。
她连着劳什子的程胤的名字都未曾听过,便被扶蕾认作了假想敌,扶蕾这么闲的吗,都不用练剑?而她往这边来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到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无一不探头看过来,就连正再吵架的扶蕾与宋黎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尴尬地回过头来。
宋黎的眸子晶亮,又带了几分羞涩,毕竟在女神面前展露出自己撒泼的样子,着实不甚好看。
而扶蕾则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脸色难看,她还以为叶栀初连赢十三场,今日不会再来了呢。
叶栀初倒是很淡定,笑得温婉得体。
她面容姣好,气质娴静,与口出恶言的扶蕾对比,高下立见,甚至说的上一句秒杀。
这位是?她拉起为她冲锋陷阵的宋黎的手,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脸蛋粉扑扑的,没了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甚至有些结巴,叶师姐,我是蘩镜峰的宋黎。
哦,是宋黎小师妹啊。
宋黎当即被女神的脸迷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有扶蕾这个人。
而扶蕾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被晾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叶栀初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她离开也不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一口气也是不上不下。
刚想再嘲讽两句叶栀初,找找存在感,却不料叶栀初先开口了。
她脸上没了半分笑意,只冷冷瞧着她,眼神像淬了冰一样。
师姐若是对我心有不满,认为我赢了比剑是侥幸,大可以与我比试一番,好叫师姐心服口服。
不过——她上下打量了扶蕾一番,语气又凉又淡,丝毫未曾给扶蕾留下一丝脸面,师姐的修为比我低了一个境,怕是打不过我呢。
扶蕾气得险些将心肝呕出来。
叶栀初进宗时日太短,万钧峰又一向隐于人前,不免叫她忘了,叶栀初不仅有叶栖梧这个靠山,自己更是才惊绝艳的天才,不过十五,便已经到了筑基期巅峰。
而她自己,现如今已经有二十八岁,还是靠了家中长辈送来的丹药,这才勉为其难地爬上了筑基期,又堪堪够到了筑基期中期。
只是她自己也晓得,她的修为并不稳固,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空中楼阁。
但狠话已经放了出来,又哪有打自己脸的道理,扶蕾心中欲哭无泪,色厉内荏地回复她,你已经晋级第一轮了,便是想要与我比试,也不能了。
啊,是这样啊。
听到这番说辞,叶栀初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那不妨等着第二轮,到时候,师姐定能与我好好切磋一番,领略一下我的剑法是否有虚。
她话音刚落,面上一副愁云,贴心地对着扶蕾又补了一刀,哎呀,我忘了,我晋级了,师姐却还没有,也不知师姐也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同我比试了。
扶蕾满打满算,也不过赢了三人,晋级不晋级还是两说,哪里有胆子应下叶栀初的战书。
叶栀初却没再搭理她,对着她说了句那我就在第二轮擂台之上等着师姐了。
紧接着便拉起宋黎的手,语气和缓,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喜爱,宋黎师妹,你愿意同我一道去万钧峰逛逛吗?宋黎忙不迭点头,她愿意,她可太愿意了。
宋黎欢欢喜喜地被叶栀初领走了,只剩下一脸尴尬的扶蕾和望天望地的各峰弟子。
-时间过得很快,第一轮擂台赛比拼四日,休沐一日。
陆无沚与廖清云更是在第二天便早早晋级,一行人神色倦怠地回了万钧峰,心安理得地开启了庆功宴,做个饭桶。
怪只怪叶栀初厨艺太好,哪怕辟谷已久,谁也抵挡不住这阵饭香。
叶栀初今日却很是苦恼,原因有二。
一是自己火气太大,吃了好几粒静心丸仍不管用,每每做梦之时,总是会梦到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虽然做//春梦有益于调节激素,可自己未免做的太频繁了些,叫她十分不好意思。
二则是关于七崽。
他最近好生奇怪,总是偷偷钻到一处,做思考人生之事。
一张狐脸上尽是深沉之色,不仅如此,他最近总是将小黑呼来喝去,不知在悄悄讨论些什么。
以及——叶栀初无意中发现,祁晏不知从哪里寻了不少话本子回来,就藏在芥子囊之中。
昨天叶栀初寻找灵果之时,无意之间瞥到了话本子的一角,《霸道师尊爱上我》、《清冷师兄莫强求》应有尽有,叶栀初看得嘴角抽搐,七崽却浑然不觉。
莫不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自己的狐狸崽子想要只母狐狸,繁衍生息?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叶栀初比祁晏还要深沉,深觉自己的狐狸崽子还小,繁衍一事还早。
时光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第六日。
晨光熹微,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温暖惬意。
叶栀初打了个哈欠,怀里抱着祁晏,倘若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她的手紧紧地钳制着狐狸的颈。
今日乌泱泱的人头更加多了,叶栀初要与扶蕾一战的事不过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衡阳剑宗,是以无论晋级与否,大家今日都是来看热闹的。
只不过这第二轮擂台赛是抽签制,这样小而又小的几率,谁知道叶栀初与扶蕾到底能不能碰上面。
而扶蕾自叶栀初进场之后,便脸色扭曲,隐在袖中的手也暗暗收紧,若不是因为叶栀初的一句话,她怎会拼死拼活赢得擂台赛的名额,还因太过心急在比试时被剑气伤了几分。
师妹,你当真有把握抽中扶蕾吗?廖清云看着抻着脖子张望的众人,不免有些头疼。
叶栀初却一脸无所谓,恰好对上了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萝莉宋黎,将自己口中的我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生生在口中一拐,换成了极为装..逼的一句话。
我若要战,便一定会中,也一定会赢。
说完还暗暗瞅了一眼星星眼的宋黎,无他,这几日被宋黎左一句又一句的彩虹屁吹得着实有些飘飘然。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叶栀初终于端正神色,抬手去中心抽取竹签。
众人屏息,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处,不知叶师妹的对手会是谁,又会否真的能遇到扶蕾。
扶蕾也按捺不住,着急地探出头,想看看叶栀初会抽出什么签。
只见她手中的竹签上黑字分明,赫然写着几个字——以沫峰,扶蕾。
宋黎直接高兴地跳了起来,师姐加油!让她好好见识一下你的剑法!擂台前众人也错愕睁眼,叶师妹当真是好本事,仅第一签,便抽中了扶蕾。
剑宗之内可是设了好几处赌约,纷纷猜测她俩何时才能遇到。
遇不到自然押宝人数最多,而第一轮便遇到,押宝之人可是寥寥无几。
此时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还是观战兴趣最大。
叶栀初抬头望天,摸了摸鼻子,就是说她的手气还挺不赖。
她也不扭捏,只直接将竹签一扔,飞身上了擂台,对着扶蕾高喊。
扶蕾师姐,上台吧!作者有话说:春天到了,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祁晏的确是春心萌动,只不过对着的不是母狐狸,而是初初祁晏:头疼,该怎么追老婆?祁晏:爱情三十六计?玄九阴:将她绑起来,展现你的英武,让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卷卷:啊,话本子上说,你可以先酱酱然后酿酿,生米煮成熟饭◉ 57、狐狸一周年想要打败扶蕾并不难,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异常简单。
哪怕叶栀初并不在意这场比试,甚至已经遗忘了这样一个人, 也架不住宋黎小萝莉日日捧着脸, 细细和她讲述扶蕾这几日的战绩。
今天打赢了哪峰的弟子,用了多少时间,明天又如何鼻青脸肿地输给了哪一峰的师兄与师姐。
她口才极好, 娓娓道来,将几场比试讲的绘声绘色, 十分动人。
除此之外,还不忘其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讲些八卦给她听, 上到奇缘峰与凌渡峰的两位长老打了什么赌, 下到蘩镜峰的哪位师兄师姐今日眉来眼去,拉了小手。
叶栀初捧着一碟子话梅瓜子仁, 惬意地靠在卷卷身上,一脸兴味地听着八卦, 好不惬意。
这几日天气回暖, 冰雪消融,草木萌发。
不光是万钧峰, 就连擂台之下, 远远一望,都能瞧见那一片嫩绿, 叫人十分舒坦。
叶栀初是木系灵根,看见这生机勃勃、草木葳蕤的样子,自然更加开心。
春风一道拂过,草木的香气融进空气之中。
叶栀初召出逢生, 也没率先动作, 扶蕾既然想要打她的脸, 她自然也要打回去。
毕竟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以沫峰的二师姐,自然要用以沫峰的剑法来打败,好叫她知道,什么叫技不如人。
短短几日,虽然叶栀初每日被宋黎拉着吃瓜,练剑却是一点都没拉下。
毕竟百里无涯发话了,自己还没取得内门大比的第一,未免她懈怠,还需得日日练剑。
而以沫峰的这套冲霄剑法,不巧,百里无涯也会。
既然学了,便要学到精髓,这套冲霄剑,虽不过尔尔,倒也有写可取之处。
百里无涯教剑法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一脸的恣意随性,满不在乎自己说了多惹人的话。
叶栀初想,若她是以沫峰的峰主,听到百里无涯这番言论,定要与百里无涯大战一场,好教他知道厉害。
只可惜,无人将他的这番话告诉以沫峰的峰主,除此之外,百里无涯实力强横,说起来,除了隐居山中那几位老祖,怕是也无人能打得过百里无涯。
拳头永远是硬道理,百里无涯嚣张,可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是以叶栀初想想自己,还是拳头不够硬,不然给扶蕾十个程胤,她都不敢来挑衅自己。
所以练剑也越发勤勉,几乎称得上是没日没夜,生生将这套剑法学了去。
今日,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剑气自指缝之中渗出,想春日勃勃生长的藤蔓一般,缠绕到逢生之上。
逢生的表面也出现一层漂亮的图腾,剑身迅速爆发出剑光。
她的剑意太快太甚,纵横睥睨,将周围的空气搅动成一个漩涡,鬓角的头发都随着风在风中散乱。
对面的扶蕾自然也认出来了叶栀初所使的剑法,她的瞳孔陡然收缩,面上都是惊惧之色。
其余峰的弟子或许看不懂,但她怎么能看不出叶栀初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大。
冲霄第一式——风涌云海。
起的是风,搅的是云。
扶蕾急急提剑去挡,她调动了全身的灵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见她的用力。
而她对面的叶栀初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她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云之势,灵力翻涌,在这处擂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不过一瞬,只听一声熟悉的脆响。
众人抬头望去。
观摩形势。
只见风停云散,叶师妹眼神错愕的收了剑,而她的对面,扶蕾一脸狼狈,剑已然碎成了四段。
不仅如此,她的发髻上的玉簪不知何时脱落,馒头青丝凌乱,嘴边渗出几道血迹,想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叶栀初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又抽,她着实没料到,对方如此不抗打。
虽然扶蕾境界没有她高,可对方好歹是以沫峰的二师姐,想来底子打得很好,剑法也未必会有多差。
叶栀初本想多出几招,遛一遛她,谁能料到对方竟是个不中看更不中用的花架子,她只使了一招,对方就已经输了。
叶栀初不知道的是,扶蕾天赋平平,不过是摊上了一位好老祖,这才让以沫峰峰主卖了个面子,收她为徒。
虽然与想象的过程有所差入,但结局好歹没错,叶栀初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扶蕾,收起剑,打算下台抽签,进行下一轮。
扶蕾却突然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形容狼狈,着实可怜。
叶栀初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思忖了一下,她蹲下身,递给了扶蕾一方帕子。
扶蕾师姐,你对程胤师兄心生爱慕,这本是人之常情。
我与你,与程胤师兄却从未见过,谈不上半分交情。
程胤师兄若对我有几分倾慕之情,想来也是因为我在剑术上颇有天赋。
你既喜欢他,应该做的,是提升修为、修习剑术,担得起以沫峰二师姐的名号,让他能够注意到你。
而不是将我作为假想敌,而随意攀诬。
再者。
叶栀初瞥了一眼神色凄怆的扶蕾,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几番思量,还是继续开口。
即使是女子又如何,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喜欢的东西要自己努力去得到,而不是使这些小动作,小手段。
我们身为剑修,恣意豪迈,从不为世俗所困。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1]这才应该是吾辈修士的一生所求。
说完这些话,叶栀初收回逢生,径直离开了这处。
却不知,她这一番话,引得众人心生澎湃,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叶师妹说得对,身为剑修,理应追求更广阔的天地,见识之前从未踏足的风景,结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心追寻无双的剑道,终得飞升。
她离开后,扶蕾愣愣的,不知作何想法。
有以沫峰的弟子想要上前将她扶起来,却突然发现,扶蕾的身边灵气涌动,她显然已经入定了。
这弟子讷讷道:叶师妹助人破境之言,所言不虚啊。
其余的弟子神色复杂,彼此之间交互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份殷切,不知道叶师妹下一个抽中的会不会是自己,这份运气降落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若不是衡阳剑宗戒律严明,这些弟子怕是要私底下聚在一起,偷偷交换所抽到的签,就为了求得一个与叶栀初比剑的机会了。
而叶栀初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内门大比这几日并未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依旧是回到万钧峰练剑、做饭、撸狐狸。
-这一日恰好是三月初七,练完剑之后,叶栀初随意引了一处山泉沐浴,洗去身上的脏污。
哪怕修仙界有除尘决这一类法术,可在闲暇之时,叶栀初却更愿意泡在木桶之中惬意沐浴,温暖的泉水浸泡全身,缓解了一天的疲乏,无比曼妙。
祁晏趁着叶栀初不注意,忙了几天,才终于忙完。
雪白的狐毛沾了些黑色的泥渍,他有些嫌弃地打量自己,急急窜了回来。
卧房之内,窗棂紧闭,轻纱垂帘。
屋内烛火不甚明亮,朦胧昏黄的烛光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肌肤。
祁晏也没想到一进来就是这番风景。
水汽蒸腾,氤氲出一层雾气,轻柔的笼在叶栀初的脸上。
听到动静,叶栀初回头看去,潮湿的发耷拉在雪白莹润的肩上,恰好遮住了胸前的白皙莹润的起伏。
见了祁晏,她很是开心,眉眼弯起来,像极了天上的月。
冷白无暇的脸被水汽蒸得红扑扑的,唇瓣也饱满水润,她犹不自觉,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叫祁晏过来。
祁晏停滞不前,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日叶栀初醉酒时的情景,也是这般的旖旎风情,撩人却不自知。
又偷看了几下,祁晏慌乱撇开眼,深道这不是君子所为,狠狠唾弃了一番自己之后,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只留下叶栀初一个人在屋子里暗自纳闷,十分不解。
出门之后,祁晏恰好遇到了打算进屋取暖的玄九阴。
室外的冷气一吹,将他昏沉的头吹得清醒了几分,心肠更是冷硬了下来。
祁晏冷冷晲了一眼玄九阴,也没解释,直接了当地将它丢了出去,离叶栀初的卧房好几米远。
将他丢出去,还不放心,祁晏又施了道灵力在门栓上,以防玄九阴和食梦兽闯进去。
而再度被丢进雪堆之中的玄九阴:???你没事吧?脑海之中又传来玄九阴的咆哮声:祁晏你是不是有病?你完了,我要去告诉叶栀初,让她把你也丢出去!祁晏只不屑地嗤笑一声,狐眼凌厉,挑起一抹笑,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老子还能怕了你不成?!玄九阴雄赳赳气昂昂地思考起来该如何给叶栀初告状。
不过多时,卧房之内的水流声停了,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待到所有声音都消失,祁晏这才放下心,撤了灵力,想要重新迈步进入。
他身上的泥渍早已被自己处理干净了,此刻狐毛蓬松柔软,还散发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惹来的栀子花香气。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上一次进入顺利。
无他,他的灵力是撤了,可门栓上添了一道新的灵力,是叶栀初设下的。
是为了拦住自己进门吗?心上不免涌起一阵失落,祁晏刚想抬步离开,门却突然开了,他被叶栀初的灵力直接裹挟了进去。
屋内的打扮与方才进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屋梁之上挂满了红色与金色的彩绸,还有一些闪着光的晶石与不知名的东西。
烛火熄了大半,整间屋子都异常昏暗,祁晏抬眼,叶栀初站在正中,并未挽发髻,头上戴了个锥形的帽子。
她今日难得穿了件红衣,红色的绸缎泛出光泽,更衬得她雪肤玉骨,异常明艳。
而她身前,摆着一个小小的案几,上面摆着一个圆形的白色的像糕点一般的吃食,令祁晏疑惑的是,这吃食上竟插了一支蜡烛。
叶栀初朝他招手,七崽,过来。
祁晏乖乖走过去。
这才注意到叶栀初手上拿着一个与她头上一般无二的锥形帽子,下面还有两条吸丝带,她将它绑在了他的头上,动作轻柔,笑容灿烂。
今天是你和我签订本命契约一周内的日子,自然要好好纪念一番。
她笑意盈盈的,手上又没忍住搓着祁晏的脸,将他搓得脸都变形了。
喏,这叫蛋糕,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们过这样的纪念日都是要吃蛋糕的。
我不知你生辰几何,今日便也算作你的生辰,给你一并过了。
可以吗?她问他。
祁晏的眸中满是她的样子,他很想告诉叶栀初,自己的生辰不在这是,而在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是七夕,是人间男女互表心意的日子,也是牛郎织女团聚的日子。
可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应下了叶栀初的话。
这是叶栀初为他举办的生辰。
他的心像是被羽毛盈满了,轻飘飘的,却又充满了重量。
他从未有一天如此开心。
又或者说,自与叶栀初相识之后,他便一日比一日开心,每一天都充满了喜悦。
烛火盈盈之下,映出叶栀初眼底的笑意,她抓着祁晏的狐狸爪子,一步一步教他。
过生辰是要许愿的,先许愿,然后吹蜡烛。
对了,可以许三个愿望哦。
她笑眯眯地戳着他的脸,补充道,你也可以把愿望告诉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实现。
祁晏盯着她的脸,在她的目光下,静静许下了三个愿望。
他从不信上天神灵,也不屑于这些虚妄。
可此时此刻,他无比虔诚。
一愿叶栀初平安喜乐。
二愿叶栀初岁岁安康。
三愿,他与叶栀初,一生相伴,白首不相离。
她扶着他的狐狸爪子,将桌上的蛋糕细细切开,分别给自己与祁晏分了一块。
除此之外,叶栀初拿出一个食盒,从中取出一碗长寿面来。
这碗面用灵力仔仔细细温热着,半分没有凉,还能闻到上面漂浮着的葱花香气。
呐,你快写吃,吃完之后,我有礼物赠与你。
祁晏眼睛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捧着脸颊的叶栀初。
他本以为,今日只有他一人记得是什么日子,却不曾想,不仅是他,叶栀初也记得,更是悉心为他准备了这一切。
这也许就是两心相悦,心意相通吧。
祁晏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也为叶栀初准备了礼物。
作者有话说:祁晏: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叶栀初:???我现在还不喜欢你呢嘿嘿嘿嘿嘿,祁晏还要让初初明白他的心意呢,然后将初初对他的感情转为男女之情宝贝们可以猜一猜初初会送给祁晏什么礼物,前文有提到过哦,祁晏的礼物我也觉得很好猜捏,猜对有奖◉ 58、狐狸双向奔赴春夜旖旎, 草木葳蕤,屋内的冷香融入空气之中。
烛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整间屋子顷刻间变得通明。
叶栀初取出一个碧莲花纹的锦绣红盒, 随即打开。
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枚宫铃。
是那日叶栀初在虚梦泽买回来的那枚红玉宫铃。
它身上的脏污已然被叶栀初尽数擦去,一角一落都没有放过。
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红玉下攒了一撮白色的狐毛,被人耐心的团成一颗白色绒球, 上头穿着宫铃与狐毛的,则是一段黑色的编绳。
这段编绳十分好看, 花纹复杂,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祁晏愕然睁大眼睛, 这枚红玉铃铛, 是自己的旧物……是千年之前,仙魔大战未曾开始之时, 他常常佩戴在身上的宫铃。
祁晏有些出神,叶栀初是如何得到这枚宫铃的?千年前他无意之间将它遗失, 不是没有派人寻找过, 只不过当时战火连天,一片生灵涂炭, 横尸遍野, 惨不忍睹。
别说他一枚小小的宫铃,就当时那副境地, 找个人都怕要费上许多功夫。
一年之前,他重伤遇到叶栀初,与她签订了本命契约,一年之后, 她送还他千年前最心爱的物件, 怎一个缘分了得。
叶栀初将这枚宫铃细细绕到他的脖颈之上, 红玉衬雪肤,她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很适合七崽,她的眼光可真好。
叶栀初拍拍手,以为一切事了,刚想收拾好这里的残局,抱着祁晏上床睡觉。
却不料对方却突然用嘴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动作。
叶栀初有些疑惑,半蹲下来,很是耐心,问他,你想要做什么呢,七崽?祁晏抖了下狐狸耳朵,一扫先前的不自在,格外兴奋地拽着她的袖子,想要她跟着他走。
叶栀初无奈,只好应他。
小小的白色狐狸在前方引路,动作不急不缓,身后的少女耐心地跟着他,两人一路往前。
越向上,气温越低,未曾消融的冰雪也就越多。
这银装素裹的一片白中,叶栀初一袭红衣分外明显,仿佛在这山间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越来越靠近山顶,也就是万钧峰那位老祖的闭关之处,叶栀初蹙着眉,向上瞥了几眼,不明白祁晏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直到一片广阔的土地在自己眼前铺陈。
曾经永不消融的冰晶雪花化作了潺潺细水,灌入了这一片贫瘠的土地,给予里面的植物勃勃生机。
黑色的泥土被人细细翻新了一遍,还能摸得到泥土中微寒的冰渣,而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一片绽出新叶的栀子花树苗正悄然在这里扎根。
栀子花的树苗还十分稚嫩,被寒风灌了几下,颤颤巍巍的摇摆了下身子,却也有不少结出了莹白纯洁的栀子花苞,奋力的成长,期盼着花开的那一天。
叶栀初瞪大了眼睛,人都有些结巴,她颤巍巍指着这片栀子花田,拧头问祁晏:七崽,这是你干的吗?祁晏自然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等着叶栀初的夸奖与赞美。
迎接的却是叶栀初哀怨的目光。
她颇为头疼,连忙对着山洞中的老祖道了几声歉,罪过罪过,自己一个小小徒孙,竟然纵容自己的本命灵兽动了老祖门前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如此的大动干戈。
百里无涯怕是还不知道山顶上的情形,若是被他知道了,少不了要发一顿脾气,到时候扒了七崽的狐狸皮可怎么办。
她在这边心急如焚,祁晏却在一旁沾沾自喜了起来。
食梦兽给自己的那叠话本子上说了,要想促进与心爱之人的关系,要时时刻刻为她着想,要为她准备她心仪的礼物,让她开心。
眼前的这一片栀子花田,他废了好生灵力温养着,这才没叫它们被这山上的凌寒风霜给磋磨死。
而远在山下,乐融融烤着温暖炭火的卷卷陡然打了个喷嚏。
卷卷:嗯?好生奇怪,莫不是有人要害我?叶栀初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祁晏,对方仍旧眨着星星眼,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心中微叹了一口气,凑过去花田之中,半蹲下身子,仔细地闻了一下,寒风绕过,一阵清清浅浅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
叶栀初最终还是笑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祁晏为她准备的惊喜,在这样寒风朔朔的夜里,她的心中涌上一股热流。
前世不是有一个网络热词吗,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双向奔赴。
她的眼亮晶晶的,眼里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
叶栀初抱起了祁晏,轻轻亲了亲他的耳廓,她很满意这份惊喜,至于百里无涯那边,大不了自己去顶嘴,挨顿打罢了,总得把祁晏的心血保下来不是吗。
令叶栀初惊讶的是,祁晏这次竟然半分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被她亲了。
-祁晏脖子上的那枚红玉宫铃很快便引起了玄九阴与卷卷的注意,而两人的表现也很精彩。
玄九阴酸的牙都要掉了,整天缠在叶栀初手腕上不肯下去,他自然是认得那枚宫铃的,是以没少吐槽叶栀初的能耐。
吐槽归吐槽,同样作为叶栀初的本命灵兽,凭什么祁晏有,自己没有,是以玄九阴日以继夜地缠着叶栀初也要一个礼物。
祁晏见他这副样子,当即一声嗤笑,怎么,就算把宫铃给了你,你怎么戴?钻进去宫铃里面吗?玄九阴自然是怒不可遏,就差没上手再和祁晏打一架。
当然,他的修为还封着,除了被祁晏按在地上打压,也别无他法。
而卷卷自然也很眼馋。
只不过与玄九阴的表现方式不同。
卷卷今日只要有空就粘着叶栀初,它性情温顺,眨着黑而圆润的葡萄大眼,凑在叶栀初身上撒娇,浑身上下都像一片云朵一样柔软,叫叶栀初难以招架。
两只本命灵兽在祁晏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最终取得了胜利,成功赢得了叶栀初的礼物,一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牌,上边叶栀初还有叶栀初亲手镌刻的他们的名字。
玄九阴面如黑土,带着小黑的玉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的是赢了,而卷卷则极为欢欣,几乎将满山都跑遍了,给大家炫耀了一番它的玉牌。
陆无沚也很高兴,因为卷卷一高兴,他又得到了一瓶又一瓶卷卷的唾液。
第二轮比剑很快,几乎是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对手。
叶栀初头一次生出一分独孤求败的感觉,坐在卧房之中细细擦拭着逢生。
她单手托着脸,逢生映照出她百无聊赖的脸。
而对面,陆无沚与廖清云并肩而坐,百里无涯则坐在上首,今日难得未喝酒。
本次的前十,我们万钧峰占了三个,这很不错,我希望你们能继续保持,拔得这次内门大比的前三甲。
百里无涯很是无耻地向着几人洗脑,施展他的画饼大业。
哦对了,这次的前十倒是要比往年竞争激烈得多,除却你们三个,凛霜峰的叶栖梧、苏梦槐,凌渡峰的温朝、许清胜,还有奇缘峰的大弟子流彩,百里无涯顿了下,嘴上扯出一抹笑,吊儿郎当地又接了一句,与我们叶小真人闹出许多风波的程胤也在此列。
叶栀初揍不过,只好狠狠磨牙,剜了一眼调笑她的百里无涯。
廖清云温吞开口:宋黎小师妹这次也挤了进来呢。
叶栀初倒是略有些惊讶,挑了下眉。
因为宋黎小萝莉太爱吃瓜的缘故,她还以为对方无心修炼,只会些花拳绣腿呢,没想到竟能挤入前十。
倒是令人惊喜。
果然,待到内门大比第三轮时,还未等天亮,宋黎便窜到了万钧峰,探头探脑地寻找叶栀初的身影。
叶栀初洗漱完毕,甫一出门,就看到了小姑娘巴巴地等着她,她不由得失笑,摸了下她的头,又递了块雪花酥给她,来这么早干什么?宋黎高兴地捧着雪花酥,小口小口吃着,她本就脸圆,腮帮子鼓起来,很像一只松鼠。
自然是为了找你师姐一同前去啦。
师姐,如果今日你抽到的人是我,这可怎么好?她们一道而行,天光渐渐变亮,太阳从天边一点一点漏出头,曦光划破天际,照在两人的脸上。
叶栀初眯了下眼睛,舒展了一下筋骨,很是平淡地回答她,我会全力以赴的。
宋黎愣了下,随即乐颠颠地点头,她本就好强,更是慕强,若是叶栀初看她年纪小而要对她手下留情,那她可当真要生气了。
师姐,小萝莉杏眼睁圆,嘴上还留下些许雪花酥的碎屑,颇为气势豪迈地回应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我输了,师姐记得点拨我,好叫我也尝一尝破境的快乐。
叶栀初笑着白了她一眼,她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历经了两轮比试,折戟沉沙,从人才之中又进一步挑出天才来。
这一次不光是弟子,衡阳剑宗的几峰峰主全都到齐了,浩浩汤汤在上首坐了一片。
而底下的弟子就更加多了,差不多整个宗的弟子今日都被执事放了假,就为目睹这一届内门大比的魁首究竟会花落谁家。
更有甚者,大家私底下早早举办了赌局,赌这一届的第一是谁。
叶栀初与叶栖梧竟齐头并进,毫不相让。
而苏梦槐则稳居第三,坐山观虎斗。
叶栀初虽然面上不显,实则早早叫陆无屿带了好大一袋子灵石,全数压到自己身上。
第一嘛,还是要争一争。
万众瞩目之下,十人前往执事跟前抽签。
十根竹签,染了五种颜色,颜色相匹配者自觉结为一队,上台比剑。
叶栀初将手探入木桶之中,随后翻面,上面被霁风蓝的颜料细细涂过。
她抬眸回望,她的对手,是谁?作者有话说:◉ 59、狐狸托额叶师妹, 好巧。
苏梦槐扬了扬手中同样的霁风蓝竹签,笑容明媚, 直接凑过来搭上了叶栀初的肩。
我可是期待和你打一场很久了呢。
她眼角眉梢带着疏朗, 随手从地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推着她往其中一处擂台过去。
叶栀初也笑,与苏梦槐的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个如辽远大漠之上最耀眼的那一轮落日,一个如冰雪消融后拂面的清风朗月。
陆无屿用手肘支着头, 杵了一下旁边的陆无洲,由衷感慨, 不得不说, 叶师妹与苏师妹当真是容颜姝丽,但各有千秋。
陆无洲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仅他们两个这样觉得, 在场一半人的目光都被她们二人吸引了过去。
拜托,美女比剑, 谁不爱看?叶栀初一袭白衣, 身上绣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鹤,高高竖起的马尾, 更显得她今日格外清隽。
说来叶巧, 苏梦槐今日难得褪下了红衣,反而穿了一身金线云纹底的黑袍。
一白一黑, 泾渭分明。
嚯,我感觉大师兄那边都没有苏师姐与叶师妹这边精彩。
大师兄要同谁比剑啊?他身旁的弟子接话道:温朝师兄。
听到这答案,这弟子立马将头转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栀初与苏梦槐, 倒也不是他瞧不起温朝, 只不过温师兄与叶师兄到底还是有些差距, 哪里及得上叶栀初与苏梦槐两人势均力敌的精彩。
若我没记错的话,苏师姐与叶师妹都是筑基期巅峰吧?这下可有的好戏看了。
苏梦槐的剑与她本人一样,张扬炽烈,由火色的云晶锻造而成,剑身修长而厚重,与叶栀初手中这一柄小巧玲珑的逢生对比鲜明。
叶栀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顿觉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小鸡崽子。
苏梦槐与其他人起剑并不相同,巨剑在手,却仿佛极轻。
她提着巨剑,指尖渗出的并不是剑意,而是符意。
她指尖符意玲珑,如山如海,如风似雨,带着她一贯的狂放肆意,在叶栀初眼前勾勒出一幅雄浑壮阔的图画。
符意先行,剑意也并未落下,只见巨剑起,掀开惊涛骇浪,劈开高山耸石,磅礴的剑气带着席卷天地的气势,朝着叶栀初劈过来。
叶栀初并未接触过符师,除了在陆无洲那里蹭到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奇怪的符,她这是第一次与符师正面接触。
因为不熟悉,是以她多存了几番心思。
不能硬刚,只好投机取巧了。
剑光亮起又陡然熄灭,虽然不懂符,但以符对符总归没错吧。
陆无洲虽然不靠谱,但勉强也有几道符适合对战。
被改良过的寒晶符自她身后向苏梦槐散去,叶栀初本想收剑,却灵光一现。
既然苏梦槐可以以符入剑,自己为何不可。
寒玉凌霜剑不就恰好能与寒晶符相合吗?说办就办,更多的寒晶符自她的指尖翻飞而出,寒风涌起,猎猎作响,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晶,与苏梦槐的剑气撞到一起。
冰晶被炽焰融化成水,继而化为雨,滴落在地面。
叶栀初丝毫未惧,她足尖点地,将符纸萦绕在周身,复而出剑。
这一剑出,散出漫天剑影,又散出漫天的冰晶,风声停,像被冻住一般凝滞在身前。
两人的剑光对上。
一阵刀剑的铿锵轰鸣之声,万物伏地,这阵剑光波动直叫擂台上的两人退后数步,这才停下。
好剑!霁玉仙尊率先开口,他抚上了自己的胡须,目带赞赏之意,随即朗然一笑。
朝着百里无涯道,依你看,她们谁会赢?百里无涯自然是毫不客气,他一向不知脸皮为何物,霁玉既然敢问,他就敢答,那肯定是我万钧峰会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到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几分笑意。
奇缘峰的长老不悦地皱眉,百里无涯未免太过猖狂。
霁玉仙尊却拂袖爽朗一笑,梦槐平日里骄矜自满,除了栖梧,谁都不服。
这回可能叫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再说擂台之上,叶栀初与苏梦槐依旧在血拼。
两人谁也不让谁,一套又一套的剑招拼命往对方身上砸,台下修为低的弟子只能看到一白一黑两道残影数次交汇。
不知谁咕咚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出声感慨,你们女修当真是好生凶残。
另一名女修恰好在他身边,眉头皱起,一脸不悦,这弟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叶师妹与苏师姐太过凶残。
的确凶残,叶栀初身法如流云,苏梦槐则更像高山,沉甸甸地朝着她压下来。
比到现在,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苏梦槐脸上被叶栀初的冰晶划出了不少口子,叶栀初唇边还有被苏梦槐剑意逼出来的血迹。
就看谁的灵力率先干涸,谁先倒地。
这样可不行。
叶栀初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她若有所感,双手结印,随后退后数步。
叶师妹要认输了吗?见她退后,有弟子不解,疑惑发问。
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台上的叶栀初接连使出了两剑!明明毫无关联的九宫天罗剑与裂光移星剑被她凑到了一起,剑招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疑。
苏梦槐再度抬剑去挡,只是这一次,终究没有挡住。
劈山倒海,星移斗转,不过一瞬。
苏梦槐手中的巨剑发出铮鸣巨响,叶栀初的剑意太盛太烈,她是最灼的那一抹烈阳,亦是最寒的那一轮清月。
周身风起,苏梦槐与巨剑再也支撑不住,剑身发出一丝不足以听到的细碎响声。
剑,正在悄然开裂。
苏梦槐朗声一笑,丝毫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沫,却丝毫未有狼狈之意,反而落落大方、意气风发。
我输了。
恭喜你,叶师妹。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屏息,静看着台上的两人。
叶栀初也吐出一口鲜血,点点血星落在衣袖之上,更像是红梅落雪,凌霜孤傲。
台上的霁玉仙尊率先站了起来,鼓起了掌。
台下的弟子这才恍然大悟,齐齐鼓起掌来,一时之间,台下掌声如雷鸣一般。
他语气揶揄,朝着苏梦槐道:这次输了,你可心服口服了吧。
霁玉不仅是一位好师尊,更像是一位好父亲,知道他在提点自己,苏梦槐无半分不开心,撇了撇嘴应道:师尊,我都输了,你就不安慰我几句吗?霁玉仙尊笑着摇了摇头。
巨剑仍在铮鸣,眼看它即将要碎,叶栀初的眼神难免焦灼了几分,这可是苏梦槐的爱剑,自己怎么又没控制好,碎了别人的剑?已经数不清这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别人的第几个老婆了。
叶栀初愕然无语,只好朝着苏梦槐歉然一笑。
苏梦槐却将自己的剑径直纳入体内,不是她不心疼老婆,只不过为了这柄剑与叶栀初生了嫌隙,那便不太值当了。
没事儿,能碎了我的剑,也是你的本事。
输赢已定,擂台上的结界随即打开,春风灌入,将额间的汗轻轻拂去,一身凉爽。
苏梦槐周身气息微凝,不待她说什么,霁玉仙尊最先发现异样。
却没等到他动作,叶栀初上前先递给了苏梦槐一瓶丹药。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回元丹,师姐若是不恼我,便将它手下吧。
至于师姐的剑,我去找二师兄,或者去找大剑师再炼一把更好的给你。
苏梦槐欣然接下这瓶丹药,又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这有什么,别忘了内门大比之后我们便能入剑冢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虽然还是有一些心痛就是了。
接连服下几颗丹药,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
苏梦槐踏下擂台,回头朝叶栀初笑道:好了,我要去抽下一位对手了。
既然赢了我,那接下来可就千万不能输啊。
不然我可要丢脸了。
是是是。
叶栀初翻身下台,去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五位胜者在宋清执事这边集合,再度抽签,与上一轮抽签规则相同,只不过多了一支空签。
胜者中抽到空签的人与败者中抽到空签的人组成一队。
说来也巧,叶栀初的第二签,是那位程胤师兄。
惹得扶蕾为他争风吃醋的程胤师兄。
立于擂台之上,程胤也很是尴尬。
他躬身向叶栀初行了一礼,又开口致歉,扶蕾师妹之事,是我给叶师妹添麻烦了。
他抬起头,叶栀初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隽,温润如玉。
皮相的确不错,也难怪扶蕾为他痴狂了,程胤的长相可不就是最受少女欢迎的那一类翩翩公子吗?叶栀初在心中腹诽,也认真行了一礼,却在起身时,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人的身影。
那人红衣翻飞,马尾高束,眼尾下那颗红色泪痣动人心魄。
叶栀初无端咽了下口水,好奇怪,近日这男子的面容时常在脑海之中回放。
可明明自临城河之后再未见过,如此频频回想,总不可能是自己对人家存了觊觎之心吧。
飞快甩开这些奇怪念头,叶栀初将逢生召唤出来,认认真真开始比剑。
倒也不是程胤太弱,能进前十的弟子必然有过人之处,只不过程胤师兄太过中庸,远没有与苏梦槐的那一场比剑来得酣畅淋漓。
叶栀初比完这一场,兴致缺缺地施了个礼便下台去了。
事实证明,遇到一个好的对手,输赢没有那么重要,比剑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样想着,随手又捞了一瓶丹药扔进嘴里,却突然被施了一个暴栗。
叶栀初眼泪汪汪地抬头,就见平日里自家温柔的哥哥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就只顾着自己吃,半分也不记得我了吗?叶栀初哪里肯接受这个大帽子,当即和他拌起嘴来,哪有,平日里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最好,就连我炼制的丹药,也都是紧着你,第一个送去给你的。
哥哥,你竟然如此冤枉你的妹妹我,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叶栀初又递了几颗丹药给叶栖梧,状似不经意地狮子大开口。
罚你把这个月娘亲送来的零用钱都归我。
叶栖梧好笑地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她的额头,放心,哥哥什么时候缺过你的灵石。
说笑完,自然要说正经事,叶栖梧敛了笑意,很是正经,初初,下一场,便是你和我了。
叶栀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再一定顿,果真如此。
下一场比拼的,就是她与叶栖梧。
而这一次,两人争的,不是灵石、米饭之类的玩意儿,而是内门大比的第一。
有朝一日,夙愿得以实现,叶栀初可没忘,她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喊着嚷着要与叶栖梧比剑,要打败他。
叶栀初歪了下头,语气虽然依旧带着撒娇,却格外认真。
哥哥,我不会认输的。
作者有话说:鼻炎引起支气管炎引起哮喘,真的会谢来晚了和大家说抱歉,本章随机掉落红包,爱你们!祁晏:这章为什么没有我的戏份! 拍桌jpg初初:我是大女主,我要搞事业示尔:这不是脑海里一闪而现了吗?!◉ 60、狐狸金丹要说与叶栖梧比剑, 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兴奋远远大于紧张。
叶栀初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她与叶栖梧比剑时的情景, 等到真正到了这一天, 她才发现,远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复杂。
像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切磋,叶栖梧笑意盈盈地朝她行了剑礼。
若论皮相, 叶栖梧在衡阳剑宗称一声第二,除了百里无涯那个不要脸的, 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剑礼,却因为叶栖梧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姿与那张好看的脸比旁人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台下仰慕叶栖梧的女弟子瞬间叫唤一片, 叶栀初满意地勾了下唇, 自己哥哥好歹是和林飞白争夺唐诗青的男二号,这点人气都没有, 那也太对不起男二这个配置了。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了她行剑礼时, 台下的叫唤声不遑多让。
叶栀初起身时一脸迷惑, 自己什么时候人气这么高了?叶栖梧虽与苏梦槐师出同门,剑意却大不相同。
他起剑之时, 不急不缓, 不骄不躁,似清风拂面, 若有若无。
可杀机却隐藏在这无波无澜的表面之下。
叶栀初不过略微将神识放出,就察觉到了他至强的剑意。
拂风渡月剑。
眼前的一片竹叶不知何时被割成两段,空气中传来微波动荡的声响。
明明叶栖梧仍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就连站的地方也未曾变动。
可下一刻, 叶栀初再次用神识感知剑意, 飞速后退, 剑光陡然亮起,一道剑气自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迅速扫过,异常犀利。
叶栖梧挑了下眉,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唇角微微噙出一抹笑,开口夸她,初初,你进步很多。
已经不再是躲在我身后喊救命的小姑娘了。
那当然。
叶栀初立于另一侧,发丝飞扬,眸若晨星。
那接下来,就到我了。
剑光烁然亮起,叶栀初两指点剑,步法飞快,剑气更快,一道又一道,丝毫不留情面朝着叶栖梧砍去。
哪怕在台下的众人也能感受到这几剑的威力,不禁有人愕然,他们是亲兄妹吧。
看着叶栖梧的剑芒对上叶栀初的剑光,眼前的剑影眼花缭乱亮成一片,在空中爆开,好像一场盛大绚烂的烟花。
是吧。
有人不确定地接道,主要是,这个打法,只有亲兄妹才敢这么下狠手吧。
话音刚落,台上的叶栀初飞起身,裙摆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个绚烂的弧度,急急避开叶栖梧的剑光。
只不过她并没有退让半分,叶栖梧那边也不遑多让,一道又一道的剑光缭绕在他的身侧,灵力蕴含在其中,不过转瞬之间,他的衣袍上划开了数道口子。
又一剑堪堪划过叶栀初的右手,最终落到了她的腰侧,腰间缀着的流苏跌落。
叶栀初回头驻足,再度举剑向前,她凌空而起,指尖汇出几道寒冰符,凝固住周遭的水汽,紧接着,万道剑影以逢生为载体绽出,直接将叶栖梧击得连连败退。
白虹贯日,气势逼人。
从天光大亮一直到日落黄昏,台下的弟子多了一波又一波,就连苏梦槐、温朝陆无沚他们几个都打完了,乐颠颠地凑在陆无洲他们旁边,一脸兴味地点评着台上还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赛事。
苏梦槐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丝毫不顾及形象斜倚在她还未彻底碎了的巨剑之上,你们说,他们兄妹俩,谁会赢?陆无洲不置可否,略微一颔首,自然是我们万钧峰。
陆无屿也接话:肯定是我们小叶师妹,毕竟要支持自家人。
你说是吧,卷卷?安静乖顺的卷卷点头,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祁晏。
对方神色自然,却不难看出来,他这几日的目光就像黏在叶栀初身上一样,拔都拔不下来。
卷卷略一思忖,回想了一下,祁晏最近好生奇怪。
不仅从他这里顺走了不少颜之韵的话本子,每次还要欲言又止地来问它,这样做叶栀初会不会开心,那样做叶栀初会不会生气。
他以前从来都是不管不顾,随心所欲的。
当真是好生奇怪,卷卷咬了一口自己从祁晏那里偷偷扒拉来的碧灵果。
对方凉凉晲了他一眼,卷卷咀嚼的动作一滞,祁晏却很快又将目光投回到了叶栀初的身上。
卷卷:?越来越看不懂了。
体内的灵力从磅礴如海到涓涓细流,坚持到现在,已经稀薄得难以再施展一丝一毫,挥出的每一剑,都像在榨干自己的灵脉。
叶栀初喉间因为力竭而涌出一丝血沫,双手更是微微颤抖。
她如此狼狈,叶栖梧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气息紊乱,胸膛微微起伏。
在所有人都要以为,其中一人要开口认输之时,叶栀初一个脚下飞踢,将逢生握在手中,倏然向前,她榨干了自己最后一点灵力,剑气凝在叶栖梧的咽喉之处。
台下的众人:!!!叶栖梧要输了吗?叶栀初的手仍旧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在他的耳边响起:哥哥,你输了。
叶栖梧垂眸,眼底满是挣扎之色。
输了吗,自己真的要输了吗?体内的灵力早已干涸,再也无法运转一丝一毫的灵力,剑术也无法施展出。
难道自己真的要认输吗?他脑中划过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是年幼的自己被霁玉带上山的身影,是数九寒冬却从未拉下练剑的自己,是斩杀妖兽时永远冲到第一的自己……他天生剑骨,自小便被众星捧月一般长大,他从未输过,亦或是,他从不能输。
他是霁玉仙尊的大弟子,是凛霜峰的大师兄,是衡阳剑宗的首席弟子。
输这个字,好像从未在他的生命之中出现过。
不甘与不愿在他的心中撕扯,他眼角缓缓划过一滴清泪。
他绝不认输!下一秒,已经昏暗的天光陡然被撕开,刺目的阳光自这漫天云霞之中绽开,金光极盛,剑意浓烈,却都笼罩在叶栖梧的身上。
叶栀初被他身上的这股力量直接震开数步。
台上的霁玉仙尊眉头紧皱,目光沉沉地盯着上空。
叶栖梧,要结成金丹了。
修士结成金丹之时,便会有天雷降落,淬炼体肤,重塑灵脉。
天上刺目的日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的乌云,漫山遍野的狂风将周遭的花草吹得四散,后山的翠竹被连根拔起,栖息在之上的飞鸟惊叫,很快便了无踪影。
先是雷声轰鸣,一声比一声沉闷,紧接着,粗如树干的紫色雷电劈开上空,张牙舞爪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对视一眼,不知是否要强行开辟这处擂台,将其中的叶栀初带出来。
下一刻,雷声更大,劈下来的闪电也更为恐怖。
不仅是叶栖梧,在他身侧的叶栀初也因为他入金丹而感知到了自然之力,天道法则,一步越金丹。
祁晏的毛炸开,他有些焦灼地刨着身下的地。
纵然知道,修士破境之时必然要经历雷劫,而且修为越高,雷劫便越甚,可落到叶栀初身上时,他不免为她担心,她这是第一次历经雷劫,不知能都应付得过来。
叶栀初手中的逢生发出铮鸣,灵气不断涌入体内,像是要将她的身体撑得爆开,头顶之上的天雷越发张狂,不怀好意地盯着台上的两人。
叶栀初与叶栖梧对视一眼,将芥子囊中的法宝全数丢了出来,数百道符笼罩在周身,形成一个强大无比的结界,身上的高级法衣闪着熠熠的光,手中的恢复灵力的丹药也不要命地塞进嘴里。
霁玉仙尊施法给台下的弟子罩了一层结界,以防天雷误伤无辜。
他动作及时,几乎下一秒,盘踞在上空的天雷猛然砸下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叶栖梧与叶栀初的面门而去。
哥哥!在这般情景之下,叶栀初还不忘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栖梧,对方给她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是惯来的安抚,他说,别怕。
叶栀初重重点头,不知为何,她又分心看了一眼台下,她的七崽正在台下等着她。
叶栀初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再睁开时,她眼中满是坚毅。
为剑修者,便是要与人斗,更要与天斗!雷劫轰鸣,擂台中的两人破空而起,剑意浓烈,剑气如山,直直对上那道紫色的惊雷。
!大师兄与小师妹竟然要劈开这道雷吗?众人不免为他们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之间空中的那两道身影孤傲,那两道剑光灼灼,竟然比这天雷还要亮上几分。
劈开一道天雷,一道再度落下,他们二人就这样不躲不避,迎面之上,直将这雷劫劈的节节败退。
地动山摇,山呼海啸,这天地都为之一颤。
不知何时,风息云止,乌云褪去,雷劫消散,天光渐渐重现。
而擂台之上的两人,一脸淡然,静坐其中。
叶栀初凝神,神识探入丹田之中,凝望着那颗饱满而圆润的金丹,手腕上的白玉铃铛镯发出一声清响,很快又消失不见,叶栀初有种直觉,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背手而站,神色不明,待天雷消散之后,这才爽朗一笑。
叶栀初如今年岁几何?霁玉仙尊随手一指,落到了叶栀初的身上。
百里无涯惊讶他不先关心自己的弟子,反而来问叶栀初,有些惊奇,十五岁。
十五岁?十五岁!不少长老传来惊呼之声,实则就连百里无涯都略有些惊讶。
十五岁结成金丹,莫说现在,就连千年前,也是罕见。
叶栀初,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当然,叶栖梧十七岁结成金丹,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只不过有了叶栀初的对照,略有些逊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朝两位金丹期的弟子,看来我衡阳剑宗,后继有人啊!恭喜掌门!贺喜掌门!他们在这一旁恭喜,台上的两人剑却还没有比完。
叶栖梧眼眸晶亮,意气风发,一扫方才的狼狈,我不曾认输,再来!好!再来!两道身影又交织在一起,惹得台下众人一阵惊呼。
还打啊?好像是。
不过,我怎么感觉身边凉飕飕的,师兄,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不知为何,明明那阵狂风已经散了啊。
他们一脸懵的去寻找风的来源,便瞥见天上散去的乌云又重新聚拢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劈的对象换了个人——台下的苏梦槐灵力暴涨,剑意浓烈,将她周围的弟子逼开数十米。
有弟子惊惧道:苏师姐难道也要结丹了吗?陆无洲瞥了一眼发问的弟子,面色凝重,虽然苏梦槐并不缺灵宝,但他还是在她身边布下数道符咒,这是当初叶栀初叫他帮忙准备的,好在自己多画了一些。
苏梦槐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额头青筋鼓鼓跳着,一阵无语,怎么早不结丹晚不结丹,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剑,也不知这柄剑能不能撑得过去。
不管了,拼一把!雷光再闪,雷劫再至,天光又被撕破一道口子,好在没有方才来的激烈。
于是苏梦槐黑衣猎猎,提剑去迎,颇有一种孤勇的气势。
一人一剑劈天地!左边是苏梦槐对抗天雷,右边是叶栀初与叶栖梧的激烈对战,一时之间,在场的弟子只恨自己没多生出一双眼,此刻目不暇接,恨不得哪边都不落下。
天雷来势汹汹,方才没从叶栀初与叶栖梧身上找到场子,此时黑云压顶,阴恻恻一片,像是想要给苏梦槐点颜色瞧一瞧。
可她怎会惧,她又何时惧过?少女提剑,哪怕是碎剑,她也不躲不避,既然叶栀初与叶栖梧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一剑起,一剑挥,一剑灭,剑气睥睨纵横,磅礴如山海。
天雷散,金丹初现。
苏梦槐自空中坠入地面,她抬手擦去了唇边的鲜血,笑得肆意张狂,手中的巨剑彻底碎裂,只剩下一堆齑粉,随风四散。
而叶栖梧与叶栀初这一战,比上一次的时间还要漫长,他们的灵力更为浩瀚,从天雷之中领略到的剑意更为精进,是以越战越勇,眼角眉梢都是对战带来的兴奋。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深夜,星斗璀璨,明月高悬,晚风拂过,只觉春寒料峭,叫人冷得发抖。
长老们仍在高台,静静等着一个最终结果,弟子们也并未散去,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一剑如何精妙,那一剑又如何精巧。
黎明将至,漆黑的夜被远处磅礴的朝阳一点点取代,彩霞一点点散开,如梦似幻,初醒的白鹤振翅欲飞,身形优美,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
金红的朝阳崭露出它的模样,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的了这一抹璀璨的金光。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擂台之上,叶栖梧与叶栀初累瘫倒在地上,相视一笑。
这一场没有输赢。
又或者是,这一场,都是胜者。
并不是战胜了彼此,战胜了对手,而是战胜了自己。
晨曦的光映在脸上,叶栀初累得连指头都抬不起来。
台下轰鸣的掌声响起,愈演愈烈,到最后,竟形成一种爆发之势,与那时的雷鸣不相上下。
这一场比剑,是他们最看过最精彩的一场比剑,有生之年,怕是都无法超越这一场比剑。
不少弟子喉间梗动,眼泛泪光。
这一夜,观剑破镜者不在少数,而观剑入定者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满天霞光之下,凛霜峰山顶之上的钟鸣再度响起。
浑厚古朴,定人心神。
本次内门大比的第一,是凛霜峰的叶栖梧与万钧峰叶栀初!他们二人,齐头并进,并列第一!作者有话说:再也不嘚瑟了,前两天的我:太好了这个夏天只有鼻炎,这两天的我:破风箱子每天上气不接下气大家要注意好身体!这两天真的好热,小心中暑还有风热感冒!祁晏:老婆好棒老婆最强初初:啊,终于金丹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表白呢祁晏:这不是在等你什么时候能喜欢上我吗◉ 61、狐狸人身叶栀初与叶栖梧最后是被凛霜峰与万钧峰的弟子抬回去的。
廖清云一脸心疼的把她扶起来, 嘴上还抱怨着:小师妹,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哪有这么拼的。
我看你都不想要命了, 不仅如此,连哥哥都不想要了。
叶栀初累瘫在她的身上,指尖都懒得动, 却还是忍不住调侃,怎么会, 你应该怪罪我哥哥不让让我啊。
再说了,累归累, 可是未来几天都不用练剑了呢。
终于可以悠闲几天了。
廖清云叹了口气, 听到她这番说辞,好笑地摇头。
如果不是知道叶栀初私底下又多用功努力, 她这样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要蒙骗多少人。
少说两句吧, 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
吐槽归吐槽, 到底是自家师妹,还得自己心疼, 陆无沚取出一颗三品丹药, 塞进她喋喋不休的嘴巴里。
这颗三品丹药没少下功夫,一看就是丹药师精心炼制了许久的, 添了不少高阶灵药进去,甫一入嘴,一股清甜在嘴中化开,紧接着, 丹药发挥作用, 灵力与药力化入经脉再流入四肢百骸, 安抚着她透支过后隐隐灼痛的丹田。
知道他的好意,叶栀初安心趴在廖清云的背上,接下了陆无沚的唠叨。
陆无洲与陆无屿也分别站在她的两侧,一个给她扇风,一个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祁晏郁闷地缀在身后,自己都快要插不进去了。
而玄九阴这个龟孙子就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叶栀初从擂台之上下来之后,他就从丹田之内钻了出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暗自爬到叶栀初的身上,悄无声息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莹白的皓腕之上,那一圈黑,格外显眼。
玄九阴居高临下地盯着祁晏,忍不住摇头晃脑,向祁晏显摆,现在离叶栀初最近的可是他,而不是祁晏。
祁晏磨了下牙,思考把玄九阴一巴掌拍成肉泥的可能性有多大。
……等到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万钧峰,廖清云将叶栀初背到了卧房之中,等到她睡下,这才放下心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叶栀初显然是累极了,她在廖清云的背上便已经浅浅入了眠,此刻回到床上,立刻睡得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
祁晏三两步跳到床榻前,恢复了人身。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侧脸,拨开了黏腻在脸颊上的碎发,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太要强了,无论怎样,都要做到最好,要做到第一,不肯认输,不肯服软。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需要做她就可以了,她的身后,有衡阳剑宗,有万钧峰,还有自己。
只要自己还在一天,就会为她撑腰。
屋内的光线太亮,日光刺进来,叶栀初睡得有些不安稳。
祁晏见她蹙眉,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将周遭几扇窗子尽数合拢,又拉上了床帏,不叫一点光透进来。
怕她睡梦之中觉得身上黏腻不舒服,祁晏又取了块温热的帕子,将她的脸与手脚细细擦拭干净。
他动作很轻,加上叶栀初睡得沉,直到擦完,叶栀初都没有半分动作。
她习惯了睡觉时盖着寝被,屋内的炭火还没停,不多一会儿,整张脸就热得红扑扑的。
看她睡得香,祁晏好笑地捏了下她的鼻子,不过怕惊扰她,不过一瞬,就退开了。
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祁晏目光自她身上扫过,略一停顿,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碍眼的家伙。
玄九阴也睡得正香,安静地待在叶栀初的手腕之上。
祁晏眯起眼,嘴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意味不明。
好刺眼。
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就回到他应该待的地方吧。
祁晏径直伸手,直接把玄九阴扯了下来,小小的一团龙身,落在他的手心。
玄九阴醒时的目光分外迷茫,发现自己落入敌手,而不再是主人温暖的怀抱,立即挣扎起来。
祁晏的指尖按在他的身体上,直接用了密音传耳,语气淡淡,怎么,刚刚不是很狂妄吗,现在还不是被我拿捏在手里?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未等玄九阴骂他,祁晏直接将他丢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做完这套动作,祁晏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
他一只手掀开了床帏,刚要起身,另一只手的袖子却突然被人压住了,紧接着,温热的脸颊蹭了过来,叶栀初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颊送到了祁晏的掌心之中。
祁晏扯住帷幔的手一顿,喉结不可控制地翻滚了一下。
他的掌心出了些薄汗,试探性地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叶栀初睡相极好,一晚上都不见得动几次,祁晏思来想去,只好留在床榻前,守着她睡觉。
他动作轻缓,找了个最舒适的坐姿,静静看着她。
目光流连过她纤长的睫羽,高挺的鼻,粉嫩的唇……突然又想起了她醉酒那夜,她那样主动,急不可耐,却很可爱。
再往下,她的衣襟因为太热,在翻滚之时扯开了一些,露出了那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再往下,那一团莹然呼之欲出,祁晏慌乱挪开眼。
深吸了两口气之后,他觉得屋子里更热了。
只好闭上眼,将寝被拉得更高一些。
好彻底遮挡住这一片风光。
-叶栀初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好像有人守着她一样,她一觉竟睡到第二天天亮。
屋内一片昏暗,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叶栀初抬手去拉开床帏,手下摸到了一处毛绒绒。
七崽一脸疲态,睡得真香。
怎么比我还能睡啊,小懒猪。
她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开了窗。
还不放心,叶栀初又回去将床帏拉紧,确认过祁晏没被吵醒,这才退出来。
自己还有件正事要办。
她可没忘了,自己的白玉铃铛镯之内曾出现的那六个字。
金丹现,石门启。
而金丹初成那一刻,虽然细微,她却听到了铃铛镯的那声清响。
这说明,那处神秘的石门,终于开了!她到要看看,这里边究竟是何方神圣。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叶栀初飞速召唤了还在睡梦之中的卷卷进入了镯子里的世界。
里面天翻地覆,焕然一新,与之前的样子全然不同。
头顶上天空透蓝澄澈,如水镜一般明亮,云层浅浅地散开,像轻纱一般笼在空中。
脚下绿草如茵,一眼望不到头,远处重峦叠嶂,溪流瀑布一应俱全,还有阵阵花香随风入鼻。
叶栀初惊愕不已,回想了一下之前那片炫彩无比的天空与荒芜的土地,这里简直像开辟了一处桃花源,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那四扇石门依旧立在中心,古朴厚重。
卷卷很是兴奋,撅着蹄子在草地上撒起欢来,这里才是它生活了千年的家啊,之前陡然变了样子,当真叫它好不适应。
不过最吸引它的目光的还是那扇石门,叶栀初招手示意,卷卷了然点头,迅速跑了过去。
两人在绿色的石门前站立。
好像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叶栀初缓缓抬起手,将灵力注入,卷卷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石门。
片刻间,浓厚精纯的木系灵力猝然爆发,木门中间镶嵌的那颗绿色晶石发出耀眼的光芒,自石门中飞出,落入叶栀初的体内。
无数的荆棘与藤蔓自地底爆裂生长,将她紧紧缠绕,直到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
卷卷也一同被锁在里边。
蚕蛹开始高速转动,身体越来越涨,灵脉也越来越痛,荆棘像是刺入皮肤,刺入经脉,下一步,便要刺入丹田。
叶栀初一脸狰狞,紧咬牙关,生生咬出血来,逼自己清醒过来。
她的丹田,不能受到任何危险。
退!她将灵力全然吸入丹田,丹田扩充的越来越大,灵海也愈发汹涌,就当叶栀初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之时,丹田内的灵力通入四肢百骸,将身上的藤蔓与荆棘尽数震碎。
她缓缓落地,再抬眼去看,石门已经从中劈开,分成了两半。
一颗莹润的七心莲子散发着七彩的光,缓缓落入她的手心。
叶栀初的眸子因震惊而睁大,这是……这是早已绝迹的雪魄七心莲!她的手微微颤抖,这可是七品的雪魄七心莲!七品的灵药,怕是整个修真界都难以找得到几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叶栀初当机立断,立即将它吞了进去。
没有炼化的雪魄七心莲当即在体内发作,方才经历了被荆棘差点闷死的痛,此刻,叶栀初仿佛被丢入了一片冰湖之中,刺骨的寒冷迅速席卷全身。
叶栀初周身蒙上一层冰霜,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雪花。
她躺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止不住地发抖,嘴唇被冻成了乌紫色,呼出一口气,都是一层白霜。
心跳与脉搏越来越微弱,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晰。
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叶栀初浅浅笑了一下,是七崽啊。
好像不论什么时候,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他总会在自己的身边。
祁晏进来之时,叶栀初已然成了一个雪人,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意。
卷卷在旁边急作一团,几次都无法靠近,反而被冻伤了皮毛。
它的唾液在此刻半点涌出都发挥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栀初受苦,豆大的泪水自眼中滴落。
看到祁晏,它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急忙奔了过去。
祁晏眼底一片焦灼,雪魄七心莲生长与上古之地,往往伴随着极寒的南斗玄冰,叶栀初此时便是被南斗玄冰的极寒之气伤了体魄心肺。
可南斗玄冰不化不灭,她怎么可能撑得过去?他的本命灵火也是上古秘境所得,眼下只有自己恢复真身,才能用无烬业火试试能不能解了她身上的寒毒。
可……祁晏的心揪成一团,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叶栀初,自己可以化为人形,更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会不会怪自己?更糟糕的是,她最恨别人对她有所欺骗,若他回复人身,她会不会介意,又会不会不要他、弃了他……从未有一刻让他如此犹豫踌躇,祁晏自嘲一笑,明明当时信誓旦旦要走的人是自己,现在不愿离开的也是自己。
情之一字,当真是说不得,念不得,触不得。
可眼下别无选择,为了救她,他只能冒险。
他飞速调动灵力,只是不知,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作者有话说:暴露不暴露,正不正确呢?◉ 62、狐狸哭哭实在是太痛了。
血液将要凝固, 脉搏将要停止,就连体内的灵力也近乎滞涩, 丹田更是无法运转。
冰霜凝结在皮肤之上, 一步一步,刺入皮肉之中,生根发芽, 像是要在她的体内生出一株雪魄树。
叶栀初费力睁眼,她的眼珠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冰蓝之色, 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变为一个冰雪人。
冰晶已然将皮肉刺穿, 距离刺入灵脉只剩一步之遥。
倘若灵脉被刺, 灵力在体内失衡,她就会彻底沦为废人。
最后一秒……就是现在!泛着诡异的蓝色光泽的幽冥玄火自丹田之内爆出, 一瞬间席卷全身。
叶栀初身上的南斗玄冰即刻败下阵来,迅速褪去, 它不过是雪魄七心莲之上残存的寒冰之气, 哪里敌得过上古烛龙之火,仅片刻, 竟连半分都不曾剩下。
而叶栀初体内的冰晶雪碎, 被幽冥玄火煅化成了一小颗南斗玄冰,静静悬浮在空中。
叶栀初满意地伸手, 将它装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之中,随即拧头看向表情莫测的祁晏。
她有些疑惑的挑眉,不懂对方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看到自己劫后余生, 不应该面露欣喜吗?晚了一步救下叶栀初的祁晏:……并没有庆幸自己未曾暴露身份, 祁晏难得动了怒气。
经过方才这一幕, 他完全看懂了叶栀初的意图。
她哪里是有勇无谋,未经淬炼便敢直接服下雪魄七心莲,她是太过有勇有谋,才敢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
利用南斗玄冰淬炼灵脉,在生死攸关之际,激发自己最大的潜能,彻底掌控体内玄九阴留下的幽冥玄火。
祁晏痛苦地闭上双眼,先前让她与玄九阴签订契约,的确是为了助她炼丹。
不仅自己发现了,叶栀初也发现了,签订本命契约之后,她便能调动本命灵兽的灵力。
只是玄九阴的幽冥玄火太过霸道,不但不服从叶栀初的管教,而且还敢挑衅她、更敢出手伤她。
叶栀初降服许久都没有成功,只好每次炼丹之时都将玄九阴带在身侧,让它帮自己施火。
玄九阴为了让叶栀初能掌握好幽冥玄火,便在她的体内留下了火种。
只要她能将火种从体内逼出,从今往后,便可随意使用幽冥玄火,不再需要依靠玄九阴。
可但凡晚一分一秒,她便会彻底殒命。
祁晏的整颗心都在颤抖,他不敢想象,失去了叶栀初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大抵是本命契约作祟,心意相通,叶栀初立即就发现了祁晏的不对劲。
恐惧、后悔、无力……本命契约像一根牵连着两颗心的红线,各种复杂的情绪通过这根红线,将祁晏的情绪传递到她的心里。
叶栀初嘴角的笑意一顿,心脏被藤蔓缠绕至窒息,痛得没法跳动。
他竟然这么担心自己吗?她还以为七崽没心没肺,对自己满不在乎呢。
叶栀初垂下眸,难得生了几分心虚,手中的芥子囊被她不断捏紧,泛出两个极深的印子。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滞涩凝固,叶栀初抿紧唇瓣,没有做声。
好在卷卷不知道两人之间悄无声息产生的龃龉,痛哭流涕地扑进叶栀初的怀里,向叶栀初诉说它的担心与害怕。
叶栀初没法子,只好偷偷瞟了一眼祁晏,再轻声安慰伤心欲绝的卷卷。
不哭了,不哭了,卷卷,我这不是没事吗?卷卷的葡萄大眼泪眼朦胧,一滴又一滴砸在叶栀初的手背上,叶栀初更加手足无措,她好像真的把他们俩吓坏了。
待到卷卷的情绪平稳,叶栀初再抬头时,原来那只小小一团的白狐早已消失不见,了无踪影。
顾不得石门之中的其他没拿到的天材地宝,叶栀初急急追了出去。
从白玉铃铛镯出来之后,卧房之内只有一脸担忧的玄九阴。
他本来钻到了食梦兽的那间房里安睡,谁知睡到一半,自己的幽冥玄火却突然离体,将他生生吓醒。
如若不是叶栀初将它驯服,那便是叶栀初遇到了生死劫,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玄九阴心急如焚,却满世界找不到她,刚想进白玉铃铛镯,便看到了一脸怒气从卧房内冲出来的祁晏。
玄九阴出声喊他,祁晏不仅没搭理他,还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留在原地的玄九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问号。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急急冲出来的叶栀初,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叶栀初便夺门而出,追着祁晏去了。
玄九阴:???合着就没看见我?他只好钻入白玉铃铛镯,去找可能了解事情真相的食梦兽。
卷卷看见他,眼里的委屈都没散尽,只好事无巨细地向他解释事情的经过。
而叶栀初遍寻祁晏不到,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那一片栀子花田。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心急,不过寥寥距离,她竟直接召唤出了逢生,御剑飞行,直奔山巅。
廖清云与陆无沚看见空中划过的那抹身影,人都惊了。
廖清云放下手中的剑,讷讷地问陆无沚:三师兄,刚刚一闪而过的,是小师妹吗?陆无沚也有些惊奇,自家小师妹一向风雨不动安如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焦躁,竟忘了万钧峰不许御剑的规矩。
只盼师尊今日醉酒,莫要看到才好。
山巅之上,前几日颤颤巍巍的栀子花长势更好了些,在日日的寒风朔雪之下,炼出了几分坚韧不拔。
祁晏便卧在这一片栀子花田之中。
叶栀初过去时,他蜷缩作一团,浑像团雪球。
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叶栀初有些手足无措,卷卷好哄,可七崽像个小祖宗似的,平常哄都来不及,今日被她这么吓了一遭,指不定要怎么作妖呢。
唉,她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狐狸崽,娇生惯养惯了,哄一哄也没什么大不了。
却不料,她刚一靠近,这团子雪球便探出了头,毛茸茸的耳朵抖落了碎雪,眼尾通红,一看便是哭过。
叶栀初的心尖儿都疼了。
自她养了这只狐狸崽,哪里让他受过半分委屈,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发脾气了自己也哄着。
除了卷卷那个小哭包,她就没想过让他们掉一滴眼泪。
更何况是自己最疼爱的七崽。
七崽。
叶栀初轻声喊他,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回应,别不搭理自己。
可这一回,祁晏非但没耍脾气,反而异常懂事,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他身上带着些泥土与栀子花的叶片,毛绒绒的一团在她怀里,散发着寒意。
叶栀初赶忙给他笼紧了,这要是寒气入体可怎么办,半分没想起自己南斗玄冰入体时有多么危险。
祁晏的狐狸眼很好看,眼尾上挑,瞳仁极大,又美又媚。
此刻却不见半点平日里的盛气凌人,他眸中蒙上水雾,凝出一颗又一颗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滚烫的泪灼在叶栀初的虎口,却更像灼在她的心上。
她当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害怕。
叶栀初心急如焚,焦急地向他解释:七崽,别哭了,行不行,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危,更不该拿生命冒险。
他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完,源源不断,将眼睛下的狐毛都打湿了。
叶栀初越来越心疼,不但替他擦拭眼泪,心中涌出一阵绝望,完了,这次怎么也哄不好了。
我发誓,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不,没有下次了。
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叶栀初嗓子都要干了,祁晏眼底的狐毛都挂了冰晶,啜泣之声这才停下。
祁晏眼眶酸痛,眸中倒映出叶栀初的身影,略有些丢人的撇过头。
自他记事起,他就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哪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哭着被人哄了这么久。
若是被玄九阴知道了,定要狠狠嘲讽一番自己。
不过叶栀初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拿生命冒险了,他这才安下心来。
祁晏哭声停了之后,叶栀初小心翼翼看他,只见对方头略顿了一下,随后蹭了上来。
不仅如此,狐狸爪子搭上了她的手,尾巴也交在了她的手里。
这是自己之前缠着他做出承诺的动作,她的尾指与祁晏的尾巴拉勾,便算定下承诺。
好了,我答应你,这下你放心了吗?祁晏点头,安静地被她抱在怀里。
叶栀初这才想起来,那座石门开了之后,还有些东西没拿到手。
那我们现在再进白玉铃铛镯里,这次你看着我,可以放心了吧。
祁晏点头。
叶栀初再挥袖,两人重回了铃铛镯之中。
绿色石门开启之后,叶栀初迈步进入,里面竟是一座偌大的藏书阁。
高高架起两座书架,典籍琳琅满目,浩如烟海。
她随手翻开一本,里面竟是数张丹方。
还都是修真界早已失传的丹方!接连翻了数十本,叶栀初一次比一次错愕,针对各种疑难杂症,丹方应有尽有。
不仅有治病救人的丹方,其中还有不少毒术的合集。
这下不仅自己,陆无沚也要高兴坏了。
这些毒术送给陆无沚,再合适不过。
将其余的灵宝全数收进芥子囊之后,叶栀初带着毒术的典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白玉铃铛镯。
内门大比前十名弟子的颂礼在三日后进行,自己睡了一天一夜,算算日子,便是明天了。
第一不仅可以入藏宝阁挑选,还可以进入剑宗,挑选自己的命剑。
叶栀初抬眸看向远处,本命剑,她可是期待已久了。
作者有话说:快掉马了,但不是因为这个,初初不会那么蠢的。
但是她太刚强也太独了,她其实很需要一个人来关心她爱她。
她现在之所以这么勇是因为她没有牵绊,等到爱上祁晏,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才会觉得这世间有她留恋的有她无法割舍的。
祁晏其实也是独狼,不顾命不惜命,他们俩恰好是最灵魂互补最需要彼此的。
他们俩就是天生一对!绝配!(超大声!)对了今天摸到了羊驼,羊驼的毛毛还是对我比心的形状!它超软超乖!尾巴还是粉色的!真的超漂亮!好想给你们分享啊QAQ!我前段时间去旅游,还特地去看了熊猫,为我们的圆滚滚熊猫出场做了准备,它们真的都好可爱哦,我永远喜欢毛绒绒!大声!还有一件事,上一章结尾写的不好,修了一下祁晏的心理变化,老婆们可以去看一下捏◉ 63、狐狸diudiu皇皇上天, 照临下土。
集地之灵,降甘风雨。
各得其所, 庶务群生。
各得其所, 靡今靡古。
今吾衡阳剑宗,上率己身,下率弟子, 上拜皇天之祐,下敬后土之灵。
承天道, 兴甘风雨,庶卉万物。
律己身, 明光于上下, 勤施于四方,护万民得安宁。
①……凛霜峰之上, 云雾缭绕,岚烟霭霭。
山巅之上有皑皑白雪, 一路向下, 白雪消融,密林丛生。
凛霜峰的学宫与正殿建于半山腰上, 密林千里, 郁郁葱葱,阳光倾泻, 林影阴翳,鸟鸣之声四起。
近乎整个剑宗的弟子跪于地上,双手作揖,神情肃穆。
鸟鸣之声逐渐散去, 上首霁玉仙尊高声诵完祝词之后, 有钟楼弟子开始敲钟。
钟鸣沉沉, 余音绕梁,白鹤腾飞于空中,鹤鸣声声,竟与钟鸣之声相和,颇有相得益彰之感。
金光璀璨,云霞满天,待到九九八十一声钟鸣之后,众人方才站立起身。
叶栀初与叶栖梧十人不知何时到了正中,今日穿戴整齐,统一着了衡阳剑宗的天青色道服。
少年少女风华正茂,朝气蓬勃。
立于高台,不卑不亢,身姿挺拔,站立如松。
寻常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后,男子行冠礼,女子行及笄。
修真界修士寿元漫长,自然不注重这些黄毛小儿的虚礼。
可礼之一道,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要遵循的,怎么可能轻慢。
衡阳剑宗立宗已有千年之久,厚重渊源,自然也极为重视弟子的成年礼,这才举办了三年一次的内门大比。
凡内门大比参赛的弟子,无论输赢,都会由本峰峰主以及长老亲自赠以剑穗,挽于剑上,以资鼓励。
而前十名弟子则会由掌门霁玉仙尊亲自赠穗,还会予以进入藏宝阁的机会,前三甲进入藏宝阁第三层,第四到第六名弟子进入藏宝阁第二层,而第七到第十名弟子则进入藏宝阁第一层。
高台之上,叶栀初神色恭敬地朝着霁玉仙尊行了剑礼,对方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霁玉仙尊并不像百里无涯一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是一个很慈祥和蔼的老头。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一副仙风道骨、超脱世俗的模样,他心胸宽广,更是心怀天下,泽被苍生。
霁玉仙尊手执剑穗,修长的指骨之上青色剑穗随风拨动,他细致地替她将剑穗挽于逢生之上,随后笑了一下,叶栀初有些不解。
便见霁玉仙尊挽好剑穗,拍了拍她的肩,开口笑道:怕是过一会儿,这剑穗就要换个地方挂着了。
你会寻得一柄很好的本命剑的。
叶栀初听到他的这番话,也笑起来,眉眼微弯,颊边泛起两颗浅浅的梨涡,多谢掌门仙尊。
霁玉仙尊略微颔首,向她身后的叶栖梧而去。
挽剑穗其实是一个细致却无聊的工作,可千百年来,从不会有一位掌门、一位峰主、一位长老觉得这件事枯燥无聊。
他们平日里或许会严肃刻板,或许会不近人情,或许会对弟子大发雷霆,可每每到了内门大比的剑穗礼时,他们总会细致温柔,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慈爱,更有甚者,能一字未差地说出每一个弟子的名字。
衡阳剑宗能传承千百年的原因或许也在于此。
薪火相传,绵延以继,继往开来,不忘初心。
霁玉仙尊替第十的宋黎挽好剑穗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立于十人中间。
他背过手,收起了笑脸,面容严肃,高声嘹亮,开口问他们,我且问你们,你们在台下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叶栀初有些疑惑,看向霁玉仙尊,她没弄懂霁玉仙尊这个问题的意图。
霁玉仙尊却并未言语,只示意他们向下看,向远看。
叶栀初自高处向下望去。
她的目光掠过立于正中同样行剑礼、接剑穗的衡阳弟子,掠过心生艳羡、发誓要认真练剑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掠过再远一些的重重密林,掠过殿宇楼阁……最终收回目光,停到了一直静静盯着她的祁晏身上。
她立于高台之上,他卧于正殿中央,遥遥对视,叶栀初看不见万物,只看得见他。
可除他之外,万物又为何物?叶栀初突然明白了霁玉仙尊想要的回答。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投出山门前高立的玉石牌坊,落到了山下。
那里人声喧闹,叫卖之声不绝,欢声笑语一片。
那是人间烟火,是芸芸众生。
霁玉仙尊想要他们看到的,是这人间众生。
你们看到了什么?他再度发问。
叶栀初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略微思忖。
下一秒,霁玉仙尊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们该看见的,是台下的弟子。
他们是你们要交托后背的朋友,是秘境之中并肩作战的战友。
你们该看见的,是山下的百姓。
修习剑术的意义在于何处,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是为了打架斗殴,而是为了保护脚下的土地,身后的百姓,这,才是剑修存在的意义。
千年前仙魔大战,生灵涂炭,修真界为封印魔族,亦是损失惨烈。
而我们衡阳剑宗,便是此次仙魔大战中损失最惨烈的宗门,无数天之骄子战死在魔界,可他们从不曾后悔,更不曾退缩!而你们,是我们衡阳剑宗新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你们更应该向千年前的前辈学习,追求剑道,一往无前,将守护苍生奉为己任。
你们可曾明白,可曾记住了?!满山哗然。
在场的弟子无一不心生澎湃,天地浩然,存于心间。
吾辈剑修,理应一往直前!于是有人振臂高呼,接二连三,顷刻之间,高呼声响彻整个山间。
霁玉仙尊朗声一笑,他的目光停留在下方的几峰长老之上,几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不仅笑意,还有骄傲与自豪。
新人辈出,他们如今,便很好。
霁玉仙尊摇摇头,长身而立,又宣布了一个喜讯:本次前十名弟子,皆可入剑冢!!!!温朝一行人眼眸明亮,激动地探出身子。
以往可是没有这个特例的。
本次前十弟子,金丹期者有三,筑基期巅峰者为五,其余两人,为筑基期中期。
已然达到了以往三甲弟子的水准,是以我与各位长老协商之后,做出调整。
解释完之后,他垂下眼,唇角笑意明显,挥了下袖子,直接带着他们十人消失在了原地。
叶栀初再睁开眼时,处于一片玄之又玄的云雾缭绕的空间之内。
这其中剑意浩瀚磅礴,盛气凌人,还没有进入剑冢,叶栀初等人都能感受到剑冢逼人的剑气。
霁玉仙尊自怀中取出了自己的掌门令牌,青衣曳地,注入一道灵力。
令牌之上的衡阳印记亮起,这片空间之中陡然升起一道门。
霁玉仙尊示意十人进入这扇门之中。
叶栀初踏入的步子一顿。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自己芥子囊之中还存着古泽秘境之中拾取回来的剑,那些剑是衡阳剑宗的前辈们的命剑,还有他们的命牌,也在自己的芥子囊之中。
该不该吧这件事告诉霁玉仙尊?叶栀初垂下眼睫,手指不自觉蜷缩,有些犹疑。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霁玉仙尊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默默移到了最后。
等到其余九人全部进入秘境之后,霁玉仙尊看向她。
叶栀初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对霁玉仙尊说出实情,掌门,您还记得上一次古泽秘境开启吗?霁玉仙尊缓缓点头,见他并无半分好奇探究之意,叶栀初反而卸下了压力,继续开口道:我曾跌入古泽秘境之中的一处漩涡之中,而恰好在其中见到了千年之前的古战场。
叶栀初抿了下唇,挑挑拣拣说了她捡到前辈命剑的经过,又隐去了见到了玄九阴的事情,果然,听到前辈命剑之时,霁玉仙尊周身的气息波动了一下,虽然不大,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你可曾在其中还遇到过什么?霁玉仙尊的眸光锐利,哪里还有半分慈祥和蔼的样子。
古泽秘境坍塌,被封印的烛龙逃出,其他几宗的掌门曾私下联系过霁玉,在坍塌之处,发现了魔族篡改阵法的痕迹。
叶栀初顶着他摄人的目光,平静地挪开眼,面部红心不跳地撒谎:没有见到,我捡了一路前辈的命牌与命剑,不过多时,秘境便坍塌了,我便出来了。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澄澈,语气太过真挚,又或许是霁玉仙尊知道,哪怕这件事的确与叶栀初有关,但烛龙逃窜,秘境坍塌,早已于事无补。
叶栀初取出了芥子囊,将他递给了霁玉仙尊。
芥子囊敞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霁玉仙尊一样就看到了最顶端命牌之上的名字。
洛子鸣。
他的肩陡然垮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退了一步。
叶栀初看到他的失态,理智地选择闭嘴。
霁玉仙尊的手都在颤抖,他动作极缓地接过芥子囊,痛苦地闭上眼,在叶栀初看不到的角落,一滴清泪缓缓没入他的鬓发。
那是他的大师兄啊,是日日教自己剑术的大师兄,是包庇闯下祸事的自己的大师兄,是永远疼爱他的大师兄。
他是衡阳剑宗中最明媚的那个少年,却死在了仙魔大战之中,尸骨无存……他想起了自己在战场之上跌跌撞撞寻找他的尸身,却遍寻不到,整整三月。
可死的人太多了,多得数不清,眼前永远是一片血色,发了狂的魔兽不断冲入边境,不仅是洛子鸣,很多人都没有被找到。
后来魔界被封印,战场也一并封存在封印之中,那些陨落的弟子,只留下一座衣冠冢……命牌给我吧……命剑由你带回去,他们离宗如此久,一定很想家……命牌送往祠堂,他们是英雄,理应受到供奉。
命剑在外漂流如此之久,衡阳剑宗的剑冢,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你带他们回来,便由你送他们进去吧。
你和我,送他们回家……叶栀初低声应了道是,将装着命剑的芥子囊纳入手中。
霁玉仙尊失魂落魄地拿着芥子囊离开了这处空间,叶栀初回头望了一眼,踏入那处玄门,进入剑冢之中。
耳畔依稀响起悲壮苍凉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作者有话说:开头的祭祀词参考了先秦的《祭辞》我化用了一下,写的不好大家见谅!啾咪!祁晏:今天我没出场,过分,我想亲老婆!叶栀初:你是恋爱脑吗,就想着亲亲祁晏撒娇嘤嘤嘤:就要亲就要亲!初初:好吧。
吧唧~让我也吧唧一下你们!mua! (*╯3╰)◉ 64、狐狸出现远处的风卷起砂石, 白色的降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乌云压境, 黑沉沉的一片, 细雨在空中吹落成线,飘摇一地。
叶栀初的天青色道服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细雨不知何时转为小雪, 纷纷扬扬落了满天,不过一时, 白色的雪便覆了满头,有几片雪花落到叶栀初的眼睫之上。
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耳边传来修士们的呜咽之声, 断剑的悲鸣声,在风中被刮得破碎。
这是一片险之又险的悬崖峭壁, 碎石簌簌跌落,无数的剑插在峭壁之上, 剑意淋漓, 剑气漫天。
叶栀初缓步向前,脚下的枯草了无生机, 断壁残垣一片。
身上的芥子囊发出震动, 叶栀初低下头,解下芥子囊。
其中的数千柄剑发出铮铮的悲鸣之声, 他们挣扎着,叫嚣着,想要离开这芥子囊小小的束缚,却又近乡情怯, 踌躇不前。
背后突然升起一轮残血般的夕阳, 眼前弥漫出一片血雾, 浓烈腥气,滴到了她的脸上,化作一道血泪。
这是他们在哭。
在这片浓稠的化不开的血雾之中,叶栀初看见了昔年古战场之上悲壮厮杀的场景。
无数修士以血祭剑,开启十方大阵,空中剑意纵横,凛冽难消,在空中划出数道痕迹。
叶栀初身上传来炽痛的灼烧感,仿佛要被这剑气斩落在地。
可剑气要斩的不是她,而是魔兽。
她的眼前出现无数奔腾的魔兽,头颅落地,发出惨烈的嘶鸣。
可他们却毫不停歇,血雨满天,朝着修士攻击。
还有无数魔修,他们手段阴狠,竟将修士的头颅砍下,高高扬起,鲜血铺洒满地,献祭魔王。
这场惨烈的战事不知延续了多久,空气中的呜咽之声越发凄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剑意越发凌厉,剑身铮鸣越发强烈。
像是要将这天劈开,将这地破开。
芥子囊中的剑全部飞出,他们有的已然断裂,露出残缺的口,有的依旧完好,却蒙了一层污尘,还有的是上古名剑,剑光璀璨,瞬华流转,将这一方天地照得通明。
他们将这血雾劈开,露出了剑冢原本的模样。
还是那一片峭壁。
风声渐止,呜咽之声渐停。
夕阳退去,曙光渐明,那一轮灿金的日迸发出剧烈璀璨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之上,铺洒在剑之上。
这些前辈的剑已然插入戈壁之中,它们静默如斯,却又热烈欢欣。
离家太久,他们怎会不想家,怎会不恋家。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
凛冽的剑意变得温和,剑气也逐渐消弭。
是千年之前的前辈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人肉城墙,这座城墙拦下了魔修肆无忌惮的进攻,拦下了魔兽凶残无度的厮杀,挡住了千年来的寒风朔雪,挡住了千年来的估计难耐。
却换来了千年的和平。
换来了千年间修真界的一线生机,赢得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换来了千年间百姓的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孤魂得安,怨气得散。
叶栀初向后一步,静默不语。
她眼神复杂,心中酸涩翻涌。
双膝跪地,双手作揖,叩拜天地,叩拜英雄。
他们值得。
将他们送回了家,自己也该做自己该做的事。
她该去找自己的剑了。
叶栀初转身离去,走了不过几步,眼前的场景陡然转变。
悬崖峭壁不再,砂石碎屑消弭,只剩下下一片荒芜的草地。
这片荒原一望无际,一眼都望不到头。
叶栀初忽然想到了百里无涯对她说的话。
进入剑冢之后,你要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命剑。
叶栀初当时很不解,她不解,便也直接问了:走自己的路?难道不是我们十人一同走吗?百里无涯斜睨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他的目光辽远,定在了某一处,既眷恋又还念。
我曾经也是这么问我的师尊的,他和我说,每个人进入剑冢,都会独自一人前行,最终走到自己的路上。
这条路与寻常的路并无什么不同,只是你心中想什么,它就是什么。
它是由你的心境变换而成。
而路不同,剑冢便也不同。
名剑有灵,他们会在自己的剑冢之中,等一个有缘人,只有有缘人,才能拔得出这把剑。
不仅是你进入剑冢选剑,剑同时也在选择你。
所以,你要用心去感受,只有用心,才能找到那柄最适合你,且独属于你的剑。
叶栀初讷讷点头:师尊,那你的剑呢?寒霜又是在什么样子的剑冢之内被你寻到的?百里无涯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略微怔楞;了一下,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那时师尊还没有闭关,我才刚刚被他捡回来,正是天不服地不服谁也不服的顽劣性子。
师尊他待我很好,总是亲自教我习剑,一点一点教我各式剑诀。
我是孤儿,从小没什么人疼,所以心大概也冷,又臭又硬,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
师尊他焐热了我的心……寒霜便是在一片天寒地冻的冰原之上出现的,可我的心被焐热了,这片冰原便也消融了,冰原消融之时,便是寒霜出现之时。
……思绪逐渐回笼,叶栀初略微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荒原。
枯草遍地,仿佛只要一点点火星子,风一吹,便可即刻燎原。
她的心难道是一片荒芜吗?她竟在其中感受不到任何的剑意。
有人的剑冢如此苍凉,便也有人的剑冢春意盎然,有人的剑冢刀山火海。
青竹遍地,叶栖梧的青色道服曳地,剑雨包裹着剑气落下,纵横的剑气割破了衣袖。
雾色青岚,叶栖梧神色自若的漫步于这片竹林之中,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玉石碰撞的清脆之声响起,奏成一曲乐章,剑雨下得愈发大,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与这玉石之声相和。
雨相和,竹自然不甘落后于人,于是风起,竹叶簌簌作响。
叶栖梧淡然勾出一抹笑,天公作美,他怎好不配合。
少年立如青竹,身姿挺拔,他席地而坐,一柄玉箫置于嘴边,萧声悠扬,如同远溪。
竹叶声更响了些。
……远山孤寂,碧海汹涌。
剑气无处不在,它是风、是雨、是云、是月,是天地间的万物,它纵横于天地之间,从不肯离去。
苏梦槐静坐于一块巨石之上,愕然观赏着眼前这片割裂的场景。
一面的波澜壮阔,碧海汹涌,一面的熔岩遍地,热烈滚烫。
黑蓝色的海水深不见底,高扬的浪花拍打触礁,天与海交际,云与浪汇集。
浪潮越来越近,闷雷之声越来越大,像千军万马浩浩荡荡飞奔而来。
暗红的岩浆粘稠,被裹挟在岩石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爆发出大岩浆在空中划出一道浓墨重彩的线,将这天空都要灼出一个窟窿,地上的岩浆汩汩流淌,腐蚀着一切。
她试探性地释放神识,去寻找这一片割裂空间的剑,却被碧海湮没,被岩浆炽痛。
可她怎会服输,少女眼眸澄澈,却最是不肯服输。
她越痛,神识便越发强,毫不顾忌地探望更下。
碧海深不可测,岩浆滚烫,生生将她割裂。
……廖清云与他们并不相同,她一路向前,四周景色一路未变,不知走了有多远,踏了多少步,她走到一片悬崖峭壁之前。
那是叶栀初送归故剑的那片峭壁。
剑山如海,剑意睥睨。
这是整片剑冢之内,存放剑最多的一处。
孤魂已安,可剑气不散。
他们盘踞,他们肆意,他们逍遥于天地之间。
有人得以安眠,可总要有人去继续守护这天下。
于是剑气暴起,转眼化作大雾,浓稠弥漫,不可见人。
剑鸣之声铮铮,一场奔雷随即而来,顷刻间,漫空寒气弥漫,暴雨如注,形成飓风翻海之势,沉闷的战鼓声轰天震地,远处的号角之声吹响,有放声高歌,有战士激昂,有旌旗猎猎,有剑舞指阳。
廖清云闭上双眼,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她向前。
她听到耳边传来的那声斯喊。
杀!……远处的风静静拂过,她驻足在少女的脸前,吹起她的发。
草木的疏离之气卷入风中,一片颓唐气息。
叶栀初俯身,伸手探入这片土地。
土地干涩斑驳,裂开一条又一条的巨缝,龟裂不堪。
少女捻起一把土,她神色淡淡,并无不满,也并无怨气,仿佛这片荒芜的土地同她无甚关系,了无的剑气对她也无甚影响。
荒土散入风中,朝着远方离去,它是这片土地的守望者,却终有一天也可离去。
叶栀初继续向前走,这苍茫的一片之中,只剩下天与地。
天与地连成的地平线之上,渺小的一点,是砥砺前行的少女。
空中蒙起水雾,风中传来湿润的气息。
叶栀初抬头。
不远处,祁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剑冢之中,他的尾巴蜷曲,狐毛被风吹得像朵蓬松的蒲公英。
叶栀初一愣,随即露出笑颜。
七崽!她不问他为何而来,不问他如何进来,只要他来,她便高兴,这已然足以。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飘起细雨,剑气随之出现,磅礴浩瀚,密不透风,将她整个人全然包裹进去。
细雨亦是剑雨,剑雨落下,顷刻间形成倾盆之势,大雨瓢泼,落入这片荒芜的土地之中。
刹那间,荒芜不再,漫山遍野的枯草绽出新绿,一层又一层的青草破土而出。
这不是荒原。
而是心园。
作者有话说:◉ 65、狐狸掉马甲加亲亲万物重生, 春风微荡,光明而清鲜。
剑雨打湿了她的衣袖, 好像绽放在春意之上的点点芳华。
静默无声, 只余下剑雨淋漓,敲打在心房。
祁晏无声地盯着她,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 只是察觉到——她在想他。
很想很想他。
她想他,他便会来, 因着那一份本命契约,无声无息的牵绊蔓延, 更因他心中对她的思慕, 哪怕千里奔袭,只要她需要, 他都会出现在她的身旁。
于是他向前,这不是他的剑冢, 剑意流转, 排斥着他的进入,如刀割一般, 一寸一寸剔着他全身的经脉。
好痛。
可是她在前方等着他。
祁晏垂眸, 无数剑雨滴落,亦有无数剑气流淌而出, 他的身上起初不显,可很快,丝丝缕缕的殷红被剑雨晕开,顷刻间, 染红了一片狐毛。
他奔向她。
从未有一刻如此快。
叶栀初的瞳孔陡然紧缩, 她漂漂亮亮的白绒团子不知为何染了血, 越往前,他身上的红色便越多。
剑意自指尖流淌,剑气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越靠近她,剑意越浓,剑气越密,剑雨越大。
这是她的剑冢,剑意自然保护着她,它温和地替她洗精伐髓,锻造灵脉,很是舒服。
殊不知,这一场剑雨,对突然出现的祁晏来说,不亚于一场剥皮抽筋的痛处。
叶栀初的神识很快铺散开,落到整片剑冢之内。
她的心境因他而发生变化,枯草重生,欣欣向荣,荒漠变为一望无际的草原。
可好像也因为她,这片剑雨排斥着他的存在,所以一直在伤害他。
祁晏还在向前,叶栀初的神识轻柔地落在他的身上,不过片刻,豆大的泪从她的脸上滴落。
这剑意绵长,剑气淋漓,如山如海,如天如地,丝毫没有半分留情。
白色的狐狸变成了一捧淋了雨的打蔫的红色蒲公英。
她的目光所见之处都是他。
叶栀初猛然退后几步,泪珠像掉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去,融进剑雨之中,融进这片欣荣的草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拼命地摇头,不要过来了,七崽。
不要过来了。
你不疼吗?你乖乖地站在那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淋漓破碎,带着空洞的麻木,她一味地后退,想要逃离,不要再靠近了,你会死的。
她没由来的想起了前世的那段被囚//禁的日子,所有与她有关的人都会受到伤害,一向疼爱她的爹娘,视她为珍宝的哥哥,还有北派剑宗为数不多对她释放善意的弟子。
只因为唐诗青是主角,自己是她成功路上必须要铲除的绊脚石,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十恶不赦,都要受到惩罚。
她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通知自己身边亲人死亡的消息,继而被云衡折磨,被裴晚放血,最终一步一步走向书里既定的结局——不得好死。
她形容枯槁,心如死灰,只一心求死。
好在她不服输,更不认命。
哪怕她被囚在这本狗屁不通的书里,囚在叶栀初这个空壳子里,她也要冲破一切,冲破这书里的繁琐条框,冲破书中的天道法则,冲破林飞白与唐诗青为所欲为的主角光环。
她不是书里的叶栀初,她是她自己!她要为自己而活!可上一世的血与泪浇铸的惨痛教训,她踌躇,她彷徨,她不敢再与叶栖梧,与爹娘心无间隙、欢声笑语。
她怕自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让亲人受自己连累。
是以心间更是一片荒原,寸草难生,满目凄凉。
眼看她神色凄皇,不住后退,退得越来越远,竟是要逃离,祁晏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
哪怕血如雨下,哪怕遍体鳞伤,他也义无反顾。
他拦下了她。
在这片无边的剑雨之中。
在这片凛冽的剑气之中。
在这片浓密的剑气之中。
她拥抱了她的春天。
他拥抱了他的月亮。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狼狈,狐毛被雨打湿,被血浸透。
剑气仍旧一遍遍剔过他的全身。
叶栀初的泪一颗一颗打在他的额头上,落到他的眼里,留在他的嘴中。
又咸又苦。
她的眼眶通红,秀气的眉紧蹙,唇也紧紧抿着。
祁晏的心像是被人狠狠□□了一把,丢入油锅之中,分外煎熬。
他的狐爪抚上她的脸,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嗓音:祁晏。
祁晏的狐爪一僵,被她笼在怀里的身躯都不得动弹。
他在叫她的名字,她难道知道了吗?她会不会恼恨自己骗她,会不会不要他,赶他出去?一时之间,他的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不打算,出来见我吗?东山割晓,西山霞文。
浑身都被浇透的白狐不在,笼在怀里的狐狸七崽变成了祁晏。
他身形高大,宽大的袖袍将她整个人都罩住,圈入怀中,没有将一丝一毫的雨飘进来。
祁晏。
叶栀初喊他,嗓子带着些许哭着的哑。
祁晏的指尖在雨下泛出冷白的光泽,扣在红色的衣袍之中,格外醒目。
他轻轻应了一声,无可奈何,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便彻底放纵一回自己吧。
他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窝。
祁晏垂下眸,鼻尖靠近她的黑发,他怜惜地轻拍她的背,对她说:是我,我在。
刹那间,群峰拔地而起,溪川奔流,草木丛生,繁花葳蕤,绘成一幅春风十里桃夭。
剑风息止,轻柔和缓,如春风拂面。
剑雨淅沥,落在祁晏的身上,不再是剔骨之痛,而是温和地替他修养经脉,修复方才的伤口。
叶栀初的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她的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无声无息地哭着,祁晏细心又温柔的一遍又一遍哄她。
他起初并不熟练,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只好学着叶栀初的样子,笨拙地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不哭了,我们初初这么棒,是天下第一。
初初这么好看,哭花了脸可就不好了。
不哭了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摸我吗,我恢复人身让你摸个够,再也不躲了,好不好。
初初,求你了,别哭了。
高大俊美的青年眉眼耷拉下来,指尖没入少女乌黑的发,他的声线如珠如玉,清冷动听。
叶栀初被他扣在肩窝,鼻尖萦绕着一阵清淡幽雅的栀子花香。
她略微挣扎了一下,抬头向上看。
入目是他冷白如玉的肌肤,锋利如刀割的下颌线,透着殷红的唇。
再往上。
他的眼尾通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滴又一滴的泪滑下,恰好滑过他眼尾的那颗泪痣。
楚楚动人。
他好会哭。
叶栀初心虚地撇开眼,趁他没注意,又回去偷偷打量了一眼。
好好看。
她这样一来二往的动作,祁晏自然有所察觉,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落泪的样子被她收入眼底。
正当祁晏想开口询问她之时,少女却抢先开口,她的鼻尖通红,因着刚刚哭过,嗓音不自觉带了些粘稠。
祁晏。
嗯,我在。
祁晏的指尖又收拢了几分,他从未觉得有人喊他的名字如此动听,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上,轻轻瘙痒,酥酥麻麻的。
叶栀初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声音几不可闻,却还是被祁晏听到了,你闭上眼。
他乖巧听话,不知她要作何。
也许是会罚他,离开他的身边,用逢生来教训他,不给他灵果吃,只要不赶他走,怎样都可以。
他这样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正在起身。
她的手从他的衣襟之处离开,搭上他的肩,继而环住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唇瓣,有什么东西轻轻贴了上来。
少女温暖柔软的唇瓣紧贴着他的,她笨拙地、像那天醉酒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他的唇瓣。
他的唇瓣被她濡湿,染上一层晶亮。
他猛然睁开眼,眸中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是巨大的惊喜。
他眼中的笑意如星斗璀璨。
旋即他的手转入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
他的欺身而上,压在她的唇瓣之上,仔细研磨,轻轻噬咬着。
两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唯一一次,还是那一次磕磕绊绊的醉酒时的吻。
牙齿磕绊之间,祁晏用舌尖顶开她的牙关,舌尖探入,不由分说地勾着她的舌。
温热的气息在周身蔓延,一点一点蒸腾。
这片春园不经意之间又变化了些许,一株又一株地栀子花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旋即迅速成长。
栀子花树干愈来愈粗,枝干向上蔓延,细嫩的叶片发芽,生长,形成一片葱茏之势。
晶莹润泽的栀子花迅速蔓延开,缀了满枝,洁白如雪,剔透如玉,淡青的花萼如玉,嫩黄的花蕊散发出细腻绵长的花香。
斑斓的树影之下,栀子花飘落,细雪一般落在肩头,花香浓烈,轻柔地笼在两人身上。
(这是正儿八经的环境描写,请您睁大眼睛,联系上下文,不是隐晦色情)这个口勿…………………………………………………………叶栀初被花香迷晕了,止不住地吞咽,她的手紧紧攀升着祁晏,像一株勃勃生长的栀子花芽。
祁晏微微退开。
他的目光如火,炯炯地盯着她,想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叶栀初与他额头相抵,听到他如鼓的心跳声。
她到底年少,贪恋好滋味,丝毫不顾及他眸中浓郁的化不开的□□,再度迎了上去。
栀子花随风摇曳。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后颈……………………………………………………………………………………………………………………春风拂过,将栀子花裹挟入怀中。
那风将栀子花紧紧箍着,半分不曾放松。
(姐姐这里是脖子以上呜呜呜)栀子花一个没忍住,颤颤巍巍的扯碎了些许风的痕迹。
一丝甜腻的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开。
………………………………………………………………………………………………………………………………………………………等到狂风结束结束,栀子花的花瓣晶莹剔透,一颗又一颗露珠在上边滚动。
叶栀初瞥了一眼,脸瞬间烧得通红,如漫天红霞,一层一层晕染的脸上,直到耳根。
祁晏垂下眸,眼底隐晦,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他伸出手,指腹带着练剑时留下的薄茧…………叶栀初对上他的眼,心尖狠狠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食色性也。
古人这句话,当真是哲理。
祁晏的发丝凌乱,眼尾通红,那颗泪痣依旧惊心动魄的勾人,他的唇因为充血而变得又红又肿,叶栀初仔细去看,上边还有细小的伤口。
好像是自己当时太激动咬破的。
叶栀初更加心虚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祁晏落在自己眼底是这番滋味,而她落在祁晏眼底,更是姝色绝丽。
桃花眸之中氤氲着水汽,因为他欺负狠了,眼尾还挂着一滴泪。
水光潋滟一片,分外惹人心动。
她望向他的眸中缱绻而依恋,让他更加难以自持。
向来淡淡的唇又红又肿,像朵开到荼蘼的花朵,让人忍不住采撷。
祁晏动作轻柔地捻起她眼尾的那滴泪,随即动作极缓,他将指尖递至唇瓣,舌尖探出,叶栀初甚至能看到被她咬破,依旧渗着血的伤口。
他的舌尖卷起了指尖的那滴泪,纳入嘴中。
叶栀初感觉自己快要烧着了,匆匆撇开眼,慌乱不能自已。
祁晏叹了口气:你那天对我说,叫我别哭,怎么你自己就做不到了呢?他顿了下,很是不好意思,口吻却依旧漫不经心:我哭,你会心疼,那你哭时,也要记得,我也会心疼。
叶栀初的眼睫颤了又颤,心跳如鼓,快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她想要起身,却在不经意之间蹭//到口口口口。
叶栀初;!那些破碎淋漓的醉酒回忆全部涌入脑海,她如何胆大包天,如何肆意妄为,如何到处乱摸占他便宜,还有那时那处机具存在感口口……原来都是真的,不是春//梦……她什么时候,如此放浪形骸,叶栀初欲哭无泪,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恋爱,没想到第一次就如此……如此霸王硬上弓……祁晏见她如此羞赧,扣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松开,当他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之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叶栀初余光间,眼睁睁看着他如何一秒变红,煮熟的虾子惶不多让。
两人旋即退开,尴尬地手脚不知如何自处。
叶栀初左撇右撇,目光所及之处。
重峦叠嶂,被一层青翠浓密覆盖,阳光之下,溪川澄澈,折射出琉璃一般的光泽。
脚下芳草萋萋,满目葳蕤,亦有密林一般的栀子花林散出摄人心魄的花香。
唯独没有她的本命剑。
叶栀初抿了下唇瓣,传来细碎的痛感,想到方才激烈的亲吻,她想要问的话又咽如喉中。
好在祁晏比较自觉,见她疑惑,便主动开口解释:这是你的心境折射出的剑冢,你需要用心去感受。
感受剑意的方向,跟着它,找到你的本命剑。
叶栀初回身望他,他逆着光,缓步与她并肩。
我自己来吗?她磕磕绊绊地问他,脸上红色还未褪去。
祁晏眼底笑意稀松,温柔而坚定地道:嗯。
我陪着你,你放心。
哦。
叶栀初凝神,神识铺开,如蛛网一般四散,最终捕捉到一股蓬勃的生命之力。
她惊喜地回头看他:我找到他了!祁晏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他点点头,忍了一下,未曾忍住,做了自己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发,揉了下她的头顶,嗯,初初真棒。
你……你也很棒……叶栀初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热度再度攀升,暗暗唾弃自己,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定力。
两人移步向前,祁晏始终与她并肩,却暗自伸出半手,牢牢护住她的背后。
走了半晌,终于走到了这片栀子花树林的中心,一颗最大的栀子花树蔓延数米,树冠郁郁葱葱,叶片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晶莹剔透的栀子花随风飘落,落于她的手心。
剑意于这棵栀子花树上流淌,剑气缓缓升腾。
叶栀初再向前,她闭上眼,任由这抹剑意带她徜徉。
它似清风明月,似凌霜傲雪,它蓬勃而发,蕴出万物。
它在召唤着她。
叶栀初睁开眼。
一柄青白相间的剑破空而出。
青玉于外,白玉形成的细线在内。
剑身极薄,却又极刃,细密的花纹腾升在剑身。
它若有所感,叶栀初凑近之时,它轻轻抖动,发出铮铮剑鸣。
叶栀初眯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柄剑分外眼熟。
剑风扬起她的发,空中水汽弥漫,恍惚要形成雾气。
这柄剑的剑锋极为锋利,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泽,好像陆无屿给她锻造的逢生。
叶栀初暗自腹诽。
祁晏却像猜到她的想法一般,开口解释。
陆无沚是一个很优秀的铸剑师,他为你锻造的剑,便是这世间最适合你的剑。
它极薄极刃,却拥有势不可挡的生命力。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的逢生,便是陆无屿仿制它而炼成的。
而恰好,它也叫逢生。
你很会取名。
祁晏轻笑了一下,叶栀初真的,很优秀。
无论从哪方面说。
叶栀初内心波涛汹涌,她将目光从祁晏身上挪开,平静地看向这一柄剑,这一柄逢生。
她能感觉得到,这是木系灵力的剑,层层叠叠的藤蔓花纹,恰好映照出它的无限生机。
逢生。
逢生。
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它的名字,眼中是璀璨笑意。
逢生微微抖动,剑鸣铮铮,应和着她。
于是少女拔剑,她的手握住剑柄,刹那之间,芳华尽展,万物生长。
剑柄传递出逢生的喜悦,剑意磅礴,浩浩汤汤,全部纳入她的体内。
逢生彻底被叶栀初拔出,像是脱离了剑鞘,逢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漫天青绿,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剔透无暇的白。
叶栀初右手握剑,转头回望在她身后的祁晏。
逢生,这是她的逢生,她得遇祁晏,能够打开心扉,如枯木逢春,重获新生。
这也是祁晏的逢生,他重伤如斯,被她意外捡到,签订本命契约。
自此倦鸟归林,心有所依,他得获新生。
这是他们的逢生。
作者有话说:有错别字不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我真的屑屑锁了九次了,好像被盯上了,大家先将就看一下,我之后会发xxx的,那个省略号太多也很抱歉,晋江不让少于原字数,我改的好狼狈啊我真的很激动,就是我感觉,我把他们创造了出来,但是他们的人生不由我掌控,他们会走自己该走的路,我只是他们的见证者。
我真的好喜欢他们亲亲,救命希望我搞涩涩的时候不被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还有,祁晏可以出现在叶栀初的剑冢里,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的心,也是一片荒原,和叶栀初是一样的,是他们的剑冢有重合,所以祁晏才能进来,但是他已经有本命剑了,会被排斥。
但是最后两人的剑冢重叠,那片栀子花林是祁晏心里生长的,不是初初的。
所以你们懂了吗!啾咪!◉ 66、狐狸表白既然取到剑了, 那我要怎么出去?叶栀初环顾四周,半晌, 都没有找到能出去的门, 不得已扭头看向一直看着她的祁晏。
对方笑意盈盈的,比第一次在梦境之中见到时,多了几分人烟气。
溪川涌动, 发出叮咚的响声,栀子花的香味扑鼻, 落在手心,花瓣如雪, 细腻柔软。
祁晏的指尖落到她的头顶, 拂开了那瓣栀子花。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抿了下唇, 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你是怎么猜出是我的。
他以为他隐藏的很好, 以为要他自己坦白, 以为叶栀初什么都不知道。
哦~看到他不自在的样子,叶栀初撇开眼, 剑意依旧流转, 逢生在手中铮鸣,叶栀初想了一下, 抬眸看他。
你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自然是很好猜。
破绽?祁晏垂眼,睫羽在脸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翳,那颗红色泪痣笼在阴影里, 让他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他细细思忖, 将过往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依旧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能让叶栀初如此笃定,甚至喊出了他的名字。
叶栀初就这样悄然无声地看他,祁晏的脸真的很具有欺骗性,起码对她来说,她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对方这般模样,她骨子里的劣根性又犯了,整个人都蠢蠢欲动。
叶栀初舔了下唇,大着胆子靠近他。
她的皮肤很白,像一捧新雪,偏生眼角眉梢都被祁晏亲得染了一层红晕,红中透粉,很能激起人的一些欲念。
祁晏垂眸,她个子并不高,毛茸茸的头凑过来,堪堪达到他的肩膀上方一点。
因为够不到,少女踮起脚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攀附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廓。
她轻飘飘开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管是祁晏还是七崽,都很容易害羞,也很容易落荒而逃。
养了他一年多,对他的这些了解,叶栀初还是有的,是以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逗一逗他,并未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她觉得,祁晏不可能凑上来亲她的。
调戏完之后,叶栀初便打算退开。
只是她不知道,她这句轻飘飘的话,就像一柄剔骨刀,一寸一寸,极致温柔地剃掉他的理智。
他的喉结滚了一下,眸中的暗色浓郁,一寸一寸攀升上□□的意味。
叶栀初没能成功退开,祁晏的手指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搭在她的后颈之上,强势地将她逼向他。
他微微倾身,发丝落到叶栀初的肩上,两相纠缠,鼻尖相抵,彼此的滚烫气息相互纠缠。
叶栀初有些惊慌,很快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祁晏不敢,他现在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她的睫毛轻颤,桃花眸微微上挑,眼里都是他的模样。
他垂落的墨玉黑发,他凛冽如雪的狐狸眸,那颗小小的泪痣。
叶栀初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随即视线重新落到他的唇上,刚刚亲吻的滋味的确……很不错。
难怪当初读书的时候,那群小情侣总喜欢凑到小树林里卿卿我我。
叶栀初胡思乱想,祁晏就这么放纵她,她很快就被冲昏了头脑,因为凑得太近了,所以唇瓣在不经意之间蹭过他的耳畔。
她看着他的耳廓一点一点染上绯色,心中得意得要命,继续大着胆子调戏他。
怎么,你是不敢亲我吗?那我……她的话并没有成功说出来,直接被祁晏堵在了喉间,不同于方才那次磕磕绊绊的亲吻,这一次祁晏明显熟练了很多。
他很聪明,不过寥寥两次,便已经从中总结出了经验。
这个吻很温柔,他偏过头,将叶栀初的下颌抬得更高了些,叶栀初喉咙一紧,不受控制地扯着他的衣襟,祁晏依旧细细研磨着她的下唇,动作轻柔地吸吮,继而轻轻啃咬。
而扣在她后颈之上的手指也不老实,轻轻一捏,叶栀初不由自主喉间溢出了声,一声细微若无的嗯,仿佛一个钩子,直接把祁晏的心勾走了。
叶栀初脚软地站不稳,被祁晏半是强硬地抵在树上,直接抬到了与他齐平的高度,因为失重,她有些慌乱,双手勾在他的颈上,双腿也架在了他的腰上。
看见她这样,祁晏抬眸,离开了一些,散漫地溢出一声轻笑。
他的指腹并不怜惜地蹭过她的唇,力道很大,旋即不小心滑进她的唇缝,被她含住。
叶栀初瞪大眼睛,想要把他的手指抵出去,却半分抵抗不了他,她又气又恼,竟然慌不择路地用舌头去推,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快要烧着了。
祁晏笑得更大声了些,他的嗓音又低又哑,还带着些欲求不满的郁结,你不是胆子很大吗?他将手指拿了出来,指腹晶亮,被他全数蹭到了她的唇上,怎么这个时候胆子不再继续大下去了?叶栀初色厉内荏,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哪里敢回话,只敢磕磕绊绊地喊他:你怎么…你怎么…我怎么了?难道不是你叫我亲你吗?祁晏的语气太过于自如,让叶栀初一时语塞。
她刚想出声反驳,祁晏却突然错开了身。
他有些紧张,唇紧抿着。
祁晏低垂着眸,没有做过多纠结,叶栀初是如何认出他的,他不在意,他只在乎她的心意。
你知道吗,叶栀初。
他的语气过于认真,不是以往在梦境中见到的那样漫不经心,让叶栀初有些怔愣。
我喜欢你。
我心悦你。
或许你会觉得有些唐突,祁晏有些无奈,头一次生出胆怯这种心情,眉头处皱起一道沟壑,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我被你捡回来,生平第一次被人……被人当做珍宝,我被你宠溺,被你纵容,被你毫无芥蒂的保护。
就好像我是一只真正的狐狸,是一只只需玩乐,只需按自己心意而活,不用背负任何枷锁的狐狸。
我只是你的七崽,而不是祁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不想离开你,只想依赖你。
不再想做祁晏,只想做你的七崽。
他一言一语都无比认真,树影婆娑,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星星点点,映着他晶亮的眸,叶栀初出神凝望着他,听他敞开心扉。
可是只做七崽,只做狐狸,你受到伤害之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所以你恢复了人身,要做回祁晏吗?叶栀初的手指捏紧他的肩,肩上的锦袍被捏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祁晏点头,你在古泽秘境,跌入封印玄九阴的封印之地时,我意外发现了很里有很浓郁的气,能治好我体内的暗伤,因此才能恢复人身。
和自己所推测的时间所差无几,叶栀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祁晏,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认出你的吗?虚梦泽那一次我就有所怀疑。
你睡相不好,一直很不老实,没我在的时候更是久久不能入睡,怎么可能我回来时,你睡得如此老实。
还有在虚梦泽之时,在你没看到的地方,恰好经过了我的身旁,你以为,你铃铛上的狐狸白毛是哪来的。
是我仔细比对过后,捏在一起的。
她的有理有据,让祁晏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太蠢,还是叶栀初太过聪明。
叶栀初看清了他的反应,不急不缓地补充道:在临城河颜之韵创造的梦境中,在场之人都有对应的面孔。
就连尘净都是尘悟的面容。
可唯独梦境之中的尘净,他的那张脸,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而我出了临城河之后,又无端梦到过好几次你的面容。
叶栀初一条一条地给他分析:我事后查阅过典籍,食梦兽会无意识吞噬人的梦境,也能将人与人的梦境相连,所以这个多出来的面孔,只可能是你或者是卷卷自己。
祁晏忍不住发问:那为什么你能确定,祁晏是我,而不是食梦兽呢。
叶栀初斜睨了他一眼,无关其他,只是祁晏实在是露出了太多的马脚。
你若真是一只普通的灵狐,怎么可能在万钧峰之巅上来去自如,百里无涯可是说过,自己的师尊,最是喜怒无常,也最厌恶别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即便师祖不在,那里自然有一层禁制,我的神魂烙入了万钧峰的命牌上,不受管辖,可你却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并不因为你是我的本命灵兽,卷卷和小黑都上不去,你又为什么偏能特殊。
只有一个原因,万钧峰从不排斥你的存在。
因为你是万钧峰之主,所以在我入衡阳剑宗时,你能十分恰好地跌入百里无涯的怀里,能在万钧峰上来去自如,能收回陆无沚他们无法控制的无烬业火,还能在万钧峰之巅种下那一片栀子花。
……祁晏愕然,他当真是小瞧了叶栀初,他早已漏洞百出,却愚蠢地沾沾自喜,还在为自己该如何坦白身份而苦恼,却不想,她早已一步一步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也对,她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最为细腻,从不会放任身边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而他不就是她身边最不稳定的那个因素吗。
那你就这样放任我在你身边存在吗?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发,语气叹然,不知待她如何是好。
自然不是,叶栀初眼神飘忽,身上的热气还没消散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她敢这么确定,无非是那次醉酒之后,祁晏这个名字久久徘徊在她的脑海之中,怎们也散不开。
她实在羞恼,无意间在一次练剑之时痛斥了一身祁晏这个王八蛋,被百里无涯听到之后,以不敬师祖之名,多罚了叶栀初三万次练剑,在内门大比之后再施行。
叶栀初气得一夜未睡,想了很久,才想通其中关窍。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狐狸崽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师祖,她不愿意让他离开她的身边,所以她将自己的猜测封存于心间。
她不愿开口,不愿意提及,只当他是自己养的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
而她自己隐秘的心意,她全然不知。
祁晏是她在异世收获的真正的第一个家人,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在她的身边,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在她的身边。
他分享了她的一切情绪,喜悦,苦恼,伤心,惊喜。
好像只要她回头,他就一定在他的身后。
剑冢是心境幻化出的场景,祁晏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剑冢之中,自己的荒原为何会逢获新生,她心知肚明。
无关其他,只关风月。
祁晏说他喜欢她,心悦她,她又何尝不是。
她的心为他一瞬欣荣,漫天遍野的荒原一片新绿,光明新鲜。
他是她的救赎,是她可触可及的光,是润物无声的细雨。
她的手从他的肩头摸上他的脸,从额头缓缓下移,落到他的眉眼,又落到她最爱的那颗泪痣之上。
祁晏。
我在。
你喜欢我,是吗?少女的气息温热清新,鼻尖淡雅的栀子花香味扑鼻,她何尝不像栀子花,在他的心间生根、发芽,最终破土而出,生长成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而心上朵朵细雪明亮的栀子花,名为她,唤为她。
它为她而上,为她绽放。
祁晏任由她动作,喉间溢出一声轻轻地嗯字,他语调很慢,每一个字都念得无比清晰,像是想让她清楚无比的听到。
叶栀初听到他极为认真的向她说:叶栀初,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是我无边欲望的起始,是我灵魂栖息的终点,也是我永恒爱意的归宿。
我属于你,只属于你,只为你所有。
清风拂过,栀子花林摇曳不休,层层叠叠的叶片遮天蔽日,斑驳的光影投在两人相抵的侧脸。
栀子花被风吹落,扬起满空碎雪,素洁如凝,仿若白玉雕琢。
祁晏,我也喜欢你,心悦你。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数十秒,林影无声。
祁晏又偏头吻了下来,头脑一点一点升温,温度不断攀爬。
祁晏的吻并不像他这个人一样漫不经心,反而带着强势的力道,他抵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让她一点点沦陷,将整个人交付给他,任由他作为。
任由他侵占。
栀子花飘了满头,此生,也算白头。
作者有话说:撒花表白了捏今日一切尽在言中◉ 67、狐狸拔剑叶栀初在剑冢取剑, 其他人也未曾落后。
叶栖梧温柔而笃定,满目青竹映衣袖。
黄鹂鸣脆, 白鹤飞啼,未见青山老,青山多妩媚。
萧声袅袅,绕梁不绝, 暗香盈袖。
千万人,有千万种剑冢, 他们各不相同,却又各自相同。
叶栖梧想过很多次自己的剑冢会是何种模样, 刀山火海, 迷雾嶂林,亦或是荆棘丛生。
可却不是他想象之中的任何一种模样, 他的剑冢,竹林直插云霄, 清丽俊逸, 剑风萧瑟,竹音瑟瑟。
霁玉仙尊曾经与很多人讨论过自己的惊才艳绝的大弟子, 他刻苦努力, 虚心求教,从不因天生剑骨而骄傲自满, 也不会以衡阳剑宗大弟子的身份去压制他人,更不会以叶家大公子的身份而恃强凌弱。
他像一枝郁郁苍苍的青竹,修直挺拔,自有风骨。
萧声未停, 剑气却起, 剑意一点一点弥漫在这片竹林, 剑风萧瑟。
叶栖梧停下萧声,不知何时,竹林前方开辟出一条幽深小道,竹叶摇曳,簌簌作响,邀请着叶栖梧往前。
于是少年起身,剑风由萧瑟转为凛冽,一寸一寸划过他的全身,衣袍上被割开不少细碎的口子,他却毫不在意,落落大方。
竹林的尽头是一坐冰山。
寒霜满天,飞雪飘落,而他的剑,不偏不倚,插在这座陡峭冰山之中的一道裂缝里。
剑意玲珑,它找到了最合适它的主人,迫不及待地召唤着他,剑身隐藏在冰缝之中,剑柄冷冽,泛出青蓝色的光泽,如玉如珩。
少年淡笑,他飞身而上,并未依靠自己原本的剑,只靠自己,不断向上攀爬。
冰风吹渡几千载,身后竹林簌簌,叶栖梧终于到达冰缝处。
他的气息微乱,手脚冻得青紫,灵力也在体内十分滞涩,却依旧风度翩翩,不疾不徐。
叶栖梧伸手拔剑,剑柄微寒,自掌心传递到全身,剑光璀璨,剑意厚重。
竹羽剑于天地之间长鸣,它终得知己。
叶栖梧也笑。
冰山顷刻消融,化作剑雨,铺天盖地,浇透地面,雨后春笋丛生。
竹羽剑,从此你我相伴,天地之间任逍遥。
-极致的冰与火,寒与冷,生生将苏梦槐的神魂劈开,好像不受控制地要分裂成两半。
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探入这片神秘的区域失败而归,也数不清多少次不服输一次次再来。
苏梦槐瘫倒在地,额间冷汗频出,她体内一半是碧海深不可测的压迫,一半是烈焰熔浆的灼烧。
她咬紧牙关,唇瓣上是深深浅浅的细碎伤口,血腥味弥漫在嘴中,更加刺激她神智的清醒。
她的脑海之中浮现过许多画面。
苏梦槐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从小便受到所有人的喜爱与赞美,直到拜入衡阳剑宗,做了霁玉仙尊的弟子。
她的身边出现了叶栖梧。
明明同样是天生剑骨,苏梦槐自认不比他差,却处处要被他压一头。
剑术比不过他,修为比不过他,勤勉也比不过他。
她永远落于他身后,永远追赶不上。
可苏梦槐并不气恼。
她始终记得,刚入山门那一刻,还十分稚嫩的叶栖梧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道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好,我有师妹了!梦槐师妹,我是大师兄,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后来,寒往暑来,无论风霜雨雪,只要叶栖梧一日在练剑,苏梦槐便一日不停歇。
追不上又如何,那便追一辈子。
她苏梦槐有的是时间。
终有一日,她会追上叶栖梧,成为第一。
身上的痛感减弱了些许,苏梦槐又挣扎着爬起来,她脸上血色全无,脆弱的像一尊随时会碎掉的琉璃。
就在神识将要触碰到碧海与熔岩之时,一道戏谑的女声破空响起。
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有结果,你不怕痛吗?苏梦槐诧异地寻找这道女声的来源,却被她打断: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
既然找不到,苏梦槐便没有再白费力气,她气息微弱,毫不在意地笑出了声:痛啊,谁不怕痛,我也怕痛。
那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折磨自己?这道女声很是不解,惊讶于苏梦槐没心没肺的笑声,也惊讶于她不服输的劲头。
苏梦槐听到她的问题,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我来剑宗,便是来寻找我的本命剑,我的剑,要与我一样,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
毋宁死,不可屈。
万一你拿不到那把最强的剑呢?这道女声再问。
苏梦槐也没纠结她的问题,很快便答道:如果不能陪我变为最强,那它便不配成为我的剑。
她的语气太过于狂妄,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让人根本难以反驳。
身前的碧波铺天盖地的翻滚起来,白色的浪花猛烈地拍打暗礁,而另一旁的熔岩也突然爆发,轰隆声不断,激烈地喷向天际。
在这阵地动山摇的响声之中,那道女声收敛了语气,语气认真,那便看看,我配不配吧。
海浪涌入熔岩之中,两相撞击,不知是碧浪浇透火山,还是熔岩湮没海川。
天边低垂,狂风突作,碧浪与熔岩的不断撞击之下,升起一道袅袅青烟,迷离了苏梦槐的眼。
就在碧海与熔岩的交汇之处,一柄巨剑被浇铸出颜色,像焰火一般鼓鼓跳动,剑身映出暗色的光。
剑身古朴,剑锋雪亮,花纹缠绕全身,直到剑柄。
万物有灵,剑,自然也有剑灵。
潇洒的红衣女子自青烟之中现身,她神色倨傲,眉眼之间是自信的耀眼光芒。
还不握剑吗?灵力逐渐回归体内,剑气磅礴,浩瀚无依,苏梦槐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费劲站了起来,她猛地擦去唇边的点点鲜血,双眸晶亮,伸手去探如阴阳交汇处的巨剑。
剑意饱满浓厚,褪去攻击,温和地包裹住她的全身,碧海与熔浆分散两侧,修补她被灼伤与冰寒过的灵脉。
剑风猎猎,如大漠上最浩瀚的苍月,苏梦槐拔剑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从今天起,我苏梦槐便是你的主人。
红衣女子双手抱臂,落落大方,灼灼如红日:我夭华,等着你成为最强者的那一天!好!-百里无涯在收廖清云为徒后,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学剑?廖清云当时是怎样回答的,她垂下眼,静静地想。
手指无意识勾住衣袖,叶栀初瞭望这片剑海峭壁。
她那时刚入剑宗,对所有的东西充满防备,她是一只尖锐的、对所有人竖起刺的刺猬,除了叶栀初,不曾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她盯着百里无涯的眼睛,不甚自在地撒了谎:我想学剑术,我想变强。
仅此而已?百里无涯没有等她的回答,兀自离开了,他看得出,她没有用心回答他的问题。
只不过这处与叶栀初送归故剑的峭壁还有些区别,风卷残沙,裂甲遍地,血染万里。
一片孤寂苍凉之感。
战歌高昂,烽火漫天,酹酒一觞,对月不悔。
廖清云抬步而上,这处峭壁的剑很多,可以说,剑冢之内,有三分之一的剑都在这一处。
他们孤寂苍凉了太久,总归希望有人的陪伴,没有人,只有剑,便逐渐聚拢,这才形成浩瀚之势。
廖清云的到来,很快便引起了一群剑灵的关注。
他们太久没有见到人,方才的小姑娘并不属于这里,不过寥寥片刻便离开了,可廖清云不同。
这是她的剑冢,她的剑,归于此处。
天生剑骨?今日进来的弟子倒是多,光天生剑骨,便有三个,以前哪有这个阵仗。
怎么没有了,老潮,你还是太年轻,千年之前,我衡阳剑宗可是第一剑宗,天生剑骨一抓一大把,数都数不过来。
那段日子可当真是辉煌啊。
诶,你们说,她会选谁?这柄剑刚一问出声,周遭七嘴八舌的讨论立马停止了,大家沉默不言。
沉寂了太久,谁都想出剑冢,更何况,廖清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廖清云能来到此处,不仅是因为她的心境,更因为,这里大大小小的剑都在召唤着她。
一道又一道剑意化作丝丝缕缕的丝线缠在了她的手腕上、胳膊上,以及身体的各处。
廖清云的视线掠过这处峭壁的每一处,这里的剑大小不一,各有特色,有短小精悍的短剑,又长而薄的细剑,有剑刃极宽、剑身厚重的重剑,亦有蒙尘多年,折戟沉沙的断剑……大大小小的剑看得她眼花缭乱,几乎可以说,这里有整个修真界的修士梦寐以求的本命剑,这里能够满足你对本命剑的所有要求。
不是感觉不到数道剑意对她的拉扯,但廖清云却不想去将它们拔出,她感觉,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在召唤着她。
她眼神坚毅,脚步铿锵,一步一步爬上峭壁,掠过峭壁之上层层叠叠的剑。
她究竟要选谁?诶,不选老子,是这小女娃没眼光,我倒要看看,她要选哪一把剑做她的本命剑。
话说,这次是不是莫桑也释放剑意了?听到这个问题,叽叽喳喳的剑灵再度禁声,不约而同地朝上看去。
峭壁之巅,有一柄被尘土覆盖的朴实无华的黑剑插在那里。
那是莫桑剑,也是剑冢之中资历最大的那一批剑。
莫桑有多久没有认主了?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
大约有两千多年了吧。
是啊,两千多年,它一直不曾离开这里。
看来,这小姑娘,会选莫桑了。
选便选了,若她不选莫桑,那才奇怪。
这么多年了,莫桑终于要离开了啊……似叹息,似怅惘,幽幽剑鸣融入剑风之中,战士归家,卸甲休兵。
可当有一日再需要他们之时,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他们所料不错,廖清云一路向上,石壁尖锐,在她的手掌之上划出一道一道血痕。
剑风凛冽,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廖清云的脸上也被划出不少伤痕,胸腔之中更是沉闷难当,快要窒息。
可她一刻也未曾停下,只一味的向上爬,哪怕再多的剑向她释放剑意,发出剑鸣,都没有让她停留片刻。
终至山巅,廖清云的身上都是伤,血迹斑驳,她面无表情地走向那柄朴实无华的剑。
它饱经风霜,尘土落了满身,都已经看不清剑的本来模样,只能依稀看到一点黑色的剑身。
是你在召唤我吗?廖清云单膝下跪,将手放至剑柄,轻声询问。
莫桑剑身抖动,尘土簌簌落地,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曜黑的剑身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它浑然天成,古朴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位将要再次出征的将士。
廖清云拔剑而起,万剑争鸣,天地变色,风云际动。
她手握莫桑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百里无涯的问题,这一次,她有了真正的答案。
因为有了想要保护之人,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剑,不是杀戮,而是守护。
作者有话说:◉ 68、狐狸勾尾巴剑雨停歇, 天地辽阔。
剑冢中的陆无沚、宋黎依次寻得本命剑,再拔剑。
心之所向, 素履以往。
木叶瑟瑟, 彩云聚散,满天霞光,一声鹤鸣破苍穹。
所有人举剑向天, 剑风昂然,少年恣意, 与君酌星辰。
等到浑身上下都被剑意包围,剑气如雾, 叶栀初一笑, 叶栖梧淡然,苏梦槐肆意, 廖清云昂首……众人踏出迷雾,眼前天光大亮, 一片明媚。
霁玉仙尊早已整理好了心情, 面容宁静,眼神淡然,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走出来的十名弟子, 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满是赞然,心中骄傲自豪之感也油然而生, 这一批弟子,都很优秀,他们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时人虽识凌云木,却不知他们的生长如此迅猛, 不过寥寥数年, 便已有了擎天之势。
叶栖梧与苏梦槐见到自己的师尊, 自然而然地行了一礼。
霁玉仙尊目光旋即落到两人身上,赞赏道:栖梧,竹羽剑是君子剑,高风亮节,坚贞不屈,与你很是相配。
梦槐手里的,这是夭华吗?苏梦槐点点头,那红衣剑灵不是说了吗,她就叫夭华,师尊认得它吗?霁玉仙尊点了下头,夭华最爱争强斗胜,倒是与你的性子一般无二。
霁玉仙尊并未有失偏颇,虽然弟子们拿到了剑,却与它并不熟悉,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是以霁玉仙尊并未着急让他们从这片空间出去,点评完苏梦槐与叶栖梧之后,一一向其余弟子介绍他们手中的本命剑。
这两日你们可以抽时间去藏书阁,第五层的藏书便是前辈们对剑冢内藏剑的编撰,多去了解你们的本命剑,也能帮助你们与它磨合更快。
叶栀初若有所思,十分赞同地点头。
虽然手上的两柄剑都是逢生,可到底这柄本命剑对叶栀初来说是新剑,用剑不畅,对剑修可是莫大的耻辱。
安顿好所有注意事项之后,霁玉仙尊挥袖撤了灵力,十人再度消失,又回到了正殿之上。
挽剑穗这项工程过于浩大,他们回来之时已然到了下午,却还没有全部完成。
叶栀初他们甫一出现,无数热切的目光立刻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霁玉仙尊示意几人可以自行离开,亦或是去找各峰长老,参观剑穗礼。
叶栀初立刻向霁玉仙尊与叶栖梧他们道别,转身去寻找台下的百里无涯。
出乎叶栀初意料的是,百里无涯今日并未下山喝酒,也没有懒懒散散地窝在万钧峰买醉,他今日极为老实地清醒着,换上了峰主的水蓝色道袍。
百里无涯身形高挑,四肢修长,宽大的道袍套在他的身上,与其他峰主穿得像个麻布袋子一样一经对比,分外飘逸俊秀。
他往日随性飘散的乌发今日尽数挽在玉冠之中,多情的桃花眸也难得正经。
叶栀初和廖清云对视一眼,纷纷感慨:果然,师尊正经时,那简直是帅得没边了。
百里无涯没什么架子,叶栀初调侃,他不但没有叱责,反而孔雀开屏,不住显摆自己这副好皮相。
显摆归显摆,今日还有正事要做。
百里无涯一个眼神扫过来,轻咳了一声,乖乖站好,站到你们大师兄与二师兄后边去。
叶栀初老实站好,又踮了下脚尖,探头望过去。
其余几峰的峰主仍旧有条不紊地替弟子挽着剑穗,百里无涯左看右看,看到有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站得更正了些,颇有严师风范。
在他自以为的万众瞩目之下,百里无涯不甚自在地从怀里取出五条剑穗,不同于霁玉仙尊给他们佩戴的和田玉剑穗,百里无涯手上的剑穗,挂着的是一块闪着星芒的陨石。
之前都没带你们参加过这个仪式,趁着这次有空,便一并补上了吧。
百里无涯小声嘀咕。
万钧峰隐没了太久,久到他以为,万钧峰连同他都要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直到他将陆无洲、陆无屿、陆无沚他们捡回来,身边突然有了些吵吵闹闹,再到他收了叶栀初与廖清云为徒,万钧峰不再是一片寂静,它也有了烟火气,成为了百里无涯幼时最渴望的那个家。
但因为他的阻拦,陆氏三兄弟几乎同他一样,与衡阳剑宗的所有人断绝了联系,这一次他松口让陆无沚、叶栀初、廖清云参加了内门大比,还去了挽剑礼,陆无洲与陆无屿嘴上虽然不说,但百里无涯知道,他们一定很羡慕。
那是成长中本来不可或缺的东西,是他们本应该得到的,所有人注视着的惊艳目光。
剑穗是百里无涯特地去找霁玉仙尊要来的,星芒石却是他自己穿上去的。
他一向粗手笨脚,区区五块星芒石,他却挑灯穿了一个晚上。
因为是第一次做师尊,更是第一次参加挽剑礼,百里无涯的手指十分笨拙,在陆无洲的佩剑上挽了半天,这才费劲地挽好一条。
陆无洲紧抿着唇,他的眼眶酸涩,不知何时渐渐湿润,水雾氤氲在眼眶里。
百里无涯抬起头时恰好对上了大徒弟委屈巴巴地一双眼,一时之间头脑发懵,结巴道:诶,无洲,别哭啊,丑是丑了点,为师再帮你重新弄一下。
叶栀初在后边很是不厚道地噗嗤笑了出来。
下一秒,百里无涯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叶栀初心虚地飘开眼神。
陆无洲眼中的水汽也笑成了泪花,他颇为无奈地看向叶栀初,摇了下头,随即拦下了百里无涯的眼刀,多谢师尊,我很满意。
陆无洲的手指摩挲在剑穗之上,星芒石的光泽璀璨,下一个轮到无屿了,师尊,你就别和小师妹置气了。
百里无涯这才停歇。
给陆无屿挽剑穗之时,百里无涯显然少了几分局促与笨拙,多了几分熟稔,比上一次的速度快了很多。
叶栀初没笑,就这样静静看着百里无涯动作,她是最小的那一个,自然排在最后。
轮到她时,百里无涯已经变得很熟练了,叶栀初取出剑冢中得到的新的逢生,剑剑柄对准他。
陆无洲还没反应过来,略带疑惑地问她:小师妹,你怎么还是用的这把剑。
没等叶栀初开口解释,陆无屿先开口了,他笑得随意散漫,一颗小小的虎牙漏出来,少年气十足:我的眼光真不错,逢生很适合你,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将它带出来。
叶栀初挑了下眉,抬起下颌: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别闹了。
百里无涯扯过她的逢生,神色严肃,细细地给她挽上剑穗,不同于霁玉仙尊的优雅从容,叶栀初看得出,他其实有些紧张,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个步骤。
叶栀初轻声笑了下,她眸中星光熠熠,衬得星芒石的光芒都弱了几分。
虽然霁玉仙尊也很好,但她更庆幸,自己的师尊是百里无涯。
她想到了祁晏那日嫌弃地将邋里邋遢的百里无涯扯出来,虽然对方不情愿,还是接下了她这个麻烦。
他带着她回了万钧峰,给了她另一个家,给了她三个疼爱她的师兄,还有一个处处护着她的师姐。
这一切都很好。
谢谢你。
祁晏。
-万钧峰只有五个弟子,挽剑礼的进行速度比别的峰快了不知多少,百里无涯并不在意什么虚礼,接下来也没了什么大事,便干脆利落地带着他们都回到了万钧峰。
接连数十日的内门大比,叶栀初也没什么时间做饭,整个万钧峰的人都被她做的美食养叼了胃口,这几日一颗颗了无滋味的辟谷丹下来,众人苦不堪言,甫一回峰,便齐刷刷地将目光扫向叶栀初。
百里无涯最为贪吃,他的意思很明显,无声的催促叶栀初去做饭。
叶栀初:???这才刚刚结束,就压榨我吗?她恨不得瘫倒在地,从他们眼前逃离。
但对上他们嗷嗷待哺的眼神,叶栀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打算认命地去做饭,祁晏从她的裙摆之下钻了出来,白色狐毛粘了一身,他的狐爪扯了一下她垂下的宽大袖子。
叶栀初脱口而出的话咽进喉咙里,她蹲下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祁晏抱起来。
猜到他是祁晏与真正挑破他是祁晏,这是两回事。
前者她可以无声顾及地只当他是一只狐狸,是他的七崽,任由他抚摸□□,可后者……叶栀初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她知道他不是七崽,而是祁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虽然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此刻再面对他,叶栀初还是有些不自在。
总而言之,她在害羞。
她不好意思再去摸变成狐狸的祁晏……虽然是狐狸,可摸他的时候,叶栀初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之前那些让人面热心跳的画面。
月光之下他无暇的白玉一般的胸膛,她无意间触碰到了几次的滚烫事物,还有他将她禁锢在怀中,肆意亲吻……她这般局促的举动很快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怪只怪叶栀初平日里抱祁晏太过自然,几乎只需一秒,祁晏就能窝在她的怀里,只漏出一颗毛绒绒的狐狸头。
叶栀初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或疑惑或不解的目光,向下一看,便看到了祁晏眼中的揶揄。
他在偷偷笑话她。
叶栀初抿了下唇,心中突然生出几分不服气,什么时候两人掉了个个,害羞的变成了她,看热闹的变成了祁晏。
于是她一把捞起了祁晏,手还有一些颤抖,然后装作从容地开始摸他。
祁晏卧在她的怀里很安心,刚想翻滚肚皮撒个娇,就被叶栀初坏心眼地捏住了尾巴尖。
她极为娴熟,力道不轻不重,却又在离开时用尾指勾了下他的尾巴。
祁晏当即瘫软了一下,狐眸眯起,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叶栀初全然没有半分做错事的感觉,报复过祁晏之后,她心中腾升出一点隐秘的快感。
做饭是不可能做饭了,出去吃倒是可以,叶栀初略加一思索,大手一挥,当即拿出了富婆的气势。
不做饭了,我们下山去吃,我请客。
百里无涯挑眉,陆无洲不语,陆无屿兴致勃勃地提条件:去最贵的那家!廖清云眼里期待,叶栀初没好气地回答:去,点什么才都由你,行了吧。
百里无涯干脆利落地去提酒,廖清云左看右看,随即小声说了句,要不我们先去换身衣服?也好。
顺便叫上哥哥和苏师姐他们吧,宋黎小师妹应该也很乐意一起。
陆无屿从善如流地去跑腿,叶栀初笑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去看卷卷和小黑。
退开木门,屋内的淡淡熏香涌入鼻尖,轻纱飘起,还未等叶栀初出声去看那两只在哪,她就被祁晏堵在了门窗之上。
祁晏的美得惊心动魄,同样,也很有攻击性。
他眉眼压低,狐眼微眯,倾身俯了下来。
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囚于怀中,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耳廓,又逐渐下移,落到耳垂上。
叶栀初被他滚烫的气息包围,入目是他修长的颈与正在上下滚动的喉结。
叶栀初抬眸,对上他的眼,你干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
祁晏没说话,只是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红得滴血的耳垂,然后慢慢揉捏。
与她那时勾他尾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栀初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眼神闪躲。
祁晏笑了一下,凑得更近。
嗓音低哑,像把小勾子紧紧勾住她的心。
你紧张什么?作者有话说:明天带他俩过七夕嘿嘿卖萌笔芯!◉ 69、狐狸牵手我哪有紧张?叶栀初虽然紧张, 但输人不输阵,还是忍不住反驳他。
祁晏散漫地笑了一下, 眼尾的那颗红色泪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格外妖冶。
没有紧张吗,那你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他的指尖依旧揉捏着她的耳垂,力道加重了些, 叶栀初很没骨气,祁晏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笑啊, 这也太犯规了。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会被美色迷惑,但不管是做狐狸的祁晏, 还是恢复人身的祁晏, 都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在祁晏没有继续为难她,过一会儿还要去酒楼, 门外的弟子都在等着她,祁晏十分自如地替她找了个借口:应该是屋子里太热了, 有点闷, 所以你的心才跳得这么快。
祁晏见好就收,叶栀初更不可能放着这个台阶不要。
祁晏早知道玄九阴与食梦兽不在卧房之内, 动作自然地撤开了身, 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栀初狼狈地整理衣服。
对方耳垂红得滴血,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他的力道太大,小姑娘偷偷瞥了他一眼,随即被他抓包之后,匆匆挪开眼。
四处张望不到食梦兽与烛龙, 她本想开口问他你有看到卷卷和小黑吗?, 恍然之间突然想起来, 自己才是卷卷和小黑的主人,完全可以依靠本命契约感受的到他们在哪,根本不需要问祁晏。
叶栀初的话立马咽到了喉咙里,神识一动,立刻捕捉到了玄九阴与卷卷的位置,高贵冷艳地拧头,大步流星地推门就走。
祁晏捏了下眉,时机未到,他并不想过早向百里无涯与霁玉仙尊坦明身份。
高大俊美的青年消失不见,小巧玲珑的白狐嘤嘤地叫唤着,跟在叶栀初的身后。
叶栀初走的很快,但听到他不住地嘤嘤嘤喊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她顿下步子,转过身朝他而去,再轻车熟路地把他抱起来。
祁晏在她的怀里蹭了又蹭,满意地哼唧了一声。
卷卷和玄九阴待得地方就是叶栖梧先前给祁晏准备的卧房,叶栀初其实很少到这里来,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向安稳睡觉的卷卷,又看了一下怀里的祁晏,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想法。
祁晏当初怎么突然不要这间卧房了?她如此想,不自觉地便问出了声。
话刚说出口,自己与怀里的祁晏皆是一愣,叶栀初尴尬地眼神乱瞟,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祁晏当时那个臭脾气,怎么可能为了和自己睡而主动把卧房让给卷卷。
而祁晏也一瞬间心虚地把头埋进了叶栀初的怀里,好像,自己当时的确有那么一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直到玄九阴攀上叶栀初的手腕,廖清云前来寻叶栀初一起走,这层尴尬的气氛才就此打破。
-他们一行人今日并未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叶栀初思来想去,选了一家铜锅涮。
人多吃火锅才热闹嘛。
热气氤氲,白雾蒸腾了一脸,筷子你来我往,在铜锅之中涮好自己喜欢的食材。
肥牛溅出油花,毛肚裹着红油,弹牙脆爽,鸭血滑入锅里,一片嫩滑,锅底的麻与辣被浓稠咸香的麻酱中和,耳边一片嬉闹之声,难得出来,叶栖梧被频频灌酒,都来不及吃几口。
自然也有人想灌叶栀初,温朝鬼鬼祟祟地向她投来好几眼,最终看了又看,看向了宋黎,小师妹实在是太小了,这酒,着实也灌不下去。
无奈,只好作罢。
温朝转头又去灌叶栖梧与陆无沚,转头的最后一眼,叶师妹神色温柔,雾气氤氲到她的脸上,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仙女正在十分细致地给身边的那只狐狸精挑菜,温朝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那么娇气。
而后又叹息,唉,叶师妹这只狐狸,当真是被她宠得天上地下独一份娇气。
他彻底转过头,没有注意到祁晏投过来的凉凉的一眼,不过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明明这么热,哪来的冷气?桌上放着一瓶清甜的桂花酿,淡黄色的酒液上漂浮着几粒零星的桂花,叶栀初细细将祁晏不喜欢的葱花尽数挑了出来,又往里夹了几片肥牛与肥羊肉片,这才给自己夹了片菜叶。
桂花酿被放入冰窖镇过,入口清冽,最是解渴不过。
程禹是陆无屿跑腿时无意间遇到的,推脱不过,便也顺便捎上了,隔着长长的一条桌子,他灌了一口闷酒,看不清叶栀初的面容,却能看到她那样悉心对待那只狐狸。
程禹眯了下眼,不知是喝得太多有些晕还是怎么,他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叶师妹,一只灵宠而已,不过是个畜生一样的玩意儿,你对他那么好,他这么不识好歹……不如,我去御兽宗再挑一只送给你?话音刚落,气氛突然凝固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却不是往日师弟师妹们的崇拜,而是一种……是一种程禹并不想承认的厌恶与鄙夷的目光。
叶栀初周身的气压变得极低,她眉眼低垂,完全没控制身上的戾气,说话都带着尖锐的刺:你是谁带来的?陆无屿有一瞬间的心虚,叶栀初有多在意祁晏,但凡与她交往过的人都不会不知道,他也没想到程禹会直接上来触叶栀初的眉头啊。
温朝也震惊地看向程禹,他再度看了看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叶栀初,心中不禁感慨,居然有人真的敢惹叶栀初身边的这只狐狸,这在他眼里,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叶栀初生气,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小师妹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就差拔剑对着程禹了。
这是我的本命灵兽,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指点我的灵兽?叶栀初一向对待师兄师姐十分礼貌,此刻却直呼程禹大名。
她像一只被人侵犯的凶狠的母豹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程禹再懵的酒也清醒了几分,但他一向被众星捧月,哪里能扯得下面子,刚想再说两句,毫不留情地被叶栀初打断。
程禹,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叶栀初浑身气得发抖,玄九阴从她的袖口之中探出来,硕大的龙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暴戾恣睢,卷卷停下了咀嚼,神情严肃,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反感。
至于祁晏,他并未动怒,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凌厉的狐眼上挑,眸光如刀,凉凉地割过对面的程禹。
明明是修真界随处可见、唾手可得的一只灵兽罢了,程禹也有灵兽,不过在他眼里,它们和奴仆并无两样,它们生来就该为主人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可祁晏扫过来这一眼,却无端让他血液凝固,浑身发冷,好像被猛兽扼住了咽喉,无法喘息。
陆无洲他们也皱着眉,宋黎不高兴地嘟起嘴,百里无涯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拎着酒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程禹没由来得开始心慌,想要离开这里,门却被百里无涯用灵力猛地一关,旋即叶栀初的声音再度响起:离开之前,对我的七崽道歉!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异常坚定,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程禹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想要骂她不识好歹,却被百里无涯的威压压得冷汗频出,他再也承受不住,只好咬紧牙关,屈辱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百里无涯将手中的酒瓶子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语气很凉,状似不经意地转头问叶栀初:你听到了吗,他在说什么。
叶栀初明白百里无涯在给自己撑腰,当即摇头:师尊,我没有听到,可能是某些人不识好歹,身体太虚了,中气不足,以至于长辈问话还如此细弱蚊蝇。
宋黎低声憋着笑,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鼓得像个小包子。
程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只好再度开口,向叶栀初与祁晏道歉:抱歉,叶师妹,我不该口出狂言,你与你的灵兽很好。
它也很好,是我今日醉酒,神志不清了。
叶栀初懒得搭理他,转头将祁晏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给他撸毛,安抚他的情绪。
祁晏懒洋洋地趴在她的怀里,湿濡的舌尖舔过她的掌心,他也在安抚她。
-酒足饭饱之后,程禹带来的负面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叶栀初结完账之后推门而出,外面灯火璀璨,到处都挂满了灯笼。
店里的小二正擦着桌子,见她感兴趣,便凑上来和她解释:小真人有所不知,今日是镇子上一年一度的心莲节,你瞧,外面的灯笼大多是莲花形状,便是姑娘们挂上去的。
若有思慕的公子,便可摘下姑娘挂下的莲花灯,这姑娘要是喜欢公子,便将心莲给他,不然,就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了。
难得出来一趟,又是如此热闹,叶栀初当即遣散了叶栖梧他们,自己兴致勃勃地冲入这漫天灯火之中。
待到叶栖梧他们走远,祁晏又恢复了人形。
他淡笑着将叶栀初护入怀里,避免她被人流推搡,叶栀初拽着他的袖口,安静自如地走着。
他个子太高了,叶栀初只能抬头仰看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方才店里程禹的出言挑衅,叶栀初的心情再度低落下来。
她不想让他做回祁晏,只是不想让他再度背负那么多责任,从百里无涯与霁玉仙尊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可知道他当初有多么艰辛不易,可若是他一直做她的七崽,他便只是一只普通的灵兽,任人欺侮……她的情绪太好察觉,祁晏转过头来,他逆着光,昏黄的灯影在他的身上打出一层朦胧的虚光,眉眼弯起来,格外清隽。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叶栀初戳了下他的脸:他刚刚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祁晏将她揽入怀里,躲开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本来是很委屈,可我们初初护着我,我就一点也不委屈了。
他的眼神澄澈,缱绻又温柔,叶栀初与他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
宽大干燥的手掌递到她的跟前,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如玉,微微蜷曲着,做出邀请的姿态。
那么,不拽袖子了,可以牵手吗?祁晏问出这句话时,叶栀初还有些发懵,然后恍惚反应过来,好像两个人真的没有牵过手。
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他,然后被他十指相扣,牢牢牵住,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心跳一点点加速。
原来和祁晏牵手是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七夕快乐!今天是护夫初初+纯情祁晏!今天我就像一只好端端趴在地上的狗,被人无端踹了好多脚,所以,各位老婆们,今晚快到我的梦里来抚慰我! (*╯3╰)◉ 70、狐狸约会漫天的华彩之下, 祁晏牵着叶栀初的手,穿越人流。
她的手很小, 手指又细又软, 柔弱无骨。
叶栀初并未参加过这样的节日,眼中满是好奇与打量。
大朵大朵盛放姿态的荷花做成五颜六色的灯笼挂在各处,触手可及。
有些上边还挂着一块小木牌, 叶栀初眼尖,上边是一道谜题。
大抵是有些姑娘喜欢有才情的公子, 这才出了谜题吧。
叶栀初打量了几下,便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她甫一收回目光, 迎面便对上了一位姑娘含羞带怯的眼神。
对方正直勾勾盯着她身边的祁晏,一双杏眼眼波流转, 欲言又止,手中的琉璃心莲在灯光之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泽, 而她旁边的姑娘正在不断撺掇她将心莲递给祁晏, 半分没注意到祁晏身边还有个人。
祁晏实在是长得太招人了,叶栀初磨了下牙, 气鼓鼓地看着他。
恰好那姑娘也鼓足勇气, 婷婷袅袅的迈出了步子,青葱似的手指搅在一起, 将心莲推过来。
大概是俊男靓女的组合太过养眼,不知不觉间,人群攒动,逐渐向这个方向靠拢。
大家抻起脖子来, 看着热闹。
公子……吴沅怯怯地看了祁晏一样, 深呼了一口气, 今日是心莲节,许多女子都能在这一天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吴沅也不例外。
她的莲花灯已被许多公子摘下过,却都被她开口拒绝了,他们都不是她想找的那个相伴一生的人。
直到她看到了祁晏,一眼万年。
若公子暂无心上人,不知可否收下我的心莲。
那盏琉璃心莲被捧在少女的掌心之中,叶栀初突然想起了临走之前店小二说的那番话。
若两心相许,便可接下这心莲,旁人都可道一句天赐良缘。
不仅如此,还可以去城中最大的那颗月老树旁系红绸,挂同心锁。
明明知道祁晏不会接,但不知为何,叶栀初还是很紧张,止不住地盯着他看。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掌心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有心上人。
祁晏拉着她的手,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安抚性地捏了下她的手,随即被宽大衣袖遮掩住的两相交握的手展现在众人面前。
祁晏退后一步,与吴沅拉开了些许距离,又将叶栀初拽到身前,两人的手十指相扣,祁晏开口,语气散漫,却带着认真:我与我的心上人,十分恩爱。
姑娘还是另寻他人吧。
吴沅失魂落魄地收回心莲,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一双璧影。
她原以为,叶栀初是他年岁尚小的妹妹,但回想起祁晏温柔地帮她拨开前方莲花灯垂下来的花穗,又护着她不被人流推搡。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原是她眼拙,那哪里是对待妹妹的举动,而是对待心上人才会那般温柔细致。
叶栀初就这样被祁晏牵了一路,越来越靠近镇子的中心。
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想做什么,叶栀初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直到他带着她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皱纹横生,眼中却不见半分浑浊。
看见祁晏牵着她的手,面上一副了然,他乐呵呵地指了下祁晏:你这小子,都不拿人家姑娘的花灯,就把人牵走了啊。
祁晏也笑,从善如流地开口:哪里是我不取她的花灯,分明是没有,这才到您这里来买一盏花灯。
说话之间,祁晏迅速在摊子上打量了一番,随后从老伯的摊子中取下一盏纯白色的莲花灯,拿在手里。
他不知同老伯说了什么,对方笑盈盈地答应了他什么。
他的动作被宽大的衣袖挡住,窸窸窣窣的,一小会儿之后,祁晏将它递给叶栀初。
莲花灯是用纸浆糊出来的,但看得出老伯手艺很好,灯骨结实,细致精巧,白色的纸浆薄厚均匀,里面小巧的蜡烛透出温暖的黄色光晕,好像莲花中的纤细花蕊。
老伯还在上边撒了些去年夏日收集的莲花露水,花灯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
晚风悠悠地吹,莲花灯陡然打了个旋,另一面,莲花灯上写了一个小小的栀字。
叶栀初第一次见他写字,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大气磅礴,而莲花灯上不止一个栀字,它的下边还盛开着一捧细碎的栀子花。
从莲花灯的底部生根发芽,栀子花盛开处,恰好是那一点星星的烛光。
是两种花,却各自绽放了独特的美。
祁晏俯下身,叶栀初的发丝拂过他的脸,他将莲花灯递到她的手上,然后没控制住,揉了下的她的头,蓬松的发丝蹭过手心,祁晏笑着道:初初,快把它挂上去。
他指了下头顶悬挂着的丝线,上边已然挂了许多盏灯笼。
应该是为了配合女子身量,这些丝线并不高,恰好到达了一个女子踮脚就够得到,男子也可以随手取下的高度。
你自己拿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我再来挂一遍。
左手拿着灯笼,右手还被他牢牢握着,叶栀初不是很懂,祁晏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她再挂上去,他再取下来。
老伯看着两人的举动,笑着摇了下头,这些年轻人呦,不得了不得了。
因为我也想取下心上人的莲花灯,好叫她知道我的心意。
不是为了摘下这盏灯笼,而是为了触碰我的小栀子。
叶栀初也没再拒绝,红着耳朵甩开了祁晏的手,踮起脚尖,想要将灯笼挂上去。
丝线的高度突然降低,恰好到达一个她伸手就能够到的高度,叶栀初拧头,就看到祁晏将这根粗壮的丝线压下来,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心间好像涌入一股暖流,叶栀初将莲花灯提起来,挽了一个不太紧的蝴蝶结,确认挂好只好这才让开身。
没了祁晏的干扰,丝线很快又恢复自然,回到了原先的高度。
人潮汹涌,不断有人取下莲花灯,也不断有人送出心莲。
叶栀初看多了热闹,没有了那股新鲜劲,本来已经对这项活动提不起兴趣了,但看到祁晏朝着自己走过来,慢条斯理地解下属于自己的那盏白色莲花灯,心思还是忍不住活络起来。
老伯看着这对佳偶,也忍不住调侃打趣:姑娘,你的心上人都摘了灯笼,你怎么还不把心莲给他,莫不是脸皮薄,害羞了?旁边的几个摊主也嬉笑着道:小娘子,这有何好害羞的,我瞧你们般配的很,一看就是一对。
对啊对啊,这不摆明了就是一对,小姑娘还不把你的心莲给他,好叫我们看看,什么叫佳偶天成。
摊主的话朴实又带着善意,那个栀字落在他的腰间,恰好与叶栀初送他的红玉宫铃相平,他的眼神无声地催促她。
叶栀初也没再扭捏,直截了当地从老伯的摊子上挑了一盏最精巧的琉璃心莲,而后递给他。
他的眸中灯火流转,最终却只装得下她一个。
祁晏将叶栀初揽入怀中,一手莲花灯,一手琉璃心莲。
那我们如此便叫做——两情相悦!两情相悦。
说完这个词,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展开笑颜。
-祁晏带着叶栀初走到月老树前时,这里已然站了很多人。
到处都是方才确认心意的男男女女,在月老树前排起一队长龙。
这颗月老树已经有千年之久了,长在衡阳剑宗之下,吸收了不少天地的灵气,极为灵验!叶栀初身前的小姑娘是个与宋黎一样的圆脸萝莉,扎着双环髻,正挽着身旁的男子,叽叽喳喳地介绍。
相传,只要在月老树下系上红绸,许下心愿的有情人,便会一生一世不再分离,你既然要娶我,自然要入乡随俗,一辈子都对我不离不弃,同我白头偕老……她的话音越将越低,讲到最后,只剩下依稀听闻的气声。
叶栀初有些促狭地打量着她,看到她脸上翻飞的红霞,觉得十分可爱。
不仅她这样觉得,她那位未婚夫婿更这样觉得,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笑道:这是自然,我不远千里向你提亲,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绵绵。
我定是要与你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听到早生贵子这四个字,名唤绵绵的女子当即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又羞又恼,直接给了他一脚。
她双目含嗔,面若桃李: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不理你了。
他们俩如此嬉笑打闹,叶栀初扭头正要与祁晏调侃两句,便见祁晏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
不仅如此,盯了会儿他们,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栀初几眼。
叶栀初:???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月老树前的红绸都是月老庙之中的小沙弥准备好的,桌案上放置了数枚铜钱,还有沾着墨汁的毛笔,全部都准备妥当。
施主,小沙弥指了下身旁立着的木牌,叶栀初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上面赫然列着几个大字——一枚下品灵石可系一次姻缘绸,五枚下品灵石可求得一挂,算得姻缘。
装着签文的竹筒十分破旧,上边的漆都掉了一层,足以见此庙清苦,也难怪要搞这些东西来贴补一二。
叶栀初想到自己人美心善,乐于助人,当即便要付了这五枚灵石,让这小沙弥给他们算上一卦。
有人动作比她更快,五枚蕴含充沛灵力的上品灵石放至桌案之上,祁晏将它推给小沙弥,欲盖弥彰地没看叶栀初,一脸严肃地对着小沙弥道:我要算卦。
小沙弥当即笑得不见眉眼,乐呵呵地将竹筒递了过来。
祁晏接过,闭紧双眸,他一生孤苦无依。
幼时在外流浪之时,常被那群孩童取笑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后来长大些,一番颠沛流离之后被老掌门捡回去,到了衡阳剑宗,却也因为孤僻而与师兄弟们格格不入,只好孤身一人……玄九阴曾笑他冷心冷肺,没有半分人样,祁晏并没有搭理,还能笑着踹他两脚。
可现在想来,他那时最渴望的,也不过是寻得一个能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人,只是一直没有罢了。
可现在不同,他身边有了叶栀初。
她撕开了他心中层层的阴霾,给予了他一束唯一可以触及的天光。
签文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沙弥笑着将落在地上的签文捡起,细细端详,而后笑逐颜开,一字一句逐一替他们分析,最终笑着将签文还给叶栀初与祁晏。
只见上面的两行字龙飞凤舞,寓意却极好。
日出便见风云散,光明清净照世间。
世间若问相知处,万事逢春正及时。
此乃,上上签。
作者有话说:今日是约会初初与祁晏!ヾ(@^▽^@)ノ祁晏:我和老婆姻缘天定!一辈子在一起!初初:好诶,亲亲!这里其实有一点点暗示的,啾咪,啊你们猜不到我的后续,给你们透露一点点,祁晏他真的超深情超深情,深情到我替他流泪我们祁晏,男德班班长!爱你们!快来给我评论捏!我来和你们交流!挂一个刚撸的预收文案《白月光的be剧本he了》,大家感兴趣可以点击收藏!(这本纯属个人搞涩涩的东西)是疯批是疯批是疯批,不喜误入,作者三观正常谢谢大家传闻中,新任帝君谢寒彧暴戾恣睢,性情诡谲,喜怒无常。
是个人人闻之色变的疯子,无一人敢近身。
只有灵睢殿的宫人知道,送来的那位亡国公主,被陛下囚于殿中,恨不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枝青瓷是世间最后一个神女,直到醉酒之后跌入凡间。
彼时,她清瘦的脚踝被铁链牢牢束缚,脚踝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光影明灭之间,男人凤眸低敛,晦暗如深,他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宽大的手掌掐着她的脖子。
枝青瓷抬眸与他对视,从这一天起,她沦为了谢寒彧的掌中雀,日日与他抵死缠绵,极尽欢愉。
-司命星君曾下凡恳求过枝青瓷,她跌入凡间乱了星轨,若不按照既定命格走,天下将大乱。
而枝青瓷在凡间的命格,是那位暴君日后求而不得的早死的白月光,一位假公主。
日后,她会被绑在万丈城墙之上,亲眼看着他选了那位真正的亡国公主——池夭自己被弃如敝履,万箭穿心。
枝青瓷大手一挥,当即应下这个任务,日日夜夜盼着死遁回家的那一天。
-万丈高墙之上,枝青瓷与池夭同时被绑架。
叛军的刀直指枝青瓷,她泪眼朦胧,做足了戏码,等着身陨的那一刻。
谁料谢寒彧眼神漠然,长剑划破掌心,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他未曾施舍过池夭半分眼神,而是扣着她的下颌,眼中阴鸷偏执,近乎疯狂地嘶吼:你又要逃了是不是,你不是答应过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吗?他的鲜血洇湿了她的眼,谢寒彧眼神破碎:既然你如此不乖,那就一辈子锁在我的身边吧。
◉ 71、狐狸月生生世世在一起此地的月老树是一棵千年槐树, 正值春日,槐树枝上吐出一个个嫩绿的芽, 上边还挂着些许春雨过后的露珠。
春风涤荡, 除却嫩芽,大红色的丝绸飘摇,像在空中燃烧的火焰。
祁晏手中执着一段绑好的红丝绸, 下边挂着一枚铜钱,而红丝绸上, 端端正正的写着祁晏与叶栀初的名字。
施主只需将这姻缘结掷到树上便可,姻缘树枝干生得高, 一次怕是难以掷成功, 施主不妨再买两根?小沙弥眉眼含笑,热切地推销自己身后的姻缘结, 希望他们可以多买两根。
叶栀初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下眼前的姻缘树, 枝丫的确生得极高,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祁晏,之前的男男女女都丢了好多次才成功挂到树上, 祁晏就只买了一根, 能成功吗?祁晏自然接收到了她的目光,他掂量了几下手中的这枚铜钱, 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怎么,你不相信我?叶栀初想说是,又考虑了下眼前这人的脾气,话在喉咙里拐了个弯:要不多买几条?她抬眸, 不自然地嘀咕;不是都说, 姻缘结挂的越高, 有情人便越能天长地久吗,这姻缘树最高处都……说到这里,叶栀初卡了下壳,粗磨估量了一下这树的高度,足足有十几个她那么高,十几米,祁晏如何能挂的上去。
这树足有六丈高吧,一次怎么可能成功,如果你用了灵力,便不准了。
祁晏喉间溢出一声促狭的笑声,眼眸微亮随后摸了下她的头,你放心,我说准,便一定会准。
铜钱自他手中飞出,上面系着的两段红色姻缘绸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蝶,稳稳当当落到槐树的最高处。
姻缘树枝干穿入铜钱的小孔之中,下摆的红绸随风摇曳,与树上的其他姻缘结共舞。
在场众人连同叶栀初愕然,无一不瞪大眼睛看他,尤其是劝着祁晏多买几条的小沙弥,嘴张得能生吞下一颗鸡蛋。
这姻缘树在这里已经千年,祁晏挂的这一枚,当真是遥遥领先,一枝独秀。
叶栀初震惊地看向他的胳膊,不由得腹诽,这臂力得多强啊,还有这准头也实在是太强了,祁晏是怎么做到一次便成功的???她还担心祁晏要挂好多次,甚至幻想了一下最后由自己出马,一举成功,收获所有人佩服的目光的场景。
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初初,我们的姻缘结,挂到了最高。
祁晏遥遥一指,指尖落到了最高处,既已向神明许愿,我们自然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一辈子。
修仙者不知寿数几何,绵延漫长,若能与祁晏携手,共同度过这漫长岁月,便是她求得的最大的幸运。
叶栀初眉眼弯起,桃花眸一片澄澈,她重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笑道:既然许愿了,便贪心一些,我不要一辈子,我要生生世世同你在一起。
红色的姻缘结飘荡,露出两人的名字。
叶栀初与祁晏,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内门大比结束之后,叶栀初难得落了清闲,百里无涯兑现了他的承诺,叶栀初心安理得的拥有了半月的休闲时光。
不仅如此,他难得做了回人。
百里无涯大手一挥,当即将当初画的大饼变为了现实,叶栀初与廖清云都放了半月的假,而陆无沚也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株灵草。
一时之间,除了陆无屿与陆无沚不定时地炸山之外,万钧峰上下分外和谐。
偶尔还有宋黎小萝莉亮着星星眼来找叶栀初谈论八卦。
叶栀初分外惬意。
只不过嘴上说着不练剑,荒废剑术叶栀初又十分心虚,是以每日还会挑出些时间,精进剑术,顺便研究一下从藏书阁得来的逢生剑的卷轴。
她手上这柄逢生并不是晶普通矿炼制而成的,而是用了自万年藤木中提取出的木云晶,之后混了雪魄石,这才锻造而成。
只不过……典籍上关于逢生的介绍极少,只有寥寥数语,而历代逢生的主人,也并无记载。
叶栀初有些纳闷,便跑去炼器室询问陆无屿。
炼器室之内,烈火熊熊,陆无屿脱了外袍,露出精瘦的胸膛,滚烫的汗珠在他肌肉分明的臂膀上滑下,最终隐没在衣物之下。
随着叶栀初进来凑热闹的宋黎当即满面通红,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最后急忙提着裙摆出了炼器室。
也没想到一进来就是如此香艳场面的叶栀初:哇哦。
她毫无自觉,上下打量着陆无屿,目光在他的八块腹肌之上流连。
看来打铁很锻炼体魄啊,二师兄你身材真好。
叶栀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之情,当即开启夸奖模式。
而陆无屿并不这样想,他像个被叶栀初占了便宜的花黄大闺女,脸烧得快要比得上身前的无烬业火,急忙穿上了外袍,整理好了衣衫。
叶栀初!陆无屿气急败坏地喊她,都快要跳起来了。
叶栀初满不在乎地斜倚在门框之上,语气散漫,吊儿郎当,这么小气干什么,我又不是没……话没说完,叶栀初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急忙换了句话,我又不是什么外人,见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她无端回忆起了那日醉酒之时,触碰到的祁晏的胸膛。
结实紧致的肌肉,在她手心跳动的心脏,还有那夜祁晏妖冶迷离的面容,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叶栀初慌乱站直,暗自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脑子里不再出现这些废料。
陆无屿整理好了衣衫,自己还有正事要问他,叶栀初敛了神色,凑过他的身边:师兄?陆无屿凉凉晲了她一眼,并未作答,还将头拧到了另一边。
别生气了,我可给你准备了一个新的炼器炉。
叶栀初一边说,一边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个新的器炉,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间炼器室。
陆无屿的眼都直了,看着叶栀初把玩着这尊器炉,心都要飞起来了,这回轮到叶栀初不理他,她摸了又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陆无屿,叹了口气:二师兄不喜欢我,那我带来的礼物定然也让你心生厌烦,既然如此,我还是带着我的东西走吧,想来三师兄的丹炉也旧了,我这就送给三师兄。
陆无屿伸手去拦她,一把抢过了叶栀初手里的器炉,嘴里还念叨着:诶诶诶,别,师妹,别闹了,你快把我的器炉放下。
叶栀初好笑地看着他紧张兮兮地擦器炉的样子,若说剑修将剑当做老婆,那么对于陆无屿这样的器修来说,炼器炉与那柄锤子,便是他们最心爱的老婆,不分彼此。
他收了剑炉,叶栀初也没再扭捏,当即扯过一边的凳子坐了下来,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剑。
这柄逢生与她之前的那一柄外形相似,可若仔细看来,大为不同,叶栀初将它拿在手中,指了一下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那里有一个空缺的小口,好像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一样。
师兄,你当初是为何想到替我锻造一柄逢生的,衡阳剑宗的卷轴里,对它的介绍寥寥无几,甚为稀少。
听到她这么问,陆无屿也知道了她的来意,他将器炉收入自己的芥子囊之中,而后翻翻找找,这才从犄角旮旯处找到一本残缺的册子来。
册子被精准地丢入叶栀初的怀里。
叶栀初挑了下眉,翻开册子,陆无屿在她身侧做好,语气认真地向她解释:这本古籍是当年师祖从上古秘境之中得到的,也只有这里边,记载了一些逢生的来历。
自衡阳剑宗立宗起,逢生便已在剑冢之中了,却没有剑宗内的前辈将它作为命剑取出来过。
陆无屿拿起她的剑,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道:你可知这是为何?叶栀初再度指向那处空缺,说出了她的猜测,因为它?陆无屿点了下头,逢生又木云晶与雪魄石锻造而成,而有了魄,却无魂,是以这柄逢生从未发出剑鸣,寻找过剑主。
你练剑之时也应该感受到了,它难以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而归根结底,便是少了它的魂。
叶栀初恰好翻到了册子之中关于逢生形貌的描绘,描绘十分细腻,与她手中的并无不同,唯一有一处,便是图册上的逢生镶嵌着一枚晶石。
我多番查阅典籍,大概猜到了它丢失了什么东西,是一块形似晶石的魂木。
可这东西只在上古典籍之中才出现过只言片语,修真界压根没这种东西。
所以,你可能注定发挥不了它真正的威力。
陆无屿语气之中带了些遗憾,但也竭力安慰叶栀初:不过逢生作为上古之剑,哪怕没有那块魂木,也要比寻常的剑强上百倍千倍,你不必担心。
叶栀初手指摩挲着书页,细细端详着那块魂木,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起来,小师妹你还真是天命之子,外出历练,得了一个九品灵器就罢了,还得了一只食梦兽,还有你体内的那个火种,无论哪一件,都是万里挑一的宝贝。
陆无屿语气之中充满了艳羡,身为一个炼器师,看着叶栀初身边的宝贝,他当真眼馋,不过,他更想做的,还是将这些灵器研究透彻,让自己成为名镇一方的炼器师。
他这般念叨,叶栀初却突然捕捉到一个词。
九品法器,白玉铃铛镯。
那扇神秘的木门,当初门上镶嵌的东西,不就散发着通透的绿光,爆发出了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吗?叶栀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其中的力量,与逢生的力量格外相似。
而那块晶石一样的东西,在石门开启之后,隐没在了她的丹田之内,温养着她的经脉。
思及此,叶栀初心念一动,释放出自己的神识,探入自己的丹田内。
莹润剔透的金丹居于正中,散发着温和的光芒,而那颗绿色晶石则藏于丹田底部,浑厚的生命之力蓬勃而出。
叶栀初用神识包裹着它,一点点将它从自己的体内剥离出来,直到它露出本来的面目。
叶栀初神识像蛛网一般,将它紧密缠绕,用力扯了出来。
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光芒顷刻间铺满了整个房间,这颗绿色晶石在叶栀初的手心汩汩跳动,恍若一颗心脏。
叶栀初拧头去看陆无屿,她抿了下唇,也不确定,只好犹疑地问他:二师兄,你说的像晶石一样的魂木,是我手中的这个东西吗?也许是平日里叶栀初出手太过阔绰,叶家过于有钱,叶栀初平日里随手拿出来的都是旁人不可及的天材地宝,亦或是她的气运太过逆天,无论走到哪,都能捡到一些早已消失在世上的秘宝。
是以陆无屿见她拿出一块十分类似魂木的晶石,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震惊,而是果然如此。
魂木,万物之灵,地之灵精,木之魂蕴也。
陆无屿从未见过魂木,它留在世间的仅有这一行文字,以及逢生图册之上那点形状,所以也不敢轻易确认。
他观察了半晌,最终也无法得出结论,只好心情复杂地将逢生递还给叶栀初:是不是魂木,要不你用逢生试试?如果是的话,那他们俩之间肯定会产生反应,便无需我们多加猜测了。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叶栀初接过他手中的逢生。
她的指尖符意触碰到逢生,它便不住地颤抖,剑身摇晃,发出铮铮剑鸣,与在陆无屿手上时一点也不一样。
叶栀初诧异地看着逢生,又看了一眼手中加速跳动的那颗绿色晶石。
逢生是她的本命剑,她自然能感觉得到,它正在急切地想要靠近这颗晶石,想要将它纳入体内,归为己用。
这真的是魂木!陆无屿极为复杂地看了眼讷讷的叶栀初,杵了下她的胳膊,催促道:既然真的是魂木,你快让他们合体啊!怎么合体,难道直接丢上去填补那块空缺吗?叶栀初忍不住腹诽,这难道不需要一个高明的炼器师将它重新镶嵌上去吗,总不能自己徒手来吧。
巨大的吸力在这一刻迸发,叶栀初的两只手完全不受控制,彼此靠近贴合。
绿色的光芒彻底爆发,逢生像是涂上了一层新釉,异常绚烂。
无数的藤蔓与嫩芽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将炼器室围了个密不透风。
而逢生就在藤蔓的包裹之下,一寸一寸绽放出独属于它的光。
魂木归位,魂魄合为一体。
这才是真正的逢生。
作者有话说:◉ 72、狐狸装茶叶栀初伸手接过了逢生, 少女一袭白衣,青剑在手, 英姿飒爽。
陆无屿用手支头, 再度出声感慨:看来,你与逢生当真有缘,这合该是你的本命剑。
话虽这么说, 但陆无沚还是震惊,不由自主地蹭到了叶栀初的身边, 细细打量起来她手中的剑。
剑身极薄,线条流畅, 浑然天成, 丝毫看不出锻造的痕迹。
空缺处已然被魂木填满,大小正好, 散发着莹润的光。
他用手戳了一下这块魂木,磅礴浩瀚的自然之力从指尖一路传递到丹田, 陆无屿咽了下口水, 拧头看向叶栀初:师妹,你这块儿魂木究竟是哪来的?!这可是上古秘宝啊!叶栀初敛下眸, 神色莫测, 对着他指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铃铛镯:这块魂木,是机缘巧合之下在铃铛镯里发现的。
陆无屿了然地点了下头, 这枚九品灵器本就是超脱世俗的宝物,如此想来,魂木被藏在其中倒也不甚稀奇。
陆无屿没多问,叶栀初自然也没多开口, 只是光影明灭, 打在她的侧脸上, 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叶栀初的指腹在白玉铃铛镯之上摩挲,玉镯光滑,触感细腻。
她眸光晦暗,目光投向被陆无屿把玩的逢生,当真是她的机缘好吗,她怎么总感觉,这一切过于巧合了?只是压根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叶栀初收了剑,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只当是她多想了。
临走前,陆无屿迫不及待地取出几块晶石,见到又摸到了真正的逢生,恰好叶栀初又赠与了他新的器炉,他的灵感如泉,喷涌而出,此时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想法变为现实,锻造出一柄新剑。
就当陆无屿要脱掉外袍,抡起铁锤之时,他的余光瞥到了还未出门的叶栀初,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
师妹!陆无屿决定坚持捍卫自己的清白,他高声大喊:你快给我出去!叶栀初撇了撇嘴,她不过是想再问问陆无屿一些事情,哪曾想他如此激动,看一看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叶栀初扭头就走,还不忘回想一番祁晏的胸肌,与陆无屿相比较。
虽然没看过祁晏的腹肌,但想一想,他应该有吧,叶栀初咬了下唇瓣,如果有的话,祁晏有几块,陆无屿有六块,祁晏比他高比他好看,身材也比他好,有八块?她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心不在焉地踏着青石板台阶向上走。
她出门之时,还天光大好,一片晴朗,从陆无屿的炼器室出来之后,天上不知何时蒙起一层雾霭,细密的雨丝斜飞,潮湿的耷拉在身上。
视线尽头,一只小小的白狐出现,他的毛发潮湿,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叶栀初的眼神不知为何飘到了狐狸的腹部,柔软细腻的一团,与八块腹肌天差地别,她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
好在卷卷突然窜出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叶栀初吁了口气,刚想问祁晏怎么突然来找她,脚下一道黑影迅速朝她而来。
玄九阴牟足了劲,飞快地朝着叶栀初奔去,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蹭到叶栀初身上了,祁晏最近就像发了疯,别说蹭,就连吃到叶栀初做的饭都很难。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已经许久没吃到饭,这简直隔了无数个秋天。
他发誓,他今天一定要回到叶栀初的手腕上,恢复自己本该有的待遇!叶栀初的手还深陷在卷卷的背上,羊驼的绒毛极厚,细腻柔软,留下一个手掌形状的小坑。
见玄九阴如此着急,叶栀初有些疑惑,卷卷靠近她在她的身边狂蹭,嘴里还不住呜呜叫唤着,硕大的葡萄眼中满是对叶栀初的控诉,她最近都不摸它了。
玄九阴也如愿以偿地被叶栀初接到手心,他颇为乖巧地盘在她的手心,转过头,趾高气昂地对着祁晏吐了下龙舌,同样是本命灵兽,他在叶栀初心中的地位绝对不比祁晏低。
叶栀初揉了下卷卷的头,眼中有些歉疚,好像最近她只顾着祁晏与练剑了,无心分给他们。
玄九阴的脑袋摆正,对着叶栀初,细长的龙尾拍打着她的掌心,叶栀初也摸了摸他的头,哪怕玄九阴如今很小,可龙鳞细密,粗糙坚硬,细密的倒刺硌过指尖,存在感极强。
抱歉,最近好像有些冷落你们,是我不好。
玄九阴听了这话,尾巴尖拍打地更欢了些,整条龙摇头晃脑的,他就知道,叶栀初心里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祁晏,哪怕再怎样努力,终究比不上自己。
眼前的少女被一白一黑簇拥着,天色青岚,雾霭迷蒙,在她的身边笼出一层浅纱,她的发尾被打湿,衣裳也洇湿了一小块。
祁晏眯了下眼,眼前的场景分明十分温馨,可在他眼里却并不怎么样,他无声地舔了下后槽牙。
新看的那本《凄清帝君:霸道神女只爱我》里那个男人是怎么做的来着,祁晏略微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哭?回想自己仅有的两次哭泣的经历,又回味了一下叶栀初当时的反应,祁晏扯了下嘴角,看向左蹭右舔的玄九阴与食梦兽。
不就是装可怜吗,他也会。
哭这种事情,第一次十分羞耻,第二次有些赫然,等到了第三次,祁晏完全放下了心里的担子,避重就轻地开始酝酿感觉。
不大不小地一声嘤,音量恰好传入叶栀初的耳朵里。
叶栀初的心尖一跳,回头看去。
她方才还笑容明媚、满眼期许的狐狸眼角滑出两滴清泪,眸光中带着艳羡,他欲语还休地看了叶栀初一眼,转身离开。
狐毛被打湿,一捋一捋地黏在背上,他的背影萧索,在绵绵细雨中一步一步离她远去。
好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还是被雨淋湿的那种。
叶栀初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愧疚,祁晏一看便是专程来接她的,她却被玄九阴与卷卷吸引了目光,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被风吹雨打。
自己好像个薄情负心汉。
叶栀初抿了下唇瓣,柔声对卷卷和玄九阴说:祁……七崽他一个人跑了,我有些不放心,我先去找他回来,好不好?玄九阴恶狠狠地磨牙,杀意弥漫,祁晏怎么这么阴,他就不能给他们分些机会吗?卷卷也抻起脖子,犹疑地看向祁晏,他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已经好久没和主人亲近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能又被他搅黄。
于是一黑一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图,立马统一战线,玄九阴轻轻衔住了叶栀初的指尖,卷卷咬住了她的袖子。
摆明了不想让她走,整个万钧峰就这么大,祁晏他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丢,完全不需要担心,应该被安抚的是他们两个。
叶栀初你捻了下指尖,试探性地开口:我懂了,你们是想和我一起去找他,是不是?不等这两只应答,叶栀初匆匆撸起他们两个,朝着祁晏的方向奔去。
寒风苦雨,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鼻尖耸动,两眼泛红,十分委屈地看了叶栀初一眼。
他的眼中是无声的控诉。
叶栀初心急火燎地安抚了一下卷卷与玄九阴,跑过去将祁晏抱在怀里,语气之中满是心疼。
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干什么。
宽大的衣袖罩在他的身上,叶栀初寻了块帕子,擦去他身上浮着的水珠。
祁晏从她的袖子中露出颗头来,狐眼之中满是挑衅。
他慢慢悠悠扫了玄九阴一眼,密音传耳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看到没,她最在意的,还是我。
玄九阴险些将银牙咬碎,就差没冲上去和祁晏打一架。
卷卷也嘟起嘴,不高兴的哼唧。
叶栀初最终将他们带回了卧房,烧红的木炭熨烤着淋湿的衣物,他们四个一人一边,围坐在一起,捧着叶栀初刚刚熬好的一锅浓郁的姜汤。
祁晏不喜欢姜的味道,抖了下身上的水珠,想要逃开,他并不需要这个东西。
叶栀初一把将他按在原地,冒着热气的姜汤递在他嘴边,语气严厉:你今天必须把这姜汤喝了,不然明日染了风寒,我就不管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指着旁边乖巧喝汤的卷卷与玄九阴,你看卷卷和小黑多乖,不像你,干什么都要人哄着。
叶栀初语重心长:你应该学一学他们俩。
卷卷与玄九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喝姜汤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祁晏屈辱地接过这碗姜汤,小口小口饮起来。
余光还能瞟到玄九阴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就连卷卷都不例外。
-无所事事地玩乐了大半月,最先叫走叶栀初的竟不是百里无涯,而是霁玉仙尊。
同行的不仅她一人,还有叶栖梧、苏梦槐、陆无沚、宋黎、温朝几个,当然还有一个扭曲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程禹。
凛霜峰的正殿修得十分辉宏,四角的盘龙柱金碧辉煌,龙阳之上都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丝毫不比北派剑宗差。
霁玉仙尊背手而立,身后是万幢烛火,他遥手一指,一份卷轴悬浮在空中。
上面便是此次七大宗门的商议结果,这一次的宗门大比,换了方式。
换了方式?异口同声的疑问在殿中回响。
不仅叶栀初,所有人都十分不解,宗门大比的形式已经沿用多年,从未听闻有过更改,这一次怎么突然生了变故。
霁玉仙尊也头疼地按了下眉心,语气之中带着不易察觉地嫌恶:北派剑宗如今强横,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千方百计地提议将此次大比改为秘境试炼,不再是以往擂台的形式,而是采用各宗团队比拼?听到这里,叶栀初疑惑出声:团队?霁玉仙尊点了下头:不错,便是以此次内门大比的前十名结成小队,由七大宗的掌门以掌门令合力开启上古秘境。
叶栖梧一直闷不做声,直到霁玉仙尊说出上古秘境之时,他的眸光亮起,语气兴奋:师尊,你说的当真是上古秘境吗?苏梦槐眼中星芒璀璨,跃跃欲试,一脸期待地看着霁玉仙尊。
宋黎没说话,但是一双杏眼眼波流转,心中不知饶了多少弯,足以见她的激动。
只有温朝对此不甚了解,他局促地挠了一下头,直截了当地问他:掌门,什么是上古秘境啊?霁玉仙尊捻了下胡子,掀起眼皮,又挥袖召唤出一副卷轴,上边细细描绘着某地的地形。
这世间的上古秘境仅存了三处,其中两处早已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覆灭,而如今宗门大比要求的这处秘境,便是唯一剩下的上古秘境了。
修真者的毕生追求便是求得大道,飞升成仙。
却从不曾有人知道,飞升之后究竟会到哪里。
而上古秘境,恐怕就是唯一能为世人解惑之处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开放这处秘境,让大家都有机会去堪悟呢?温朝一向大胆,师尊常教导他,学无止境,遇到不懂的地方,要勇于提问。
霁玉仙尊又没什么架子,他不懂,逮着机会就提问。
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投来,叶栀初感慨,温朝,真正的勇士!霁玉仙尊并无任何被打断的不虞,继续为他们解惑:上古秘境灵气浓郁,可以称得上是修真界灵气最充足的地方。
但也正因为此,在其中,栖息着无数巨兽。
上古混沌,妖魔难分,是以里边不仅有灵智开化的妖兽,亦有嗜杀好斗的魔兽。
而这其中,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期中期的灵兽。
金丹期的妖兽在这里最为寻常,而元婴期的灵兽,也是数不胜数。
以你们如今的实力,进上古秘境,与找死无疑。
寻常人听到这般险境,第一反应必然是害怕退缩,可衡阳剑宗最精锐的十名天之骄子听到,除了兴奋,大概就是迫不及待。
只有真正的厮杀,才能快速地提升实力,提升修为。
他们剑修,从不会因害怕而退缩,越危险的地方,才越能激起他们的欲望。
他们骨子里流淌的血,也是争强好胜。
叶栀初垂眸,暗自思忖,衡阳剑宗如今只有她、叶栖梧还有苏梦槐三人到了金丹期,上古秘境对他们来说,的确是险之又险,可霁玉仙尊与其他的掌门既然能答应,便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果不其然,霁玉仙尊看到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为之心动的消息:北派剑宗此次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可抵挡元婴期修士的高阶法衣便有十件。
如此,便可保你们性命无虞。
还有一件事,便是此次夺得魁首的宗门,可以额外在上古秘境之中修炼十日。
霁玉仙尊眼中含笑,十日的修炼,足以让这些弟子的修为突飞猛进,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北派剑宗想拿第一,哪一宗不想,上古秘境的机遇可不是寻常能碰到的,哪怕无法夺得魁首,让弟子在其中寻找秘宝,这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既是宗门弟子一同比较,霁玉仙尊也认为,衡阳剑宗不会输。
不仅如此,霁玉仙尊的目光扫过言笑晏晏的叶家兄妹与苏梦槐,颇为自满,他笃定,这一次的魁首,一定是他们衡阳剑宗!叶栀初没有作声,可狂跳如鼓的心脏却出卖了她,她的直觉告诉她,若进入上古秘境,她一定会找到什么东西。
比如……她垂眸看向手上的白玉铃铛镯,或许她会发现这镯子的秘密呢?讲完上古秘境,霁玉仙尊收回眸光,又取出另一份地图悬浮于空中,向众人展示。
我们从未应对过团队作战,自然不甚熟练,极西梵音寺的玄天秘境即将开启,你们便将那里作为试炼的地点吧。
卷轴转瞬铺陈,各色灵力交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其中标注,霁玉仙尊催动灵力,告诉他们卷轴的用法。
上边的红色灵力代表的是玄天秘境之中的妖兽,而绿色代表的便是灵药,蓝色则是其中可饮用的水源,紫色是有毒的灵草……此去玄天秘境,你们的首要任务便是培养默契,斩杀妖兽,进入上古秘境之时的修为几何,全凭你们自己。
还有,宗门大比不受限制,你们的师兄师姐此次也会跟着去,优胜劣汰,你们可要抓紧。
十名弟子应声称是。
旋即霁玉仙尊甩了下袖子,空中的卷轴应声而落,落到叶栀初的怀里,她抬眸看向霁玉仙尊,只见对方的指尖在手背上敲了两下,而后向众人宣告:此次试炼,便让叶栀初做队长,统筹规划吧,若她做的不好,能者居之,你们可以自行调配。
……叶栀初怀中抱着卷轴,嘴角抽了抽,霁玉仙尊好歹和她商量一下啊,如此猝不及防,她没有一点准备,万一不服众可怎么好。
她的眸光略过众人,见大家无甚意见,苏梦槐给她比了个我相信你的口型,宋黎满脸都是崇拜的神情,叶栖梧则是一脸自豪,叶栀初悬下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几人相携走出正殿,临至门槛,程禹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次大比怕不是又为了那个林飞白闹出来的。
叶栀初的步子一顿,目光如炬,扯住了他的袖口:你刚刚说谁?程禹没敢动弹,那一次多嘴惹了叶栀初不快之后,他酒醒过来便后悔莫及,却又不敢去寻叶栀初道歉,只怕自己要被赶出来。
是以他被叶栀初拽住,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林……林飞白,就是北派剑宗掌门新收的弟子,入宗后已经闹了不少风波出来了。
听闻此次北派剑宗的内门大比第一便是他……程禹越说越小声,不为别的,只因为叶师妹脸上的沉郁之色越来越重,他不犹思考,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吗?师……师妹?叶栀初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出了门槛,转头又问程禹:你口中的林飞白,之前是个散修,如今约莫十六七年纪吗?程禹用力点头,道了声不错,就是他。
叶栀初松开拉着程禹的手,弹了下衣袍上的灰。
林飞白……他竟然没按照书中的内容走,没安心做个散修,反而进了北派剑宗。
他难道是去寻唐诗青的吗?叶栀初抿唇,不管怎样,她都会让林飞白付出代价。
山高路远,我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73、狐狸出行上古秘境?百里无涯听到叶栀初的叙述, 执着酒杯的水落到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沿, 他有些玩味, 嘴角扯出一抹清晰地弧度,尽显嘲讽。
师兄妹五人围坐在他的身边,不明所以。
百里无涯掀起眼皮, 扫了一眼他们,随即执起酒杯, 将其中的酒壶一饮而尽。
无他,他的五个弟子, 最大的陆无洲如今也只有一百来岁, 那里听说过千年前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北派剑宗与衡阳剑宗之间的龃龉。
百里无涯淡淡开口, 向他们解释道;千年之前,七宗合力协作, 围剿魔族, 最终元气大伤,花了不少力气, 才得以成功。
而七宗之中, 若论起死伤惨重,那便是我们衡阳剑宗最为严重了, 无数前辈战死在沙场,连尸骨都未曾寻回来。
而损失最小的,便是北派剑宗。
百里无涯凉凉笑了一声,眼皮又耷拉下来, 神情恹恹的, 一看就是心情极为不佳。
北派剑宗之所以能成长到如今这般规模, 都逃不开当年他们从我们衡阳剑宗偷去的剑诀。
自然,也是因为我衡阳伤亡惨重,没有了可用之人与它抗衡。
偷剑诀?!!好歹自己也在北派剑宗待了很久,却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叶栀初忍不住拽着蒲团又往前凑了几分,做好了吃大瓜的准备。
百里无涯难得没搭理她的逾矩,不快地咬了下牙,复而又道:好在虽然损失惨重,但上古秘境的开启权,有大半掌握在我衡阳剑宗手中,此次他们要强行以上古秘境作为宗门大比的地点,想来要让霁玉那小子同意,花了不少力气。
廖清云抿了下唇,其实她一直有些疑惑,上古秘境的凶险程度不用多说,压根不是他们这些弟子可以进得去的,如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无外乎叶栀初、叶栖梧与苏梦槐几人,北派剑宗也是如此,那么,他们费劲心力地要开启上古秘境,意欲何为。
不仅她如此想,叶栀初存了相同的心思。
只是结果未出,再多的揣测也无法变为事实,他们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加速提高自己的实力。
百里无涯又扣了两下桌沿,北派剑宗此举并不失为一件坏事,你们也无需担心。
但霁玉虽然未曾开口同你们说,此次的宗门大比人选定会做些改动,我有种直觉,百里无涯的目光落到陆无洲与陆无屿身上,从头到脚将二人扫视了一番这次宗门大比的人选,应该有你们二人。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廖清云与陆无沚身上:你们两个在玄天秘境之中,一定要抓紧修炼,修为不到金丹期,去上古秘境的机会便小之又小。
至于叶栀初,百里无涯的神识试探性地落到她的身上,却不知为何被一股力量挡了回来,这种力量既熟悉又陌生,让百里无涯一时凝涩。
只不过他并无窥视别人隐私的爱好,百里无涯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去寻腰间的酒葫芦,酒葫芦空空如也,最后一滴酒早已被他一杯饮完了。
一时无言,他只好揉了下眉心,突然想起来,若要以小队进行比拼,便一定需要一个掌控全局的队长:队长是谁,你们决定了吗?陆无沚与廖清云的目光直刷刷投递到叶栀初的身上,叶栀初如芒刺背,无奈之下,只好率先开口:师尊,是我。
百里无涯挑眉,叶栀初吗,他还以为霁玉会让自己的宝贝大徒弟来当这个领头人,不过叶栀初虽然出乎意料,但又十分合乎情理。
无他,这届最出色的弟子当属叶栀初,十五岁的金丹期,放到修真界无论哪宗哪派,都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是以百里无涯只是点了下头,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挥了挥手,霁玉让你来做,你便好好做,这件事对你来说,利远远大于弊。
叶栀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老老实实应了声是。
百里无涯的酒没了,又猜测霁玉那小子一会儿肯定要来找自己再次带队,他有些烦躁,也懒得再搭理面前这群小兔崽子,甩袖起身,直接飞向了山下。
留着叶栀初与陆无沚他们面面相觑,师尊又下山了吗?陆无洲了然点头:看样子是。
好在百里无涯这样说走就走已然成为常态,叶栀初他们并未放在心上,大家寒暄两句,各自回了房间。
其他人怎样叶栀初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决不能松懈,队长的担子说轻也轻,说重也重,是要维系好每位队员直接的联系的。
她指尖转着根毛笔,一个没注意,墨汁甩到了安安静静吃灵果的卷卷身上,祁晏见状,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还不忘离叶栀初凑得更近一些。
七崽,别闹了。
叶栀初推了他两下,又翻身去找热水,拿抹布把卷卷的身上擦拭干净,这才安心继续研究霁玉仙尊给她的这张堪舆图。
-前往玄天秘境的日子逐渐逼近,叶栀初经过这些时日也已经将堪舆图牢记于心,还能多出些时间完成百里无涯留给她的剑术任务。
临出发之前,这天的日子并不好。
暴雨倾盆,天空中的乌云压了一片,轰隆的雷声在天边作响,还有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天际。
怎么看都不像个出行的好天气。
狂风大作,扬起一地碎叶与杂草,混着泥沙星星点点的溅到了㛄婲衣服上,叶栀初小心翼翼地踩着水坑,裙摆却还是污了一大片。
祁晏爱干净,走了几步四只爪子都溅上污泥之后,便不情不愿地钻进了白玉铃铛镯之中,倒也省去了叶栀初还要抱着他的麻烦。
直到所有人都集结完毕,叶栀初小心翼翼地凑近百里无涯。
对方今日心情尚虞,正懒懒散散地撑着伞,哼着小调,见状,叶栀初胆子又打了几分。
她凑过去,手中的油纸伞略微清晰,雨珠连成一条长线砸入地面,溅出一朵又一朵水花,师尊,我们当真要今日走吗?百里无涯停下了小调,手中的伞换了个方向,露出他那张妖冶薄情的面容,细削的下颌在雨中分外白皙,倒显得他有几分脆弱。
百里无涯瞧了瞧天,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斜睨过来:今日便要走,霁玉特地找了几个神棍占星师,神棍说了,今日宜出行,乃大吉。
就这样的天气,真的会大吉吗?叶栀初退开,无语凝噎,头一次觉得百里无涯口中的神棍如此贴切,只愿剑舟在空中飞行之时别被雷劈到了。
所幸上了剑舟之后,剑舟开启了防御大阵,电闪雷鸣虽然可怕,但并未伤着剑舟上的众人一丝一毫。
叶栀初他们一行人围坐在一起,而船上另外的师兄师姐则围坐在另一侧。
果真像百里无涯虽说,这次的候选人并不止他们,还有一些已然到达金丹期的师兄师姐。
廖清云与陆无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他们一定会在此次的试炼之中,一举突破金丹期。
哥哥,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到了吗?叶栀初小幅度地挪动身子,朝着叶栖梧靠近,又偷偷用密音传耳问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可如今,小说的既定走向被更改,叶栀初完全不了解林飞白与唐诗青的动向,更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以及林飞白加入北派剑宗的意图。
好似一只蝴蝶翩然飞舞,翅膀扇动,不知不觉之间掀起一场看不到的飓风,而这场飓风却会在不远的将来,毁灭整片大陆。
好在叶家豪富一方,人脉更是极广,不过几日,叶栖梧就已将林飞白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是在去年一月,也就是古泽秘境坍塌不久,我们离开兰溪古城之时,林飞白突然被北派剑宗的……叶栖梧顿了下,看向了等着他继续的叶栀初,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被裴晚瞧中,带回了北境。
只不过,他起先带林飞白回去的目的并不是收他为徒,而是为了处死他。
处死他?!这回轮到了叶栀初惊讶,林飞白男主光环加身,气运逆天,怎么会带回北派剑宗处死,再说了,还有一个拼命护着他的唐诗青,这故事当真是扑朔迷离,引人兴趣。
叶栀初来了兴趣,静静听着叶栖梧叙述。
这个林飞白之前是个散修,为人孤僻,行事也颇有几分狠辣,也不知怎的,他在之前试炼之时遇到了北派剑宗的几名亲传弟子,因为争夺资源,竟将他们都杀了。
恰是不巧,他本来做得很是隐蔽,伪装出了妖兽厮杀的痕迹。
却被一名弟子丢失的传影镜丝毫不落的录了下来,交回了北派剑宗。
可在回北派剑宗之后,也不知他与掌门说了什么,对方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顶着其余几位长老的压力,硬是将他保了下来,甚至收做了亲传弟子。
其余几位失了亲传弟子的长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却还是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里,叶栀初双眸微眯,哥哥说的这些,加上程禹之前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无一不透露着奇怪。
可奇怪在哪,叶栀初却说不出来,林飞白身边的那道残魂逍遥洒脱惯了,最厌恶的便是被锁与大宗大派之中,林飞白是怎么说服他的,还有,他是怎么说服北派剑宗的掌门,留他一条性命的。
疑点太多,像一团雾蒙住了眼前的路,叶栀初伸出手,却瞧不见一点光亮,只能跌跌撞撞地在这其中行走。
叶栖梧见她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母同胞,别人不知道,他却能感觉得出。
自从叶栀初从北派剑宗回来之后,面上不显,却总有些害怕他与爹娘的靠近,好像在有意无意地隔开他们。
而且,她对北派剑宗的人与事都异常关心。
叶栖梧的手指攒进掌心,这一次他不仅打听了林飞白,还事无巨细地打听了叶栀初在北派剑宗之时的生活……叶栀初总是用笑意掩饰自己,寥寥几句便将那些欺辱掩于心底,可叶栖梧在得知她所受的那些委屈时,生生将手中的茶杯捏碎,滚烫的茶水洒在掌心,而碎片则刺入手掌,漾出丝丝血迹。
他宽大的掌揉了下她的头顶,叶栖梧笑意温和,只是眸光明灭,深不可测。
无论怎样,他都会护着她,而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叶栖梧一个都不会放下。
回了剑舟之上的厢房之后,雷声依旧在头顶沉闷作响,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坠坠,有些不安。
祁晏察觉到了她的焦躁不安,熟门熟路地滚入她的怀中,毛绒绒的身体窝在她的怀里,传递滚烫的温度。
他近日安分守己,没再化为人形爬上她的床,无他,只因他爬上来,叶栀初就要红着耳朵将他踹下去,这让祁晏实在苦恼。
不过……祁晏垂下眼睫,之前在封印之地吸收的魔气已然被他炼化,如今体内的魔气稀疏,他想要再化为人形,还得省着点用。
他自嘲一笑,轻轻舔了一下叶栀初,曾经自己避之不及的东西,反而成了心中渴求的,当真是世事难料。
终于捱到了天亮,叶栀初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神经忽然一跳。
他们此行之地,不在别处,而在极西梵音寺。
叶栀初到忘了,极西梵音寺,还有一位故人。
而这位故人,怕是不怎么待见她。
作者有话说:其实前面就有埋了一些伏笔,这些都会一一揭晓的。
悄悄透露,这个秘境会加入新成员哦,大家可以来积极猜测,会是哪个小可爱!小熊猫崽与小脑虎崽疯狂互殴。
熊猫崽崽:我先!◉ 74、极西梵音寺衡阳剑宗据极西梵音寺并不远, 仔细算起来,只不过三四日的路程。
只是百里无涯散漫惯了, 不仅自己如此, 还要带着弟子们一同散漫。
一路上走走停停,今日带着叶栀初他们逛酒楼,明日又去斗鸡遛狗, 剑舟足足在空中漂泊了九日,才到了极西梵音寺的地界。
极西临海, 海边是一片悬崖,陡峭生寒。
立于崖边, 只看得见一望无际的海岸, 而近处,海浪翻涌, 无情地舔舐岸边,留下刻骨的痕迹。
叶栀初甫一下剑舟, 腥咸的海风自鼻尖扫过, 又带着几分凉爽。
耳边的飞鸟嘶鸣响彻不绝,还夹杂着几声浪花奏鸣。
这里与衡阳大不相同。
此时正值四月, 衡阳剑宗靠南, 四月芳菲繁盛,一片葳蕤。
更是早早便有了入夏的劲头, 温度逐渐攀升,一天比一天炎热,潮湿的水汽自空中飘浮,紧紧粘着皮肤。
叶栀初哪怕待在屋子里, 都觉得像是被锁在一个笼屉里, 又闷又热, 成日出汗。
可极西不同,它仿佛与时令脱节,仍旧停留在料峭春日,海风一过,叶栀初的轻薄纱裙在空中飞扬,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也许是上古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太有冲击力,倒显得五十年开启一次的玄天秘境没那么令人惊奇了。
不过各宗各派的打算显然是一样的,以玄天秘境为试炼场所,锻炼这一批年轻弟子的团战能力,从而能够更加从容的应对上古秘境之中的凶兽。
今日到达极西的并不止衡阳剑宗,一同到达的还有仙乐阁与丹清堂。
两宗都位于兰溪古城,世代相交,关系融洽,便乘了同一艘剑舟过来。
丹清堂此次是由陆枫亲自带队,他早就得知了叶栀初、陆无沚与百里无涯要来的消息,早早地在这里等待。
刚看到下了船的叶栀初,便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叶栀初也瞧见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她嘴甜,当即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师傅!喊得陆枫心花怒放,眉开眼笑。
陆枫一把拍上了自己小弟子的肩,笑容亲切,眸中满是赞赏与骄傲:栀初,听你师傅说,这次衡阳剑宗的内门大比,你得了桂冠。
剑术倒是越发精益了,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凑过叶栀初的耳边,又偷偷瞟了一眼在船舷之上斜倚着的百里无涯,压低声音:百里无涯没逼着你只学剑术,而荒废了炼丹吧。
叶栀初不由得觉得好笑,陆枫与百里无涯两个人加起来都几千岁了,却还是如此幼稚,事事都要攀比,谁都不肯服输。
当然没有,我如今炼丹之术精进,怕是马上便要追上三师兄了呢。
自从彻底把控了玄九阴的幽冥玄火,叶栀初对炼制丹药越发得心应手,祛除灵药之中的杂质、提取灵液时也越发精纯,炼丹之术更是更上一层楼。
百里无涯自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飞身下船,拎着叶栀初的领子,将她提到自己的身边,语气又欠揍又欠扁:怎么,陆枫,你又编排我什么呢?什么叫我编排你,百里无涯,我这是正大光明的关心我徒弟的近况。
陆枫有伸手去扯叶栀初的袖子,想要将她扯在自己身边,一边动作,还不忘一边嘲讽百里无涯。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叶栀初夹在两人中间,痛苦又绝望,她求救般的看向陆无沚,对方眼神极凉,不带丝毫感情地撇开了眼,完全当做没看到。
陆无沚才不会主动引火烧身,当年面对这种修罗场面的可是他自己,没少被百里无涯和陆枫折腾。
好在驻扎在此地的接待僧人及时赶来了,对方是个娃娃脸大眼睛的小僧人,唇红齿白的,一看便很好欺负的样子。
尘淮双手合十,对着百里无涯与陆枫作揖行礼,阿弥陀佛,百里师叔,陆掌门安好。
百里无涯与陆枫停下了拉扯叶栀初的手,一个比一个看着正经,淡淡颔首,算是应下了这声称呼。
尘淮指了下不远处,低眉顺眼,继续道:主持已为各位备下了膳食与住所,施主可随我而来。
他话音刚落,远处熙熙攘攘又涌出一片的小沙弥,年龄不大,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统一背着一根约莫一米长的木棍,想来是到此地练功。
果不其然,方一见到尘淮,这群小沙弥便不老实了,一个个凑过来高喊着尘淮师叔。
叶栀初不动声色瞥了尘淮一眼,他看着年纪也不大,没想到已然做了师叔。
海风飒爽,金光希澈,尘淮笑着将这群小萝卜丁打发走了,这才歉意地转过身来,示意一行人跟着他走。
仙乐阁的执事这才凑上来,与百里无涯和陆枫并行。
若论叶栀初见到仙乐阁的这群弟子第一反应是什么,那便是仙。
人人一袭白纱,飘若惊鸿,腰间环玉玎玲。
或萧或笛,执于腰间,亦有琴筝相行,不失风雅。
而领头之人更是气质出尘,淡雅绝尘。
他白衣胜雪,眉间一点朱砂痣夺目,眼角圆钝而眼尾狭长,飞斜上挑,颇有几分阴柔之美,侧脸线条却干净利落,鼻若悬胆,凌厉冷冽。
两种不同的面部风格在他的脸上非但不显奇特,更是融合得极好,多了几分飘逸俊秀之美。
叶栖梧瞧她看他,与她并肩而立,开口向叶栀初介绍:这位便是仙乐阁的少主——琴无心。
叶栀初了然,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惊叹。
小说里曾用一句诗描写过琴无心的出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叶栀初起先读到时,不免嗤笑一声,还跟同组的师妹吐槽:这作者写的也太夸张了,这世界上哪有这样人。
今日一见,才知自己眼界浅薄。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称得起这一句。
琴无心六识敏锐,自然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叶栀初的目光,换做常人,他压根不会理会,甚至完全不会留意。
可不知为何,当叶栀初的目光收回之后,他望向她,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酸涩与痛苦在胸腔之中叫嚣,琴无心皱眉,停下了脚步。
身边很快一拥而上,无数师弟师妹一脸担心地凑上来,关切地询问:师兄,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琴无心拽着胸口处的衣衫,指尖用力,摇了下头,等到心口钝痛消失,他再度抬头,眼前哪还有叶栀初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晚了,今日有些短小QAQ但是今天出场的人物很重要!非常重要!琴无心:没想到我一出场就引起了初初的注意祁晏:初初也是你能叫的?(拍案怒起)祁晏:初初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75、狐狸噗叽沿着石阶一路向上, 路越来越窄,左边是悬崖, 右边是峭壁, 一眼望过去,不免叫人心中生寒。
叶栀初一路无言,直到往前, 到了梵音寺山下的一片竹林,竹林萧瑟,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抬步朝着竹林里边走去。
这片竹林, 便是尘悟暗下埋伏, 绞杀颜之韵之处。
叶栀初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指腹在白玉铃铛镯之上反复摩挲, 不仅她认出了这片地界,卷卷也认出来了。
这片竹林反反复复在颜之韵的梦境之中出现, 成为了困住颜之韵的梦魇, 也成为了她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痕,卷卷陪在颜之韵身边那么就, 梵音寺的地貌, 早已被它深深刻入脑海。
叶栀初能感受得到,它内心的的焦躁与悲伤, 卷卷想要从铃铛镯之中冲出来,它更想去找尘悟,为颜之韵讨回一个公道。
一道安抚性的灵力自她的指缝渗出,流入玉镯, 动作和缓地抚摸卷卷, 顺着它的头顶反复摩挲, 卷卷喉间溢出一声呜咽,眼眶湿润,乖巧地趴在了地上。
它知道,即便它能冲出去,也敌不过尘悟,更敌不过梵音寺的千万弟子。
叶栀初在告诉它,不可意气用事。
就当叶栀初要踏入竹林之时,一道凌厉的灵力朝着她的面门袭来,竹林瑟瑟,竹叶碎裂,叶栀初飞身躲开,那道灵力却不依不饶,直追她而来。
哪有被人追着打还不还手的道理,叶栀初嘴角扯了扯,逢生当即在她手中出现,剑身发出铮鸣,剑气凛冽,直破云霄。
空气波动,能看到两道灵力划破空气的样子,一经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叶栀初。
百里无涯挥袖将叶栀初卷了回来,他垂下眸,倒也没问叶栀初突然动手的理由,只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尘悟!尘淮飞身下来,袈裟在地上旋起一道横波,他面上的笑意收敛干净,目光沉沉地没入竹林后。
一袭金红袈裟曳地,尘悟自竹林之中现身。
叶栀初压根没怕他,逢生仍旧执在手中,自百里无涯身后露面。
百里无涯见此,垂下眸晲了她一眼,开口问她:怎么,有过节?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被所有人听到。
话虽然问的是叶栀初,百里无涯的眼神却落在了出现的尘悟身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有没有过节,尘悟突然出手伤人,着实是在打衡阳剑宗的脸。
尘悟却突然笑出了声,他皮相本就好,眼大而圆,却失了第一次见时的澄澈,如今眼中满是阴郁。
并无过节,小僧不过是早已听闻叶施主的剑法精妙,心中仰慕,想要与她切磋一二罢了。
叶栀初并未做声,她眼眸微眯,眸光晦暗,不知尘悟的用意,怎么,这便是要轻轻揭过了吗?叶栀初的目光自尘悟身上落到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草皮飞溅,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他可丝毫没留情面。
百里无涯瞟了她一眼,丝毫不避讳地与她用眼神交流。
他意思很明显:怎么,还追不追究?叶栀初也回了他一个眼神:我自己来。
百里无涯了然,收回目光,也收敛了护着她的样子。
小辈之间的事情,还是让她们自己来解决吧。
叶栀初彻底露出了身子,似笑非笑道:是吗,我也很想与你切磋一番。
她抬手折断了一段竹枝,声音清脆,一截翠绿的竹叶在她的指尖环绕,那便在玄天秘境之中见真章吧。
话音刚落,叶栀初便丢掉了手中的竹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间,尘悟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他俯身捡起了被叶栀初丢掉的竹枝。
他找了她很久呢,竟没想到,她会自己送上门来。
林间阴翳遍地,倦鸟归巢,传来阵阵啼鸣。
尘淮送走了他们,不知何时归来,走到尘悟身后,他低声喊他:尘悟,你适可而止。
尘悟却没有半分动容,他手上的竹枝划过尘淮的脸,明明脸上笑意盈盈,口中的话却无比冰寒:你这个废物,你懂什么?-因着尘净与颜之韵,叶栀初着实不喜欢梵音寺,百里无涯不喜拘束,更是一口一个那群老秃驴。
衡阳剑宗的弟子在寒暄完之后,当即被百里无涯带下了山,直奔叶家在极西的驻点。
叶父与叶母早就打好了招呼,执事早早地在叶家驻点等待着,神色恭敬。
大少爷,大小姐。
叶集先向叶栖梧与叶栀初问了好,这才将目光投向百里无涯他们。
容貌一流,气势一流,修为深不可测,就是这气质着实有些……着实有些随意了。
倒也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大小姐。
执事不动声色地敛下眸,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随即带着浩浩汤汤一群弟子往这边最大的酒楼走去。
等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酒楼,温朝忍不住惊叹出声:无量天尊,叶师妹不愧是叶家嫡女,当真是泼天富贵。
高阁飞檐,屋顶由琉璃瓦铺就而成,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纯金的牌匾之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叶氏酒楼。
叶栀初也忍不住咂舌,极西的叶氏酒楼,都快赶上叶氏本家了。
她还以为佛修清苦,连带着极西都会是人人向佛,化作清修之地。
却不想人家比衡阳剑宗都富足。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祁晏从她的怀里钻出来,卧到了另一侧,他用密音传耳小声同她咬耳朵,言语中还带了几分促狭:你以为这世上千千万万信佛的信徒捐的香油钱都到哪里去了,不全然砸进极西梵音寺?那些香客、信徒将此生都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你还没进梵音寺的大殿之中,那里边供着的十方神佛,可都是真真切切用真金浇铸出来的。
金光灿灿,形态庄严,尤为雄伟。
好吧,叶栀初长吁一口气,不过转瞬即逝,注意力立刻被小二端上来的食物吸引走了。
想那些做什么,美食当前,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玄天秘境开启这一日,空中掠过一道绿色的光影,紧接着,黑云压境,翻滚不休,无数的云浪波动,海风激掣,天地浮沉。
所有人立于悬崖峭壁之间,脚下,海面上一个巨大的漩涡翻涌,露出一片狰狞的深渊,将这片海域生生撕裂出一个口子。
百里无涯站在他们的身后,指了下那个撕裂的口子:下去吧,记得,我教过你们的,凡事都要以团队为先,而不是自己。
他说完,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千机岛的符修与梵音寺的佛修: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你们去找些冤大头坑一下。
毕竟有些人,实在是人傻钱多。
叶栀初嘴角抽搐,默默看了下自己与叶栖梧,好像也挺符合百里无涯的话,只不过一般被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秘境彻底开启,深渊张裂到最大,叶栀初朝着百里无涯点了下头,纵身跃入海面。
一路平安。
百里无涯的话在风中吹散,溶于浓浓海色。
数百人齐跳,坠入海面,极度壮观,好像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
海风停歇,不再像方才那般如刀割般的凌厉,深渊裂出的缝隙也越来越小,最后逐渐消失,海浪消磨,海面归于平静。
就在最后一丝缝隙消失之时,没有人注意到,海底深处,一缕紫黑疾如闪电,朝着缝隙深处钻入。
无尽的下坠感包围着自己,却又有另一层东西无限柔和,将叶栀初牢牢护住。
叶栀初方一睁开眼,眼睛酸涩,腥咸的海水涌入鼻喉,窒息感扑面传来。
好在自己会水,叶栀初张开双臂,奋力向上,将头探出水面,又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一块云水木,双臂抱着,这才将灌入喉中的海水呛了出来。
叶栀初缓和了一下,再度睁眼,这才发现,眼前这片海域不止她一人。
手腕上的结灵索在海中散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这是霁玉仙尊特地为他们准备的,有了这段结灵锁,衡阳剑宗的剑修就不会四处分散,而会在秘境入口便聚拢在一起。
叶栀初落得如此境地,其他人必然也好不到哪去,像下饺子一般,一个个在海水中扑腾。
好在出发前,大家都做了充足的准备,知道玄天秘境之中有巨大的海域,早已学会了凫水,并未因眼前的情况而惊慌。
叶栀初抱着云水木,温朝抱着自己的本命剑,苏梦槐则捧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百里无涯喝醉之时送给她的见面礼。
叶栀初略微查探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叶栖梧。
你们看到我哥哥了吗?叶栀初紧抿唇瓣,不免有些着急,剑修们一个个都已浮上水面,只有叶栖梧不知所踪,她如何能不着急。
没有。
大师兄会否落在了另外一处,而不是这里?程禹沉吟道。
陆无洲出声打断他:不可能,结灵锁既然注入了灵力,便会把注入灵力之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栖梧一定在我们身边,难道他仍旧在海底?不可能。
叶栀初摇头,叶栖梧会凫水,而自己之所以会凫水,便是叶栖梧小时候教她的。
可方圆几里并无任何遮蔽的东西,他到底去了哪里?海底涌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脚底传来。
救……宋黎本来待在本命剑上,猛地落入水中,睡眠漂浮起一片猩红。
她的本命剑爆出紫色剑光,直追她而去,不多时,宋黎气息奄奄地被本命剑浮上来,而她的身下,巨大的黑色粘液升腾而起。
叶栀初瞳孔骤锁,大喊一声:不好,这东西有毒!一条硕大的鱼头拂上海面,黑色蔓延的范围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脚底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不知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声:脚底……脚底全都是这种鱼。
此处空中粘稠,不知沾染着什么,竟不能御剑飞行,叶栀初心下一沉,迅速放出神识,尽可能地铺散在整片海面。
终于,神识触及到一个点,叶栀初当机立断高喊道:所有人,不要御剑,立刻朝着西北方游去。
不要被脚底的这种毒鱼碰到,尽可能避开他们,如果避不开,便杀了。
叶栀初向来说一不二,又是霁玉仙尊钦点的队长,她一声令下,所有衡阳弟子立刻朝着西北游去。
可向来在陆地之上生存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海里的生物,叶栀初抱着云水木,逢生执在手中,她动作不停,干脆利落,身后飘起一大层鱼尸。
它们密密麻麻的浮在水面上,毒液迅速蔓延,□□腐烂,不过片刻,便只剩下森森的白骨,还有铺天盖地地恶臭。
宋黎离陆无屿最近,也被他带入怀中,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双唇隐隐泛出乌青。
又一位师兄在于这毒鱼搏杀之时分身乏术,不过一瞬间,便被死死咬住了脚踝,拼了命地往下拽。
叶栀初赶过去拽住了他的手,逢生出鞘,没入海水,直接将它捅了个对穿。
好在叶栀初感应到的西北处的这处小岛屿浮现在众人眼前,有了希望,大家不免铆足了劲,生死之际,爆发出的潜能无比大,他们竟将这群毒鱼甩开了一截。
快,大家都快爬上这座岛!云水木让给了受伤的师兄,叶栀初咬牙,攀升到了岛上的一块峭石,费力爬了上去。
入目一片开阔,还有躺在这之上昏迷不醒的叶栖梧。
终于看到了哥哥,叶栀初松了口气,又回身将温朝他们拉上来。
一行人狼狈不堪,浑身都湿透了,发丝黏腻地贴在脸上,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岛屿之上。
冷,好冷。
宋黎蜷缩着身子,唇瓣颤抖,痛苦地发出嘤咛。
不止她一人,那位同样被伤到的师兄也陷入了昏迷。
而在座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接触了毒鱼的粘液,不约而同地周身发寒,四肢僵硬。
叶栀初拧紧眉,陆无沚陪在她的身侧。
她伸手掀开了宋黎的裙摆,对方的脚踝一片黑紫,不过寥寥片刻,已然蔓延到了大腿处,不仅如此,脚踝处的皮肤血肉模糊,溃烂不堪。
叶栀初与陆无沚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样的担忧。
这片荒岛之上并无任何灵药生长的痕迹,霁玉仙尊给他们的堪舆图更没有这种毒鱼。
可毒势蔓延如此迅速,丝毫不给他们研究解毒的时间。
可宋黎,如今依然危在旦夕……◉ 76、狐狸噗嗤陆无沚眉头紧皱, 无奈道:现下只有一种办法,将这鱼活捉上来, 才能了解它的毒性。
叶栀初没有接话, 她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一包银针,银针在日光下泛出幽蓝的光泽,陆无沚刚想开口问她, 就见叶栀初动作迅速地取出银针,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一下接一下地刺入宋黎的大腿。
毒的蔓延速度迅速降低,叶栀初长吁了一口气, 转头搭上了陆无沚的手:卷卷的唾液应该可以应该可以抑制这种毒, 师兄,你先将之前炼制的解毒丹给她们服下。
再加上银针封堵经脉, 足够我去抓那些鱼了。
最要紧的时间问题被解决,陆无沚犹疑了一下, 他对这种毒物自然也感兴趣, 也想同叶栀初一道,只是眼下这里更需要他, 他需要帮衬着叶栀初照顾其他中毒的弟子。
陆无沚只好点头, 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你这次下海一定要多加小心,那群鱼来势汹汹, 被伤到了就不好了。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叶栀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去送死,她干脆利落地拨开陆无沚的手, 一脸奇怪地问他:谁和你说我要下海去捉鱼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略微有些大, 陆无屿、廖清云几个不免凑过来, 一脸探究,最后依旧是温朝最先沉不住气,磨磨蹭蹭地问她:师妹,不下海,那你要怎么活捉这些鱼啊。
那自然是——叶栀初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不慌不忙地从芥子囊里取出一只烧鸡,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钓鱼?一群人围上来,苏梦槐戳了一下她手上的烧鸡,犹疑了半晌,可是我们如今到哪里去寻鱼竿,把他们钓上来?不止是她疑惑,陆无洲也皱眉凑了过来,在众人的目光凝视之下,叶栀初又拿出几根无比长的铁棍,还有缠绕在一起的几团丝线。
她将这些东西一一分给陆无洲、陆无屿、苏梦槐,一边分一边开口解释:自然他们乐意咬我们,那便给他们东西咬。
这铁棍是千年玄铁,丝线则是天蚕丝,就是刀剑都难以斩断,更何况这区区小鱼。
叶栀初拍拍手,迅速将天蚕丝绑在玄铁之上,掀起衣袍坐在了地上,她老神在在地准备钓鱼,见其他人仍旧没反应,不免回头。
只见所有人都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她,陆无屿最甚,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谁家用千年玄铁和天蚕丝这种天材地宝来抓毒兽的,落在叶栀初手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陆无屿一脸痛心地摩挲着手中的这捆有大拇指粗细的天蚕丝,换做自己,定要将这些宝贝全部练成法器,让他们熠熠生辉,而不是落在叶栀初的芥子囊之中蒙尘。
见他这副德行,叶栀初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怎么唾骂自己,凉凉撇开眼,催促道:二师兄,别想那么多了,快钓鱼,掉完之后这些东西全都送你。
现下最重要的是大家的性命,抓鱼要紧。
记得,千万别把它们弄死了,不然毒液爆发,它的尸体也会迅速腐烂。
底下的那群毒鱼蠢蠢欲动,却不知为何,只敢在数十米之外徘徊,而不敢上前。
叶栀初甩出去的鱼竿半晌没有动静,她沉吟道:苏师姐,将你那捆最长的天蚕丝甩出去,甩得远点。
这片海域深不可测,海水漆蓝,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却让人心生恐惧。
嗅到了海水上方传来的烧鸡的阵阵香气,那群毒鱼再也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露出水面,争抢着撕咬烧鸡。
叶栀初眸光晶亮,高呼一声:就是现在!收线!灵力划破天际,极为迅速地阻断毒鱼想要逃离的动作。
连着五六条毒鱼顺着鱼线被拉扯到岸上,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叶栀初施了灵力在它的上方罩了层结界,以防它暴起伤人。
这毒鱼浑身赤红,目眦欲裂地瞪着人,头上有一排细密的尖刺,其中头顶正上方的尖刺最为尖锐,泛着一层蓝紫色。
叶栀初眯起眼,这里恐怕就是这条鱼身上最毒的地方。
陆无沚在她的旁边,神情专注,仔细端详着这鱼身上可有什么弱点。
他神色自若地递给叶栀初一双手套,是由莫桑丝细密攒绕起来的,比天蚕丝还要稀有,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喏,仔细着点,别被咬到了。
叶栀初接过,和陆无沚一起扒拉起毒鱼来。
它好丑啊,堪舆图上也没有它,既然我们发现了这个新物种,便给它起个名吧。
叶栀初兴致勃勃地戳着它的肚皮,好笑地看着它因愤怒而不断在地上翻腾,陆无沚晲了过来,叶栀初又戳了一下:就叫它,赤刺鱼吧。
陆无沚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饶有兴味地取出了自己炼丹炉,略带挑衅地说:好久都没有与你切磋一番了,怎么样,比一比,看谁先炼出解毒丹来?好,但是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三师兄,这一次可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
我有把握,那你呢?陆无沚嗤笑一声,我自然不会输。
各类灵药手中都有,这赤刺鱼的毒性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叶栀初当即取出丹炉来,置于身前。
卷卷在她炼丹之时便感应到了,连带着祁晏一同从白玉铃铛镯里钻了出来,见叶栀初炼解毒丹,卷卷斗志昂扬地冲过去,想要给她一些新的唾液,好助她解毒。
却被陆无沚伸手拦下了,卷卷扭头,不耐烦地看着陆无沚,对方皮笑肉不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叶栀初,颇为无奈:师妹,它又要帮你。
这可算作弊。
卷卷,别闹了,这种毒未曾见过,方才给师兄的解毒丹之中也有你的……灵液叶栀初有些心虚,给别人吃自家灵兽的唾液总归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卷卷的唾液万金难求,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她斟酌了一下,方才已然试过,卷卷的唾液只能遏制毒素的蔓延,却不能彻底根除毒素,未免打击到卷卷的自信心,叶栀初哄小孩儿地一般劝它:这一次我与师兄要比试,若你加入,偷偷帮我,那我赢了也不光彩,还要被师兄笑话。
卷卷只好一脸委屈地退开,安静地趴在叶栀初的身边,静静看着叶栀初炼丹。
而祁晏懒得动弹,卷卷趴在地上,他趴在卷卷的身上。
赤刺鱼的毒不仅有海鱼所带的毒液,体内还藏了些火系灵力,宋黎的脚踝之上不仅皮肤溃烂,仔细看,还有灼伤的痕迹,这是火毒。
既是火毒,便要取与之相克的灵药,天心草七两,落枫根两株,红莲油三滴,淞水莲三瓣……接连将几种药材丢入丹炉之中,叶栀初释放出神识,一寸一寸将他们之中的杂质剔除干净,幽冥玄火在丹炉之内烧得猛烈,顷刻间便将这些杂质烧成了灰烬。
剔除杂质之后,便要提取其中的精华,这一步极为考验炼丹师的精神力,炼丹师要全神贯注地精华萃取,而后再与其相合的灵药融合。
好在叶栀初的精神力足够强大,神识密不透风地包裹着这些灵药,将他们逐一黏合,最终在丹炉之中凝聚成一颗颗小小的丹丸。
她这边动作利落,陆无沚也不不差,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丹炉打开,冒出腾腾的热气,一阵丹药的芬馨自空中弥漫。
众人第一次见叶栀初与陆无沚炼丹,故而好奇,纷纷凑过去端详。
丹丸通体圆润,小巧玲珑,上边覆盖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足见其中蕴含的灵力。
苏梦槐歪了下头,赞叹道:我虽然不懂炼丹,但也曾听说过丹药的成色之分,青光者下品丹药,橙光者为中品丹药,红光者为上品丹药。
她将其中一粒丹药捻了起来,顿了下,复而有道:而丹炉启,丹药成,若为金光者,则为极品丹药。
可谓是万里挑一!叶师妹,你当真好生厉害。
听她这么讲,陆无屿也十分自豪:那当然,我们万钧峰的人,哪一个拎出来都能独当一方。
苏梦槐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出声反驳,因为陆无屿的确说的有些道理。
而一旁被忽视的陆无沚自然也不甘示弱,他的丹炉开启,丹丸露面,无论大小,还是成色,丝毫不比叶栀初的差。
只丹药之上的金芒略微稀薄了一些。
师兄,你也很不错嘛,这一炉丹药,也是极品。
那是自然。
叶栀初将丹药一一取出,装入白瓷瓶,而后递给了苏梦槐,你们将这些丹药一一分了,能除去体内的暗毒,宋师妹与安师兄那边交给我与师兄就好。
苏梦槐点了下头,将他们一一分了下去。
而叶栀初与陆无沚则一左一右,拿着彼此的丹药,叶栀初的丹药喂给了宋黎,陆无沚的丹药喂给了安朔。
丹药入喉,很快便起了作用。
宋黎乌青的唇色褪去,身体逐渐回暖,四肢也不再僵硬。
她大腿上的黑色毒素渐渐褪去,转瞬恢复了白皙细腻。
而安朔那边药效还要慢一些。
叶栀初手指支着头,双眼熠熠,很是得意:师兄,看来这一次,是我赢了。
叶栀初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陆无沚生于丹清堂这般的丹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却也比不上她。
有时候,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无沚笑了一下,自己还是要多学多看多炼,万一以后被叶栀初远远甩开,陆枫定会狠狠地嗤笑他,到了那时候,可真是太丢脸了。
体内的毒已然解了,叶栀初取出堪舆图,用灵力在其中的一片蓝色上刻上了三个小字——赤刺鱼。
生性暴躁易怒,喜食肉。
头顶尖刺呈齿状,顶端尤甚,三次并立,剧毒,小心勿触。
体内蕴毒,水与火交融,火毒灼烧,水毒麻痹,如遇之切莫小心,齿尤为尖利,剧毒。
不可杀之,杀之,毒液迅速扩散,鱼身身体迅速腐烂,化作累累白骨。
详细记录在册,为后辈进入再做准备,叶栀初做完,收好了堪舆图,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这座岛上。
这座岛并不大,岛上一片荒芜,处处都是嶙峋怪石。
而叶栖梧依旧未醒,叶栀初上岛之时便查探过,他身上并无中毒的痕迹,之时灵力亏损,过度疲劳导致的昏迷。
可这样一座荒岛……叶栀初还在思索,叶栖梧的竹羽剑突然飞身而出,剑光凛冽,直直朝着叶栀初而来。
叶栀初错身躲开,瞳孔紧缩,刚想查看竹羽剑失控的原因。
竹羽剑插入怪石之中,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海浪掀起,山崩海啸。
作者有话说:◉ 77、狐狸漏耳朵整座岛陡然升起, 不再是那一方小小的地界。
叶栀初飞快退后,一声号令:快, 所有人都来我这边!十几名弟子飞速到达她的身边, 各个神情严肃,单手执剑。
这座岛终于升到了最高,水花涤荡, 漾起一层又一层波纹,而岛身起伏带来的剧烈震动让叶栀初一行人几欲跌到, 站立不稳。
这并不是一座岛屿,而是一只在水中栖息的巨龟, 它的龟壳通体呈棕褐色, 极像嶙峋怪石,这才让叶栀初误以为这是一座可以避难的岛屿。
叶栀初认识这种巨龟, 堪舆图上有记载这类妖兽,太岁玄武, 最喜食人肉, 背部有隙孔,释瘴气。
而竹羽剑便是察觉到了它背部隙孔想要张开释放毒气, 这才主动出击, 直接阻断了瘴气出现的可能,不过, 这也无异于惹恼了太岁玄武,它猩红的眸子泛着妖异的的光,奇长无比的脖子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冷冷地盯着他们。
尖利的牙挂着绿色的涎水, 滴落到自己的背部之上, 发出一阵腥臭的味道, 还将自己背部的肌肤腐蚀了一块,可它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差一瞬,便要朝着叶栀初他们发起攻击。
叶栀初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逢生,她低声道:太岁玄武的弱点便是它的喉咙,可它虽然身躯庞大,却异常灵活。
此次便是一个练习阵法的好机会,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负责在左侧攻击它的脖颈,三师兄,你了解毒气瘴气,不妨以毒攻毒,将你研制的剧毒渗入它背部的空隙之中……苏师姐,你的巨剑最适合一剑必杀,所有的弟子一一被安排了任务,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叶栀初一声令下:阵起!如蛛网一般密布,各峰弟子将太岁玄武牢牢围住,叶栀初执着逢生,催动体内的灵力,剑光璀璨,昂扬的绿意在指尖渗出,剑意流转,直接朝着太岁玄武的眼仁而去。
这只太岁玄武刚突破金丹期没多久,修为尚未稳定,也未生出灵智。
叶栀初他们甫一掉到海水之中,它便有所察觉。
而叶栖梧之所以昏迷,便是与它缠斗之后被他打晕了,打算当做诱饵引叶栀初他们过来。
本以为这些细皮嫩肉的小东西会直接作为自己的盘中餐,没曾想他们胆敢生出反抗之心,太岁玄武有些恼怒,它灵活地避开叶栀初的剑光,脖子探出,想要一口将她撕碎,却不想等待它的是陆无洲的爆破符与宋黎温州的剑气。
太岁玄武浑身坚硬无比,唯有脖颈头颅之处皮肉细嫩,不过片刻,便见了血,星星点点的落到海面之上,染出一片血花。
血腥味迅速蔓延,那群畏惧胆颤的赤刺鱼在受到血腥味的刺激之后蠢蠢欲动,不知要不要上前来。
叶栀初眼尖,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她眼神微凛,迅速飞身到太岁玄武的身上划出数道口子,血腥味越发浓烈,彻底激发了赤刺鱼的本性,直冲这边而来。
多分开几个角度,激怒它,让它张嘴,露出喉部。
是。
车轮战最为好用,一个接一个地逗弄着它,长剑在它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而那群赤刺鱼也敢不知死活地来撕咬它,太岁玄武彻底被激怒,它暴怒出声,绿色的涎液无差别的飞溅,陆无沚及时出现,将解毒丹稀释成水雾,漫天撒开。
苏师姐!见它的弱点暴露无遗,叶栀初急忙出声喊道。
放心,交给我。
苏梦槐举起手中的夭华,双手结印,无数道剑光残影飞速扫出,爆发出的灵力混着剑风直接刺入太岁玄武的喉中,捅穿了上颚。
太岁玄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再也无法闭合,鲜血汩汩地流出,它发出痛苦的嘶鸣。
不好,它要落入海底了。
我们无法御剑啊!没了可承载的交通工具,难不成大家又要在海里游泳吗,可是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落脚之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眼下的燃眉之急,眼看着太岁玄武沉落,叶栀初脑海中灵光一闪,剑舟可以御风飞行,可它本质上也是舟,自然可以在水中行驶。
而恰好叶栀初这里,有一艘叶栖梧送她的剑舟。
既然如此,叶栀初当机立断,将存于芥子囊中的剑舟取了出来,手掌大的粉色剑舟安静的立于掌心,叶栀初输入灵力,它迅速膨胀变大,直到恢复成剑舟的正常大小。
粉色剑舟浮于水中,舟身被陆无屿改造过,镀上了一层粉色的云晶,坚不可摧,在阳光之下闪出耀眼的光泽。
云梯缓缓伸展,抵达到太岁玄武的背上,叶栀初催促道:快上剑舟,不然就要来不及了!众人还未从叶栀初凭空变出一艘剑舟的震惊中醒来,便被叶栀初赶鸭子似的赶上了舟。
陆无屿上了剑舟之后,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太岁玄武,不止是他,陆无沚也眼馋。
太岁玄武浑身上下都是宝,龟壳坚硬无比,刀枪难入,可以用来打造盾牌一类的法器。
尾巴柔韧富有弹性,极适合做软鞭或者缝制软甲,而体肤更是细嫩,富有营养,最适合炼药不过,涎水还有毒,陆无沚还能用来研究新的毒丹。
他们有些犹疑要不要开口,便见叶栀初蹲下来,又扯出来几捆子天蚕丝,直接甩在了它沉没在海底的四肢上,接着灵力波动,直接将它拉出了海面,连带着脚底的几只赤刺鱼也被扯了上来。
太岁玄武悬空在海面上,逢生剑风利落,将它身上的腐肉斩下。
你们谁会挖妖丹啊?她语气再自然不过,偏生面容稚嫩,眼神澄澈,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不是动辄杀生的杀神。
还是陆无洲站了出来,长剑刺入龟甲,而后利落划开,剖开腹部,一颗通体莹润的白色妖丹夹杂着淋漓鲜血落到了叶栀初的掌心。
成色一般,只有三品。
算了,将就将就也能用。
叶栀初小声嘀咕,施了个净水咒,将它清洗的干干净净,这才作罢。
旋即叶栀初摸了下身上,随意找了个破烂的芥子囊,将整只太岁玄武的尸体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叶栀初麻利起身,抖了下衣衫,将血色清理干净,转身便见到众人震惊的目光又落到她的身上。
我身上还有污血?她环视一圈,也没有见到还有哪里存有脏污。
廖清云等人摇头,师妹身上神奇的东西太多,已经无从堪破了。
就像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越级打败云衡,也无从得知她如何凭空变出一艘剑舟。
而这太岁玄武……叶栀初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芥子囊身上,恍然大悟:放心,妖兽的尸体与妖丹只是先丢在我这里而已,等出了秘境,我们按功劳大小再行分割。
你们若不放心,随意交由一个师姐管也可以。
剑舟之上应该有许多厢房,你们自己随意挑一间,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来去如风,一头扎进了较为偏僻的一间厢房。
厢房之内,被褥床榻一应俱全,全是她拿到剑舟时便置办好的。
叶栀初一头扎进了被褥之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祁晏紧随在她的身后,体内的魔气快要消耗完了,以至于他此次化形并不顺利。
耳朵没有收进去,就连尾巴都露在了外边。
叶栀初睁眼之时,祁晏正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换回狐身。
殊不知他直接给了叶栀初的心致命一击。
白色的狐耳毛茸茸的,比做狐狸时大了不少,在日光之下,雪白的狐耳清晰可见内里的绒毛与血管,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而身后的狐尾更是蓬松柔软,硕大的一条耷拉在地上。
叶栀初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动作远比脑子快,待她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祁晏的跟前,左手拉着祁晏的袖子,右手扯着他的衣襟。
叶栀初眸中的神色太过狂热,毫不掩饰,全然落入了祁晏的眼底。
他眸子微眯,在她发现不对想要退回去的时候一把固定住她的腰。
反正也收不回去,祁晏干脆任由耳朵和尾巴待在自己的身上,他倾身靠近,按住了她想要胡作非为的手。
你又想干什么,小流氓?叶栀初不服气的哼哼:你才是小流氓。
她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攥住,叶栀初泄了气,又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耳朵,好软,真的很想rua一下。
硬来行不通,只好打感情牌,叶栀初在心里磨叽了一下,状似自然地开口:不是说心悦我吗,都不让我摸一下,半点都没看见你的诚意。
我知道了……叶栀初还想在说些什么,刺激一下祁晏的良心,就被他凉凉打断:知道什么,平日里随时随地上手摸也就算了,现在我体内的灵力乱窜,你也不怕我伤着你。
叶栀初本来还想与他再调笑两句,听到他说灵力乱窜,当即坐不住了,收敛了玩闹的心思,紧张兮兮地问他:怎么会灵力失衡,你也没受伤啊,是到了玄天秘境之后引起的吗?祁晏难得沉默,他这话说得也没错,只是隐去了一些东西。
在体内失衡的是魔气,而不是灵力,只不过现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他还不能告诉她。
祁晏松开她的手,将她扯得离自己更近一些,暗声道:只不过是吓唬你罢了,谁知你这么胆小。
初初,你想摸我吗?靠得太近了,叶栀初的心不争气的漏跳一拍,随后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袖子,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那就拿东西来换。
他的手扣紧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些,眼角眉梢恣意风流,惑人心神。
叶栀初完全丧失了主动权,被他牵着鼻子走,殷殷切切地问他:那什么换?祁晏散漫地笑了一下,指尖上移,蹭过她的唇瓣用这里,好不好。
叶栀初的心一颤,被他勾得七荤八素,完全能理解当年纣王为妲己倾尽天下,换做是她,身边待了个日日勾引她的男狐狸精,天上地下,不管他要什么,她都得给他取来。
暧昧的水渍声在这片偏僻的空气中响起,从起初小声的呜咽,到了后来的肆无忌惮,门外无人,否则只是路过,便也能听到房内的人在做些什么。
祁晏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叶栀初的唇形,轻轻地扯咬,将她破碎的呻//吟全部吞入,身体明明还有些疼,他却全然感受不到,只想溺死在她这汪春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加深了一次又一次,终于结束,叶栀初的唇瓣之上染着一层晶莹,气喘吁吁地靠在祁晏的怀里,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耳朵与尾巴。
又绒又软,与摸狐狸时的祁晏感觉完全不同,多了一重刺激与新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祁晏这个样子。
她此时心满意足,却不知晓以后被这尾巴钳制的苦头。
想逃逃不开,只能哭得破碎淋漓,白嫩的大腿一次次被大尾巴缠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扯回来,困在他的身下,予取予求,抵死缠绵。
-剑舟依旧被这片海水困着,无法飞行,好在可以安全无误的在海上驰骋。
照着堪舆图指引的方向,叶栀初一边斩杀妖兽,一边向着海岸靠近,中间还有空钓鱼钓虾,再架起烤炉,撒上作料,来一场烧烤。
若是宋清这样的执事在这里,定是要痛骂他们不思进取,在这样危险的秘境之中竟然只思玩乐。
叶栀初的芥子囊越来越鼓,海妖兽的尸体几乎要放不进去,陆无洲几个还腾了几个芥子囊和她一起装。
在海上漂流了七八天之后,终于抵达了岸边,叶栀初催动灵力,向着岸边停泊。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个白色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
她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几乎要晕过去,在见到叶栀初的剑舟之时,眸中爆发出了剧烈的光彩。
她声音嘶哑,却还是努力喊出了声:叶栀初!救我!叶栖梧和叶栀初一起立于船头,最先认出来那是谁,他语气惊讶,与叶栀初对视一眼:那是千离雪。
快下去救她!剑舟迅速靠岸,叶栀初飞身下船,将失血过多的千离雪搂入怀中。
对方唇瓣苍白,浑身都是伤痕,气若游丝地对叶栀初笑了一下,而后道:谢谢……她的你字哽在了喉间。
腹部被剑捅开一个窟窿,淌出鲜红的血。
她视为救命恩人的叶栀初手执逢生,毫不留情地将它刺得更深些,直到剑尖刺出脊背。
作者有话说:可以猜一猜为什么结尾初初要杀千离雪!猜对有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顺便讲个地狱笑话,我们学校非要开学,四例阳性直接空降大本营,全校密接,救护车来了一批又一批,拉都拉不完……(我恰好赶在了后一天还没去学校所以我比较安全,但是你们真的开学的时候或者去旅游什么的戴好口罩,千万别摘,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还有就是,其实埋了很多伏笔,会一一揭晓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爱你们!啾咪!◉ 78、狐狸痛痛既然要假扮, 就把狐狸尾巴藏好了。
剑尖挂着血,还有一些飞溅到了叶栀初的脸上, 极致的红与白在她的脸上绽放, 格外动人心魄。
叶栀初笑了一下,右手握着逢生,左手扯上千离雪的发, 将它狠狠后拽,露出那张包含痛意的脸。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千离雪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明明顶着一张极致淡漠冷清的脸,却爆发出强烈怨毒的恨意。
见她这副表情, 叶栀初更加确定, 逢生从腹部向下扯,伤口拉得更大, 也更深。
一团凝聚起的魔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自暗处朝她爆发而来。
身后传来叶栖梧与苏梦槐的喊声:小心!好在叶栀初余光中瞥到了他手上的动作,直接飞身退开, 手下却丝毫不留情, 直接将裹在他身上的这张人皮扯了下来。
而祁晏动作更快,他飞身而上, 护在叶栀初的身前, 直接将那团魔气吞入了口中。
叶栀初手上拽着一张人皮,眉眼之中蕴藏着几分戾气, 她担忧地转过身,祁晏动不动就喜欢吞这些奇怪的东西,万一伤到身体可怎么办。
对方自然也注意到了叶栀初眼中的担忧,安抚性地跑了过去, 无声地蹭了下她的裙摆, 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自己没事。
叶栀初瞥了一下他,五指伸开,逢生飞回她的手中,一个震动,剑身上的丝丝血气抖落在地。
既然要死,便该剐下这张皮。
逢生的剑尖直指对面之人,褪下了千离雪的脸之后,他的面孔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一层又一层的诡秘魔纹在脸上盘桓,紫色夹杂着黑色的魔气从伤口之中渗透出,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全力使出的魔气也被女剑修跟前的那只狐狸一口吞了,这魔修恨不得将祁晏的心挖出来。
这里居然有魔修混了进来,陆无洲面色凝重,踏步到了叶栀初的面前。
仙魔大战之后,整个魔域全然被封印起来,那两位魔尊更是被无数大能以自身灵血禁锢,一道神魂封印在无尽之地。
可古泽秘境坍塌,查探过后便发现了魔族的痕迹,而其中封印的烛龙更是逃之夭夭,难寻踪迹。
如今玄天秘境又发现了魔修的踪迹,无一不在昭示着,魔域的封印出了问题,魔族早已在他们见不到的地方,暗自伸出了无数爪牙,妄图卷土重来。
叶栖梧也在几步之间到达了她的身边,他眉头紧锁着,低声道:是魔修,先别杀了他,试试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这件事不可小觑,我这边有一道师尊给我的神魂密令,需要尽快将消息传回衡阳。
叶栀初也是如此想的,她利落点头,而后从芥子囊中取出一粒通体漆黑还散发着腥臭的丹药,直接弹入了魔修的口中。
三师兄,你那儿不是又一种麻痹人灵识的丹药吗,给他服下,我用神识去探寻他的识海。
以神识为媒介,进入对方的识海搜刮记忆极为冒险,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神识受到重创,陆无沚深觉不妥,一把按下了叶栀初的手,劝阻道:不行,太冒险了。
将他带在身边,总能撬开他的嘴。
师兄,我有分寸,我的神识强大,还有卷卷护着我,探入识海最适合不过。
叶栀初接过麻痹神识的丹药,直接卸了魔修的下颌,将整瓶丹药都送进了他的嘴中。
陆无沚见卷卷到了她的身边,催动灵力编织幻境,让神识得以伪装得更好,今日识海,便没再阻止。
丹药很快便发生了作用,这魔修双眼呆滞,凝望着一个方向,叶栀初小心翼翼地释放神识,化作一缕不易察觉的丝线进入他的识海。
他见过千机岛的符修,之前也凭着尘悟的面容骗过千离雪,让她放松警惕,而后给了他们致命一击,好在千离雪身上保命的东西多,这才仓惶逃开。
叶栀初查探完这一段记忆,想要往更深的方向探寻。
突然,一道尖锐的红光刺向她的神识,卷卷察觉到不对,直接将她扯了出来。
叶栀初睁开眼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道藏在识海中的魔气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如若不是她和卷卷反应及时,恐怕此时已经不测了。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魔修不知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阵禁脔,经脉具断,而后化作一滩血水。
人都没了,再查探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叶栀初收回步子,面对陆无沚他们,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道:只查探到他袭击过千机岛,其余的,什么都没看到。
现将这件事告诉给掌门,千机岛的符修应该离这里不远,我们去找他们。
将剑舟变小,收回芥子囊之后,叶栀初捞起祁晏,凭着记忆带着剑修们往西北方走去,不出意外,千离雪她们应该在那儿。
发完密令之后,叶栖梧走在最前,陆无洲断后,一行人时刻警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初初,你是怎么认出他是魔修的?走出一段路,叶栖梧才想起来问她。
那魔修的□□足以以假乱真,连他都没有察觉分毫,叶栀初却能在下船之后,第一时间将他斩于剑下。
叶栀初劈开一处藤蔓,嘴角扯了扯,说起来,还要多谢尘净与颜之韵,她语气有些低落,回应道:临城河那一趟,也有一个从中作梗的魔修,那次与他交过手,便多了些了解。
而这个假的千离雪身上,有一股和上次的魔修很相近的气息。
是以她才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判断。
叶栀初掀起眼帘,眸光深沉,透过层层叠叠的藤蔓,朝着天空看去。
这些魔修混进来,究竟要做什么?……而不远处,同样有一道阴鸷的目光盯着天空。
她的掌心之下是一颗森白的头骨,黝黑的眼眶看不清内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有些疯狂,五指用力,方才还完好无损地头骨瞬间化作齑粉,在空中飘扬。
她病态又偏执的声音徐徐响起,如鬼似魅:真可惜,没能杀了你啊。
真是废物。
……一路西行,不同于之前海上的宽阔,这处密林处处逼仄,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妖兽袭击,好在这几日的历练足够,叶栀初他们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围攻而后迅速剿灭,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越往前走,前面传来的血腥味越发明显。
叶栀初拨开前方的荆棘条,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千离雪与千机岛的其他弟子。
只不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其中还有一批人——仙乐阁的乐修。
还有那个谪仙临世一般的琴无心。
叶栀初他们并未遮掩,动静自然也大些,当温朝踩碎一截枯枝之后,清脆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千离雪的注意。
谁在那里!数道玄雷符夹杂着无数火球直冲他们而来,叶栀初侧身躲开,陆无洲是符师,这些符交给他对付,最合适不过,不过片刻,这些符纸全部作废,叶栀初手上夹着一张玄雷符,撩开了阻挡住千离雪视线的这片藤条。
是我。
她扬了一下手中的符纸,淡笑道。
千离雪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她身上还有斑驳血迹,略显狼狈。
先前便是被那个假的尘悟摆了一道,他们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眼前的叶栀初突然冒出来,谁知道她怀的是什么心。
而她身侧淡漠如雪的琴无心却与她的反应截然不同,自他见到叶栀初之后,那双恹恹的眸子像藏了星子,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是她,琴无心默念她的名字。
栀初,叶栀初。
叶栀初自是无心注意琴无心,她侧身将身后的衡阳弟子全都露出来,笑意盈盈地,颇有诚意得道:袭击你的魔修已经被我们杀了,而我到这里,自然是想来救你的。
你与我萍水相逢,为何如此好心?千离雪见对方展示了命牌与本命剑,心中的提防卸下了大半,却仍旧怀疑。
只见对面的少女笑得狡黠,与她怀中那只狐狸如出一辙,她话语转了个弯,丝毫不客气:那自然是为了我们七大宗门之间感天动地的情谊。
当然,出于人道主义,我帮你治伤,丹药打八折。
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不错。
听到这里,千离雪反而松了口气,既然有利可图,那便无需再担心对方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来,况且他们现在的确很需要疗伤的丹药。
一直未曾说话的琴无心突然开口唤她,叶师妹。
声线低沉,缱绻又温柔。
叶栀初愣了一下,随即不自在地啊了一声,若她没记错,自己可未曾与这位仙乐阁的少主打过交道。
便见对方解下腰间的芥子囊,温温柔柔地开口:我这里略有些薄产,不知可否劳烦师妹,也照料一下我仙乐阁,如若不够,我可以再添。
饶是叶栀初脸皮如此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方那一袋灵石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还都是品质上乘的上品灵石。
她一颗丹药卖五百上品灵石,就算把他们全治好了,也端端用不了如此多。
不用这么多,琴少主,每粒丹药只需八百灵石,多出来的你拿回去就好。
琴无心淡淡颔首,微笑着回应她。
收钱办事,叶栀初负责一批,陆无沚负责一批,两人分工明确,十分干脆利落。
正当叶栀初替千离雪处理伤口之时,一旁的琴无心突然又开口唤她:叶师妹,我有些痛,可以先帮我看一下吗?他不动声色地折断了自己的左臂,十分无辜地盯着叶栀初。
啊,好。
千离雪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看顾琴无心的伤势也无可厚非。
心满意足地看着叶栀初朝着自己而来,琴无心正襟危坐,面上始终挂着笑意。
猛然间,他察觉到一道冷冽的视线,琴无心抬眸,恰好与祁晏对视。
祁晏的目光一寸寸自他身上剐过,嘴角虚虚扯起一抹笑,十分不屑。
都是前年的狐狸,在这儿玩什么聊斋呢。
琴无心存了些什么心思,真当他看不懂吗,祁晏撇开眼,目光递到叶栀初的身上。
身后传来一阵几不可闻嘤咛声,夹杂着几分痛苦,还藏了几分隐忍,生怕被人听到一般。
叶栀初猛地回头,祁晏恹恹地趴在地上,尾巴耷拉着,小口小口地呼吸,像是在掩饰自己的痛苦。
思及他那时吞入的魔气,叶栀初的心提在了嗓子眼,歉疚地对琴无心道:琴少主,我师兄更精于此道,我立刻唤他过来查探你的伤势。
陆无沚一头雾水地被扯过来。
而叶栀初此刻正将祁晏抱在怀里,手放到了他的腹部,用灵力仔细检查。
脑海中传来祁晏的密音传耳,他语气隐忍,十分委屈,殷殷切切地喊她:初初,我好疼。
你快抱抱我。
作者有话说:祁晏:不就是绿茶吗,信手拈来琴无心:呵◉ 79、狐狸暴怒谁叫你乱吃东西的, 你就不懂得躲开吗?叶栀初又急又气,手下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慢慢地帮他揉着肚子。
可到底祁晏吞入的是魔气, 如若不仔细查探一番,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琴无心双唇紧抿,被自己折断的小臂隐隐作痛, 陆无沚贴心地给他递了一粒止痛丹,他淡淡瞥了一眼, 道了声谢。
丹药清甜,入口即化, 药效流入经脉, 缓解了四肢百骸的痛。
可眼前的景象却如此刺眼,少女的腰盈盈一握, 被一条白色的狐尾紧紧缠着,她那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只容得下她怀里那只狐狸, 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 却装出一副可怜样子,平白无故骗了叶栀初, 惹得她心疼。
此处不易验伤, 叶栀初思忖片刻,打算带着祁晏去无人处, 眼前的伤患早已处理得差不多了,叶栀初回头,目光锁在忙碌的陆无沚身上,不好意思道:师兄, 这边可能要劳烦你了, 七崽不舒服, 我想去找找沿路可有什么毒物。
知晓她有多心疼怀里这个宝贝疙瘩,陆无沚点头,反正也无需操什么心,让她去便是了。
陆无沚还是不放心,虚虚指了下坐在另一侧的休息的几人,提议道:要不让你哥哥和大师兄二师兄同你一道,这密林之中多妖兽,若无我们,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她这边的动静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尤其宋黎这只叶栀初的小迷妹,立刻眼巴巴地凑上来,黏在她跟前,悄悄问她:师姐,你要去哪啊,也带上我一个吧。
万一受伤了,我得多心疼啊。
温朝抻着脖子观望,听到宋黎如此说,自然也不甘示弱,当即凑过来自告奋勇:师妹,也带上我吧,我可以保护你!叶栀初头疼扶额,腰上的那条狐狸尾巴缠得越发紧了,祁晏抬起眸,眼神极凉,晲过温朝与宋黎。
最后还是叶栀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们,不必了,沿路的妖兽已然被我们都杀了,如若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担心我。
叶栀初话音刚落,便抱着祁晏起身离开。
琴无心的视线一直凝聚在她的身上,忽然,被少女牢牢护着的那只狐狸从她的臂弯里挣扎着探出头来,与琴无心视线相撞琴无心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嘲讽与得意。
啪嗒,手中的玉佩碎裂成两截,在掌心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将乳白的玉佩染成了鲜红。
陆无沚抬眼,没弄明白他在发什么疯,却也只当他是个陌生人,丢了瓶丹药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略微一里,祁晏便从叶栀初的怀里跳了出来,幻化成了人形,三千发丝被一根红色发带虚虚系着,头上的狐耳与尾巴也都收了起来,他拉起叶栀初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见到他没有了狐耳,叶栀初略微有些失望,但还不忘关心他:你体内的那团魔气怎么样了,要不要帮你引出来。
方才笑意疏离的青年立马将头枕在她的肩窝,蹭了一下,而后伸手抱住她,他有些委屈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还有些疼,我能应付的过来,你抱抱我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叶栀初叹了口气,张开双手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我知道你厉害,可你下次也不能这么冒险。
虽是叱责,但话音里都是对他的关心。
咔嚓有枯木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传来,力道不大,声音也小,可对于修士这样耳清目明的人来说,最清晰不过。
叶栀初飞速与祁晏撤开,逢生在手,剑气浩浩汤汤,她厉声:谁在那儿?没有人出声回应她,反倒是空气中传来巨大的波动,杀意毕现,还混着毒雾,直冲她面门而来。
速度太快了,叫叶栀初根本来不及躲避。
眼看着叶栀初就要被击中,祁晏伸手将她往后一扯,手中聚起一团魔气,直接将这团灵力打散了,不仅如此,这团魔气一往无前,直接没入了藏在身后的人的体内。
对方发出一声痛苦得闷哼,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想要逃走。
叶栀初刚想去追,祁晏将她扯住:不用动,让我来。
祁晏生得好看,却是极富侵略性的。
他眉骨高,眼窝深,一双狐狸眼又凌厉上挑,鼻梁高挺。
只不过平日里在叶栀初跟前都笑意盈盈地,叫人忘了他身上的那种疏离感。
此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目光阴沉,催动体内的灵力,直接将对面的人扯了过来。
是尘悟。
他穿着叶栀初第一次见到尘净时的那种袈裟,白衣胜雪,丝线分明,绣出大朵大朵绽放的优昙花。
只不过,尘净穿上是圣洁,而尘悟……叶栀初居高临下地看他,眼中满是讥讽与不屑,他整个人被祁晏踩在脚下,狼狈不堪。
叶栀初拦下了祁晏想要杀尘悟的手。
尘悟,你这样子,可真是好笑。
她唇边勾起一抹轻笑,眼神极冷,早在梵音寺见到我那一刻起,你便想杀了我吧,怎么,忍到今天才动手,到当真符合你的做事风格。
尘悟明明长了一张极为幼态的娃娃脸,眼睛大而圆,眼仁极黑,却并未有孩童的天真,眼里满是阴鸷与怨毒。
他被祁晏的魔气打伤,挣扎不得,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没有半分悔改,反而挑衅道:怎么,我不该杀了你吗,叶栀初,你倒是让我好找,你害死了我师兄,竟然心安理得地逃走了。
他的笑容越发狰狞,戾气极重:我就是要杀了你,要你给我师兄陪葬。
听到这里,叶栀初直接气笑了,见过颠倒黑白的,没见过倒打一耙的,分明是尘悟作孽,害了颜之韵不说,还害得尘净身陨,他自己不反省,还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你让开,叶栀初将祁晏挤到一边去,自己抬脚踩在了尘悟的背上,暗暗发力,调动周身的灵力压到他的身上,笑得越发明媚,你再说一遍,尘净大师是谁害死的,如果不是你设计害了颜之韵,致使她重伤,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尘净早已与颜之韵双宿双飞,幸福美满地在一起了。
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变态,你的自私,你的狭隘,才害死了他,你如今倒要来怪我,真是可笑。
这片空间的灵力都凝聚在尘悟的背上,恍若一座沉重的山,压得尘悟越发抬不起头来,他五指扣地,指缝之中都渗出血来。
从没有人这样对他,师兄也不是他害死的,尘悟癫狂地挣扎起来,还不断叫嚣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明明是把师兄带回正途的,我是对的,我是对的!他是梵音寺最出色的弟子,是认定的佛子。
都怪你,都怪那个狐妖,如果不是你们,师兄就肯跟我回来了,他怎么会死!尘悟已经疯魔了,叶栀初看着他,不知该为谁可悲,她淡淡掠过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出的话像柄泛着寒光的刀刺入他的心脏:忘了告诉你,尘净与颜之韵是我亲手收殓的,我把他们葬在了一起。
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你的师兄。
最尖锐的刀刺入他的心脏,尘悟双眸失神,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
祁晏将叶栀初扯下来,眉眼清隽,神色温柔,从她的芥子囊取出了一双新鞋,然后帮她将脚下的鞋子脱了下来。
她的脚踝细嫩,莹白如玉,似是不习惯他的触碰,略微瑟缩了一下,祁晏牢牢将它把控在手里,而后帮她换上了那双新鞋。
少了几分吊儿郎当,却又多了几分厌恶,祁晏理好她的裙摆,轻声说:一个脏东西,不值得你费心。
话音刚落,祁晏便想抬手杀了他,叶栀初急忙把他拦下:他如今是梵音寺新认定的佛子,贸然杀了他,命灯留影会留下我们的脸,衡阳剑宗与梵音寺也会交恶,为了杀他,不值当。
她敛下眸,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是她用卷卷的毛发入药炼制的幻冥丹,服用此药者先是会看到自己此生最欢愉的场景,等到欢欣到达巅峰的阈值之后,而后将服药者带入他最不愿见到的地狱之中。
极致欢愉与极致的痛苦。
尘悟,好好尝尝这种滋味吧。
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回到那片树林之后,叶栀初神色平静,并无异常。
千离雪眼巴巴地望着来处,等了她许久,见她回来,终于松了口气。
十分扭捏地踱步到她的身前,几番欲言又止,弄得叶栀初都有些茫然。
不想与她拐弯抹角,叶栀初直截了当地开口:千大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千离雪两颊绯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我想雇你们,与我们一道并保护我们,千机岛弟子伤势太重,虽然还有备用的符箓,但妖兽太多了,我们在玄天秘境之中并不占优势。
她有些忐忑,衡阳剑宗是第二大剑宗,如今自己用金钱去交易,也不晓得这群脾气暴躁的剑修会不会直接把她拎起来丢出去。
对于清高的符修来说,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的人格。
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办法,千离雪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大块头的剑修气势汹汹朝着她冲过来,对方肌肉虬结,孔武有力,手上还提着一把重剑。
千离雪立马躲到了叶栀初的身后,咽了下口水,飞速说道:我出价很高的,我们两宗的情谊在呢,买卖不成也不能打打杀杀的啊。
叶栀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温朝十分兴奋,举起手中的重剑,给多少灵石啊,千少主,你看我,多壮啊,剑术又好,一定能保护好你们的。
啊。
千离雪探出头来,便见眼前乌泱泱围了一群,各个面露兴奋争着抢着推销自己。
等等,这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情况不太一样?千离雪怔住。
若论这世间最有钱的宗门,丹清堂论第一,那么千机岛便敢论第二。
千机岛不仅修习符箓,还精通各种阵法,还能将阵法加注到法衣之上。
钱财自然源源不断,滚滚而来。
而若论这世间最穷的,恐怕便是剑修。
剑是剑,更是自己心爱的老婆,给灵剑做个剑鞘,要用最好的材料,给灵剑修补缺口,要用最好的晶石,给灵剑加注阵法,要用最高级的。
剑修将所有钱财都花在了手中的这一柄灵剑之中,自然而然,穷得叮当响。
叶栀初与叶栖梧是叶家的少爷与小姐,自是不缺钱花,可像温朝、苏梦槐、陆无洲、陆无屿这般的剑修,时常捉襟见肘。
听到千离雪的高价聘请,哪里会生气,将她供起来还来不及,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财神爷。
千离雪愕然,低下头看叶栀初,瞬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无奈。
她试探性开口:每日五百灵石够吗?对面的剑修摇头晃脑的,生怕她反悔,当即将千机岛的符修围了起来。
千少主,放心,哪怕是丢了这条命,我们都不会让你们符修出事。
原本以为剑修嫌钱少的千离雪:……惊叹于温朝等人如此积极的叶栀初:……当真如此缺钱吗?琴无心见状,本也想加入,却被叶栀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琴少主,乐修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弟子略微有些轻伤,队伍庞大,那就太招摇了。
琴无心深深看了她几眼,最终视线落到了那只骄横的狐狸身上,落寞开口:那我们便从此处分开吧,你多保重。
多谢。
琴无心看着叶栀初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他也不知为何,自见到叶栀初第一面起,心中就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你要追上她,要保护她,要将她得到手。
仿佛不这样做,就会输掉什么一样。
他不知道,其实从始至终,他从未赢过,更未曾获得赢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琴无心这里其实是个伏笔,稍稍剧透一下,他其实和初初手上那个镯子有关,而且祁晏的身份也还有谜底。
另外一件事,就是本文的几次亲亲章节,会有错别字,大家平时帮我捉虫我都会立马改的,但是那几章真的不行,一改就锁章删的什么都没有了(骂骂咧咧),我不太想被阉割所以就让它有一点瑕疵吧(痛苦)还有我要期末考试了,最近有一点点忙,更新不及时,和大家说一声抱歉,但是考完试我立马稳定更新而且会日六(我发誓),求求大家这段时间不要弃我而去,求求(づ??????)づ◉ 80、狐狸激情跳比心舞这寒潭上宽下窄, 半月毒草长在最深处,又有无妄蛟守着。
叶栀初掩藏在草丛之中, 指尖不走自主地在腿上轻扣, 叶栖梧与千离雪在她左右并蹲,对视一眼,等待着叶栀初的安排。
若说前几日, 千离雪或许对叶栀初作为他们一行人的领头羊略有不满,现下可谓是心服口服。
无他, 叶栀初的筹谋安排实在是太过于精准,她足够了解秘境之中的地形与灵兽的习性, 更能够把握在场每一个人的优势与劣势, 再对他们进行最合理的分工。
盘踞在这里的无妄蛟五十年之前应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如今也应该到了金丹后期, 但我觉得,它已经突破了元婴境。
对于我们来说有些棘手。
叶栀初说着, 往后瞟了一眼, 看向跃跃欲试的众弟子,但我们也应该适当挑战一下自己, 我认为我们能做到, 你们觉得呢。
能被各宗各派选中进入秘境修炼的弟子自然都是天之骄子,在各种试炼之下磋磨出来, 此刻人多势众,又一心想要提升修为增长见识,哪里会退缩。
廖清云笑容明艳,率先表态, 当然能做到, 我们可是衡阳剑宗的剑修。
另一边的千机岛弟子听到她如此说, 自然也不甘示弱,当即表态,我千机岛的弟子更不可能退缩。
温朝旋即接上话:到时候你们可别怕,我们可不会保护你们。
叶栀初不免觉得好笑,为了避免两拨弟子吵起来,她及时开口:我打头阵,先用太岁玄武的肉将这只无妄蛟引出来,千少主与其余符修,还有我大师兄提前布阵,将它困在空中,最好引到岸上来。
她一边分配任务,一边在地上画出具体的方位,示意众人。
语气平缓,有条不紊,温朝力量最大,负责埋伏在暗处,给它致命一击,苏师姐御剑速度最快,将它引出来之后守在湖心之处,防止它逃回去……最后,二师兄与我进入湖中,取得半月毒草。
你们可有异议?最后一笔在地上成型,叶栀初抬头看向他们。
当然没有!保证完成任务!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响起,叶栀初掠过他们晶亮的眸,嗔笑了一声小点声,别被无妄蛟听到了。
所有人根据叶栀初的安排守在了不同的位置,叶栀初召唤出逢生,寻了根天蚕丝,又将芥子囊中的腐肉捆了上去,御剑飞到了湖心处。
她先丢了几块腐肉下去,暗红色的血肉落入寒潭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旋即泛起层层的涟漪。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潭水底游动,暗红色的血迹在水面漂浮。
叶栀初挑了下眉,事情倒是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很多,底下的无妄蛟已然蠢蠢欲动,四处搜寻着太岁玄武的血肉。
叶栀初抬了下手,示意早在一旁守着的千离雪,她要引它出来了。
天蚕丝上缀着的太岁血肉慢慢悠悠地悬挂在湖面上,叶栀初催动灵力,用幽冥玄火在它的底部炙烤着,散发出一阵烤肉的香气。
寒潭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叶栀初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肉块钓的更高了些,又催动灵力将香气扩散得更远些。
下一秒,无妄蛟再也按捺不住,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无妄蛟自水面之上跃起,硕大蓝黑的龙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幽光,它的腾空高度实在是太高了,硕大的蛟头几乎与叶栀初平行,龙嘴之中的腥臭扑面而来,叶栀初几欲作呕。
它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太岁玄武的肉上,金黄色的竖仁紧盯着叶栀初,像是盯着濒死的猎物。
它的修为果然已经到了元婴境,而元婴境的灵兽,都会生出灵智,它显然已经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鼻中发出灼热滚烫的气息,无妄蛟眼底冰寒,心中满是不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然还敢引它出来。
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新鲜的人肉了。
无妄蛟的嘴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叶栀初甚至能看到它尖牙之上细碎的血肉。
千离雪!列阵!叶栀初立刻将腐肉甩给无妄蛟,立于逢生之上,飞速退开。
与此同时,她周身爆发出一阵强大幽远的气息。
穿透天际的龙吟声自天边传来。
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的恐惧将无妄蛟牢牢压制在空中,半分不得动弹。
是龙!就是在空中的停顿的这几秒,给了千离雪她们足够的施展空间。
千机岛的符修白衣似雪,双手结印,十指交叉,旋即在空中释放出阵阵灵蝶,灵蝶羽翼透明,尾端像薄纱一样,五彩斑斓的灵蝶自四面八方在空中交汇,汇集着符修指尖的一点血迹,阵法初成。
无数的血线交织,将无妄蛟一点一点捆起来,极细的血线在他的皮肤之上切割出翻白的肉,将它牢牢束缚着,并将它扯出了湖心,以防它逃窜回去。
而这种做法无疑激怒了无妄蛟,它踏入元婴境已久,又在玄天秘境修养了五十年,方圆百里都没有灵兽敢与它叫板交锋。
却被这群刚迈入金丹期,甚至还有些筑基期的小东西锁了起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巨大的蛟身在空中疯狂挣扎,血线牵扯着符修的本元,千离雪的脸色发白,紧咬牙关,转头对着叶栀初高喊:叶栀初!快点!我们撑不了多久了!叶栀初了然点头,大师兄,用爆破符攻击它的下盘!温朝,刺向它的腹部!苏师姐留守后方,小心被它的尾巴伤到。
其余人,在爆破符发挥效用之后,寻找它的弱点,避开背部的甲片,那里太厚了,无法穿刺。
温朝与陆无洲点头,飞速召出本命剑飞往无妄蛟的面前,一一按照叶栀初的指示施行。
爆破符先行,漫天的火树银花迸发,在无妄蛟身上炸得焦黑一片,它在空中发出愤怒的嘶吼,温朝眯起眼,看准时机,剑尖裹挟着灵力,对准无妄蛟的腹部,深深刺入。
星星点点的血迹喷射出来,溅在了他的脸上,温朝眼神灼亮,脸上都是畅意。
剑刃极薄,温朝双手紧握剑柄,无妄蛟仍旧在迅速挣扎,蛟血顺着鼻尖流入了温朝的唇缝之中,一股霸道的滚烫的气息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烧得他失了理智,就连叶栀初喊他都没有听见。
眼见着他越发不对劲,叶栀初再度出声:温朝,快回来!对面的人却像是听不到一般,剑刃下滑,将无妄蛟的腹硬生生划出一道手掌长的口子。
而暴怒的无妄蛟在剧烈的疼痛之下生生从阵法之中挣扎了出来,摇摆的龙尾直冲着温朝的心口而去。
叶栀初眼神一凝,当即飞了过去。
若温朝当真被无妄蛟击中,便要即刻丧命。
叶栀初几乎是将自己的速度压榨到极致,她方才站在高处,距无妄蛟还有一段距离,可温朝离无妄蛟那么近,只要一瞬间,他可能就会在她的面前身陨。
周边的空气被压得稀薄,叶栀初的血脉都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
不止是她,陆无屿、苏梦槐还有叶栖梧都在全力以赴奔向温朝。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叶栀初竟然还能保持神台清明,她坚定无比地在周身召唤出一层结界,朝着所有人大喊:都不许动!在自己该待着的地方待着!温朝,由我来救!信我!苏梦槐紧咬牙关,停下了脚步,叶栖梧面色凝重,也一言不发地收了剑,陆无屿眉头紧锁,却还是按着叶栀初的安排回到了原处。
没有为什么,他们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叶栀初是他们的队长,从进入秘境的那一天起,所有人都答应过,绝对服从她的指挥。
只要她说,他们就会做,只要她说,他们就会信。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屏息凝神,静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在龙尾落下的最后一刻,叶栀初终于赶到了温朝的身前。
龙尾掀起的巨大风浪割得她脸颊生疼,肺部因高速地御剑也传来一阵挤压的窒息感。
耳边的轰鸣声嗡嗡作响,叶栀初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比脑子更快,她拎起温朝的领子,逢生在她的脚下,莹绿色的剑光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将在场的人的眼底刺痛。
高扬的龙尾重重落下,逢生已经载着叶栀初飞出了一小段距离,却还是躲避不及,元婴境的修为钳制着叶栀初的行动。
初初!叶师妹!小师妹!叶栀初!那条龙尾没有丝毫地犹豫,垂直击中了叶栀初的背部。
千钧之势全部集中在她的背部,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击碎,而龙尾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划破了她的衣服,淬着寒光的毒穿透肌肤,渗入体内。
许是这类毒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叶栀初的双眼有些失焦,手上也逐渐消了力气,她竭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在口中蔓延,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叶栀初将温朝丢了出去,仍旧有些癫狂的温朝落到千离雪的脚下。
叶栀初的视线落到对方充满担心的脸上,嘴角扯了扯,努力扯出一抹笑。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还想着安抚他们。
千离雪咬紧唇瓣,她看清楚了,叶栀初方才对她着她的口型是——我没事。
寒潭的水汽冰冷刺骨,叶栀初抬了下指尖,无妄蛟仍旧用淬着恶毒的目光凝视着她。
她好像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声。
叶栀初费力睁眼,却难以看清。
她像一片单薄的叶,风将她破碎的衣衫吹得高高扬起,白衣渗了血,血珠落入湖底,她摇摇欲坠,作者有话说:考完试了!从今天起恢复日更!不会弃坑也不会鸽的,我真的很爱初初宝贝和祁晏的,他们会有自己的最好的结局。
今天有抽奖弥补一直等我的老婆们,小小歉意!谢谢你们一直等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真的很感动,真的好爱你们,谢谢你们没有抛弃我mua! (*╯3╰)失踪人口小小求一下大家的评论和收藏,拜托拜托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81、狐狸守护很久之前, 叶栀初被百里无涯压着练完剑之后瘫倒在地上,晚风混杂着扶桑花的香气, 叶栀初浑身汗涔涔的, 胸膛激烈起伏。
而百里无涯却闲适无比,他单腿屈膝,斜倚在树上, 树干上还垫了个软垫,灵力催动着酒壶灌入喉中。
看到叶栀初这幅样子, 他非但没有任何愧疚与心疼,甚至懒洋洋地开口嘲讽:练这么会儿剑就撑不住了, 还想着突破进阶?你知道为什么你练剑的时间要比廖清云更多吗?酒壶被丢了出去, 百里无涯翻身下树,恰好落到叶栀初的面前, 他并无醉态,桃花眼分明多情, 却在他身上有了薄情的味道。
叶栀初累得说不出话, 百里无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天生剑骨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你已经修炼了数年, 方才达到如今的境界,而清云却是在进入衡阳之后方才得以辟谷修炼, 可这寥寥数日,却赶上了你几年的努力。
你要变强,自然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祁晏自她练完剑之后便跑了过来,一团绒球卧在她的身侧, 尾巴蹭过她的掌心。
叶栀初眼底有些潮湿, 挣扎着又爬了起来, 她姿容狼狈,头发被汗打湿,黏腻地贴在背上。
再来。
她不服输地看向百里无涯,对方不置可否,自然而然地退开。
直到天光大亮,晨曦笼罩在她的身上,她脱力地跪坐在地上,执剑的右手颤抖不已。
百里无涯丢给她一粒回元丹,丹药清甜,入口即化,灵力在四肢百骸复苏,即便四肢依旧酸痛不已。
在百里无涯转身之际,叶栀初听见自己倔强的声音响起:那师尊你呢,你也是天生剑骨,也是像我这般日复一日地练剑吗?自然。
那进阶呢,人人都说,天生剑骨破镜如喝水般简单,可对于我们这般人来说,有时触及到破镜的边缘,是一生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破镜的确不可强求。
百里无涯转过身看她,眼神无波无澜。
对面的少女眼神亮的惊人,即使是跪坐,脊背依旧挺直如松,半分不肯曲折。
自她进入衡阳剑宗第一日起,百里无涯便知道,她绝不像表上上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
分明年纪尚小,有时却像个耄耋老者,如枯木一般死寂,心中却又燃着一团不肯熄灭的火,将这漫天遍野的荒原烧尽。
叶栀初握紧剑柄,抬起头来直视百里无涯:若我非要强求呢。
百里无涯折下一枝扶桑花,淡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嫩黄的花蕊,香气馥郁。
这是从前师尊最喜欢的花,好像自己当年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当时师尊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百里无涯静静思索了一阵,将这枝扶桑插入地里,他的声音跨越了时间的洪流,与千年前的祁晏重叠。
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即将坠入湖心,亦或是被无妄蛟席卷入口中的这一刻,叶栀初忽然明白了当日百里无涯的意思。
逢生的剑身发出清脆的铮鸣,丹田之内金丹越发莹润,由之前的淡金直接转为金黄色,光芒摄人。
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叶栀初的身体绷直,福至心灵地把控到一些东西。
就在触到湖面、也是与无妄蛟一步之遥的瞬间,逢生爆发出睥睨的剑意,剑意化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剑意化成各式各异尖锐的剑,万剑齐发,直冲无妄蛟的面门而去。
叶栀初一个鹞子翻身,脚尖轻点潭面,飞身而起,退开数里。
身体里充盈着磅礴的力量,叶栀初活动了下身体,掌心握拳,又再度放开。
秘境之中的灵力本就充裕,历经这些时日的历练,再加上无妄蛟的刺激,她的修为再度攀升,如今已然到了金丹后期。
距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
嗷——无妄蛟的双眼被剑气划伤,汩汩的鲜血染红了眼白,滴落成线,化作两行血泪挂在脸上。
它的鳞甲也被剑气所伤,鳞甲翻飞,皮开肉绽。
场上的情形转变的太快,以至于叶栖梧一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栀初重新将逢生执在手中,大喝一声再战,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二师兄照顾好温朝,苏师姐斩下它的尾鳍,不要让它接触到寒潭,哥哥和我一起,重点攻击它的头部。
宋黎,它的脖颈出有白瘿瘤,里面大约有毒,你在暗处,将它割下来!千离雪,带着你的符修,在湖面结阵,不必困着它,只需要保证我们别受重伤。
所有弟子听令,全力以赴,但首先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剑之一道,在于逆流而上。
无数的剑光迸裂,接连而上,无妄蛟困于这一方天地之中,它从未想过,自己赖以生存的寒潭有朝一日竟会变成它的坟墓。
待到宋黎将无妄蛟的白瘿割下,叶栀初瞄准时机将逢生刺入它的顶骨,叶栖梧同时自它下颚九寸剖出妖丹,无妄蛟这才支撑不住,跌落在地。
将它的元婴一并捏碎,无妄蛟最是记仇,千万不能给它留下复生的机会。
听见这话,叶栖梧的剑尖再往里,苏梦槐也乘胜追击,同他一起,剑尖刺入那抹虚白的元婴,使它彻底破碎。
经历这一场鏖战,所有人的灵力消失殆尽,千离雪几乎耗尽了心力,再也支撑不住,千金大小姐的风度都顾不上,直接瘫坐在地。
千离雪扯了下外袍,叹了口气:呼,终于结束了。
宋黎也抹了把头上的汗,把头靠在叶栀初的身上,感慨道:我这辈子都想象不到,我一个筑基期,居然能杀了元婴期的灵兽。
苏梦槐的后背也被冷汗打湿,斜倚在树上,喉间溢出一声笑:是啊,谁能想到呢。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仔细研究无妄蛟的叶栀初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根本不会成功,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叶栀初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底气,他们都没有挑战无妄蛟的勇气。
那可是元婴期的灵兽。
叶栀初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顶礼膜拜,她取出一柄小刀,将尾鳍一点一点割开,陆无屿在她的身侧,眉头紧锁,虽然没说,但叶栀初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
蓝黑色的尾鳍被银白的小刀托起,在日光下折射出透明的光泽,埋在深处的血管里藏着黑色的毒液。
叶栀初将它递到陆无屿的面前,语气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师兄,又是一种新的毒液!再加上滩底的半月毒草,此次秘境之旅,当真是不虚此行。
陆无屿无奈摇头,自她手上接过无妄蛟的尾鳍:你不能先照顾一下自己吗?虽说因祸得福,到了金丹后期,暂且可以压制住毒性,但也不能如此胡闹啊。
毒还没解,就急哄哄的将无妄蛟剖尸研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才能更快地解毒嘛。
叶栀初手脚动作利索,将无妄蛟的尸体一块块切割好装入芥子囊,又取出它的一块血肉,拿出了自己的炼丹炉。
温朝师兄那边没什么事吧,蛟血是大补之物,不会有毒。
只是未经炼化,温师兄免不了要受一遭皮肉之苦了。
陆无屿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温朝无碍,你若是要炼丹,便动作快一些,若蛟龙的毒入了肺腑,到时候吃苦头的恐怕不是温朝,而是你。
叶栀初笑了一下,用手肘杵了一下陆无屿,师兄,要不由你来炼制解毒丹?我想试试将蛟龙血肉融入丹药之中,大家的境界都到了一个突破点,如果这味丹药能够成功,我们或许可以更上一个台阶了。
叶栖梧一直关注着叶栀初的动向,她受了伤,他始终放心不下。
听到她如此大言不惭,叶栖梧头疼地捏了下眉。
陆无屿听到她后边的话,掏出丹炉的动作更是一滞,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破镜丹药都是四品甚至五品之上,叶栀初不过金丹期,炼制三品丹药都是耗心费神,更何况她从未尝试过的四品丹药。
此刻身处秘境,又没有陆枫那样的长辈为她护法,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小师妹,这太冒险了。
初初,不可意气用事。
两人同时出声,却都在拦着她。
叶栀初叹了口气,强行炼制高品阶丹药的风险她怎会不知,可若一直畏首畏尾,何时才能够突破。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托起腮,声音放软:哥哥,师兄,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说了,倘若炼丹失败了,我停手不就是了,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风险。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吗,有你们守在我身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而且我身边还有七崽和卷卷,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耐不住她的再三要求,陆无屿最先败下阵来,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给她:现将解毒丹吃了,也不知管不管用,万一炼丹到了一半毒发,你可怎么办。
叶栀初道了声谢,笑盈盈接下。
叶栖梧也只好同意,却还是放心不下,招揽了几个金丹期的师兄一起围坐在叶栀初的周围,共同为她护法。
祁晏与卷卷被她从白玉铃铛镯之中召唤了出来,安然的待在她的身后,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玄九阴悄无声息地攀上叶栀初的手腕。
玄九阴眉头紧蹙,异常不满,狠狠的盯着祁晏:为什么不让我出来帮她,祁晏,她差点就死了你没看见吗?当初是你叫我护着她,她差点出了事,又是你拦着我不让我上前。
否则就凭一只未化形的蛟,岂能靠近她分毫。
玄九阴的暴躁满的快要溢出来,卷卷也焦躁地在叶栀初身旁蹭来蹭去。
只有祁晏沉默地看着她白皙背部上划出的伤口。
她从来就不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
她是孤天里的鹤,有着自己的傲骨,在这种时候,她需要的从不是我们无休止的帮助,她需要的,只是我们的信任与守护。
玄九阴平息下来,默不作声。
卷卷也停下步子,努力思索祁晏话中的意思。
明明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声,叶栀初仍旧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来。
她的颊边泛起两颗浅浅的梨涡,眉眼弯起,笑容明净,像春日里的一捧新雪似的栀子花,倔强地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相信我。
不用担心。
她用密音传耳偷偷对他说。
祁晏也笑,我相信你,自始至终,我始终相信你的抉择。
作者有话说:◉ 82、狐狸掉马(前)背后的毒被给的丹药抑制住了不少, 免了叶栀初的操心。
不过四品丹药的炼制的确更加耗费心神,叶栀初抿紧唇瓣, 从芥子囊之中挑挑拣拣, 将她认为需要的灵草摆放整齐,又将之前拍卖会上拍下的六品电貂丹取了出来。
这只无妄蛟桀骜难驯,妖性太强, 杂质难以剔除,而电貂兽的妖丹纯净, 恰好能够调节其中的暴虐气息。
约莫估量了一下炼丹时间,叶栀初转过身, 将其中几位药材递给陆无沚, 炎水乳与无常藤性火,能够解寒毒, 青阳晶温润筋骨,想来也有用, 师兄你不妨试试。
陆无沚接过晶石, 修长的指在青红相间的晶石之上摩挲,他不解的问:可晶石不是炼器用的吗, 怎么也被你拿来炼丹了?同样为天材地宝, 有些晶石适于炼器,有些自然也可以被提纯, 用来炼丹。
反正失败了就再试试,我这里的灵药多得是。
陆无沚沉默了半晌,抬眸晲了一眼叶栀初,他哂笑了一声。
难怪叶栀初炼丹时日尚早, 水平却远远超越了自己。
她在这些方面的大胆与创新, 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
将地上摆放的灵药处理好, 叶栀初摆正了丹炉,用幽冥玄火在丹炉底部细细熨烤着,而后将无妄蛟的血肉丢了进去,虽然只有巴掌大,却很难炼化,叶栀初不得不屏息凝神,用精神力将它仔仔细细包裹起来,一层一层,剥丝抽茧一般将其中的杂质剔除出来。
而后放入天机木,修复被无妄蛟刺激到的灵脉,将它切割成三段,分三次放入,在第二次时加入无间草,榨出它其中的灵液。
一层又一层繁琐的步骤下来,耗费了叶栀初极大的精神力,她刚刚充裕的灵海有变得干涸,额头上的冷汗频出,几乎要支撑不住。
可无妄蛟的血肉还没有彻底炼化,一小段泛着蓝光的白骨在冥火之中负隅顽抗,丹炉之中噼里啪啦地散着火星,叶栀初有些力竭,却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半分松懈。
只要将它炼化就好了,她再度强行自灵海之中摄取灵力,精神力贯入丹炉之中,先从蛟骨的中间将它击碎,而后自两端将它再度劈开。
指尖不断地颤抖,小臂上的青筋暴起,实在是没有了任何力气。
天光渐渐暗了下去,陆无沚在历经两次失败,终于将解毒丹炼制了出来。
可叶栀初还没结束,而自他的角度看,叶栀初灵力耗尽,手边的电貂丹还为放入丹炉,明显是要失败了。
而叶栖梧更是在她的身后做好了万全准备,回元丹取出了一瓶又一瓶,甚至取出了一颗五品的碧莹丹,给她巩固境界,以防她走火入魔。
就在他们以为她要失败之时,叶栀初蓦地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迹溅到丹炉的壁上,甚至有些滴落到了丹炉之中。
师妹!初初。
眼见丹炉不稳,晃动不已,叶栀初强撑最后一丝力气,将电貂丹的妖丹丢了进去。
成与不成,怕是要听天由命了。
她向后瘫倒,被叶栖梧接住,掌心处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祁晏将爪垫踩到了她的手上。
叶栀初接过叶栖梧手中的回元丹,接连灌了三瓶下去,这才有所缓解。
她朝祁晏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示意他她没事。
而那边的丹炉依旧没有动静。
叶栀初直起身,蹙紧了眉。
远处的天边云层渐起,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起,有沉闷的雷声自空中传来,一道借着一道的天雷似是要穿透秘境劈下来,而天雷下方,正是叶栀初的丹炉。
她眼神一亮,这炉丹药,怕是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好许多。
不仅是她,陆无沚、叶栖梧与见多识广的千离雪都知道这道天雷代表着什么。
在万众瞩目之下,有树干粗细的天雷蓦地砸下,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直击丹炉的顶端。
雷击过后,丹炉表面越发璀璨,一阵清甜的丹药香气自其中散开。
叶栀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走近了些许,催动灵力将丹炉的盖子打开,丹炉之内,浑圆且精致的丹丸排排列好,上面的丹纹流畅,丹意浓厚,内核之中还嵌着金芒。
这是……神之祝祷?的确是神之祝祷,叶栀初眼眸中的惊喜压都压不住,她仔仔细细数了一遍,竟足足有十四颗丹药,难得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爆了一句粗口我草。
原本只是为了遏制无妄蛟的妖气,才丢了大量的灵药与晶石进去,却没想到竟然炼制出了如此多的丹药。
既是大家一起斩杀的无妄蛟,叶栀初也并未打算藏着掖着,她将其中的四粒丹药放置入另一个瓷瓶中,而后剩下的丹药每三人一组,一粒一粒分发了下去。
千离雪与千机岛的弟子接到丹药之时有些愕然,四品丹药的珍贵程度不用多说,更何况是神之祝祷之后的极品丹药,对方竟如此大方的将它们都分给了自己,饶是千离雪这般见过大世面的,都有些赫然。
她有些犹疑地开口询问:叶栀初,你确定,这丹药是给我们的?叶栀初分发丹药的动作并未停止,只给千离雪余下一个背影,她的语气轻快:自然是给你们的,斩杀无妄蛟,你们符修也出了大力气啊,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多加些保护费给我们,毕竟这丹药之中的电貂丹与灵药可都是珍品。
她如此坦荡拓落,千离雪也不必扭捏,她当即将丹药收好,心中默默算起了该给叶栀初多少灵石合适。
待到将丹药全部分分完,叶栀初收了丹炉,她凝望了一圈天际,沉吟道:我与师兄到寒潭底去取半月毒草,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然到达了破镜的边缘,既然如此,不然我们搞个大的。
她指了下天,又将指尖在众剑修与符修之间画了个圈:大家即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弟子,身上自然有不少法宝在。
既如此。
你们在这里调息三日,将状态调整至最好。
等我取到毒草,你们便可以服下这枚丹药,由我为你们护法,一举破镜不是什么问题。
破镜,对于修士来说,有时是水到渠成,有时是一生的可遇而不可求。
它是多少人做梦都难以触及到的机缘,却被眼前的少女如此轻松不屑的说了出来。
阳光清清浅浅镀在了她的身上,发丝都染上了一层金芒,好像她整个人都会发光一般。
她一直都是一个奇迹。
用三日来调整状态,足够了,千离雪颠了下手中的丹药,率先出声:你放心下去,这里有我。
不就是三日吗,我等你。
宋黎紧握着手中的丹药瓶,娃娃脸上泛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满眼都是崇拜。
师姐,你安心去,不止有千师姐,还有我在这。
你放宽心。
小师妹放心!一声接着一声,大家相互应和。
叶栀初与陆无沚对视一眼,取出两件高级法衣,以免被其中的异物伤到。
识海之中突然传来祁晏的声音:我同你一起下水。
一起?可……叶栀初忘了眼寒潭水,有些犹疑,复而开口要不你还是进到我的丹田或者白玉铃铛镯里,直接下水,我担心你寒气入体,伤了灵脉。
团绒一般的狐狸轻轻迈了几步,一跃而上,跃入叶栀初的怀里,你就这么小看我?带我下去吧,万一出了事,我还能护着你。
不止是他,玄九阴也一言不发地盘在她的手腕上,只有卷卷因为怕水,率先进入了她的丹田之中。
-没入寒潭的一刻,哪怕有幽冥玄火傍身,依旧寒冷刺骨。
寒潭之内一片漆黑,叶栀初用灵石自芥子囊之中取出了两颗夜明珠,自己一颗,又给了陆无沚一颗。
大约因为这里是无妄蛟的栖息之地,一路畅通无阻,并无其他异兽,异常顺利。
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幽幽,在水下映出一片萤绿,半月毒草就在前方三米的距离处,叶片是半透明的海藻状,在水中荡漾出波纹,叶梗细长且坚硬,其上生出无数细小的倒刺,顶端是一株弯月似的黄色绒花。
无妄蛟在此盘踞多年,无人敢来打扰,连带着半月毒草都在这滩底勃勃生长,足有五株。
若想最好保持它的毒性,就要将它连根带出,还不能离了寒潭。
叶栀初早就做了规划,出宗门之前便叫陆无屿锻造了十套琉璃盏。
手上早已戴好了天蚕丝织好的手套,叶栀初与陆无沚一人负责一边,用镰刀将它连根挖了出来,而后与寒潭水一同封在了琉璃盏之中。
最后一株半月毒草被封存好,叶栀初刚要收回镰刀,却不知碰到了什么坚硬物什,在水下发出一声闷响。
也因着镰刀的碰撞,半月毒草旁的黑色沼泥被掀起,露出了隐藏在底下的风貌。
一块透明的晶石先露出棱角。
一般来说,秘境之中会有许多隐藏的天材地宝,亦或是大能留下来的机缘。
是以叶栀初并未做多想,拿起了镰刀开始在这块晶石附近婆娑,直到它露出了本来面貌。
透明的晶石之中蕴含着七彩的星芒,璀璨之光在其中流转。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未见过?她将镰刀收起,围着这块晶石转了一圈,低头询问怀里的祁晏。
这晶石……祁晏顿了下,似乎是有些不解,这是星蕴,亦是食铁兽最喜食的一种晶石。
但在修仙界已经失踪千年,竟能在这里被你寻得一块。
听到这名字,叶栀初小声嘀咕了一句,食铁兽?陆无沚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她,看得出来,小师妹又看上了这块石头。
思量着这块晶石太大,陆无沚刚想上前帮她,却见她带起星蕴的这一刻,陡然消失在了眼前。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她拖入了其中。
谁也没有料想到,包括一直在她身前的祁晏。
叶栀初只觉得天旋地转,在她想要搬动星蕴之时,强大的吸力直接将她卷入其中,速度快到她没有做出任何防备。
初初!在叶栀初消失的那一刻,未等陆无沚反应过来,小师妹一直捧在手心的那只狐狸,愕然化成了人形,毫不犹豫地奔她而去。
陆无沚愣住,七崽,何时成了能幻化成人的妖兽?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祁晏从此恢复人形,就会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啦,当然在搞一些情趣的时候会做狐狸(悄悄)◉ 83、熊猫登场祁晏?铺天盖地的热浪扑面而来, 叶栀初抬眸,入目皆是璀璨如星蕴的晶矿。
祁晏搭着她的手, 示意她安心。
有他一起在身边, 叶栀初自然无甚担心,她环视一周,依旧困惑, 霁玉仙尊给她的舆图之上从未提到过这处,是以只能寄希望于祁晏为她解答。
这是哪里?她牵起他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
祁晏自然而然地将她扯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只是未等他作答,下一刻, 陆无沚跌跌撞撞地从这里冒出头来, 他面上一片焦急,强忍着滩底猛然冒出来的带来的晕眩, 站直了身子。
只是当他刚刚清醒,便看到叶栀初与陌生男子十指相扣的手, 一时之间更加晕眩了。
所以自家师妹养着的狐狸, 竟是一开始便心怀不轨吗,不然怎会不声不响之间, 便将她拐走了。
不止是晕眩, 陆无沚捂了下胸口,胸膛起伏的厉害, 思索着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打断腿,小师妹生气的概率会是多少。
却并未让他如愿。
叶栀初见了他,直接跑了过来,取出了丹药塞入他的嘴里, 祁晏则是神色淡然, 双手抱臂, 静静地凝视着叶栀初动作。
待到彻底平复下来,陆无沚直起了身,不着痕迹地将叶栀初扯到自己的身后,由自己和祁晏相视而立。
叶栀初被他的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出声,便听到陆无沚一脸怒气,阴阳怪气地开口:小师妹,这是哪来的野男人?陆无沚语气不善,目光更是能化作实质,犹如刀子一般划过祁晏的身上。
这野男人的确长相极佳,身形高挑,肩宽腿长,一袭艳丽的红袍到叫他穿出几分夺人心魄的味道来,陆无沚没忍住又瞪了他两眼,小师妹年岁尚小,被这男狐狸精勾了魂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作为师兄,自然不能看着她走上歧途。
修士对于寻找道侣,其实无多大要求,只要情投意合,两心相许,便无甚可挑剔的。
可叶栀初,陆无沚偷偷晲了她一眼,小师妹还是个尚未开启情智的小姑娘,就算要找道侣,也要叩问尊长,先问过师尊,再见过师兄。
让他们好好替他把关,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不知不觉之中,小师妹已然被人勾走了。
而祁晏则是被他的质问气笑了,他的眸光淡漠垂下,泠泠如玉。
对面的陆无沚算他的什么,祁晏舌尖顶到侧脸,不爽的啧了一声,陆无沚在辈分上是他的徒孙,可身为徒孙,此刻正在大逆不道地与他叫板。
祁晏眯起眸,不带什么感情地开口:野男人,你在说我?盘在叶栀初手腕上的玄九阴快要笑疯了,别人不知道,他与祁晏多年挚友,自然知道,祁晏此刻怕是要气疯了。
陆无沚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不是你还能是谁?暗自潜伏进入衡阳剑宗,还想拐走我万钧峰的小师妹,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冒出来的奸细。
叶栀初知晓陆无沚误会了什么,有些好笑地扶额,陆无沚这架势,怎么有种老丈人审问她夫婿的既视感,哪里都不满意,还要挑刺。
她赶忙扯了扯陆无沚的袖子,无奈道:师兄,你误会了,祁晏他并不是奸细,他是……说到这里,叶栀初卡了下壳,抬眸看了眼祁晏,之前两人商量过,时机未到,还不到他承认身份的时候。
看得出她眼神里的犹疑,祁晏用密音传耳道:等出了玄天秘境,再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吧。
他对叶栀初的语气温柔缱绻,对陆无沚的便立刻转变成了刻薄。
祁晏不由分说地将陆无沚身前的叶栀初拉了过来,晲了他一眼,更加嘲讽:我是你的祖宗。
……一时之间,叶栀初都不知道该不该吐槽祁晏幼稚,可仔细想想,他的话还当真没说错。
他不仅是陆无沚的祖宗,也是自己的。
毕竟,她与祁晏之间,差了一千多岁……好在接下来两人都被叶栀初安扶住了脾气了,三人呈人字型在这片地域之中探寻起来。
或许说,这片区域,更应当被称作一座矿山。
各种晶体肆意生长,交错,有些甚至高耸入云,形成一座绚烂的山峰。
不仅是晶石,这其中还有大量的铁矿。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将它们囤积起来的。
若是陆无屿那个蠢货在这里,定是要高兴疯了。
陆无沚看着这满目绚烂的炼器材料,也不由感慨。
他虽然嘴毒,身体却很诚实,进入了此次小秘境,便是寻得了又一处机缘,能带走的自然要带走。
不多时,他的芥子囊已经涨得鼓了起来,很难再塞入下一块了。
陆无沚用剑将一块火云晶削了下来,俯身又掏出了一个芥子囊。
忽然,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作声传来,陆无沚抬头望去,乌云矿之中一片漆黑,而其他地方更没什么异象。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他有些疑惑,却并未多做他想,神色自若地继续搜刮着晶矿。
他不知道的是,待他走后,乌云矿之中露出一直雪白的爪子,乌溜溜的眼睛胆怯地向外看去,直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坏蛋!它狠狠地啃着爪子下的乌云矿,他竟然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饭给偷走了!大坏蛋!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它偷偷摸摸地估算着他们离开的方位,而后急速绕小路奔跑到前方。
有陆无沚帮陆无屿搜寻晶矿,叶栀初也无需多费心。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晶矿可以入药,那些不可以。
只不过遇到极品的晶石,祁晏会指出来,让她带走。
除了逢生,也可以锻造一些其他的防身武器。
多备些在身上,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又是星蕴?距他们百步远,一块成年男子高的星蕴竖立在正中,在阳光的折射之下,自不同的方向散出不同的光。
异常绚烂。
但这块星蕴与周围格格不入,叶栀初顿住了脚步。
藏在暗处的小家伙立马屏住了呼吸,暗自祈祷,他们走得再近一些。
最好直接掉入他布置的陷阱之中。
可那个女子却一直不动作,难道她发现了吗?好在犹疑了一阵,叶栀初继续迈着步向前,离星蕴越来越近。
小家伙激动地探出了一点身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小截白色尾巴漏了出来。
待到叶栀初的指尖将要触及到星蕴之时,它催动灵力,想要将他们丢入布满尖刺的坑洞之中。
轰隆!星蕴倒地,其后露出一个直径五米宽的坑洞来,尘土与碎屑飞了漫天。
纷纷扬扬之间,都未曾看见那三人掉落的狼狈样子。
食铁兽犹豫半晌,怯生生的迈出一只爪子,想要一探究竟。
忽然后颈皮传来一阵酥麻的痛感,它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就见本来应该待在坑底的三人,此刻完好地站在它面前。
不,准确来说,是将它提起来,和它浮空面对面。
它生气的鼓起了腮。
叶栀初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小家伙,圆圆滚滚的身子,黑色的眼圈,黑白相间的身子……是熊猫诶!对方好像有些害羞一样,将爪子搭到了眼皮之上,捂住了大半张脸。
叶栀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似熊,小头庳脚,黑白斑,能舐食铜铁及竹骨,骨节强直,中实少髓,皮辟湿。
①祁晏若有所思,用指尖扒拉开了他的爪子,而后略有惊奇,竟真的是食铁兽。
陆无沚平日里只对丹药毒草上心,并未对奇闻异兽了解,不由得出声询问:食铁兽?那是何物?祁晏刚想着嘲讽他几句,便见叶栀初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他只好伸手揉了一下叶栀初的额发,而后道:食铁兽,亦称驺虞,驺虞,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
叶栀初啊了一声,它有这么多称呼吗,可是在我家那边,它叫熊猫诶,是世界……是修真界最可爱的生物。
食铁兽听得懂人言,也自然听得懂叶栀初夸他,它睁大了眼,在空中挥舞着四肢,想要叫她把它放下来,可对方并未领会到它的意思。
仍旧一脸欢喜的盯着自己。
不得不说,人类还挺好看的,食铁兽挣扎无用,只好打量起她来,眉眼弯弯,似弯月婉约,眸光闪烁,好像比它最爱吃的星蕴还要耀眼。
叶栀初见它并未有伤人的意图,直接将它抱入了自己的怀中,又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了几块梅花糕来递给它。
梅花糕小巧玲珑,分外精致,粉红的梅花状里包裹着细碎的梅花花瓣,里面还添了不少蜜糖进去,香气扑鼻,分外诱人。
食铁兽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一时之间没忍住,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在四下无人的空间之中分外明显,叶栀初笑得越发开心,将梅花糕推得更近了些,催促道:快吃吧。
食铁兽眨眨眼,扭捏地接过了糕点,好像这个人类,也没有那么讨厌。
它一边吃,一边悄悄窥了她一眼。
直到将叶栀初身上带着的三包梅花糕都吃光了,脸上沾了不少的糕点屑,仍旧没有满足。
叶栀初无奈,只好抖了抖包裹,示意自己真的没有了,它才肯罢休,还不甚满意地发出了几段哼哼声。
投喂了半天,如何从这里出去却没有丝毫进展,叶栀初蹲下身子,温柔地帮它擦净了脸上的糕点屑,而后试探性地发问:你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吗?对方懵懂地摇了摇头。
叶栀初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望向天边。
这可如何是好。
她刚想问这只小熊猫家在何处,她来送它回去,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是巨物跌落在地的声音。
怀中的熊猫崽听到这声音,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气势冲冲地便要赶过去。
一拱一拱的白色小团球尾巴也因为它的气愤而颤颤巍巍的摇晃起来。
你要过去吗?叶栀初将它抱起来,安抚性地揉了揉它的后颈,对方的情绪平稳下来,犹疑地点了下头。
我带你去。
叶栀初抬眸望向远方,既然是试炼,何处不是试炼,既然都有熊猫这种生物出现了,她很期待,接下来还能遇到什么。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期待的,不是吗?作者有话说:陆无沚:野男人祁晏:呵出密境之后,陆无沚(屈辱):师祖祁晏:呵关于熊猫:初初:我的小宝贝在哪里啊一二三四,祁晏,卷卷,玄九阴,熊猫崽崽举手初初:啊我的宝贝崽崽(抱起熊猫揉捏)祁晏、卷卷、玄九阴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