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熊猫崽崽奶声奶气地把爪子搭到了叶栀初的胸前, 乖巧地攀着她。
嗯?这只熊猫崽崽居然居然会说话,叶栀初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能开口说话的灵兽。
而熊猫崽崽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用小奶音颐指气使地指向东边:带我到那边去。
我要找我的娘亲。
哦,叶栀初慢吞吞地将它又往上拖了一下,按照它的要求往东边去。
她并没有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的举动, 可她身旁的男人却不悦地抿起了嘴。
初初。
他突然顿住了步子,指着她怀里的熊猫崽崽, 我来抱它吧。
啊?叶栀初不解地拧过头,不懂祁晏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而她怀里的熊猫崽则瞪大了眼, 圆滚滚的身子不安地缩进了叶栀初的臂弯里, 警惕地盯着对面不怀好意地男人。
他看起来好凶啊,好像要把它吃了一样。
熊猫崽轻轻耸了下鼻子, 有些怀疑自己闻错了,可对方的身上气息驳杂, 并不像人, 却也不像妖。
好生奇怪。
思及此,它更加不安, 柔软的爪垫搭在了叶栀初的肩头, 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一样,我不要他。
?叶栀初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人一兽之间的暗潮汹涌, 低下头便看到了熊猫崽眼里噙着泪花,委屈巴巴的样子,一时之间母爱爆棚,一手托着它, 一手轻轻拍打它的背, 语调轻柔和缓, 不哭不哭,我抱着你,不让其他人抱,别哭了好不好?熊猫崽听到这话,停下了啜泣,心安理得地窝在了叶栀初的怀里。
好在他们三人很快便也到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只是情况并不怎么乐观,巨大的晶矿被暴力砸成碎屑,风裹挟着细沙与碎片,卷成漩涡,几乎难以看得清里面的情况。
只有越发清晰的搏斗声与嘶吼声传入耳中,分外清晰。
而在这片风沙之中,只能看到一道黑白的影子与一道灰粽色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而怀里的小家伙则直接从她的怀里冲了出去,快得像一道闪电,叫她抓都抓不住。
担心它出事,叶栀初只好一同与它冲入这片战场之中。
其中的战况着实让她大跌眼镜……方才在她怀里泪眼婆娑的小家伙一爪子拍碎了一块乌云矿,尖锐的断面上无数细小的倒刺,被它当做箭矢,直接了当地丢向那抹灰粽色的影子。
而战场中心,黑白的影子自然是一只大熊猫,而那道灰粽色的影子,是一只生着数尺长獠牙的野猪。
战场之中的大熊猫,显然要比她怀里的小家伙更加凶残。
它的弹跳力异常惊人,纵身一跃,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而后宽厚的熊猫爪垫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接将这头野猪扇得飞出了数米,再加上小家伙投出去的那块晶石箭矢,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野猪的肚皮。
让赶来帮忙的叶栀初头一次生出几分无用感来。
当然,更多的则是凌乱感,谁能告诉她,印象之中会撒娇会卖萌,总是喜欢睡懒觉给别人展示屁股的国宝大熊猫,为什么会在修真界如此凶残……她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同学们在动物园里看到大熊猫之时的调侃。
你们说它真的是蚩尤的坐骑吗?某个同学指了指趴着悠哉悠哉睡觉的大熊猫,不由得发问。
当时叶栀初并没有做出回答,她在专心致志地拍照,顺便隔空吸大熊猫。
而现在……如果再给叶栀初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大声地告诉当时的那个同学,不用怀疑,它真的有能力当蚩尤的坐骑的,毕竟能一巴掌掀翻身长四五米的野猪妖兽,也不是一般灵兽可以做到的。
待到野猪身下血如泉涌,再也无法动弹,上首的大熊猫这才悠哉悠哉地漫步过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它的战果。
而熊猫崽崽一脸欢欣地朝她扑过去,许是臀部太过饱满,还能看得见波涌的肉浪。
娘亲!熊猫崽牢牢抱紧大熊猫的后腿,而对方却没有搭理它,反而将目光挪到了叶栀初一行人身上。
她的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并无任何对他们到来的惊奇。
她跑过来,庞大的像小山一样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而后歪了下头:人类幼崽?似乎还有点新奇。
没等叶栀初回答,她又将后腿之上的小布点扒拉下来,而后低头询问:你带回来的?小家伙思索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先指了指叶栀初,小奶音糯糯的,不是我带回来的,娘亲,她对我很好,还给我……还给我……花糕吃。
而后又将爪子挪到了沉默的祁晏与陆无沚身上,有了靠山,理直气壮地打起小报告来:他,偷我的午饭,他,刚刚威胁我。
娘亲,揍他们!结果非但没有得到娘亲的庇护,反而挨了一爪子。
熊猫崽泪眼汪汪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要打自己。
我的山洞里还有一批人类幼崽,应该是来寻找你们的。
她向叶栀初伸出了爪垫,示意她爬上来,坐到自己的身上。
还有人类到了这里吗?难道是哥哥他们到寒潭之下来找他们了?不过叶栀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打得猝不及防,但还是不确定,只好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粉色的爪垫之上,试探性地发问:你是要带我去找他们吗?对方骄矜地点了下头,上来吧,到我身上来,由我带你们去,会更快一点。
她这般坦然,叶栀初也不好再矫情,三人利落地爬上了大熊猫的背,它后颈之处的毛色黑白相间,细腻又柔软。
叶栀初趴在上边,偷偷瞟了一眼大熊猫,看到对方完全没在意这边,立刻将整张脸埋入,猛吸一大口。
是活的熊猫!还是能吸的熊猫!这实在是太幸福了!她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完全落入了大熊猫的眼中,对方叼着自家崽子的动作滞了一下,而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人类幼崽怎么看都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奶娃,当真能实现老祖留下来的预言吗?她的动作十分迅猛,背上拖着三个人,嘴里还叼着一个胖崽子,也没来得及搭理自己打到的猎物,直冲着南方奔跑。
她动作快又稳当,好在叶栀初的脸埋在了熊猫的后颈处,才没有感受到因高速奔跑而带来的凛冽寒风。
不过一刻钟,大熊猫的动作逐渐放缓,直到停到一处非常隐秘的洞府。
叶栀初从她的背上跳了下来,而后抬头。
纵使是见过金山银山的叶家大小姐,也不由得因为惊讶而发出一声卧槽。
这处洞穴,是由一整块极品灵石开凿而成的,流光溢彩,灵力浓郁到仿佛在呼吸之间都能捕捉到。
想到自己当初因为裴晚的那块成人高的极品灵石而心动不已,叶栀初嘴角抽搐了半晌,两相对比,当真是相形见绌,显得她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所以说,国宝不愧是国宝吗,无论到哪里,都是天材地宝堆砌起来,千娇百贵地养大的。
亏她见到熊猫崽崽还试图用梅花糕把它引//诱回去,开启撸熊猫的日常。
可现如今看来,是她痴人说梦了。
见他们三人迟迟不肯进入,熊猫回头看去,略微皱了下眉,饱含歉意道:山洞实在是太简陋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眼神呆滞的陆无沚咣当发出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目光惊恐地望向眼前温和有礼的食铁兽,不是吧不是吧,将极品灵石当做破烂石头堆房子,食铁兽还嫌它简陋。
他宁愿简陋一辈子,与这些极品灵石睡一辈子。
叶栀初也摇摇头,忙笑道:不简陋,不简陋,您客气了。
这简直是修真界每个剑修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奢侈之地,叶栀初与陆无沚几乎是略带惶恐地被请进了灵石洞之中,只有祁晏闷不做声,神色自若,完全是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洞内分明没有火把,更无灯光,却因为极品灵石的流光溢彩,整座石洞都分外明亮,清晰可见人影。
而叶栖梧与千离雪一行人自然立马便被叶栀初捕捉到了,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到这里来,赶忙起身。
叶栖梧脸上带了些许尘土与血迹,略显狼狈,却仍旧不失风度,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克制住了欣喜,矜持有礼地对着食铁兽道谢,而后才拉起叶栀初的手,仔仔细细地观察她有没有受伤。
哥哥,你们怎么进到这里来了?叶栀初看到他脸上的伤,初见的欣喜已然消散,两道弯眉蹙了起来,语气之中满是担忧:怎么还受伤了。
见她询问,叶栖梧不由得苦涩一笑,他抬手指了指天边,解释道:你们进入寒潭不久,梵音寺的那位佛子与北派剑宗的弟子便到了附近,秘境之中,杀伤抢掠皆被允许,是以我们还未修整好,又与他们大打出手了一番。
他们想要强抢无妄蛟的尸体与金丹。
岂有此理!叶栀初听到这里,不由得握紧拳头,如此挑衅,当她衡阳剑宗无人了吗。
千离雪也靠了过来,虽然难掩狼狈,语气确很轻松,没关系,虽然我没未曾赢,可他们也不曾掏到好处,只不过……她瞟了一眼叶栖梧,抿了下唇瓣,战到一半之时,便发现寒潭底有些不对劲,寒滩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与叶师兄担心你们的安全,便速战速决,带着弟子们跳了下来。
却不曾想直接被漩涡卷到了这里。
我没进来之时,漩涡就已然要关闭,而梵音寺与北派剑宗的弟子被隔绝在外,现下想来,怕是应该在寒潭之上守着我们,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千离雪冷笑一声,心中尤为唾弃,小人行径。
叶栖梧接过话茬:卷入漩涡之后,我们便到了这里,不曾想遇到了些波折,好在有这位灵兽前辈出手,护了我们周全。
还将我们带回了这处洞天福地。
待到将事情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叶栖梧才卸下一口气,未找到叶栀初之前,他一直强绷着精神,如今可算是放心了。
也直到这时,叶栖梧才得了精神,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处。
他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悠哉悠哉缀在最后的男人,对方神色慵懒,姿态轻松,一副高人的模样。
这位是?叶栖梧虚心请教。
刚打算一闻对方的大名,就听到陆无沚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
大师兄,就是这个野男人拐走了小师妹!叶栖梧扯着的嘴角一僵,猛地抬起头。
嗯?作者有话说:啾咪◉ 85、大熊猫薰一向不动如山, 淡定自若的大师兄脸上第一次出现崩裂的表情,好像假面之下被隐藏起来的真正的他。
千离雪恰好站在叶栖梧的身侧, 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在心中小声嘀咕, 原来大师兄也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嘛。
而这厢的叶栖梧显然有些愠怒,他行礼的动作停滞,脊背绷得笔直, 压着嗓子,却足以叫眼前的几人听到, 陆无沚,你在说什么?而后又将目光挪到叶栀初的身上, 语气强硬, 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初初,过来。
他是叶栀初的兄长, 祁晏自然不好发难,指尖搭在袖口之上, 表情有些苦恼。
他之前不通情爱, 更是无意关心这些琐事。
是以如何应付叶栖梧,他着实有些拿不准主意。
自然, 他也能理解叶栖梧此时的心情。
若换做是他, 甫一听到叶栀初身边多出来个男子,怕也是要大发雷霆的。
祁晏发难, 此时真正开心的怕是只有玄九阴。
祁晏不声不响地便与叶栀初互通了心意,难怪之前三番五次将自己丢出去,不让自己靠近叶栀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悄悄从叶栀初的袖口处探出头来, 幸灾乐祸地看着祁晏的热闹。
哥哥, 他是我的道侣。
我是她的道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这空旷的山洞之中清晰可闻。
叶栖梧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强忍着自己的脾气,他不过是两日未见叶栀初,怎就有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道侣。
气氛僵持不下,叶栀初不免有些尴尬,恨恨的瞪了一眼陆无沚,三师兄今日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一直乱说话。
哥哥,他是七崽,并未随意冒出来的闲杂人士。
这回轮到了叶栖梧语塞,他眸中的愕然几乎要化作实质溢出来,止不住上下打量起祁晏来。
对面的男子,竟是一直陪在叶栀初身旁的那只灵狐吗?可他又是如何化作人形的?疑问太多,兜兜转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叶栀初反应快,飞速拉起他的手,贴近他的耳朵:哥哥,祁晏的身份现下不易暴露于人,此处人多眼杂……兄妹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叶栖梧了解叶栀初的性子,若非是真的,哪怕是这祁晏今日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可能说出祁晏是她的道侣这话。
自家教养的白菜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被人拐走了,叶栖梧心情复杂,闷不做声,却是晲了叶栀初与祁晏好几眼。
至于陆无沚,叶栀初嫌他聒噪,不动声色地给他施了一天的静默咒。
不止是她,祁晏与叶栖梧同样瞥了他一眼。
而后,三重静默咒施加在陆无沚的身上,他刚想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嘴怎么也动不了。
刚要呼救,就看见了叶栖梧轻飘飘丢过来的眼刀。
……陆无沚无语,为何是他被惩治,被惩治的难道不应该是祁晏吗?-简单查看了叶栖梧他们的伤势,并无什么大碍。
再加上身处极品灵石之中,灵力浓郁充沛,伤势也好的更快了些。
叶栀初眼尖,余光之处瞟到了大熊猫几番欲言又止,便主动起身,迈着大步走出了石洞。
而大熊猫不出她所料,不过片刻,也到了石洞之外的空地上。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叶栀初与她面对面,抬起头仰望她。
她笑了一下,顺从地趴下身子,借着开口:我名唤薰。
如你所见,我族历代都生活在此,即是这里的守护者,却也是被困于这里的囚犯。
说到这里,她的一双美目之中难掩悲伤,偏头凝视着天际。
而叶栀初听到她的描述,也有些怔楞。
囚犯?何至于此……对方转回头,接着道:你可知这玄天秘境的来历?叶栀初抿了下唇,接过她的话:我曾听门派之中的前辈讲过,玄天秘境与古泽秘境均是仙魔大战之后遗留下来,是万千修士与大能遗留下来的神魂汇集成的一处漩涡,这才形成了秘境。
薰苦笑了一下,旋即摇头,补充道:并不止于此,你可知仙魔大战开始的缘由?叶栀初摇头,这场大战已然过去千年,而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编写,修仙界的说法无非是魔尊心生歹念,意欲称霸修真界之流。
可真正的原因,早已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下,消散于无形。
我食铁兽一族,本就血脉稀缺,难以繁衍。
之所被囚//禁于此,多亏了那位被封印的魔尊。
这里本是我族避世之所,千年之前,那位魔尊生了心魔,竟妄图强行搜魂,复活已死之人。
他便于修真界各处布下噬魂阵,以万千生灵魂魄为引,人血为祭,引起了这场浩劫。
我族至善至纯,乃是这世间最为稀缺的琉璃魄,是以,这噬魂阵的阵眼,便被设在了这里。
在仙魔大战开始之前,我们死伤惨重,几近在修真界绝迹。
好在大战过后,魔尊连同魔界一并被封印了起来,我们也被卷入玄天秘境之中,得以苟延残喘,休养生息。
可这噬魂阵却没有彻底被消灭,不仅如此,魔界的那群杂碎,千年年来想方设法,将藏于此地的噬魂阵催动,以我们的魂魄来修补魔尊受损的魂魄……这处凝晶矿地处处流光溢彩,梦幻的好似仙境。
却又如此冰冷残忍,不知何时,不知在何处,便能悄无声息的了结一条性命。
这信息太过令人惊愕,叶栀初仔细回忆着书中的剧情,可书中却从未提及过这诡异的阵法与玄天秘境之中的食铁兽。
非但如此,在书中,林飞白竭力制止了魔尊的复活,且与魔族的右护法结为异性兄弟。
林飞白大道飞升之后,仙魔两界也得以和平共处,开启了盛世。
叶栀初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一点书中世界隐藏起来的内容,却又不得要领。
她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嗓音有些瑟缩:所以,这里有魔族侵蚀的痕迹,魔尊也一直没死,反而很有可能复活吗?薰点了点头。
那你们呢,如今便只剩下你与那只熊……食铁兽幼崽了吗?不,还有无名族人。
薰深深凝望着她,而后弓下身子,做出一副恳求的姿态来。
先祖曾自燃魂魄,叩问天道,以求脱困之法。
而天道给予的回答,便是你。
你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叶栀初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依旧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反复询问:我?你说我?不错。
便是你。
生于异世,奉于此生。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预言之中,救世主到来之时,星蕴会给予指引,北斗星芒所及之处,便是你。
而你身上,也有让我安心的气息。
我恳求你,赠予我们一条生路。
她的语气悲切,肝肠寸断叶栀初仍旧有些游离,为何会是自己。
可生于异世……这个指向性太过明显了,的确是自己……都已经穿书了,还死过一次,再多稀奇也见怪不怪。
叶栀初很快便接受了现状,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所以说,这里没有出口吗?薰点点头。
不然他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所以这个地方,只能进不能出吗?叶栀初有些头疼,若本就没有生路,如何能逃脱。
薰继续点头,实际上,这里不仅没有生门,更处处是死门。
就连我也不知道,你与你的朋友,是如何进来的。
那你们的祖先,是如何笃定我有办法出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于蹊跷,看着沉默不敢出声的薰,叶栀初只好叹了口气,也不用薰求她了,无论如何,她也会找到办法从这里出去,她们总不可能真的被困死在这里。
先进石洞吧,我要与师兄他们商量一下,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衡阳剑宗与千机岛的弟子历经这些波折,倒也无甚芥蒂,勾肩搭背坐在一起,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叶栀初坐在圆环之中,熊猫崽崽趴在圆圈的中心,心无旁骛地啃着糕点。
隐去了薰口中她是救世主这一部分,叶栀初挑挑拣拣,将目前大致可用的信息整理了出来。
情况不容乐观,前有狼后有虎,千离雪取出一张符纸,以朱砂作画,若我们出不去,便会被噬魂阵吞噬魂魄,做了魔尊复活的养料。
若我们侥幸出去,也难免重伤,被守在外边的梵音寺、北派剑宗的弟子一网打尽,掠尽了此次秘境之中的所得。
便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我们不能硬闯出去?苏梦槐异常烦躁,她并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可三十多人没有一人应答她。
薰如此强大,尚且强闯不出去,甚至找不到一处生门,他们一群尚未结丹的筑基期,又能有什么办法。
挫败感与绝望一点一滴在这处空间之中蔓延。
唔,好涨。
叶栀初的思绪被打乱,朝着出声处看去,缩在角落里的温朝悠悠转醒。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一片冰凉,偏生蛟龙血强横,他的身体一片滚烫,两相交加,叫他极为难受。
他强忍着不适,支撑起身子来,环顾四周,却异常陌生,嗓子涩的要命,像是要冒火,温朝艰难出声:这是哪儿?咳咳,有水吗?有。
宋黎离他最近,解下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温朝咕嘟咕嘟灌完了一整壶水,犹觉得不够。
他刚想再要一些水,便见叶栀初死死盯着他,双眸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谁说我们没有办法出去的。
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猜一猜初初想到了什么办法,和前文有关系,不过可能有一点难猜。
这章背景比较多,这个背景很重要,与祁晏和初初都有关系,也会推动他们俩的成长。
也可以算得上是买了个小伏笔。
◉ 86、引天雷我给你们的丹药, 都还带在身上吗?叶栀初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站起身,她越步至温朝身边, 查探了一下他的脉搏。
灵力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只需再服下她炼制的九转寒灵丹,调节灵脉,巩固修为, 便可一举迈入金丹境。
虽不知晓她为何要这般问,千离雪仍旧老实回答:都带着, 你没有出来,我们也没敢擅自妄动, 丹药一直未曾离身。
叶栀初环顾一周, 现下衡阳剑宗弟子二十人,千机岛十人。
在玄天秘境的这些时日的历练, 无一不是刀山火海一般淌过来的,无论是谁, 资质与修为皆攀升了一大截。
而像宋黎温朝等处于筑基期巅峰, 距金丹期一步之遥的弟子更是不在少数。
就连霁玉仙尊选定的师兄师姐们,也有四五人迈入了金丹后期, 只差一个契机, 便可结成元婴。
破镜,便会引来天雷。
一人破镜引来的天雷自然不足为惧, 玄天秘境足以照盘全收。
可若是这三十人一同破镜呢。
结成金丹会引来七道天雷,结成元婴则要更多,足有二十一道。
数百道天雷齐发,还都对着同一个地方。
玄天秘境虽然自有运转它的法则, 可天雷是天道意志的化身, 两相碰撞,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就算劈不开玄天秘境与这处小秘境,也足以将它搅得天翻地覆。
我有个主意,叶栀初在温朝后颈处砍了个手刀,重新回到圆圈的中心,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现下我们三十名弟子,皆已摸到了破镜的边缘。
我分给你们的九转寒灵丹,便是洗精伐髓,提升修为的丹药,你们可愿意同我赌一次。
她指了下天,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三十人共同破镜,齐引天雷至此。
这是现下唯一的出路。
大家既然共同经历过生死,便也不必存疑心,直接将话挑明了。
若谁有异议,大可现下便提出来,若是有人存了祸心,在大家渡天雷之时,暗下杀手……叶栀初适时传递给薰一个眼神,对方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薰扑越上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掀起的巨大风浪直教人站不住脚。
而后她伸出前爪,朝前一挥,石洞之中的一根石柱直接被折断了丢到了地下,断成几瓣。
一众弟子被她这番操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叶栀初托着腮,笑眯眯的,很是满意这个效果。
她拍拍手,笑吟吟地指着那根石柱残渣,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也不吓唬你们了,不想参与此次行动的,可以直接离开,我并不强求,会由薰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绝不会被渡劫之时的天雷波及到。
她站起身,默默退开,语气平缓:可有愿意以渡劫天雷来解此次困境的,劳烦站到我身边来。
叶栖梧、宋黎、苏梦槐、千离雪、陆无洲、陆无屿、廖清云还有陆无沚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叶栖梧沉着淡然,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宋黎依旧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小师姐,我相信你。
苏梦槐恣意潇洒,她斜倚着夭华,语气张狂:虽说有些痴人说梦,可既然小师妹说要带我突破元婴,我可是很期待。
陆无洲与陆无屿勾肩搭背的,没个正型,还将无法开口的陆无沚拽在身后,廖清云也含蓄的抿唇笑了一下。
我们万钧峰可是一家人,这种时候,自然要同生死,共进退。
千离雪有些不自然,毕竟不是同一宗门,总归有些隔阂,千大小姐仰起脖子,强硬道:看我做什么,就许你衡阳剑宗的弟子站出来,不许我千机岛的弟子站出来吗。
叶栀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本来以为千离雪是个冷脸大美人,谁曾知晓她如此率真,却又傲娇,实在是可爱的紧。
越来越多的弟子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竟无一人离开。
他们或犹豫,掌心湿濡,纠结地拉扯着衣摆袖子。
或坚定,眼神之中充满了憧憬,反正都逃不出去此地,倒不如搏上一把,指不定就能挣出一条活路呢。
当真所有人都愿意吗?叶栀初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句。
一众人坚定的点头。
叶栀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三十人同时破镜,此地的灵力能支撑得住吗,我担心灵力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功亏一篑。
廖清云有些担忧,她思虑再三,将疑惑提了出来。
叶栀初挑了下眉,看向了薰:既然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那这处石洞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了,不如,便把这极品灵石借我们一用?她想出这个办法之时,便已经打上了这块极品灵石的主意。
只是也不确定对方肯不肯割爱,毕竟极品灵石如此罕见……叶栀初有些紧张地等着薰的回答。
不仅是她,一整个山洞的弟子都齐刷刷地看向她,毕竟这可是极品灵石,谁能不心动。
包围圈里的熊猫崽崽不知发生了什么,懵懂地抬头看向自家娘亲,而后捧着手中的梨花酥,脆生生地开口:娘亲!吃!薰不解地仰头看向头顶,你们要这破石头?破……破石头?听到她如此形容,在场之人呼吸一滞,将极品灵石称作是破石头的,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这只食铁兽了。
紧接着,薰的话更叫他们大跌眼镜。
这破石头多了去了,你们若是想要,自然可以。
她无所谓地摊手,而后挪着庞大的身子,朝着山洞里去。
用身子用力一撞,密不透风的石洞立刻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有冷风灌进来,紧接着便是刺目的光芒——一整座极品灵石的矿山愕然屹立在眼前。
我草……叶栀初爆了句粗口,整个人都呆了,她用胳膊杵了一下身侧的叶栖梧,语气轻飘飘地,哥,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对方也有些呆,几乎是仰起头来,呆滞地看着这片绚烂的矿脉。
其余人更是被震得说不出话,难怪食铁兽叫它破石头,人家有一座矿,比起她用来做石洞的这点子极品灵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些……都给我们吗?千离雪咽了口口水,难得没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薰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一爪子挥下了一块成人高的灵石,你们要多少,自己去挑便可以了。
直到祁晏揉了一下叶栀初的脸,她才如梦初醒。
回神了。
想好了吗,你若当真要冒险,我便替你看着,如若不成,便由我带你出去。
两人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倒也没人偷听。
倒是叶栀初有些疑惑:你有出去的办法?可据她所知,祁晏对奇门遁甲不甚了解。
祁晏只是淡笑,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头上,少女的发丝蓬松柔软,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全然是爱恋。
他的眼睫敛下来,遮住了眸中的光彩,嗓音低哑:只是要付出一点小代价罢了。
袖口之下,冷白的指尖被尖锐的利器划破,鲜红的血凝在指腹。
只要她开口,他拼了命,也会带她出去。
心中阴暗的情绪一点一点滋生,荆棘破土而生,将他本就破碎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他怎么就忘了……还有那群老东西,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不声不响地在背后搞鬼……眼眸上覆上一处温热,眼前的光亮被全然遮住,小姑娘的手遮住了他的眼,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声。
她认真道:我自己可以的。
不需要你为了我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非要为我做些什么,那就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好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但是只要他想,她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祁晏眼睛有些干涩,他的手向上,牵下了叶栀初的手,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也不开口。
出去之后,找个时间,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叶栀初眉眼弯起来,道了声好。
他要告诉她的,是他的秘密吗。
……有了极品灵石矿脉兜底,叶栀初也无甚好担心的。
大家三三两两分散而坐,直接坐在了矿脉之上吸收灵力。
大概是因为阵法,这处小秘境的时间是静止的,没有四季更迭,也无昼夜轮回。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极品灵石报废了一块又一块,所有人体内的灵力皆已达到了最高峰。
这是一场豪赌,更是他们如今唯一的生机。
所有人闷不做声的拿出为渡劫准备的天材地宝,一件堆一件,各种法衣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引雷针与收雷瓶这种逆天的存在。
叶栀初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上一次的雷劫对她无甚威胁,可还是耐不住祁晏与叶栖梧的操心,两人像是互相攀比一般,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一件又一件的法宝,全然落在她的身上。
够了!真的塞不下了!叶栀初拽掉身上厚重的高级法衣,艰难地喘了口气,一脸防备地躲着祁晏与叶栖梧。
双方只好尴尬地放下手。
天空依旧一碧如洗,这千年之久,都看不到任何的变化,隐藏在之下的,不过是一副虚假皮囊。
薰也将其他族人全数召集来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都准备好了吗?叶栀初从身上取出九转寒灵丹,左拳紧握着,大声询问道。
她以灵力将声音传递至了各处,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
回应她的是众人整齐划一的准备好了。
服丹药吧。
她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往嘴中。
先是一阵彻骨的寒,霸道的灵力附在经脉之上,而后治愈的木系灵力将这寒冷冲散,复而又传来一阵滚烫,灵力渗入,字样着丹田,药效层层叠加,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经脉。
直至最后,巨大的灵力在体内爆发,冲向四肢百骸。
天边出现了第一道裂缝,千年来,第一次有云层向这里聚拢。
不止是一片,而是千千万万片。
滚着无数惊雷,沉闷的雷声像鼓点一样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这处小秘境,迎来了第一次黑暗。
雷云密不透风地遮盖住这片天地,第一道雷试探性地落下。
紫色的天雷划破了天际,将每一个人的脸照得透亮。
而后是数道雷声接连响起。
风猎猎地吹,越过高山,越过晶石,发出呜呜的声响。
叶栀初的发丝散乱,凝视着头顶,逢生在她的手中,随着她的心意,剑光忽明忽暗。
待到属于她的那道最粗的劫雷落下,叶栀初迎风而上。
战!作者有话说:文案上祁晏是魔尊嘛,所以这也是他的一个马甲,这个马甲背后的伏笔会很多,先和大家讲一下。
我们祁晏其实是个美强惨来着(悄悄)◉ 87、元婴风摇地动, 叶栀初站在这座矿脉的最高处,拔剑而起, 凌空而上。
天空本被染成了一片乌紫色, 这片乌紫之中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缝隙来,紧接着,盘踞在其中的劫雷便落了下来。
祁晏立于远处, 明明这座灵石山上有数十人,他的眼里却只装得下那抹青绿色的身影。
玄九阴蜷成一圈, 盘在他的肩头。
你不担心她?他状似无意,实则紧盯着眼前的祁晏。
他与他相交千年, 也算得上是最了解他的人。
千年之前的祁晏, 嚣张恣意,却总少了些什么, 像是庸庸碌碌活在这世上的一座行尸走肉,瞧着了无生机。
千年之后再见到的祁晏, 虽然没了本体肉身, 化作小小的一团狐狸,却要鲜活许多。
做出许多叫他大跌眼镜的事情, 从前玄九阴也看不分明, 可自从他与叶栀初在一起之后,再回想从前的点点滴滴。
祁晏, 早就动了心。
这天地辽阔,自有它的道理。
她要去闯,便去闯,总归如何, 我拼了命, 也会护着她的。
祁晏散漫地笑了一声, 看着叶栀初飞身而上,成功将第一道劫雷斩于剑下。
更多的天雷降了下来,不再只是叶栀初的天雷,而是这许许多多的弟子的劫雷。
秘境之中,祁晏淡定如水,薰心急如焚。
秘境之外,却并没有秘境之中如此太平。
沉下来的天并不止秘境一处,极西的整片天界都好像乌墨滚过一遭,遮黑了半边天。
宋清弓着身,紧张地等待着上首百里无涯的指示,对方脸色黑得吓人。
不止是他,这屋内站着的坐着的都是各宗各派的带队长老,此刻全都一言不发,紧紧盯着玄天秘境开启这处的海域。
到底有没有办法提前结束这秘境!不知是谁嚷出了第一句,静得能闻针的内室里发出了一声躁动。
裴晚阴沉着脸,阴郁地笑了一声:不就是几道劫雷吗,至于将你们吓成这样?炼器堂的长老耐不住性子,梗着脖子便和他嚷起来:劫雷,即便是化神期的大能与飞升的修士都未曾有这个阵仗,你倒说说,这是什么劫雷。
裴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上的茶盏碎成了粉末。
他自是担心唐诗青的,可他现如今最想听到的便是叶栀初的死讯。
临行之前,他特地嘱咐了云衡与林飞白,抓准时机,最好将叶栀初引出来,虐杀而死。
不过是一个弟子罢了,死了便死了,他北派剑宗担得起。
叶栀初这个小杂碎,竟敢撸了他的东西,还拿去商行拍卖。
不仅如此,一个叛出北派剑宗的逆贼,竟敢对自己的大师兄与小师妹出手,真当他死了不成!陆枫看了眼百里无涯,又叹了口气,环视一周之后方才开口:我们前脚刚抓住了几个魔族的奸细,审讯出了他们进秘境搞鬼的消息,后脚玄天秘境便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能让人心安。
是啊,此去秘境试炼的皆是我们各宗的精锐弟子,倘若随着秘境一同覆灭,这可如何是好?!他这话一出,说得不少人都心惊肉跳,年轻一辈的弟子倘若全军覆没,他们也难逃其咎。
百里无涯听着这群老鬼聒噪,着实厌烦,他冷眼瞧着这群争辩不休、却无一人敢出手相助的老东西,一道剑气自指尖挥了出去,木质地板之上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他爆喝一声:够了,都住嘴。
内室重新恢复了寂静。
都等着,若秘境当真要覆灭,就算拼死了,也要救他们回来。
……-斩下第十道天雷之时,叶栀初的衣衫已然被劈的细碎,浑身焦黑,还有一阵焦糊的味道。
第十一道仍旧盘旋在天边,蓄着一股劲,迟迟不肯落下。
叶栀初抹了把脸,从芥子囊之中找了套新的衣衫换上。
仍旧是衡阳剑宗的那套天青色的道服,清凌凌的,将少女的身子勾勒的更加清晰。
叶栀初回头向下看,已经有不少人结丹成功,正在调养休息。
更多的却还是像她这般未破镜的。
叶栀初抬眸,天边辽阔,一眼望不到头。
可却还是被她瞧出一些端倪,南边有一处透了些光进来,并不是藏着天雷的缝隙,而是扭曲破碎的天光。
太好了!他们一定能成功出去!第十一道劫雷落下,比先前的劫雷要更粗,甚至比上次结丹之时的那道劫雷粗了两倍不止。
紫色的劫雷混杂着沉闷的响声,掀起一阵叫人晕眩的电光,直冲她面门。
逢生挥出一道剑光,剑气浩瀚,天地玄黄之气汇集于此,拼命对上劫雷,却依旧有写敌不过。
天雷击中她的背后之时,钻心刻骨的痛传来,叶栀初哇地吐出一口血,旋即用手背抹去。
元婴期的劫雷,当真没有她想象之中的简单,难怪大家都说,修士修行,境界越往上,便越是艰险。
这是一场与天道的博弈。
逢生,还撑得住吗?有星星点点的血溅到了逢生的剑身,荧光渺茫。
不仅是代表生命的木系灵力,不知怎地,它竟将一缕天雷藏在了剑身里,毁天灭地、极致暴虐的天雷妄图摧毁剑身。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新生了。
撑得住。
主人,你放心。
一道柔和的声音自逢生之中传出,如春风拂面,抚慰人心。
叶栀初一愣,这是……剑灵?逢生竟然在这种情况之下生出了剑灵!这是剑灵?!玄九阴不可思议地盯着逢生,虽然隔得远,但他绝对没有看错,逢生剑身之上萦绕的一层有些飘渺的光,已经凝成了人形。
这丫头居然能将本命剑炼出后天的剑灵……当真是好福气啊。
玄九阴不由得感慨。
祁晏睨了他一眼,凉凉开口:不是福气,这都是她不要命挣来的。
你见过这世上有几个修士,能十六岁结婴,便是连我,都有些赶不上。
叶栀初单膝跪地,掌心紧握着剑身,极薄的剑身划出一道血痕,而后全然被吸收。
缥缈的剑灵又凝固了几分,她急忙道:主人,你不必用血来滋养我。
叶栀初笑了下,待逢生的剑灵已经清晰地能看见,她才停下了喂血的举动。
她又挨了五道天雷,硬生生捱着,脸色越发惨白。
她笑得恣意,摇摇欲坠拖着剑柄站了起来,既然你已经养好了实体,那便再同我试试。
不就是硬碰硬吗,我从来不怕。
我也不怕。
主人,我们一起!少女再度执剑,剑尖对着劫雷,绿光与紫光争辉。
从第一次的被劫雷击下,再到将它扛过肩头,而后是头顶……成功将第四道劫雷击退之后,叶栀初手颤抖着,大口喘着气。
身前的人已经全数渡完了雷劫,如叶栖梧与苏梦槐两人虽然狼狈,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也强撑了下来,成功在雷劫之下结成了元婴。
偌大的天空之中,劫云并未散去,它在酝酿,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波。
而这处小秘境也摇摇欲坠,天际破碎,驳杂的光扭曲不堪,依稀可见秘境之外的擎苍巨树。
我们当真能出去吗?千离雪捏紧掌心,不确定地看向劫云之下的叶栀初。
宋黎在她的身侧,她身前衣衫也皆已破碎,刚刚稳定了境界,匆匆忙忙地便下山来瞧叶栀初有没有渡劫完成。
放心,只要叶师姐说过的,便一定会办到。
她一直都是奇迹的代名词。
手臂上,背上,全然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除尘决已经不管用了,叶栀初重新挽了发,正了衣冠。
秘境只差最后一点便可以冲破,成与不成,全然在她的身上了,只怕她的这道元婴劫雷,与其他人的劫雷不甚一样。
先前金丹期时的雷劫,便要赶得上别人元婴期的雷劫强度。
而眼下的元婴期雷劫……只怕是比叶栖梧与苏梦槐两人加起来的雷劫还要恐怖厉害……叶栀初思虑再三,将芥子囊之中无妄蛟的血肉割了一块,强忍着恶心,提取出蛟血,渗入唇缝,而几株六品的珍贵草药也顾不得炼化,直接嚼碎了咽进了肚子。
灵力直接在身体里爆开,灵脉几乎要被撑破,疼得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
好在她做的及时,几乎是下一秒,几乎是五十人合抱之树的粗度,一道天雷从天而降,不想给她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化神期的雷劫?!陆枫的身子都探了出去,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玄天秘境向来都会压制修为,怎么可能有化神期的大能从中渡劫……叶栀初也断然没想到这最后一道雷劫如此可怖,简直不想给她活路,这天道是疯了吗?!叶栀初沉着眸,身上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她挽了个剑花,剑意流转,使出了一套剑法。
那套剑法别人看了似乎会有疑惑,可祁晏却只凭气势便能认出,那是他曾创的那套裂光移星剑法。
却只是相似,这套剑法要与他的剑法并不相同。
这一剑,是孤剑自鸣,是不惧天命,是抛却了所有杂念,抛却了她叶栀初自身,只剩下这一剑,只剩下叶栀初。
这一剑,是人剑合一。
剑气凌然,也混着一丝天雷之力,空中掠起一道残影,叶栀初衣袂翻飞,自下而上看,像是盛放到极致的花。
祁晏说的不错,她是孤天里的鹤,而不是写满字的纸,不是为人所掌控的一个纸片人。
这不是裂光移星剑,这是裂光碎雷剑,是她自己的剑。
逢生爆发出的巨大剑光与雷劫相撞,剑气凛然,剑意凛冽,这天地都被撼动——天光忽明忽暗,丑恶的魔鬼在拼命撕咬,试图将最后一层保护罩子扯下来,可剑光越甚,雷电之力也越发强横,星火闪烁,剑身铮鸣。
天边的幕布终于被扯开,这千年来的虚假终究被成了幻灭,余下的,只剩下真实。
劫雷死敌不过,竟被叶栀初逼得往后退了一寸。
却不想,这一退,已然没了回头路。
它退一寸,叶栀初追一尺。
它退一尺,叶栀初追一丈。
竟被逼得节节败退。
风云际会,秘境几近坍塌,偌大的海域之上,极西的所有人抬头仰望,与其说仰望着天,倒不如说仰望着其中的那个少女。
明明身形如此单薄,却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当真是不可思议。
万众瞩目之下,叶栀初再上前,逢生在她手上旋了一圈,将剑身之中的雷劫之力全然释放而出。
剑光大盛,恍若白昼,穿透了一切黑暗,将所有附骨之疽的阴晦暴露于人前,彻底撕下一层皮来。
叶栀初拼尽了全身力气,将这道雷劫彻底斩于剑下,连半点踪影都没落下。
叶栀初身上的腐肉迅速愈合,被雷劫击打中的伤痕也如潮水一般褪去,皮肤光洁如新,恍若重生,再做了一遭婴孩。
这处秘境之中的小秘境终于要窥见天日,得以解放。
只是此地晶矿遍布,又有如此骇人的极品灵石矿脉,也不知薰他们出来之后,是否会被为难……灵力蓄满了全身,充盈了灵海,就连无妄蛟血肉的狂暴之气也一概被净化。
叶栀初重回到了祁晏的身边,潮水上涌,她不免有些担心。
刚想出声说些什么,丹田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之感,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一般。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叶栀初彻底陷于海水之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玉铃铛镯闪过一阵光芒,薰一行人连同这块矿地全然消失不见,不见半点踪影。
腥咸的海水呛入耳鼻,叶栀初皱眉,拼了命地向上扑腾,她并不喜欢淹没在海水之中的滋味,手脚拼命地向上扑,她只想快点出去。
一股强劲的力道缚在她的手腕上,叶栀初被拉扯回身,唇上覆上来一抹温热,熟悉且让人安心。
她费力睁开眼,直直撞入祁晏饱含情深的眼中。
接连有氧气渡进来,缓解了她的不适。
叶栀初安心地闭上了眼,双手勾着祁晏的颈,水下不便说话,她便用密音传耳对祁晏道:祁晏,我好累,你带我出去吧。
祁晏的唇紧贴着她的,而后分开,揽紧了她的腰。
好。
-岸上,一群群长老翘首以盼,等待着弟子归来。
百里无涯一脸喜气,寒霜剑立于身侧,闪着寒芒。
树大招风,叶栀初如今太过拔尖冒头,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不过有他这个师傅护着她,倒也无甚打紧。
陆枫与他站在一处,态度却摆的分明,丹清堂弟子的命牌之上,赫然写着叶栀初三个大字。
裴晚一脸阴鸷,不知受了多少嘲讽了。
恰好一位长老经过,感慨道:时人不识凌云木,只待凌云始道高。
作者有话说:元婴期啦,这个秘境也完结啦,接下来就是初初和熊猫崽崽签订契约,祁晏疯狂吃醋日常◉ 88、熊猫崽崽潮涨潮落, 海水褪去,越来越多的弟子自海面上涌出。
祁晏给自己与叶栀初身上施了一层结界, 衣裳干爽, 不至于狼狈。
只是他们飘得略有些远,崖山上囫囵占了一圈长老,却没有瞧见他们半分踪迹。
叶栀初与祁晏十指相扣, 直接召唤了命剑出来,破水而出, 直接到了对面的岸上。
海风腥咸,又湿又凉, 还有不少粗粒砂石黏在高靴之上。
先去与师尊他们一同汇合吧。
她搓了下手, 呵了口气,又跺了两下脚, 这才叫身子回暖一些。
祁晏叹了口气,取出了一件披帛给她, 取笑道:怎么不用灵气护体, 总是像个小孩子,非得感染了风寒, 才肯记起来你还是个修士。
叶栀初不以为意地撇撇手, 总要留着一些寒暖之感,才像是真真正正做人嘛。
这样不好吗, 服两颗丹药,便全然好了。
不然做剑修,非要受一些刀枪剑伤的,每次都要养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痛都痛死了。
祁晏被她的歪门邪道说的笑出了声, 她明明最肯吃苦, 平日里也不是个爱抱怨的。
现下愿意同他说这些,无非是因为喜欢他,这才终于想起了耍些女孩子的小性子。
两人一路说笑,不知不觉间,竟也走了大半的路程。
小师妹!你可算回来了!温朝醒来之后,便被拽着破了境,如今已然修炼出了金丹。
还因为捱天雷快,到祁晏身旁多说了两嘴。
是以见了祁晏,乐呵呵地便凑过去,想要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他嗓门大,叶栀初又因为飞升元婴之时的英姿出了名,甫一出声叫嚷,直接吸引了大半的目光过去。
不乏陆无洲陆无屿兴冲冲过去接她的,也不乏唐诗青这般受了重伤咬牙切齿的。
百里无涯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弟子出来了,他自然也不用再操心。
一口接一口的冷酒灌下喉,海风一吹,熏得面上立刻染了一层绯色。
身旁的动静闹得太大,北派剑宗那边被劫雷劈伤的弟子一茬又一茬地被抬上来,百里无涯又缀了一口酒,冷眼瞧着一脸阴鸷的裴晚,讥讽道:瞧什么,瞧你们偷鸡摸狗反被天道反噬的这群小杂碎?他冷呵了一声,陆无屿几个,刚一上岸,便声情并茂地将北派剑宗的弟子如何下作偷袭、如何胁迫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了上来,当着各宗各派长老的面,一点情面也没留。
要看,不如多看看我这新收的弟子叶栀初,不过两年,便已一跃至元婴境。
想来还是我教的好,也是个心静目明的,不像有些人,错把珍珠当鱼目。
晚荻仙尊,你说是也不是?裴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势冲冲瞪了他一眼,打又打不过,只得气势冲冲的拂袖离去。
百里无涯心中更加畅快,脚步声也越发近了,他活动了下筋骨,想站起来给叶栀初指点指点,悄悄裴晚与北派剑宗的笑话,不料刚一转过头,没看见叶栀初,反倒瞧见一张脸——眉眼清隽,狐狸眼凛冽,明明看起来是笑着的,笑意却未达眼底,藏着一层墨色。
扑通一声,百里无涯摔了个震天响,宋清与陆枫被吓了一跳,还未等出声询问,便见百里无涯跌跌撞撞的起身,直接朝前扑了上去。
师尊!又是一声震天响。
陆无沚解了静默咒,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好好收拾一顿祁晏这个泼皮无赖,百里无涯这一声喊,直接将他的灵台喊清明了。
祁晏刚甩开了热情的过了头的温朝,要重新牵起叶栀初的手,怀里直接拱进来一个人。
虽不至于一把鼻涕一把泪,却也将他的衣袖浸湿了许多。
师尊!百里无涯拽着他的袖子,情真意切地唤他,他思念了千年的人,没想到会在此刻相逢,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朝惊得连着退后了几步,连撞到了叶栖梧也不知晓。
叶栀初偷偷打量着叶栖梧的脸色,思索着要让哥哥知道了自己做了他的师叔母,这可怎么办。
又低头撞上百里无涯泪水涟涟的眼,心下更加感慨,她不是没想过未来找个什么样的道侣,却怎么也没想到,直接将自己的师祖拐回了家。
这下可好,不仅做了自家师尊的师娘,还做了师兄师姐的师祖母。
辈分全然是乱了套了。
祁晏头疼地将他拽了起来,略带无奈道:先起来,别被人看了笑话。
百里无涯这才如梦初醒,直起身来,带着他赶忙回了客栈。
祁晏被他拉扯着,回头去寻,叶栀初早不知道溜到了那儿,她现下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衡阳剑宗的弟子都被惊杀了,叶栀初三步并两步挽起了陆枫的衣袖,甜甜喊了声:师尊!你近日来可有想我?陆枫也顾不得百里无涯,只一心一意惦念起自己的小弟子来,拽着她上下检查一番,这才放下了心。
他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叶栀初知道他在说她入元婴的事,便又悄悄凑近了些,讨巧道:师尊可别说我偏心剑术,不勤于炼丹,我在秘境之中可炼出了四品丹药,还炼出了神之祝祷呢。
陆枫听了这话,两眼放光,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只急哄哄问了一句:当真?当真,师尊,我还能骗你不成啊。
叶栀初将自己炼制的九转寒灵丹取出来,递给陆枫,托着腮等着他夸自己。
陆枫研究丹药之时,又一个重伤的弟子被搀扶了出去,恰巧经过了她的身旁。
说巧也巧,这弟子,恰好是叶栀初的老熟人——辛逸。
叶栀初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不经意地问陆枫:对了,那怎么有那么多北派剑宗的弟子受了伤啊,单我出来这一小会儿,便见着三个人了。
陆枫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有些人啊,做了坏事,不知怎地被天雷劈了,也怨不得旁人,你说是也不是。
叶栀初了然,与她料想的不错,北派剑宗的弟子仍旧守在寒潭之上,只等着瓮中捉鳖。
而寒潭底的小秘境便在他们头顶上,瓮中捉鳖,也不知谁才是鳖。
趁着辛逸没走,叶栀初幸灾乐祸,声音放得极大,恰巧落入辛逸耳中,所以说,有些人自作孽不可活啊。
辛逸气得差点从担架之上蹦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在与师尊悄悄话,不曾想早已落入了旁人耳中。
炼器堂的堂主扇了自家儿子一掌,纳闷道:怎么我就没有这般有天赋的弟子。
韩汀捂着头,哎呦了一声,先是不满自家爹爹对他动手,而后看见了站在前面的叶栀初,随即贱兮兮地凑了过去:我看这衡阳剑宗的小师妹也甚是欢喜,爹,陆伯伯都能收她做亲传弟子,你也去把她抢过来,我们炼器堂还没有小师妹呢!韩承剜了他一眼,本想训斥两句,可看见小姑娘甜笑的样子,又将话咽进了肚子,我倒是也想,只是人家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哪里肯来做炼器这样的辛苦活。
……趁着祁晏被百里无涯拉扯着,衡阳剑宗的弟子都又被祁晏的身份惊的顾不的找她,叶栀初心安理得的找了处空闲的厢房,而后转身进入了白玉铃铛镯之中。
秘境坍塌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看清薰他们有没有逃出来,只看见眼前的一阵白光,而后她们的身影全然消失不见。
若她没看错,那阵白光最终消失在了她的白玉铃铛镯之中。
进入秘境之后,绚烂的晶体险些将她刺得睁不开眼来,南边的一整块空地全然被占满了,而薰带着熊猫崽崽与族人在与卷卷大眼瞪小眼。
卷卷瞪大了眼,仔细端详着薰,它生的小,未曾见过这种灵兽,这灵兽是被人殴打了吗,怎么两只眼睛乌青乌青的。
可若是她一人被殴打也就算了,怎么这五六只,眼睛都是乌青乌青的。
薰也错愕地盯着卷卷,不曾想早已灭绝的食梦兽竟也在这里,先祖未曾说错,能救他们于水火的,果真是位大神通。
熊猫崽崽最先看见她进来,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小肉屁股一颠一颠的,跑到了她的脚下,四只爪子抱住她的小腿,奶声奶气地喊:要抱!叶栀初的心都酥了半块,蹲下来,好声好气同它讲道理:你要先松开我,我才能抱你起来啊。
对方呆愣愣的,顺从的从她腿上下来,而后张开爪子,十分乖巧地等着叶栀初抱它。
待叶栀初将它抱在怀里,它的爪子勾着叶栀初的头发,鼻子一耸一耸,好香。
我喜欢姐姐。
薰见到这副情景,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原本想违背先祖的遗训,将这孩子偷偷带走自己养,可先祖说的没错,她的孩子,与叶栀初前世便有了缘,是注定要留在她的身边,做她的本命灵兽的。
叶栀初逗弄着它的耳朵,而后抱着它到了薰的身边,她抬头看向她,担忧道:我也不知为何这片矿地会进了我的灵器之中,但想来,既然能进来,便也能出去。
等到人少些,我便将你们送出去。
千机岛与衡阳剑宗的弟子你不必担心,我只说了你要出去,却未曾将你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他们。
薰淡笑着向她道谢,而后看了下窝在叶栀初怀里的自己的崽,语气恳切,请求道:若姑娘不嫌弃,我有个请求。
无妨,您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就好了,我同你们有缘,愿意帮你们的。
薰低下头,温声道:我是想,让这孩子同你签订本命契约,做你的灵兽。
不知你是否愿意。
它虽然闹腾了点,可我瞧着,你也十分喜爱它,把它交给你,我放心。
啊。
叶栀初逗弄它的手指一滞,这世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熊猫崽崽也瞪大了眼,先看看叶栀初,又看看自家娘亲,小嘴一瘪,泪花蓄在眼眶之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完了,娘亲不要它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薰没搭理它,反而一脸期待地盯着叶栀初。
叶栀初犹豫了一下,也不想拒绝,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试探道:薰,你愿意和我去衡阳剑宗玩吗,若你喜欢,既可以在我们的万钧峰上安居,也可以带着族人去山后的南境山脉修养。
熊猫崽崽听了之后拼命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娘亲。
直到薰点头,熊猫崽崽捧起叶栀初的手,糯米团似的身子往上窜了窜,在叶栀初的侧脸吧唧了一下。
太好了,我要和漂亮姐姐待在一起!作者有话说:修了一小下后边,大家可以再看看捏炼器堂堂主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啦,小小剧透一下,我们初初以后也是超强的剑修!◉ 89、额间一吻叶栀初抱着它用脸蛋蹭了蹭, 毛绒绒的触感像羽毛一样拂过,熊猫崽崽捧着脸乐呵呵地笑。
天高远辽阔, 脚底绿草如茵, 少女笑意盈盈,眸子灿若星辰,她怀里抱着个圆团子, 糯米似的。
风吹起叶栀初的衣袂,将熊猫崽吹成一朵蒲公英, 暖融融的光晕成一团,此间岁月静好。
叶栀初凑到薰的身前, 仰头问她:您给它起名字了吗?薰静默了一下, 而后摇头,并没有, 我们并无给孩子起名的习俗。
她伸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脸,眼睛因笑眯成一条细线, 格外慈祥, 那便由你来给它起名吧。
真的可以吗?叶栀初双眸水润,折射进来的光显得亮晶晶的, 语气之中满是欢欣。
可以。
薰投以慈祥的目光。
团团。
叶栀初捏着它的脸, 肉嘟嘟的,就叫团团好不好, 团团圆圆,寓意也好。
团团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左摇右摆的, 团团, 团团, 娘亲!我是团团!姐姐,我是你的团团!……契约本命灵兽对其他人来说,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可对叶栀初来说,已然是轻车熟路。
熊猫崽被她安置到了草地上,乖乖趴着。
叶栀初旋即用灵力在指尖上划出一道小口子,鲜血汩汩外流,而后又抬起熊猫崽的厚肉垫,在其之上轻轻划破,凝结出一滴血珠来。
其余几只熊猫崽睁大眼睛,乖巧地趴在卷卷的身体之下,他们第一次看见本命契约的签订仪式,不免有些好奇。
两滴血珠悬浮在空中,其中属于熊猫崽崽的那滴血,表面裹挟着一层淡金色,那是它体内的金系灵力。
未等叶栀初思考其中缘由,自己的血珠表面也泛出了金芒,而后两滴血珠迅速凝结在一起,血珠滚圆,隐隐瞧过去,一颗小巧圆润的金色珠子嵌在其中。
金色法阵在脚下如约而至,却要比以往更亮,更盛。
破空一切的金系灵力将小世界之中搅得天翻地覆,它极致暴虐,毁灭的力量几乎要将这天地劈开。
直到分成两半的血珠没入叶栀初的眉心,金色的拓印在额间闪烁。
她迈入元婴境后还未曾来得及探查过自己的元婴,此刻缩小版的叶栀初在她的丹田之内翻来覆去的滚,额间的莲花纹越发清晰。
身上笼着一层金系灵力,体内的金灵根也勃勃生长起来。
海纳百川,小世界之中的灵气自发汇入叶栀初的体内,开凿她的灵脉,将其拓得更宽,灵气在血脉之中流淌,淌过她的金灵根,最终化作一条又一条金色的川流,纳入丹田之中的灵海。
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叶栀初吐出一口浊气,稳下心神。
许是因为这次修为精进了不少,这次远比上次与玄九阴契约要轻松了许多。
她舒展了一下筋骨,便展了笑颜,冲过去便要将这糯米汤圆揉搓一番。
叶栀初没能成功。
她直接被人拦腰抱住,祁晏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气息灼热,全数落在她的颈侧,有些发痒。
叶栀初痒得瑟缩了一下,便听到身后那人略带抱怨的语气。
初初,你怎么又签订了一只灵兽。
祁晏垂下眼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打滚的这一团圆球,心中更加不爽。
早在秘境里他便看出来了,叶栀初对它上心的紧,自从见到这只团子,她的眼睛便牢牢黏在它的身上,恨不得一刻都不分离。
这都快赶得上对他的态度了!他费劲脱了身,将百里无涯直接打晕了丢在一旁,便匆匆赶来寻她,没想到一进来便看见了这小崽子已与叶栀初签订了契约。
叶栀初好笑地偏头看他,对方就差用尾巴勾着她委屈撒娇了,她意有所指:上次与玄九阴签订契约,你不是挺乐得其所的吗?怎么这次便不成了。
祁晏对上她的眼眸,其中的狡黠劲藏都藏不住,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仅是叶栀初,玄九阴盘在祁晏的手腕上,玄色的鳞片排列细密,与冷白的肌肤对比鲜明,骨节凸出一块,倒显得他有几分孱弱。
玄九阴将祁晏的手腕缠得更紧,也在幸灾乐祸的看他的热闹。
当日若非情急,他又一心存了要离开的念头,怎会让玄九阴与她结契,如今便是想要反悔,也反悔不了。
祁晏难得生出几分后悔之情,不过略一回忆了下当日的情形,祁晏反到卸了力,抱臂退开。
他沿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最终落到她的唇上,语气散漫,吊儿郎当地道:上一次是事急从权,只不过,原来你那么早便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我竟一直未曾反应过来。
熊猫崽还在等着叶栀初抱它,却被两人你来我往的话弄得晕头转向,刚想撒娇,便见叶栀初跺了下脚,一片绯色自耳根蔓延到了脖颈,灿若云霞。
祁晏!叶栀初剜了他一眼,她当初只是想逗逗他,占些便宜罢了,她又不知道她的七崽会是个人,还是个男人,她怎么就心存不轨了。
她气势冲冲地抱起熊猫崽崽便跑,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走后片刻,立于中心的四扇石门又开启了一扇。
掩埋在石门之上的石屑漱漱落下,厚重古朴的石门呈现出绚烂的金色,它中心嵌着的金色晶石流光溢彩、光彩夺目,只待下一次主人的到来,便可将其收入囊中。
-近日的修真界着实热闹,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也不为过,茶馆之内络绎不绝,到处都是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
最勾人心神的自然是衡阳剑宗那位才惊绝艳的小师叔祁晏闭关结束,再度现身于极西梵音寺地界。
千年前小师叔的英姿又被人重新提起,广为流传。
这第二桩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叶栀初当日飞升元婴,将劫雷斩于剑下时的情形,十六岁的元婴境修士,莫说万里挑一,便是这千年间,也只有小师叔能与她比肩。
这叶栀初的遭遇曲折,先是弃北派剑宗而去,又带着天生剑骨拜入了万钧峰,成了小师叔的徒孙,听说还是丹清堂堂主的亲传弟子,一时之间,人人羡煞不已。
只北派剑宗恨得牙痒痒。
只不过北派剑宗如何叶栀初不清楚,倒是霁玉仙尊得知消息之后,直接发了八道急令,催促他们一行人回到南境。
叶栀初他们还未来得及修整,巩固修为,便连夜收拾了行装,上了剑舟,匆匆忙忙地赶回南境去。
剑舟之上,晚风徐徐,叶栀初架起了一座篝火,木棍上串着兔子肉,来回翻烤,逼出一层油光,兔皮酥脆,上边细细抹了一层香料,腌渍入味,香而不柴。
叶栀初将兔子分给围坐在一起的人,咬下一块,吃了满嘴的油。
上首祁晏的房间依旧亮着昏黄的灯,从未歇过。
叶栀初抬头望了过去,这两日,祁晏就未曾得过一次空闲。
剑舟之上接连上来各宗各派的人前来拜见,这也就算了,还能推脱,可偏生几位不问世事的大能都从深山老林里赶了过来,日日围坐在一起讨论魔族蠢蠢欲动,企图复活魔尊之事。
玄九阴盘在他的手腕之上,同他一起过去了。
因为太忙了,这几日,就连叶栀初都没见到过祁晏一次。
瞧见她的神色,叶栖梧有些头疼,陆无屿几个也不敢说话,陆无沚则像个霜打了的茄子,成日里都是蔫的。
几个人心思各异,叶栖梧担忧妹妹,最先打破沉默:你与祁……你与小师祖,可想好了日后该如何,是否要告诉百里师叔与我师尊。
啊,这有什么,该是如何便如何,他欢喜我,我欢喜他,这不就行了吗,至于我师尊……提起百里无涯,叶栀初倒是有些为难,也没别的,只是担心百里无涯承受不住,再从椅子上摔下去,有些丢人罢了。
她咕囔了一下,将烤肉递给了团团,这要看师尊的承受能力了,但是总归要知道的,等到他缓过这种劲,告诉他就好啦。
说起这个,你们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称呼我,我可是你们的师祖母了。
火光映照,每个人的脸上都笼了一层光晕,沉默的氛围被叶栀初这句玩笑话打破,陆无屿蹦起来,给了叶栀初一拳,叱骂她:想都别想,你是最小的,便一直都是我们的小师妹。
至于师祖,我们各称各的不就好了。
对啊,你还是我们的小师妹,师祖还是师祖,各称各的,岂不是两大皆欢。
对,就这么定了!叶栀初觉得好笑,弯腰笑了半晌,而后将双手放置到后脑勺,安心躺到摇椅上。
夜幕低垂,剑舟在云海之中穿行,伸手可摘繁星,叶栀初安心睡在摇椅之上,手掌心垫着脸,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心紧蹙着。
叶栖梧与陆无洲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她叫醒,身侧一阵栀子花香拂过。
清淡幽雅,掠过鼻尖,叶栀初眉心的痕迹不知不觉间散去,安心入梦。
上首厢房的灯光终于谢了一遭,得以休息。
祁晏的指尖置于唇中,示意他们安静,叶栖梧伸出去的手退了回来,陆无洲配合地点头,陆无屿躲到一旁看热闹,陆无沚尴尬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四人眼观鼻鼻观心,给祁晏让出一条路来。
叶栀初被祁晏打横抱起,满袖的栀子花香经久不散,她知道是谁,半梦半醒之间只瞧得见祁晏精致的下颌,又因为连日的劳累,耐不住困意,头一歪,安心在他怀中入睡。
待到将她送入厢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祁晏只觉得全身的疲惫在这一刻卸下了。
他俯身凑近,月光自云层之中透了出来,一路顽强不屈,照进了窗楹,打在祁晏高挺的鼻尖上。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像是虔诚的信徒,对他的钟爱的神灵俯首称臣。
作者有话说:最后一句有点点纠结,大家觉得是版本一他附身亲吻她的额头,像是虔诚的信徒,亲吻他最信奉的神灵还是版本二他附身亲吻她的额头,像是虔诚的信徒,对他钟爱的神灵俯首称臣哪个更好一点,都不好的话我再改改(挠头)◉ 90、狐狸宣告主权剑舟一路未停, 走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急。
百里无涯也无暇带着他们花天酒地,又来了许多其他宗门的前辈, 一时之间, 叶栀初他们格外安静,日日在船舱之上静心修炼,巩固修为。
回了南境, 到了衡阳剑宗的地界,叶栀初自船舷之上冒出头, 团团有样学样,半边身子都搭在船舷之上, 自上而下看下去。
它自小便待在那片禁地之中, 只见过漫山遍野的晶矿,却从未瞧见过这俗世的人间烟火。
云海没过它的脸, 带来一片蒸腾水汽,晶莹的水珠挂在细小的胡须之上。
云海之下, 恰好经过醉仙楼。
那怕是雾雨蒙蒙, 喧闹之声依旧不停,一阵荷叶鸡的清新香味飘飘散在风中, 团团的鼻子耸动, 将头使劲冒出去,嫩粉色的舌尖沿着嘴周打转了一圈, 小胡子被刮得晶亮。
眼看着它就要掉出去了,叶栀初托着它滚圆的肚子,赶忙将它抱了下来。
唔,我想要, 想要。
团团被托着肚子, 上半身却依旧挣扎着要扒拉船舷, 殷殷切切的,像个被馋哭了的婴孩。
见叶栀初不让它过去,团团委屈巴巴地拧过头,两只前爪捧起她的袖子,甩来甩去。
不过短短几日,它就已经把握住了叶栀初的脾性,此刻极尽可能的撒娇卖痴,将从前用在薰身上的全都用来对付她。
姐姐最喜欢团团了,团团最听话,也最喜欢姐姐~它的一双眼就差没把谄媚两个字写出来,讨好道:姐姐,你带我下去看看好不好嘛,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些。
叶栀初最见不得人撒娇,更何况是怀里的这只糯米团子,刚想应声,便见一截冷白瘦削的手腕从眼前浮现。
祁晏皮笑肉不笑地从它的后颈皮出将它拎起来,提到一个与自己齐平的高度。
团团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美人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祁晏的俊脸。
对方的脸色不怎么好,团团有些害怕,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挣扎,想要重新投入叶栀初的怀抱,却被祁晏一把按进怀里。
男人身上的栀子花香清甜,却带着层冷意,他牢牢钳制着自己,团团委屈极了,也不敢动弹。
所有弟子,收拾行装,回宗。
不是想到山下吗,我同你一起。
祁晏冷白的指尖搭在团团黑色的颈,恍若一块上好的暖玉,他瞳色浅,眼睫却长,霁玉召了你去大殿上问话,你先过去,它便交给我吧。
叶栀初扫了一眼,两人倒也和气,团团乖巧地窝在祁晏怀里,应该是很喜欢他,她提起剑,给了祁晏一个示意,让他照顾好熊猫崽崽,便安然同叶栖梧一道下了剑舟,直奔凛霜峰而去。
待到叶栀初的身子隐在了山峦之间,再也瞧不见,祁晏这才懒洋洋瞅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对方又呆又傻,瞧着没半点威胁,却讨得一手巧,哄得叶栀初对它有求必应。
他倒也不必要和小孩子争……喂。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散漫又冷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她最喜欢的人,是我,最喜欢她的人,也是我。
听明白了没有。
团团委屈巴巴的,又屈于人下,不得不忍,只好不情不愿的点头。
他的指尖抵在熊猫崽的唇瓣上,随意拨弄着,爱吃这一点倒是随了她。
说完,他抬眸望向远处,琼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漫天白雪似的,他笑了一声,行了,别板着个脸,不是要吃荷叶鸡吗,我带你去。
这两日被那些老古董叨扰个没完,正是烦闷,出去溜溜弯也好。
他在面上敷了张假脸,旋即挥袖而去。
雾霭青岚,烟雨朦胧,他一袭水墨色的青衣,腰身极细,细雨绵绵,在衣摆上勾勒出春日兰草。
他潇洒自如,从不为世俗所困,也从不为无谓所困。
只笑,一蓑烟雨任平生。
-凛霜峰的大殿最为庄严,四角飞檐雕工精致,雨水自顶端倾泻而下,淅沥飘摇。
烛火幢幢,殿内各峰长老齐聚,视线再往后,黑暗隐约透露出几道人影,却察觉不到气息。
叶栀初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不免有些心虚。
看来此番玄天秘境被毁,着实闹出了大动静。
竟将山里的这些老祖宗都引出来了。
她与叶栖梧、苏梦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不动声色地踏入正殿,对着霁玉仙尊拜了又拜,方才起身。
他们三十人早已立下了血契,绝不将掉入寒潭底之中的这片洞天福地说出去,也绝口不会提及三十人共引天雷,劈开小秘境的事情。
霁玉仙尊背手而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而后又落到叶栖梧与苏梦槐的身上,赞赏道:好啊,好啊!我衡阳剑宗得天道庇佑,此次竟有三名弟子踏入元婴境。
叶栀初干笑了两声,心想若霁玉仙尊知道了此次共有八名弟子一举破镜,结成元婴,又有十二名弟子自筑基期迈入金丹期,会不会忘了端着掌门的架子,高兴疯了。
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待此间事了,一定得回去认真修炼,巩固修为,切不可贪功冒进,致使道心不稳。
是。
多谢师尊。
多谢仙尊。
三人应声答好。
关心过弟子之后,霁玉仙尊敛了笑颜,端正神色道;我接到你们师叔的信件,此去玄天秘境,有魔族作祟,你们在秘境之中可有遇见过?见他问的是魔族逃窜的事情,叶栀初稍作安心,略微思索了一下,此次试炼,当真处处存疑。
我们的弟子起先并未到达秘境中段,而是降落在了一片海域之上。
等到我们在海上厮杀之后,上岸便看见了一个魔族余孽。
他假扮千机岛少主的模样,想要引我们深入……叶栖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叶栀初,她当初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在所有人未曾反应过来只是便将那魔头斩于剑下,免了一场灾祸。
也久了全宗弟子的性命。
而殿内的其他人却被这一停顿悬起了心,尤其是蘩镜峰的峰主。
宋黎是他的女儿,年龄最小,在这一行人之中修为也最低,自她去玄天秘境,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生怕她收了什么磋磨,又或者被妖兽袭击而重伤。
叶栖梧不说话,苏梦槐自然而然地帮他接上了话,语气抑扬顿挫,充满了赞美之情。
好在叶师妹火眼金睛,瞬间便看出了那魔族的破绽,直接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蘩镜峰峰主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他就说,若宋黎出了什么事,回宗的信件里早就听到她哭天喊地的言语了,又岂会拖到现在。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凝在叶栀初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虽说叶栖梧与苏梦槐才掌门仙尊的亲传弟子,可论天资、论实力,无一不是叶栀初更高一筹。
叶栀初也只好上前,接着他们的话补充道:而后我们在密林之中遇到千机岛与仙乐阁的弟子,他们两派皆是被魔族中人暗算,以致重伤。
叶栀初抬眸,穿堂灌进来一股风,吹得烛火打散,将霁玉仙尊的影子拖得颀长。
思忖了半晌,叶栀初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照两派所说,他们是看到极西梵音寺的尘悟佛子求救,赶去救援,这才掉入了魔族所设的陷阱,损伤惨重。
可我曾在秘境之中见过尘悟,他衣冠整齐,灵力充沛,并未有任何狼狈迹象。
可若魔族未曾到梵音寺,又如何造了他的脸出来,还叫梵音寺的弟子安然无虞。
另外,弟子与无沚师兄入寒潭取半月毒草时,其余的弟子也造了尘悟与北派剑宗的暗算,这才被迫跳入湖底……她的一番话条理清楚,逻辑分明,又能通过细微之处想到关键,着实是前途不可估量。
太微仙尊已臻化神境千年,不免带了点兴趣,朝身前的凌渡峰峰主询问:这小女娃是哪一峰的弟子,我瞧着欢喜得很。
凌渡峰的峰主淡笑,而后答道:这是小师叔的徒孙,师叔,你就莫想了。
太微只好歇了念头,却还是忍不住打量她,而后赞叹:祁晏真是好福气啊,这弟子成器,徒孙也成器。
另一端,霁玉仙尊皱起眉,心中盘算着她这番话中的意味,你是说,极西梵音寺与魔族有勾结?叶栀初摇头,而后欠身:不是极西梵音寺,而是尘悟。
我见他眉目紧蹙,一团怨气,并无佛祖慈爱世人之心,反倒……反倒瞧着像怨念众生一般。
我知晓了,此事我会同梵音寺的主持私下探讨,将这事盘问清楚。
绝不可能给魔族一丝一毫反击的可能。
你们近些时日也要多加小心,魔族活动猖獗,各宗各派都抓住了不少余孽。
这一次的宗门大比在即,又是去北派剑宗由各宗开启上古秘境,不在我们衡阳的地界,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料想,魔族定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们必然会在这事上做手脚。
苏梦槐闻言皱眉,十分不解,可魔族与魔尊一同被封印在另一界,他们是怎么逃窜出来的?难不成是有人里应外合,破坏了封印的阵法吗?四下沉默,可往往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叶栀初偏头看向她,有时候,无意之中便能道出许多,苏师姐说的不错,一定是有人与魔族勾结,里应外合,破坏了封印。
廊檐下,黑云压顶,一个惊雷蓦地落下来,砸响了一片天,室内灯火通明,屋外骤雨难歇,重重捶打这屋顶房檐。
风雨即来,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好累啊摊平了,每天下完课一直到现在都在码字,真的被榨干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去搞涩涩,好希望快点完结我们VB涩涩见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91、野狐狸修真界近日并不太平, 饶是叶栀初醉心于修炼,也略有所闻。
千机岛的护岛大阵不知何时被人动了手脚, 在海岛的西南侧漏出一道细小的缝隙, 招惹了不少魔气进来。
祸不单行,千机岛之下,浪潮翻滚, 激起一层又一层海浪,海面幽蓝, 一眼望不到底,其中暗流涌动却无人能知。
变故发生在千离雪回岛这一日, 天色并不好, 远处的云黑压压一片,顶上却不见半分。
极尽海面水平线之处, 魔气缭绕,阴郁沉闷,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而漏出的那半边下颌,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 青色的血管之上, 蜿蜒曲折的暗红色魔纹肆意生长,瞧着可怖, 仿佛要将他的精血吸干殆尽一般。
杀。
排山倒海一般发狂的灵兽自海面跃出,不知何时,它们的面目全非,双眼赤红, 混着一丝浊气, 暗红的魔纹早已扎根于骨血, 在嶙峋的肌肤之上仿若一根又一根蠕动的血管。
它们失去了痛觉,只一味向前,撕咬攻击。
殷红的血迹铺了漫天,到处都是腥臭的一片…………衡阳剑宗距千机岛最近,七宗同气连枝,理应过去帮忙。
炼器堂那边北派剑宗早已派了弟子过去,东境丹清堂与仙乐阁联手,倒也无甚损伤……霁玉仙尊燃了枝沉香,香气袅袅散开,如云似雾,他将沉香递给了后在一旁的叶栀初,一步一步指导着她给先祖燃香叩拜。
恰好参加宗门大比的人选也已确定。
这十人小队,依旧是你为队长。
经历了玄天秘境一行,他们对你心悦诚服,我与各峰峰主也对你放心。
叶栀初恭敬地将沉香插入香炉之中。
祠堂之上,一排排烛火呈阶梯状排列开,灯芯蜿蜒向上,将烛火拉得老长。
这间内殿并不透风,纵然烛火燃得多,却依旧看起来昏沉沉的。
叶栀初的视线朝前望去,一尊接着一尊的柏木牌位排列整齐,在烛火映衬之下,依稀可见金色描绘出的先祖名号,肃穆庄严,却又寂寥悲痛。
这些牌位,都是千年间为天下、为生民而献祭自身的大能。
视线再往后,被厚重的墙壁阻隔。
霁玉仙尊未说什么,却带着她移步到了内殿。
星星点点,萤火微弱,却生生不息,它们在白玉盏之上燃烧,构成了一片浮动的海洋。
叶栀初微怔,险些伸手去触碰眼前这一盏命灯,好在控制了下来,她转头去看霁玉仙尊。
对方背手而立,神色严肃。
修仙者本就是与天斗争,与时间抗衡,岁月不会在他们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可在这昏黄的烛光下,叶栀初依稀可见霁玉仙尊鬓间几根斑白的发,还有眼角并不明显的一道细纹。
原来霁玉仙尊任掌门之位,已有将近千年……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来祠堂看这些?叶栀初收回手,她的视线向后仰,最终落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盏命灯上,刻的是她的名字。
是底蕴,这是衡阳剑宗休息繁衍的根本,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底蕴。
叶栀初接过话,她对霁玉仙尊叫她来的目的有些猜测,此刻也已落实,北派剑宗在仙魔大战之后,处处强压我衡阳剑宗一头,在各个方面都要挑衅,可偏巧衡阳自那一役之后,死伤惨重,剑宗之内大能所剩无多,偏祁……偏师祖又闭关潜行,是以一直韬光养晦,不卷入纷争。
韬光养晦之后,便是厚积薄发,掌门想叫我拿下这次宗门大比的第一,是吗?霁玉仙尊笑了一声,旋即无奈地摇头,你啊,真是七窍玲珑。
我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倒是倒黄豆一般都倒了出来。
我知你与北派剑宗之间有些龃龉,玄天秘境之中便想对你下手。
可我衡阳剑宗也并非软弱可欺,若此次宗门大比之中他们还想耍什么手段,你尽管放手去做,有衡阳剑宗替你撑腰。
再说了,你那师尊也不是个人人揉搓的性子,你师祖也回来了,合该护着你的。
那是自然。
叶栀初这话说的十分坦然,且不说百里无涯,单一个祁晏,便不可能不护着她。
若我伤了北派剑宗的弟子,伤了两宗的和气呢,掌门,你可会怪我?叶栀初歪了下头,小姑娘双眸晶亮,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狡黠,她这是明摆了想要对北派剑宗下手,在这里同他求一块鸡毛令箭。
霁玉仙尊思忖半晌,将内殿的门阖上,而后理了下衣袍,他神色淡淡,回应道:不过是两宗弟子打打闹闹,自由竞争罢了,有什么伤不伤的。
这是说明了不会计较的意思了,叶栀初得了许诺,眉眼弯起,像天上的弯月,整个人鲜活又灵动,直教人挪不开眼。
祁晏大踏步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心弦像是被人狠狠地撩拨了一下,直到霁玉仙尊向他行礼行了半晌,他都没反应过来。
叶栀初见他如此呆愣,只好出声喊他:师祖!祁晏这才如梦方醒,不等他与叶栀初眉来眼去,霁玉仙尊便缠了上来,而叶栀初早已溜之大吉,祁晏只来得及看到她蹁跹的裙摆。
-清早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光影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脸上形成光斑。
晨间温度并没有升上来,山间湿气重,水汽凝结成露珠,挂在枝叶上,晶莹剔透的。
一片枝叶承受不住露珠的重量,弯下腰肢,露珠顺着它的弧度,滚落而下,啪嗒一下,砸到叶栀初的鼻尖。
她神色疲倦,仍旧有些困顿,打了个呵欠。
耳边传来一阵驳杂的吵闹声。
温朝也困极了,眼里泪花晶莹,颇为疑惑道:怎么这么着急便要去千机岛,我的行装还未收拾完呢。
宋黎倒是精神,凑过来挽住叶栀初的胳膊,柔软的脸蛋在她的肩窝上乱蹭:是啊,小师姐,怎么这么快。
叶栀初仍旧困顿,温朝倒是清醒了些许,四下见不到祁晏的身影,打趣道:话说最近怎么都不见小师妹抱着七崽啊,它去哪了,莫不是失宠了?叶栀初听了这话,忍不住腹诽,可不是见不到他。
白日里祁晏被琐事缠身,恨不得变成狐狸到她这里来躲清静,却不得不被霁玉仙尊与各峰峰主商量事宜,成日都是恹恹的。
一到了晚上便精神了,生龙活虎,全然不似白日那般了无生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爬上她的塌,拉着她耳鬓厮磨,搅得她不得安生。
分明从前亲一下耳朵都会害羞地捂脸逃走,如今不知怎地,越发不要脸。
昨日晚上他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塌,还学会了色//诱那一套,叶栀初回想起来,还有些恼恨。
月光淡淡,她屋子里没点灯,只隐约凭着月色看得见他瘦削的轮廓,还有眼尾下那颗妖冶的红痣。
他的额头上又冒了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出来,粉红色的内壁上细小的白色绒毛摇晃,叶栀初迷了心智一般,伸手去抓,去直接被祁晏身下的尾巴牢牢钳制住,叫她半分不得动弹。
他两只耳朵埋进她的锁骨,灼热的气息洒在上面,又委屈又可怜:初初,你近日里都不曾搭理我,只一味关心那个黑不溜秋的胖小子。
叶栀初简直要被他这番形容给气笑了,她那么大一团可可爱爱的糯米汤圆子,怎么在他的口中就变成了黑不溜秋的胖小子了?祁晏,你不要无理取闹,团团很可爱,它明明是黑白相间的,不是黑不溜秋。
叶栀初使劲去推他,可一个成年男子压在她的身上,还有那条作祟的尾巴环在她的腰上,她着实是无法将他推开。
还有,哪里是我不曾搭理你,分明是你每天忙到连人影都看不见。
锁骨处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还有分外清晰明了的湿濡感,狐耳向上,细小的绒毛剐蹭她柔嫩白皙的颈。
祁晏在噬咬她的锁骨。
他力道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双眼被蒙上一层雾霭的的暗,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叶栀初向后仰起细长白嫩的颈,像一只引颈的天鹅,双手不自觉陷入祁晏披散下来的发……思绪到这里被打断,叶栀初头疼的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她双唇鲜红,微微发肿,若凑近了看,隐约可见其上细小的伤口,一看便是被人欺负得狠了。
叶栀初狠狠地折下一枝佛桑花,赌气道:他不过是个野狐狸,不想要便不要了,你要是想他,把他送给你好了。
温朝被她陡然发脾气惊了一下,讷讷不敢出声,他挠了下头,不知七崽怎么惹到了小师妹,竟将一向好脾气的小师妹逼得这样急躁。
他给廖清云施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小师妹的狐狸到底怎么了。
廖清云瞥了一眼叶栀初,摇了下头,她总不能告诉温朝,那只野狐狸就是自家师祖吧……而叶栀初压根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流,扶桑花香气浓烈,肥厚的花瓣一层叠着一层,中心的嫩黄色花蕊颤颤巍巍地摇动,抖落下些许花粉,抚平了叶栀初有些烦杂的心。
昨日不知被祁晏缠着说了多少声最喜欢他,最爱他这一类腻死人的话,今早醒来,叶栀初恼火得紧,恨不得将祁晏一脚踹下床,却在瞧见他眉眼之间的倦怠之色时生生停了下来。
算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叶栀初又心软了,叹了口气。
近些时日他着实疲累,不是被这个长老拉着请教剑术,就是被那个老祖宗扯着追忆往昔,霁玉仙尊大大小小的食物都要来问过他的意见,祁晏这些时日,许是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剑舟即将启动,凌渡峰峰主与蘩镜峰峰主早已收拾好了行装,站在了剑舟之上。
凌渡峰峰主一路看着叶栀初进剑宗、战云衡、入秘境、破金丹、结元婴,颇为感慨:从前并未觉得自己老了,如今看见这群小家伙,才发觉岁月不饶人啊。
蘩镜峰峰主见自家女儿如此缠着叶栀初,颇为讶异,但想到近日以来的各种议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后笑道:你我都老了,这修真界,已然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百里无涯依旧是不紧不慢最后一个到的,倒是难得没醉。
自祁晏回来之后,她就很少见到百里无涯醉酒了,不仅如此,他眉间的忧愁结郁之气也一扫而光,成日里乐得像个傻子。
几位带队长老皆已上了剑舟,十人小队也已整装待发。
叶栀初位于最前,又是此次的队长,尽职尽责地开始清点人数人数。
这十人都是熟人,他们万钧峰一峰便占了五个名额,好在四个元婴期加上一个金丹中期的廖清云,实力强劲,无人敢说闲话。
而后便是凛霜峰的叶栖梧与苏梦槐,凌渡峰的温朝师弟,蘩镜峰的宋黎师妹,以及奇缘峰的一位温柔漂亮的魏漪师姐。
人数清点完毕,叶栀初转过身,提起裙摆便要上剑舟。
后方的花林里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叶栀初没在意,又往上踏了两级台阶。
温朝犹犹豫豫地叫了她一声:小师妹。
而后无言。
小师妹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薄纱裙,上衣刺了层层叠叠的鸢尾花,锁骨处被两条垂顺的细带子遮掩住,腰身极细,宛若春日里抽条的嫩芽。
再往下,裙摆像花瓣一样盛开,错落的银线勾出摇曳的纹路。
她转过身,曦光正盛,她整个人被曦光拥着,周身散发着极浅又柔和的光芒。
发髻上的珠玉玎玲,清脆悦耳。
叶栀初的眼角还有些微红,是方才揉眼时太过用力造成的,桃花眼水光潋滟一片,眼底倒映着远处。
极尽雪白的狐狸神色松懒,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餍足,步履优雅,大而蓬松的狐尾在空中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却极为迅速,不过三两步之间,便已走到了叶栀初的跟前。
他动作轻便,利落地跳了上来,姿态熟稔,早已做了千万遍。
温朝呆滞地看着叶师妹将狐狸抱在怀里,疑惑地挠头,这一点都不像她方才说的那样,要将狐狸送给自己。
祁晏眯起眼,扒拉上叶栀初的袖子便要抱她,丝毫没有任何昨日欺负了人的歉意。
还倒打一耙,委屈道:初初,你都没有等我。
还不带着我一起走。
叶栀初抱着他,眉眼舒展,姿态亲昵,带着些嗔怒:那就别叫我抱你。
白色的狐尾熟练地缠上她的腰身,与她贴的更紧了些。
我不要,我就要你抱。
作者有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bushi)祁晏:呵,家花野花都是我,我是勾人的狐狸精◉ 92、谁比谁更茶千机岛在衡阳剑宗东北向, 群岛环绕,以千机岛为首, 共修符箓。
叶栀初站在桅杆之下, 地图以灵力为依,在空中悬浮着。
其余九人在她身后站立,共同观测地图。
叶栀初划了道灵力, 圈起了千机岛外围的海岸。
等到了无妄海附近,我们便轮流操控剑舟, 来增加熟练度。
宋黎不解,但作为叶栀初的头号迷妹, 积极举手响应, 那便由我第一个来吧!叶栀初投了个赞赏的眼神给她,复而解释道:我们在玄天秘境之中初次便掉到海里, 其实对这一次宗门大比很有利。
霁玉仙尊同我讲过,遗留下的这处上古秘境是以水系灵力为依托, 所见之处几乎都是海域。
来千机岛试炼自然也有这一层好处, 可以帮助我们更快的熟悉海域与剑舟的操控,不至于到时候姿态狼狈。
解释完之后, 叶栀初收了卷轴, 转头递给了宋黎,小师妹, 这一次便由你来操控剑舟吧。
宋黎欢喜接过,笑盈盈地答了声好。
虽说是轮流,可到底衡阳剑宗距千机岛极尽,每人五个时辰, 不过三个人, 便已抵达了千机岛附近。
几位峰主共聚一堂, 在茶室里品茗,也不担心外边的几个弟子是否能应付的过来。
整片海面之上的浓烈血腥气并未散去,反倒因为多日尸身的堆积,海面上泛出腥臭,森森白骨也夹杂着魔气到处漂流。
叶栀初带着十人小队指哪打哪,沿路以来也已经杀了不少受魔气侵染的灵兽,他们有条不紊,动作迅速,井然有序。
在杀尽周遭的最后一头发狂的鲸,叶栀初将提炼好的蛟油滴入海水之中,而后丢了一团幽冥玄火下去。
无尽的火势蔓延,将这一片尸身全部燃烧殆尽,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重的焦香味,海面之上浮起一层厚重的油脂。
叶栀初瞧着,收回了目光,抚上自己的肚子,真别说,在海上漂泊了几日,很是思念烤肉,远处驶来一叶扁舟,舟上只有一个红衣乌发的女子,她发丝凌乱,肩胛处的红衣已然被血浸成了暗红色。
叶栀初搭在臂上的手指略一收紧,向后招了下手:你们待在这里,我去照顾一下我们的老顾客。
她裙摆翻飞,剑意流畅,逢生在她的脚下,划出一道绚烂的剑光。
这才一月不见,千少主,你怎么这般狼狈。
叶栀初将丹药塞进她的嘴里,又渡了些灵力给她,你后方还有灵兽吗?千离雪恣意地靠在船舷之上,经历了这些时日的厮杀,她气质也沉稳了不少,即使肩胛骨的伤口疼得彻骨,她依旧语气轻松,还有闲情同叶栀初开玩笑:你怎么来了,她懒懒散散地朝她身后瞥了一眼,而后定到叶栖梧的身上,四目相对,她状似不经意地将目光挪开,笑道:还带了不少人来。
叶栀初避开她肩胛骨处的伤口,将她扶起来,而后一跃而起,御剑飞至上空,飞回剑舟。
空中还能听到她清浅的笑意:当然是来英雄救美的啊,只是不知道怀里的这个美有没有心动。
千离雪笑了一下,也没回应叶栀初的调侃,而是不受控制的将目光又挪到了叶栖梧的脸上。
月余未见,大师兄又高了,还瘦了些。
却显得眉眼更加立体,清隽疏朗,端方如玉。
大师兄又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千离雪的手收紧,她姿容姝丽,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样貌,却在这一刻暗自懊恼,为何今日的自己如此狼狈。
三两句讲清了千机岛如今的状况,千离雪安心躺在剑舟之上,肩胛处的伤口已然被叶栀初细致包裹好,她安静地观察着叶栀初如何带着队员不杀这些狂兽。
在看到她用蛟油燃烧尸骨之时,千离雪眼神一动,不确定地出声问:你为何会想到用火将这些尸首销毁?世人大多囿于常理,又怎会想到能有火在水里燃烧。
叶栀初拍了下手,也拉了一张摇椅过来,耐心为她解答:还记得我们杀得那只无妄蛟吗?蛟油不溶于水,可以在水中长燃,温度却低,不会伤人。
再说了,高温燃尽,消灭污染,环保卫生,畅享生态自由。
千离雪没听懂她后一句,倒是抓住了重点,心念一动:现下暴动的灵兽已然控制住了大半,我爹爹却对这些残骸没有办法,你我合作,这次宗门大比的符箓,我们千机岛帮你制作。
就当是还你一个人情。
叶栀初身子前倾,单手拖脸,恰好倚在摇椅的斜杆之上,她眸中爆发出浓重的兴趣,挑了下眉:你确定?千离雪当即拿出一叠符箓,交到叶栀初手里,我当然确定。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叶栀初接过她手中的符箓,随后躺回自己的摇椅,最近与祁晏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她也懒散了不少,没骨头一样窝在摇椅之中。
好,这里的事情,便交给我办。
剑舟之下的幽冥玄火由自己控制,不会失控,火烤着人暖洋洋的,祁晏见她躲清静,便拖着蓬松的尾巴,趴到了她的身上。
叶栀初有些恼,推搡了一下,见推脱不下去,便也只好由着它来。
不多时,叶栀初迷迷瞪瞪之间,腰间卧着一直白狐狸,手腕上缠着一条玄色烛龙,腿间被团团抱着,卷卷还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千离雪有些目瞪口呆,诧异地指着她,你……你竟养了这么多灵兽?叶栀初猛地惊醒,被她这控诉渣男的语气说得一阵心虚,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几个是倾巢出动了。
四个小家伙齐刷刷地抬头看她,好似控诉一个没有雨露均沾的帝王,叶栀初更加心虚。
见她如此,另外三只又将幽怨的目光挪到了祁晏的身上,好不容易消停一点,这只狐狸怎么又出现了了。
就是在世妲己也没有他如此欺人,将叶栀初的注意力全数夺走,叫他们怎么办。
叶栀初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只好将怀里这只祸国殃民的狐狸推了出去,试探性地向千离雪开口:要不,你摸摸?千离雪也没料到她如此大方,直接将心尖上的狐狸给她,她不知所措地摸了下这狐狸的头,触感绵柔,毛发敦实,一看便是被主人养得极好。
还未等她出声大肆赞扬,这狐狸气鼓鼓地拧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叶栀初,不过片刻,眼睛变红了一圈,红白对比鲜明,敛着一圈泪花,分外楚楚动人。
千离雪直接看呆了。
而她对面的叶栀初,先是极尽耐心的挨个哄着身前的那两团毛绒绒,而后瞧见一言不发的毛绒狐狸,叹了口气,耐心地对其他两只道:虽然祁……七崽自私了一下,但也归是照顾着你们的,我也哄哄他,行不行。
叶栀初好声好气地同卷卷与团团打商量:只哄一下,他这么忙,我最近也匀出了很多时间陪你们不是吗?听着也有些道理,卷卷与团团对视一眼,矜持地点了下头,只剩下愤怒地玄九阴负隅顽抗。
等叶栀初将祁晏重新笼进怀里,心中无奈感慨,她真的好像一个四处拈花惹草,还让情人们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渣男……-千机岛的暴动已被处理了大半,只需收拾残局。
炼制蛟油并不繁琐,甚至说的上十分简单,叶栀初炼制出三大瓶蛟油后交给了千离雪,又与陆无屿、陆无沚陪着千机岛的弟子处理尸骸。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晃而过,便已过去了大半月。
陆无洲向千机岛岛主虚心求教,相谈甚欢,符箓之术大有精进,不过半月,已然领悟到符意,正式成为了大符师。
而叶栀初也颇有收获,她意外发现了团团在炼器上的天赋,他可以将晶矿吞入,而后将其中的杂质剔除,直接将它提炼为一块纯净的晶石。
陆无屿对团团爱不释手,仿佛被见到卷卷的陆无沚附体,成日里抱着它,一刻也不曾分离。
而叶栀初对炼器也提了些兴趣,炼器与炼丹,虽大相庭径,却也有相同之处,左不过累一些。
她兴致勃勃地要学,百里无涯见状也没拦着,反而叫她多学多看。
陆无屿更是个浑不怕事的,两人一拍即合,借了千机岛的庐舍,成日里锁在里边,大把大把的晶矿与铁矿砸进去,炙热的灵火烘烤,汗水与袖子一齐飞舞,虽并未炼出一件像样的法器,但叶栀初很满意。
她觉得近日自己的手臂线条都流畅了许多,只是肩膀因抡锤子不免有些酸痛。
但好在团团贴心,小汤圆掂着并不长的腿,一步一步蹭过来,两只前爪搭上她的肩,仔细按摩,虽然手法稚嫩,倒也纾解了不少。
团团团团瞥了一眼庐舍的门框,见到没有人影,这才放下心来,暗搓搓地询问:姐姐喜欢团团吗?它天真活泼,眼里浑然是稚子的童真烂漫。
叶栀初刮了一下它的小鼻子,笑道:我当然喜欢我们团团啦。
团团满意的哼唧了两声,而后又试探性地道:姐姐最喜欢团团好不好?团团也最喜欢姐姐。
不明白它为何要这么问,叶栀初未作他想,将它抱在怀里,上下其手,任意揉搓,在它的下颌之上呼噜,好呀,我最喜欢你。
团团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晃自己的小脑袋,手上还捧从叶栀初芥子囊之中取出的鲜竹笋。
它可没忘了,那日祁晏是怎么说的,这下姐姐最喜欢它,就让坏蛋祁晏吃醋去吧!门框后,祁晏懒散地看着一大一小嬉戏,并未说什么。
眉眼倒是弯起,眼中透露出几分不怀好意来。
今夜,该让他的初初收些什么惩罚才好呢?作者有话说:◉ 93、钮祜禄初初月凉如水, 月影如钩。
衡阳剑宗的剑舟之上坐满了千机岛的弟子,倒显得缀在后边的千机岛的剑舟空空如也, 有几分冷清。
甲板之上, 放置了一张能够容纳三十人的软塌,是叶栀初炼制成功的第一件灵器。
虽然被陆无屿耻笑了好久,可这张软塌能够随意变换大小, 闲来无事躺在上面,分外惬意。
海风疏旷, 星流低垂。
千离雪悄悄贴近叶栀初,欲言又止, 纠结地看了她半晌。
叶栀初支起身来, 疑惑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千离雪被抓包了有些尴尬, 回头瞥见千机岛弟子在于叶栖梧他们吃酒,这才凑得更近了些, 趴在她的耳畔悄悄道;明日便要到北派剑宗了, 我就想问问,先前修真界传得风风雨雨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
暗夜繁星, 千离雪盯着她的眼睛, 紧张地补充道:之前在丹清堂时,我在场, 自然也相信你。
可近来北派剑宗总传出一些你欺压师妹,不敬师兄,还大逆不道将晚荻仙尊的至宝偷偷卖掉之事……叶栀初支起一条腿,单手撑在上面, 面上没有丝毫不快, 反而颇有兴致地反问千离雪:你信吗?千离雪飞速摇头, 我与你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叶栀初听到这儿,倒是噗嗤一笑,你错了,这些都是我做的。
叱骂唐诗青的是我,打伤辛逸的是我,在衡阳剑宗给云衡下毒的也是我,在古泽秘境之中给他们找麻烦也是我。
至于晚荻仙尊的至宝,那分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给我的,既然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不叫偷。
千离雪被她这副坦荡震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百转千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明日到北派剑宗,我,我保护你,好歹我也是千机岛的少主,他们也不敢对你做些什么。
叶栖梧苏梦槐他们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听了她的话笑起来。
千少主,有我们衡阳剑宗在,他们也不敢对小师妹下手的。
叶栀初从芥子囊中取了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闲散的躺了回去。
此次重回北派剑宗,怕是要风水轮流转了。
唐诗青他们既然敢在玄天秘境对自己下手,她自然也要好好回报他们一下。
不然也对不起裴晚精心放出去的毁她名声的谣言了。
-七月,铄石流金。
夏日的黄昏铺满了漫天的粉色云霞,晚风拂过,并不觉得清凉,反而染了一身燥意。
叶栀初畏热,故而只穿了一件清凉的纱衣,少女身形窈窕,婷婷袅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自然,也包括了正在山下的辛逸与唐诗青。
小师妹回来了,二师兄!唐诗青瞥见叶栀初,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而后又整理好表情,扯了下辛逸的袖子,状似欣喜道。
辛逸本在挑选给唐诗青的珠花,自林飞白进宗起,小师妹已经很久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了,冷不丁见到叶栀初的身影,立刻便扯下了脸。
唐诗青见他这副表情,心中一番盘算,而后将辛逸手中的珠花接了过来。
她表情真挚,好似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一般:师兄,上一次围剿衡阳的弟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不对,不然你去同师妹道个歉,想来她便不会生气了……那些风言风语更不必理会,只要你道了歉,小师妹一定会为你证明清白的。
她不说还好,甫一提及,辛逸的脸色便一阵青一阵紫,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因着叶栀初结成元婴,还是从北派剑宗出走的,掌门大怒,将裴晚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将自己罚入戒律堂,以欺压同门为由杖刑二十。
他辛逸何曾受过这番侮辱,一切都怪她叶栀初。
看着叶栀初一行人逐渐远去,辛逸阴恻恻笑了一下:她既然回来了,我这个昔日的师兄,也要好好为她准备一份大礼才好。
叶栀初根本无心顾及北派剑宗一行人,只想迅速找个客栈下榻。
好在叶父叶母听闻她要回北境,一早便通知了在北境的执事,他们一行人所需的房间也早已定下。
叶氏酒楼占了城中最好的位置,几座亭台楼阁连绵相接,四角飞檐高高翘起,携着天边的雾霭,其后缀了落日湖光,美得像是一幅画。
林叔!我想吃虾肉云吞!执掌叶氏酒楼的执事恰是看着叶栖梧与叶栀初从小长到大的,一早便守在了酒楼门外。
叶栀初自然也不客气,颠簸了一路,她早就饿了。
正是饭点,堂下早已坐满了,饭菜香气在其中弥漫,好在提前留了厢房,林叔叫小二招呼着叶栀初一行人上二楼去。
却不想刚要上楼,小二招呼的手前凭空出现了一把利剑,而后便将他们一行人拦了下来。
叶栀初与叶栖梧缀在最后,许久未见,忍不住向林叔询问家中近况,还没聊几句,便见队伍停了下来。
叶栀初的视线上移,而后定到了拦下他们的那只手上,再往上,便看到了辛逸那张死人脸。
她的笑容敛起,旋即摆手,拦下了想要上前的林叔。
好狗不挡道,裴晚再怎么不明事理,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叶栀初见了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话自然也不留情面,直接呛声。
辛逸与唐诗青也没料到她如此不给面子,尤其是辛逸,怨毒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叶栀初身上剐过。
辛逸压了口气,努力忽略叶栀初的话,而后挑衅的拿出自己北派剑宗弟子的命牌,仰首道:掌柜的,今日所有空余的客房我都包了,便当是北派剑宗赐你的一个恩典吧。
还有,今日谁敢接纳这个叛出北派剑宗的叛徒,便是与我北派剑宗为敌,与东湖峰为敌。
他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掠过酒楼之中的众人,而后一挑眉,就差将与叶栀初不对付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叶栀初眯起了眼,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脖子,而后直接召唤出了逢生,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剑意流畅,剑气浩然,直接将辛逸掀翻在地。
唐诗青惊呼一声,想要伸手去扶他,不料逢生不依不饶,直冲她面门而来,她躲闪不及,堪堪躲过,却还是被逢生割掉一缕发丝。
元婴期的威压压得辛逸无法动弹,逢生立在空中,剑灵邀功一般的打转,温朝等人为她让开一条路,店小二也极有眼色地退居在后。
嘈杂的酒楼因这起变故瞬间静默下来,不少食客掠了筷子,好整以暇地观赏起这场热闹。
却不料叶栀初直接伸手布了一道结界,直接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栀初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可不知为什么,每一步都像走在辛逸的神经之上。
她离得越近,辛逸的神经便越痛一份。
像是无数细密的针穿透皮肉,刺入骨髓,将其中搅得天翻地覆。
冷汗一瞬间遍布了全身,辛逸想要出声,却像被人遏制住了咽喉,暗哑无声。
酒楼之外,凌渡峰与蘩镜峰的峰主同百里无涯并肩而立,释放出神识,静静观察着其中的状况。
你不管管,要任由他们胡闹下去?凌渡峰的峰主笑得像只狐狸,朝着百里无涯揶揄道。
百里无涯随手摸向腰间那里的酒葫芦早在一月前便被他撤下,许久未饮酒,还有些不习惯。
他垂下的眼睫上扬,嘴角扯出一抹笑,尖酸又刻薄:不知哪里来的杂碎在这里叫嚣,怎地,我百里无涯的弟子要受这份气?凌渡峰峰主笑得意味深长,收回目光,他倒是想看看,叶栀初要如何动作。
终于熬过了这几步,叶栀初的长靴出现在辛逸的眼前,可他四肢无力,两眼发晕,只能看得见长靴之上精密繁杂的刺绣。
叶栀初并未停下,像是没看到地上还有一个人,径直踩了上去。
先是他的脊背,传来清脆的响声,左侧肋骨断了三根,右侧断了两根,而后是左侧的大腿,一阵酥麻,辛逸紧咬着牙,猛地咳出一声血来,紧接着,右侧的小腿传来熟悉的响声,他的小腿被叶栀初硬生生踩断了。
逢生倏地飞过,直接钉入地板,连带着辛逸的发丝,揪扯得他头皮一阵疼痛。
叶栀初站到台阶之上,与唐诗青对峙。
她个子高挑,手段又如此狠辣,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唐诗青的表情。
对方身形小巧,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眼周红了一圈,哭得梨花带雨,身子还发着抖。
叶栀初再熟悉她这副样子不过。
她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柄银骨扇,花纹错杂,枝蔓缠绕,是一朵又一朵盛开着的栀子花。
银器泛着冷幽的光,扇子并未展开,顶端是细密的刺。
唐诗青的眸子猛地瑟缩了一下,她是听闻过叶栀初制毒的手段的,她若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下毒,一定会身败名裂。
就算衡阳剑宗想要保她,也绝无可能。
叶栀初执起银骨扇,自下而上挑起她的下颌,将她眼底的恶毒暴露于眼前。
叶栀初毫不客气地出声嘲讽:收起你鳄鱼的眼泪吧,唐诗青,你看着真叫人作呕。
辛逸已然没了作用,眼下都是衡阳剑宗的弟子,没人会为自己考虑,唐诗青认清局势,迅速将眼泪憋了回去,随即勾起一抹笑来,师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拦下二师兄,让他不要对你出手。
叶栀初都被她变脸的速度恶心得够呛,听到她的辩解,很轻的笑了一下,夹杂着嘲讽、轻慢,就像前世无数次她对自己一样。
辛逸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从来都是唐诗青手里指哪打哪的一柄枪。
叶栀初后来问过廖清云,玄天秘境之中,便是唐诗青一直拱火,刺激云衡与辛逸对他们下手,还要装作一副好人模样,假意和缓,无意让两宗挑起纷争一样。
即使今天她不来找自己,几日后的上古秘境也一定会来,与其当着七宗的面彻底与北派剑宗撕破脸面,倒不如现在便给唐诗青一个教训。
裴晚虽然护着唐诗青,可北派剑宗的掌门却不会,对那个老狐狸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利益,一个微不足道的唐诗青,并不值得让北派剑宗放弃与衡阳剑宗交好。
唐诗青,你和我都是聪明人,我劝你,收起你不该有的小心思。
不然——暴虐的金系灵力自银骨扇之中迸发,扇子展开,掀起一阵风浪,叶栀初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没顾及丝毫情面,扇意恣睢,直接扇上了唐诗青的脸。
灵力自扇骨而出,穿透皮肉,直接将唐诗青震飞,而她娇俏的左脸,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斑驳红痕盘踞其上,只要是懂些药理的人来看,便能发觉,其下的皮肉已全数溃烂,只留着一个虚有其表的皮囊罢了。
可这皮囊也撑不了多久,若无高品阶的丹药师出手相救,唐诗青这张脸,怕是要废了。
叶栀初收回银骨扇,这是她昨日才炼制出的一柄法器,还未施展过,今日正好拿出来练练手。
只是平白叫唐诗青脏了这柄扇子。
唐诗青痛得说不出话来,匍匐在地上,这次倒是没有装模作样,抖成一团,真情实感地痛哭流涕起来。
可泪水淌过手上的侧脸,咸苦的泪水渗入伤口,掀起锥心刺骨的痛楚来。
辛逸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神智,便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恨不能将叶栀初撕碎了。
叶栀初居高临下地瞧他,而后慢条斯理地将银骨扇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扇了扇风。
她两手纤细,指骨分明,做起这番动作全然是美感。
辛逸,睁大你的狗眼,这里是叶氏酒楼,我是衡阳弟子,而你,不过是北派剑宗的一个渣滓,还轮不到你来这里同我叫嚣。
她将逢生召回,握在手中,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其中的剑灵眷恋地蹭了一下她的手心,净化的木系灵力汇入掌心,她在安抚叶栀初。
收拾完他们俩,气也消了大半。
叶栀初收了兵器,朝着辛逸冷淡道:带着你的好师妹滚,若还有下一次,便不止这么简单了。
林叔施了个颜色,店小二立刻上前,将辛逸扛了出去,而唐诗青也被另一个小二拎起来,径直走向后门。
忽略了陆无屿他们目瞪口呆的眼神,叶栀初神色自若,朝着叶栖梧撒娇:哥哥,你快去看看我的鲜虾云吞好了没有。
林叔神色自若,笑着道:大小姐别催,我这就去看,还有你最爱吃的菜也一并端上来,快带着你的好友们落座吧。
不必为那种人伤了和气。
叶栀初点头,旋即掀了帘子,与包厢之中落座。
待到结界被撤,众人再抬头去望之时,哪里还有方才剑拔弩张的情形,台阶之上空空如也,而包厢已然坐满了。
在座的不乏人精,从方才的寥寥数语之中,便已猜出了两方人马的身份。
一方是衡阳剑宗那位万年难遇的天才剑修叶栀初,而另一方,便是北派剑宗嚣张跋扈的辛氏少主。
双方早有仇怨,不说人尽皆知,也是流传广泛。
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决意不淌这趟浑水,也算是卖衡阳剑宗一个面子。
不过多时,楼下千调万曲,琼浆玉液,觥筹交错,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叶栀初也如愿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虾肉云吞。
云吞皮薄,被师傅擀成了四方形状,下锅之后晶莹剔透,其中包裹着一整只色白鲜甜的虾肉,一口咬破,嫩滑的虾肉裹挟着鲜咸的汤汁,徘徊于口中,刺激着味蕾,滑过喉壁,舒缓了连日来被忽略的胃。
这鲜虾云吞与娘亲做的味道很像,叶栀初没忍住,也不顾烫,用勺子舀着多吃了几个。
热气蒸腾,氤氲在脸上,叶栀初不知为何有些眼眶发酸,啪嗒一下,晶莹的泪珠狠狠砸入碗中,泛起一圈涟漪。
她离开北派剑宗已然两年,若照着前世,宗门大比之后她便会沦为阶下囚,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成为唐诗青的人形血包。
再过些时日,便会传来哥哥身陨,叶家覆灭的消息。
可今生她过的很好,她同叶栖梧一起,剑道有成,修为突飞猛进,已然到了元婴,还能将唐诗青与辛逸狠狠踩在脚下。
叶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没有传来任何不好的消息,还将她送去的小玩意儿投入生产,开辟了一个新市场。
这一切都很好,唐诗青与辛逸只是第一步,从前他们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她会一个不落,全都还给她们。
她的情绪突然滴落,眼圈上都犯了一层红,叶栖梧离她最近,自然也最先察觉。
他的胞妹从前机灵活泼,分明只是个每日想着吃喝玩乐的皮猴,却在北派剑宗蹉跎了三年,生生磨去了生机。
她已然成长为一棵擎天巨树,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不仅如此,还会反过来护着他。
叶栖梧知道,她此番如此大动干戈,无非是因为玄天秘境之中,云衡与辛逸伤了自己。
她在为自己报仇。
叶栖梧取出块帕子,而后将她的泪擦拭干净。
叶栀初愣愣的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谢谢哥哥。
我没事的。
叶栖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拳心,暗自发誓,他也一定会强大起来,绝不给任何人有一丝一毫欺辱他妹妹的机会。
兄妹俩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共同的目标。
初初!远处传来一道熟悉又亲切声音,叶栀初回头,那是她此时最想见的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钮祜禄·女王·叶栀初,让我们一起高举旗帜,为初初痴,为初初狂,为初初咣咣撞大墙!大家可以一起来猜一下,结尾处出现的人是谁呢!最近有一些emo,我是不是文丑写的不太好啊,如果是的话大家可以给我提一些建议,我会认真采纳然后修改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94、狐狸英雄救美包厢之外, 叶父与叶母的身影陡然出现。
他们走得很急,叶家的事务繁多, 若要离开, 动一发而牵全身,又要与叶栀初的时间协调,实为不易。
仔细算来, 这竟是叶栀初离家后第一次与父母重逢。
她手中握着的汤匙跌落碗中,磕碰到碗璧, 叮铃的脆响换回了她的思绪。
难怪这碗鲜虾云吞吃着如此熟悉,她余光间瞥到了娘亲的衣袖, 虽不易察觉, 却还是能够看清上面沾染的白色面粉。
娘亲。
爹爹。
她与叶栖梧同时出声,一个带着些哽咽, 一个满是欣喜。
叶栀初飞奔投向叶母的怀抱,叶栖梧则走到了叶父的身侧。
苏梦槐与温朝等人瞧见他们家人团聚, 十分配合地将包厢让了出来, 由林叔安排到了另一间,而百里无涯一行长老坐在对面的包厢里, 颇为感慨。
修仙者寡情缘浅, 既已入修仙道,便要斩断红尘, 脱离凡情。
难得见叶栀初还能与家人团聚,得享天伦。
包厢内,叶栀初拉着叶母的手,眼眶发热, 鼻子发酸:爹爹, 娘亲, 你们怎么来了?叶母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还不忘落下叶栖梧,嗔怒道:一个两个都没良心,大儿子入了衡阳剑宗,几年也不见修一封家书来,小女儿也投了这狼窟,竟两年没见着人影。
叶栖梧尴尬地挠了下头,将求救的目光施向爹爹,对方不仅不给他解围,反而佯装发怒,撇开了脸。
叶栀初笑出了声,抱着叶母的胳膊,撒娇道:娘亲,我错了,以后只要我下山,一定先去看你。
叶母这才满意,她怜爱地抚上叶栀初的发,历经两年的磨砺,少女脸上的婴儿肥褪去,鹅蛋脸轮廓流畅,皎若春华,盼如晨星。
方才在楼梯间的纷争林叔已经告诉她了,叶母心中欣慰:北派剑宗势大,我们这次前来,便是为你撑腰的,绝不会重蹈覆辙,让你再忍受那些委屈。
父母永远是孩子的避风的港湾,见到叶父叶母,叶栀初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时。
少顷,酒楼的客人三三两两散去,门前人来人往,好似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化神期的威压猝不及防的笼罩在整个酒楼的上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紧紧钳制在其中。
自然包括叶栀初还有百里无涯一行人。
这股威压太过可怖,压得叶栀初喘不过气来,连百里无涯与各峰峰主都有些脸色发白。
无他,怕是北派剑宗哪个大乘期的老东西出山了。
大乘期距飞升仅一步之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半仙之体,可这世间灵气稀薄,机缘难寻,千年来再无人飞升,而这些大乘期的大能也在千年的磋磨之下寿数渐消,垂垂老矣。
这世间唯一有希望打破这窘境的变数便是千年前那位才惊绝艳的小师叔,近日闭关而出的祁晏。
祁晏出关的消息一出,不少老东西都动了心思。
裴晚的师尊,徽元老祖便是其中一个。
酒楼的门摇摇欲坠,两边的木梁由于挤压而弯曲,几欲断裂。
如叶父叶母一般的筑基期修士更是目眦欲裂,头痛难当。
竖子尔敢!那门再也支撑不住,应声碎裂,落下簌簌的木屑。
门口的修士因惊惧七零八落的散开。
在一片狼狈之中,裴晚手执一柄破云鞭,面容阴鸷,身后还跟着云衡。
辛逸与唐诗青已被北派剑宗的弟子送回了东湖峰疗伤,裴晚得知消息,当即起身,不管不顾地便要奔下山来,好在云衡及时拦住了他。
师尊,你我势单力薄,贸然下山,即便是掌门那边,也不好交代。
裴晚被这番话唤回了些许神智,他的指骨几乎要嵌入掌心,眉间一抹黑气一闪而逝,旋即笑了下,赞赏地拍了拍裴晚的肩:你说得对,只有我们两个是不行,你师祖醒了,掌门再怎么样,也不敢对我东湖峰下手。
寻了徽元老祖,对方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没多做声,却也配合地下了山,裴晚一阵胆战心惊,生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好在一切平安无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到了叶氏酒楼。
有徽元老祖在,哪怕是百里无涯也无法阻止他,既然对方不管不顾,也别怪他撕破脸了。
破云鞭带着摄人的力道,仿佛要割裂这片空气一般,发出金石的碎裂之声,它在空中变换出万千种姿态,如毒蛇一般张牙舞爪。
百里无涯心下大怒,这一鞭,分明是冲着打碎叶栀初的金丹去的。
宗门大比在即,裴晚欺人太甚。
寒霜!破!寒冰夹杂着雪魄,空中的水汽一瞬凝结,化作冰晶,如万千箭矢,排列成阵,组成天罗地网,挡在叶栀初的身前。
整座酒楼的威压都冲着叶栀初一人而来,她膝盖发软,强撑着召唤出逢生,剑刃划破掌心,鲜血化作直线,全数喂给了剑灵。
剑灵施力,她未尝不可一战。
唇瓣之上被她咬出触目惊心的伤痕,叶栀初费力站起身来,每上一寸,都像断骨折筋一般。
挡在她面前的冰晶被徽元老祖尽数斩断,连带着下了禁术,破云鞭长驱直入,几乎要抽到她的身上。
银骨扇在空中划出一道疾风,挡下了第一道鞭影,旋即逢生出鞘,剑灵觉醒,剑气自绝灵海,破了周身的威压。
她将灵海注入逢生,残存的天雷之力自剑体迸发,剑意如山如海,上揽苍穹,下入后土,剑风旋涌,自成一界。
一层又一层的剑意包裹,一道又一道剑光闪过,绿紫交错,那绿光璀璨,耀眼灼目,巨大剑影并未被破云鞭的幻影困住,反而如龙吟啸天,将它全数剿灭,撕碎成了泡沫。
她竟已元婴的修为挡下了自己的一击,仿佛被人扇了一个巴掌,裴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云衡在后方更是看得胆战心惊,他的目光挪移到了已然脱力的叶栀初身上……同为元婴期,自己全无可能能接得住裴晚一招,叶栀初竟恐怖如斯……你也不过如此。
叶栀初咽了口血沫,面露嘲讽,丝毫不肯服输。
她还有一张保命的底牌没有用,玄九阴的伤势所剩无几,已然恢复了七成修为。
到时候死的人,绝不可能是她。
裴晚见她如此,更是怒不可遏,气极反笑,像是在看一个濒死之人:百里无涯使不上力,无人能护着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百里无涯气息紊乱,青筋暴起,奋力想要突破大乘期的桎梏,越挣扎反而被压得越紧。
裴晚,你敢!你若敢动我的弟子,我衡阳剑宗与你不共戴天!裴晚不甚在意的笑了下,心中头一次如此快活,掌门那边他已动了些手脚,不日北派剑宗便可易主,到时候便无人可以拦他,区区一个衡阳剑宗,不足为惧。
我倒要看看,今日你怎么救下她。
破云鞭施出第二遍,比上一鞭更加暴虐,上边甚至包裹着一层张牙舞爪的黑气。
若有眼尖之人,便能认得出,那是当年出现在临河城之中惑人心智的魔气!千钧一发之际,大乘期的威压被打碎,灵力重新涌入,百里无涯身上的禁制也被解开。
破云鞭节节破碎,连一丝残影都不曾剩下,裴晚道心受损,接连退后几步,狼狈跪下,而后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祁晏凭空出现在了叶栀初的身前。
男人气息幽深,眼眸之中暗色翻涌,还夹杂着一丝并不透彻的红。
他面容阴鸷,冷白的皮肤生出些病态的阴郁,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右手一旋,一柄通体火红,剑身中心流淌着一道黑色熔浆,形如火焰的灵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若今日是我护着她呢。
湮灭,是时候让你尝尝血气了。
这剑通晓人言,听到这话,剑身兴奋地发出铮鸣,透露出几分嗜血的光芒。
一道剑光掠过,就连叶栀初都没来得及看清,湮灭将裴晚执鞭的右臂斩下,鲜血喷溅而出,如泉涌一般。
却并未滴落在地,而是全数没入了湮灭的剑身之内,它身上那股诡异的邪劲愈发明显。
连带着祁晏都有些不对劲,他今日着了一身玄衣,暗红色的丝线滚边,衣领上炽火之纹燃烧,一路向下,喋血一般的曼珠沙华层层叠叠,如鬼似魅,绚烂无边。
周身气息却死寂一般,眼神漠然,病态阴郁,像是收割人间性命的修罗。
徽元老祖见到自己的弟子被祁晏斩断一臂,当即撤了结界,出现在祁晏面前。
他身形矮小,垂背佝偻,生息所剩无几,不知用了什么阴邪法子死命吊着。
裴晚在他的身后捂着断臂痛苦地嘶吼,嘴中还不停念叨着;师尊救我,师尊救我!徽元老祖本想重新布下威压,但掠及祁晏冷冽如刀的目光之时,按捺下了心思,就算他施了威压,祁晏也能打破,这本就无意义。
祁晏,你欺人太甚,北派剑宗的地界上,还轮不到你来撒野!祁晏未曾出声,只俯身将地上的叶栀初扶了起来,湮灭却像是有灵识一般,虎视眈眈地围绕着徽元老祖打转,思索着从哪里将他的经脉挑断,以便放血嗜饮。
不容我撒野又如何,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也逃不掉。
他修长的指尖陷入玄衣之中,冷白与玄黑对撞,指尖之下,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捏碎。
叶栀初并不在意裴晚的生死,更不在意徽元老祖的生死,她只在乎祁晏。
祁晏已然在失控的边缘了,这是入魔的征兆。
祁晏。
少女拉扯着他的衣袖,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她走上前去,轻轻拥住了他,祁晏,看着我。
栀子花的香气泛着些寒,少女的怀抱却是暖的,祁晏的指尖一点一点松开,远处的湮灭察觉到了他杀意锐减,识相地退了回来,却还是不高兴,龇牙咧嘴的在徽元老祖身前威胁了一番,这才满意。
体内的气息异常浑浊,灵力与魔气交杂,在他的灵脉之中相互撕扯,每一次动作,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在他召唤出湮灭之后,这痛更加刻骨,已然渗入到他的丹田之中。
魔界的封印受损,那群老东西的动作如此大,已经牵扯到他的本体了。
他这厢越强,那边便越弱,封印也会越发虚弱,让人有机可乘。
既如此,自己便撑不了多久了。
祁晏眼底晦暗,情绪意味不明,抬手抚上了叶栀初的脸。
百里无涯这辈子都没如此失控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姿态亲昵的两人。
一个是他自小敬仰的师尊,一个是他悉心教导的弟子。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连面都不曾见过,谁能告诉他,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抱在一起,谁又能告诉他,祁晏是如何奔袭千里,在第一时间到达这里的?!叶父叶母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突然砸在他们的头顶之上,自己的女儿不过是上山修炼了两年,从未听过她有心仪之人,怎会突然与一位大乘期的高手相拥。
几人一阵失音,近乎麻木,满腔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闪过一阵白光,那一对璧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青山长河,落日余晖映在粼粼湖面之上,舒缓治愈的木系灵力绵延不断地输入祁晏的体内,疏通了他体内驳杂的两股气息。
祁晏眼睫微颤,刚想开口,唇上便覆上一抹温热。
心口的木系灵力层层叠叠地裹上来,淌过一阵暖流。
是少女义无反顾的一腔真心。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七月初六,明天七月初七,祁晏过生日,小情侣美美约会嘿嘿今日份的祁晏帅毙了!结尾有一点点不顺,大家将就看,我今晚找找灵感,明天修一下◉ 95、美强惨祁晏风息疏离, 苍翠浸湿昏黄,唯见青山。
馥郁香气在唇中交织, 却不沾染丝毫□□。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吻, 在唇上辗转,轻柔地只余怜惜与心疼。
待到叶栀初退开,眸中水雾朦胧, 她的手自祁晏的腰间下滑,牵起他冰凉的手。
他的手凉的吓人, 冷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蛰伏,只能感受的到极缓的血液流动。
祁晏喉咙发紧, 眼睫低垂, 几乎是仓皇逃窜。
他不敢去看叶栀初的表情,害怕从其中看到失望, 更怕是厌恶。
他体内灵力失控,魔气四溢, 发间的狐耳与尾椎的狐尾全数暴露在她眼下, 牙齿变得尖锐,眼眸底部暗红流淌, 像是无尽燃烧的炽焰。
脸上悄然爬上了腥红诡秘的魔纹, 并不可怖,只是如花枝一般蔓延缠绕, 覆盖了大半张脸。
这是魔族的的象征。
祁晏。
叶栀初脸上并无异色,她踮起脚尖,掌心抚上祁晏不安的狐耳,而后落到他倾泻如墨的发上, 你不要害怕。
有我在你身边。
她语气平静, 仿佛谈论天气一般, 再自然不过。
祁晏眼底隐晦,眸中的暗色浓的难以化开,他将少女揽入怀中,自暴自弃一般地将真相和盘托出:叶栀初,我不是魔族,我是半妖。
他声线颤抖,是轻易便能察觉到的无措:你不要嫌弃我……半妖,修真界最低贱的血脉,被所有人深恶痛绝,被所有人鄙夷不屑。
是人与妖交嬗的产物,生来便命如草芥,被人遗弃,如落水狗一般痛打。
更何况,他还是侵染在魔气之中长大的半妖。
他的掌心蜷缩,指尖深陷,隐于衣袖之下的手鲜血淋漓,湮开了一抹暗色。
心底的阴暗一点一点滋生,张牙舞爪地爬满整个胸腔,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段遭人冷眼的日子,混沌无边的黑暗将他卷入其中,永不见天日。
祁晏忍不住再靠近了一些,颤抖着想要抚上叶栀初的发。
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眼底溢满厌恶之色,如染上了什么附骨之疽,将他如敝履一般抛弃。
如果她不要他了……心底的阴暗肆虐,如鬼魅一般在他耳边低吟:那就把她锁起来,用链子拴在你的身边,是她先要来招惹你的……他是泥沼深渊之中爬出来的恶鬼,心无草木,众生荒芜,已然不对这世间抱有任何期待。
只有她是例外。
是他唯一遇到的例外。
叶栀初定定瞧着他,瞧他眉眼下竭力隐藏的慌乱,瞧他努力克制却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卑,心好像被人挖了一块,钝钝的疼。
纵使她涉世未深,也曾听闻过千年前修真界是如何对半妖赶尽杀绝的。
圈入牢笼,肆意打骂,剥皮抽筋……好像那些最阴私的手段用到半妖的身上,都是合理的。
无人在意他们的生死,无人在意他们的苦痛。
不仅如此,半妖血脉特殊,每隔一月,便要忍受浑身经脉尽断的痛苦,多是早殇之象,鲜少能有人撑下来,活过二十岁的更是寥寥无几。
祁晏如此娇气,也曾遭遇过那样非人的对待吗?即使侥幸逃脱,可每月一次经脉尽断,心脉逆流,他又如何撑得下去?那时候的他得多疼啊。
眼尾漾开一抹绯红,叶栀初的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祁晏的衣衫上。
见他慌乱地想要逃开,叶栀初上前,将他拥住。
祁晏没心没肺惯了,头一次如这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会嫌弃你的,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你不要害怕,我会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爱让人自卑,让人疯狂,让人不顾一切,用尽手段,想要掠夺一切,将其留在身边。
可爱也让人无畏,让人生出勇气,能够冲出一切黑暗的阴霾,让人得以触及最渴望的那束光。
叶栀初,就是救赎他此生唯一的光。
祁晏回拥她,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再也无法分离。
……众人皆知,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是由魔界挑起的,而带头人,就是那位魔尊。
可鲜少有人知道,当时的魔界,出了两位魔尊。
也封印了两位魔尊。
祁晏揽着叶栀初,席地而坐,静静地向她讲述千年前的那桩往事。
我便是其中一位,祁晏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面上流露出彻骨的厌恶与恨意,而后不情不愿的继续道:而另一位,便是我的生父,酆离。
仙魔大战便是他一手促成的。
叶栀初窝在他的怀里,掰开他的掌心,看到上边细碎的伤口与淋漓的血迹,不自觉又落了泪,她边哭便将丹药捏碎了洒在上边,不放过任何一处,祁晏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吻了吻她的头顶。
泪水砸落,恰好没入沾了血的衣袖中,干涸的血迹再度被晕染成一片,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花朵,与妖冶曼珠沙华两相辉映。
处理好他的伤口,叶栀初放下了心,却又不解,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你既然是魔尊,又为何会成为衡阳剑宗的小师叔,我的师祖?祁晏瞥了她一眼,而后挪开目光,将视线定到某一处,逐渐放远,穿过层层云雾,在怀念什么人一般。
自我有记忆起,便生在魔域……直到十一岁时,我遇到了当时衡阳剑宗的掌门,晗濯仙尊。
他不介意我的身份,带我入衡阳剑宗,教我修习剑术,教我处世为人。
他是我的师尊,也是我的外祖父。
晏,天清也,日出清济则为晏。
又通安,安然也。
祁晏,是他为我取的名字。
祁晏低敛下眉,脸上的魔纹逐渐黯淡,悄无声息地退却,眼底也恢复了清明。
他声音很轻,却又极为眷恋:外祖知我前半生颠沛流离,受尽苦楚。
他希望我日后能拨云见日,守得清明,也希望我余生安好,不见风浪。
可酆离之后贸然挑起两界争端,战火连天,两界不宁,为护苍生,他同我一起,以身殉道,用六合八荒阵封印了酆离,也封印了魔界。
这其中夹杂的腌臜旧事太多,祁晏不愿让她知晓,便轻描淡写地揭过,连带着曾经的苦痛与悲恶,一同咽下。
他没告诉她,他生剥了一魂三魄,晗濯仙尊与八位大乘期的大能以命相搏,才将酆离镇压,将魔界永远封存在了另一端。
虽两败俱伤,却也是最好的结局。
他从前想要的东西太少,看淡了生死,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元婴取出,输入大半修为,又喂了一半的心头血,才化作如今的样子,随意进出魔界,得享自由。
可现在。
祁晏锢着叶栀初的细腰,将头埋入她的颈窝,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想要同叶栀初在一起,想要与她一辈子相守。
想要抛却那些腌臜过往,逃脱与酆离的牵扯。
既然魔族想要复活酆离,那不如成全他们好了,祁晏深吸一口气,他会重新纳入自己的本体之中,更会将酆离斩于剑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也让魔族那些老东西歇了折腾的心。
宗门大比之后,我或许就要离开了。
虽然内心十分不愿离开叶栀初,却还是不得不走,祁晏闭上了眼,巨大的狐尾悄无声息的攀爬上少女莹润的小腿,散乱了裙摆,而后逐渐向上,堪堪停在大腿内侧。
他控制不住地在她白皙的颈上噬咬,一寸寸蔓延,留下自己属于自己的痕迹。
从远处看,她整个人如同献祭一般,完全是一副淫////靡模样。
现在在你面前的并不是我的真身,而是我当年剥落出来的元婴。
因灵力与魔气充斥,我的半妖血脉难以压制,是以一直是狐狸模样。
这次回来之后,你便能见到真正的我了。
叶栀初先是因为他要离开而微微失落,之后听到他的解释更是难掩伤心,几番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祁晏忍俊不禁,凑过去逗她:我还未走,你不必在这时如此失魂落魄。
叶栀初的关注点却压根不在这上边,她看了一眼祁晏毛绒绒的狐耳,目光又挪移到在她身上放肆的狐尾,几番思量,还是不甘心地询问:那你回来,就不会变成狐狸了吗,也没有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了吗?祁晏被她清奇的关注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他的这身皮相?他的眼眸眯起,难以瞧得见其中的神色,像是随口询问,却不知藏了多少心思:若你先遇到食梦兽与食铁兽,还会与我签订契约吗?叶栀初觉得莫名其妙,立刻回道:当然会啊,谁不想要一只能撸能挼的毛绒绒的狐狸。
她尽全然只顾自己这一身皮相,难怪瞧见那食铁兽便两眼发直,走不动道,而与玄九阴签订契约,心中却是百般推脱,万般不愿。
祁晏额间的青筋直跳,却还是不甘心,耐着性子问她:若抛开我是狐狸这一点,你还会喜欢我吗?叶栀初:……我抛不开啊。
看着祁晏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下去,叶栀初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回答:不要自卑,你还有这张能迷倒众生的脸,一样能把我迷得七荤八素,让我倾心于你。
话音刚落,叶栀初悄悄晲了眼祁晏,而后心虚地挪开眼,糟了,他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说:准备收线!(指前边埋下的一些不甚明显的伏笔)大场面即将上前,收到一级警报!今天是哭唧唧的小可怜祁晏。
祁晏:老婆,没有毛绒绒和这张脸,真的不会喜欢我吗?初初:……喜欢,一定喜欢◉ 96、七夕·生辰祁晏不仅脸色难看, 还有些自闭。
白色的狐耳耷拉下来,尾巴也收了回去, 他有些郁结, 硕大蓬松的狐尾将自己裹成了一团球,瞧着楚楚可怜。
叶栀初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刚要过去安慰他, 老早就被玄九阴藏在暗处的团团有样学样,将自己团成了一颗圆球, 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它一路翻腾,直到撞到了祁晏的尾巴, 才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哎呦。
小圆球舒展开来, 黑色圆耳一耸一耸,将身上的草木碎屑抖了下去, 趴在地上,而后眨了眨眼, 探出两只前爪, 一把抱住了祁晏的狐尾。
尾巴被人紧紧抱着自然不好受,祁晏眉心蹙了下, 刚要出声训斥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崽子, 就见它又往上探了探,直接将整个身子悬在了他的狐尾之上。
不要伤心啦, 你的尾巴好漂亮哦!团团眨着星星眼,爱不释手的抱着祁晏的尾巴蹭来蹭去,而后张开前爪,给祁晏比拟, 却险些掉下去。
好在祁晏眼疾手快, 尾巴向上一拖, 将它拖了回去。
他心绪有些复杂,犹疑地盯着这小家伙。
团团丝毫不觉,一脸幸福地薅着他的尾巴。
坏家伙好像也不是那么坏,尾巴比娘亲的还要柔软。
叶栀初捧着脸,静静看着他们俩互动,余光间瞥到了玉镯内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她表情微动,站了起来,朝着中心而去。
明明上一次,这扇门还没有打开的意向,怎么今天变得不一样了。
石门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镶嵌的金系灵石好像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爆发出耀眼的光泽。
这道光直接凝结成光束,准确无误地投向趴在祁晏尾巴上的团团。
团团有些懵,只觉得身子一阵漂浮,被这束光牵引着浮在空中,到达了叶栀初与石门前。
叶栀初眉头紧锁,将团团抱入了怀里,上一扇石门是在达到金丹期时开启的,而卷卷便是开启石门的一个关键,她先前以为是个巧合,可现下看来,或许不是。
第二扇门是她结成元婴后有了松动的迹象,而这次的关键点,在团团身上……团团是修习金系灵力的灵兽,这扇石门上镶嵌的也是金系晶石……再往后呢?第三扇虽瞧不真切,却也能努力辨认出底下隐藏的颜色,是代表土系的棕色,而第四扇,则是代表火系灵力的赤焰一般的红。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被人安排好了,她只需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可这条路雾霭迷茫,一眼望不到头,更不知如何行走。
她若是想要开启之后的两扇石门,难道还要签订两只相应的本命灵兽吗?虽然她并不介意多养几只灵兽,也很喜欢撸毛绒绒,可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并不舒服。
是以她未作考虑,直接切断了团团与石门的联系,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祁晏发觉她脸色不好看,敛了神色,默不作声地靠近她的身后,给予她安全感。
待到她情绪平复下来,他包住她的手,才出声询问:怎么了,是发现哪里有不对劲的吗?她能得到这只九品灵玉镯,是天赐的机缘,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机缘给了她莫大的助力,可谁又知道,这里面没有暗藏危机?叶栀初眼神复杂,摇了摇头,将头枕在祁晏的肩膀上,他总能让她安心,让她不再彷徨。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心里很乱,等我捋一捋,再回来这里吧。
近日,你们几个先到我的丹田之中修养吧。
她先前跃跃欲试,想要将这四扇石门全都打开,一探究竟。
可接触到越多,她越是不安,她现下结成元婴不过月余,巩固修为为上策,不急于再度进阶。
打开这扇石门,修为一定会急速攀升,倒不如晾它一段时间,也好让自己沉淀下来。
思及此,叶栀初抿了下唇,她摸了下团团的后颈,掌心下绒毛细密厚实。
它的眼神澄澈宁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通过本命契约察觉到叶栀初现下心绪不宁,于是笨拙地伸出右爪,指甲勾住叶栀初的指尖,轻轻摇晃。
……我们冒然离开,师尊与我爹娘那边还没有交代,她抬眸,对上祁晏的眼,而后目光下移,挪到他精致的下颌,那里还有一些魔纹没有褪去,像刺青一样,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出去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倒不如安心待在这里调养,外面交由我来处理吧。
祁晏的喉结滚了下,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给她招惹了麻烦,衡阳剑宗的师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北境,还险些漏了真身,泄了魔气,若他没控制住,叶栀初怕是要惹上滔天大祸。
眼神黯淡了一下,被垂下的眼睫遮挡住,明日是七月初七,他本想同叶栀初一起度过的,可现下来看,怕是不可能了。
也没关系,他想,他和叶栀初还有很多的岁岁年年,还有很多个七夕可以一起度过。
于是他掀起眼帘,挤出一点笑意,眉眼舒展,面容清隽,语气温柔又缱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叶栀初踮脚吻了吻他的眉心,像哄小孩子一样,你要乖乖等我回来。
待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以前,祁晏的嘴角一点一点耷拉了下去,他指尖捻着衣袍,漫不经心地将团团提起来,与它大眼瞪小眼。
凭空闪出了一道烟灰色的云雾,浓密灌丛之中,跳出来一个高大俊美的少年。
祁晏散漫地抬起眼皮,看向来人。
他还是同从前一般,喜欢穿暗红的红色衣袍,头发从不肯用发冠束起,而是扎了几个小辫,便任由它披在肩头。
眉飞入鬓,凤眸高挑,鼻若悬胆。
金色的竖仁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泽,却不带丝毫感情,龙都是冷血的,对这一点,玄九阴深信不疑。
他伤好了大半,却没有好全,太阳穴附近还有些龙鳞细密地贴在脸上,有种原始的野性。
他挑了下眉,有些邪气的凤眸掠过一段眼波,戏谑开口:怎么,你想通了,真要回魔域放那老东西出来?祁晏没答,只是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而后将团团径直丢给了他,我走之后,帮我照顾好叶栀初。
玄九阴倒有些讶异,顺手接过了小糯米团子,追了上去:不是吧,你要一个人回去,不带着我吗?他的动作太快,衣袂扬起一阵风浪,团团头一次见到玄九阴化形的样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害怕地挣扎起来,挣扎无用,又下定决心,直接咬伤了他抱着它的手腕。
玄九阴吃痛,险些将它扔了出去,却还是忍了下来,叱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团团只好泪眼朦胧地向祁晏求救,呜,大坏蛋你快来救救我!祁晏没施舍给它半分眼神,团团委屈唧唧,抱头痛哭,只想自己的漂亮姐姐快些回来,它一定要告状!玄九阴仍在一旁孜孜不休地聒噪:喂,祁晏,你回答我啊。
话音刚落,玄九阴心里没由来冒出一个念头,八荒六合阵不可能破除,祁晏也不可能放酆离出来,可若是这样,他如何能取回自己的真身?难不成?难不成要舍了他那一魂三魄吗?!这可怎么得了!不等他再问,早已没有了祁晏的踪影,玄九阴叹了口气,拍了下糯米团子的屁股,只希望事情不要想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才好。
………叶栀初出来之后,所有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无甚需要操心的,只是百里无涯的克制又炽热的目光实在叫她难受,叶栀初屏退了外人,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师尊,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大可不必这样,活像要把我剐了一般。
百里无涯咽了下口水,按捺住自己焦躁的心情,努力端正好自己的威严,状似不甚关心地开口:你和师尊……你和你师祖,已然结成道侣了?颤抖的声线到底出卖了他,立在一旁的陆无沚绝望地抬头看天,师尊终于能放弃盘问自己了,这等事情,还是让小师妹自己交代比较好。
叶栀初神色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前缀一口,接过他的话:是,我与他的确是道侣的关系。
百里无涯像是被这消息砸昏了头,茫然无措地凝视着桌角,却没想到叶栀初慢悠悠又补上了一句砸破天际的话。
他就是原先我身边的那只灵狐,所以师尊你不必再装着洁身自好了,你先前是什么模样,他一清二楚,全都知道。
什么?!百里无涯再也按捺不住,石破天惊地喊出了声,将身下的桌子都直接拍成了两半,随后又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两遍,告诫自己不可大惊小怪,不可干涉师尊。
等到他心绪平静下来之后,仔细一想,难怪叶栀初进山门之时,那只狐狸一眼便瞧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还带着师尊的信物,将她带入了万钧峰。
也难怪万钧峰山巅之上凭空出现了那一片栀子花田,却没有受到师祖结界的阻拦,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还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
……七月初七,月波清霁,待到今夜与君相会。
人声喧闹之中,祁晏步履匆匆,心无旁骛,奔往城中一间屋舍。
玄九阴在后方追他,又气又恼。
他从天蒙蒙亮时便陪着祁晏四处置办,活像个跑腿小厮,祁晏却压根不告诉他要干什么,只一味乱窜。
待到祁晏到达目的地,玄九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额角青筋直跳,他一把拉住祁晏的衣袖,咬牙切齿道:祁晏,你到底要干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叫我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不陪你玩了。
一口气说完,玄九阴双手抱臂,当即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门缝隙啦的声响,紧接着,祁晏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要去提亲。
玄九阴被这消息砸得头晕目眩,几乎是劈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你要去提亲?!作者有话说:重新修了一下,之前写的没那么好很抱歉(鞠躬)给追更的小天使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也很抱歉(二鞠躬)希望小天使们可以重新看一下,拜托拜托◉ 97、七夕?求婚(纳彩)雁为聘礼之首, 羊为第二,酒为三, 黄百米第四……黄家阿婆掂量着手中的极品灵石, 一一对应着祁晏准备好的聘礼,忍不住咂舌,这位公子倒真是好生大方, 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媒婆,都没见过如此丰厚的聘礼, 也不知要求娶哪家的姑娘,竟如此大手笔。
想到这里, 她又悄悄抬眼, 上下打量起祁晏来,对方生得极为俊美,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一双狐狸眼掠过一尾盈盈水波, 就连眼尾的那颗红痣都长得恰到好处。
老人曾言,男子眼角有泪痣, 视为悲苦不详, 黄家阿婆之前对此深信不疑,可见到祁晏, 便全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好看的男子,又怎会不详。
那聘书呢,你可写了吗?一一对应好聘礼,黄家阿婆挺直了腰身, 复又问道。
祁晏顿了下,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衣角, 而后答道:未曾,我无父母,更无兄弟,家中尊长皆已过世,只余一个好友,却也未娶妻。
来得急了些,竟忘了准备婚书。
黄家阿婆心道难怪,祁晏来时竟没有父母相随,原来是个孤苦无依的,真是可怜。
此时再去买怕也来不及,便从自家厢屉之中翻出一沓红纸,递给了他。
祁晏接过,道了声谢。
而后仔仔细细用镇纸将红笺铺平,没留下一丝褶皱。
玄九阴眼神复杂,看着他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一只毛笔,又拿了千年不化的墨出来,添了金箔,才俯下身落笔。
他的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不敢有丝毫懈怠,好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直到写错了第一个字,祁晏懊恼地将这张纸作废,重新寻了一张,复而又写。
玄九阴本想嘲笑他,怎得写个字还能错笔,却在瞥见他颤抖的手后闭了嘴,他太在意,他太珍重,所以才一笔一划,生怕出错,却也因为过度紧张,才让方才的那滴墨洇湿了纸张。
祁晏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求娶女子,来下聘书这一日,可只要一想到他要娶的人是叶栀初,心中便似淌过一阵暖流,下笔也如有神助。
其实他早在脑海之中,将这段话演练了千遍、万遍,今日终有机会实现。
昏黄的烛火之下,腰间玉佩泛出温软莹润白光,映照出他满脸欢欣,待他最后一笔落下,微微错身让开,玄九阴才看清了他所书内容:晏虽未达,自犹知不足,持知足之戒,望求得华姻,以备良缘。
叶氏栀初,淑娴有闻,柔嘉表度,莫敢高攀。
盼对结衿施,永蒂百年之好,吾必敬无违,与子以偕老。
……七月初七,灯烧陆海,人踏晚星,火树银花映霓虹。
叶栀初坐在叶家宅子里,不知道第几次探头张望,祁晏只告诉自己,让她等着他,却未曾告诉她,要等到何时。
她手心绞着自己的裙摆,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就连卷卷什么时候蹭过来舔她都不知道。
叶家大门开启的那一刻,叶栀初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再也等不及,起身去迎,灼灼灯火之下,祁晏长身玉立,手上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见到她来,只温柔地笑。
初初,你先回去。
叶栀初的目光从祁晏的身上挪到他手中的大雁之上,细长的脖颈之上系着两条红色的丝绸,被挽成了牡丹花的形状,雍容华贵。
她抬眸看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
古时纳彩需以大雁为聘,叶栀初抿了下唇瓣,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笑呵呵的黄家阿婆,那是来说亲的媒婆。
她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成亲生子的一天,也从未见过这里的三书六礼究竟是何样子。
紧张与新奇充斥着心脏,叶栀初应了声好,乖巧退了回去,端坐在堂上。
叶父叶母得了消息,心绪有些复杂,他们已从叶栀初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相知相恋的全过程,却未曾想到,祁晏的拜见如此之快,还是来提亲纳彩的,却也立刻起身相迎,不曾落了礼数。
黄家阿婆跟着祁晏进了这间大宅子,不免有些发怯,她一个凡世百姓,并未接触过这样的修仙世家,又想到祁晏给她的灵石,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挺直了胸脯。
她这桐北镇第一媒婆也不是白叫的,一定能帮祁晏求娶到这家的姑娘。
祁晏踏入正堂,躬身对叶父叶母拜了两拜,玄九阴盘在他的手腕上,觉得无趣,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走去找叶栀初,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之间,随着祁晏的聘书到了叶父叶母的面前。
他霎时僵硬地不敢动作,怕被瞧出真身,被叶父叶母赶出叶栀初的身边。
聘书被人仔细的裱好了,用了最好的沉香木,略微凑近一些,还能闻得到淡淡的馨香。
这封聘书言辞恳切,字里行间之中皆能窥到真心。
叶父拧了下眉,祁晏是何身份,他是知晓的,是以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母。
叶母也不知所措,慌乱地挪开眼。
祁晏瞧见他们的反应,手颤了下,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却还是努力强颜欢笑。
他知道,他一个低贱的半妖血脉,又与魔族有所勾结,实在为人所不齿。
莫说将叶栀初嫁给他,恐怕继续与他这样的人交往,叶父叶母都不会愿意。
祁晏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睫,刚要退下,便听到少女笑意盈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爹爹,你怎么还不答应啊?叶父的手一僵,眉心皱起,怕祁晏听到,特意用了密音传耳对她道:初初,这是你的师祖,你与他,有悖人伦,有悖常理,若我答应了,你不要你的名声了吗?你不怕日后有人对你指指点点,对你议论纷纷吗?你年纪尚小,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仰慕,万一你对师祖只是仰慕之情,日后又该如何是好?叶栀初却陡然站了起来,她三两步跑到了祁晏的身边,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她与叶父叶母对视,目光如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黄家阿婆心下一惊,瞧女方爹娘的意思,这婚事怕是难成,可这小姑娘陡然之间跳了出来,可见郎有情妾有意,只盼不要闹得太僵才好。
叶栀初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正色道:爹爹,我愿意的,只要是他,只要是祁晏,无论面对什么,我都愿意。
我喜欢他,我心悦他,我想嫁给他,也只想嫁给他一个人。
她话说完,转头看向祁晏,眸亮晶晶的,藏不住的欢喜,她问他:祁晏,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祁晏嗓音喑哑,有些发涩,喉结上下滚了滚:我愿意。
叶父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他还能怎么说,这桩亲事早已是板上钉钉,哪里还轮得到他插嘴。
他又不是棒打鸳鸯的恶棍,还能生生拆散了他们不成。
他收下聘书,没搭理那对苦命鸳鸯,而是对着黄家阿婆询问:这大雁我便收下了,既然纳彩这一项已过,祁晏又无父母亲朋,怕是要劳烦您来照看这问名一向了。
黄家阿婆连声道好,既收了祁晏的礼金,便合该为他操劳齐全。
叶栀初听到他这番话,也不扭捏,当即便问:爹爹,你这是答应了吗?叶父无奈地看她,装作唏嘘,一副伤心模样:再不答应,怕是我这女儿,就不要她的爹爹了啊。
叶母听他这样说,笑着嗔骂了一句:你个老不休的,怎么这么说话,别吓着他们俩了。
旋即面向叶栀初,娥眉微挑,不怒自威:还有你,多大的人了,说话也这般没大没小,不知轻重。
她眸光轻轻掠过祁晏,略微抿了下唇,语重心长地开口:祁晏是吧,我并不该倚老卖老,可日后你便要称我一声岳母,想来这个名字我也是叫的起的。
我与她爹爹的担心不无道理,你身份贵重,可我们江川叶家也不是无名之辈,你二人将来面对的风风雨雨必不会少,我们虽未父母,却也无能插手,更无法相助。
她是我叶家捧在掌心之上的明珠,从没受过半分轻慢。
若你有心,便希望你能一生一世护着她,莫要让她受委屈。
叶栀初失语,眼眶湿润,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同意或反对,其实都只是为了她罢了。
灯火幢幢,晚星汤汤,牛郎与织女相会,成全了千年的相思。
祁晏划破了自己的食指,面容严肃,对天起誓:吾以神魂立誓,愿意此生与叶栀初相守白头,不离不弃,不死不灭。
这是血契!叶父叶母都被他立下的这番誓言一惊,他们没想到,祁晏竟能为叶栀初做到这番地步,他不仅是给他们两个安心,更是让叶栀初安心。
银汉迢迢,月落梧桐,草际鸣蛰,荧荧烛火之下。
叶栀初捧着提前为祁晏准备的蛋糕,上边只插着一根纤细的蜡烛,她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温暖又明亮。
蜡烛徐徐燃烧,叶栀初拉着祁晏的袖子,害怕蜡烛被自己吹灭,只好小声催促他:你快许愿啊!祁晏弯下腰,将一块白色的奶油从指尖刮下来,蹭到她泛起的梨涡之上,他哑着嗓子,眉眼弯起来,眼尾泪痣被衬得闪闪发光,整个人温柔又缱绻: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叶栀初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小声埋怨他:你都不告诉我你的生辰在七夕,如果不是我逼问了玄九阴,你便要一直瞒着我吗?祁晏的眼睫颤了下,烛火之下,他颇有种破碎的美感,笑起来更加清隽,我怕你为我分心。
眼看着蜡烛就要熄灭,叶栀初也顾不得祁晏说这种疏离的话,忙拽着袖子喊他:祁晏,你快许愿呀!蜡烛灭了就不灵了!她着急地时候十分生动,像个被抢了吃食的小仓鼠,秀气的眉紧蹙,祁晏只好道:我不知该许什么愿,便由你来替我许吧。
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叶栀初使劲瞪他,他依旧不为所动,叶栀初败下阵来,只好对着她精心准备的蛋糕许愿:希望祁晏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
祁晏凝视着她,这天地之大,他眼里只装的下她一个人,他想,他所思、所念。
所愿皆是叶栀初,他易得所愿,别无所求。
许完愿之后,叶栀初双手托腮,一字一句。
认真对祁晏道:祁晏,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会同我一起爱你,会给你温暖,给你家。
祁晏,我会给你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这个婚书是我自己写的,查了《南宋婚书研究》和《敦煌婚仪诗文研究》,写得不好大家多将就啦给祁晏和初初撒花!这算订婚了耶!◉ 98、狐狸离开旌旗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细密的雨丝自空中斜下,洇湿了旗面。
衡阳剑宗近日与北派剑宗闹得并不愉快, 消息纷纷扬扬, 闹得人尽皆知。
说来却也奇怪,那位一向强势的北派剑宗的掌门人却并未发难,听弟子说, 是在修行之时岔了气,险些走火入魔, 只一心想要开启上古秘境,促成这次宗门大比之后便去闭关修行。
叶栀初到达道场之时, 难得出了晴天, 曦光穿透云层,落到她的肩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 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繁杂, 也不知祁晏此行是否会顺利,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不安,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地方被她忽略了一般。
复杂的祝祷文自左耳进, 从右耳出,叶栀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璎珞, 突然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她指尖一顿,抬眸去看。
像蛰伏在黑暗之中最阴毒的那条蛇,潜藏在地底, 幽幽地吐着信子, 只待敌人松懈, 便要给她致命一击。
短短几日,唐诗青的脸已然恢复如初,一袭白色纱裙,盈盈细腰,在风中如纤细的柳条,摇摆无依,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杏眼盈盈,不再像从前一般汪着一泉秋水,被她撕破了面具之后,满目怨恨。
叶栀初很轻的笑了一声,眼角眉梢如桃花酝酿出一层薄粉,霎是明艳动人,她张嘴比了个口型,而后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
唐诗青看清了,她对她说:来杀我啊。
手中的玉珏陡然碎成两半,没遏制住体内躁动的魔气,她眼底闪过一道猩红。
如羊脂一般的玉珏染上丝丝缕缕的殷红,唐诗青动了下脖子,近乎癫狂地对着某处发问:你说,这次我们会成功吗?我绝不可能再回去那个鬼地方。
只可惜无人应答,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而后像往常一样,挤出一个最人畜无害的笑容,靠近裴晚。
师尊,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同他们做交易吗?裴晚的大手近乎痴迷地抚上唐诗青的脸,只要看见她,骨血之中按捺不住的燥热泛上来,他回想起了这几夜少女在身下的破碎婉转,那销魂滋味,他几乎是迫切的回答她:青青,等你回来之后,北派剑宗就是你与我的,你便是我的掌门夫人。
七宗的代表的合力将各宗信物取出,嵌入石柱,而后各取了指腹的一滴血,默念法咒,准备开启上古秘境。
唐诗青将手抽了回来,忍着呕吐对着裴晚浓情蜜意道:好,师尊,我等着你。
便头也不回地踏入秘境之中,没叫裴晚瞧得清她眼底的厌恶。
上古秘境将要开启,百里无涯难得神色严肃,对着叶栀初仔细叮咛道:别听霁玉那劳什子的话,上古秘境异常凶险,就连我都未曾进去过,我知你要强,可保命是最紧要的。
若遇到危险,将腰间的令牌捏碎,便可以出来了,你记住了吗?手中的令牌简单质朴,只简单刻着衡阳剑宗叶栀初几个字,叶栀初没作声,这个第一,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
修真界第一门派的号令权,她也要替衡阳剑宗拿到,如此,衡阳剑宗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才能不被北派剑宗压制。
那些先辈们在战场之上的抛洒的血与泪,也才有意义。
将令牌放回腰间,叶栀初将百里无涯退开,笑着同他调侃:师尊,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百里无涯气极,险些宰了这个小兔崽子,又被叶栀初拉近了些,叶栀初低敛下眉,轻声道:师尊,那日裴晚伤我之时,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可能与魔界有所勾结,近日你们要多加小心。
百里无涯神色微动,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用密音传耳道:好。
安顿好了一切,叶栀初敛了下眸,弹了下手腕上昏昏欲睡的玄九阴,旋即朝后看着众人。
她整个人沐浴在光之下,眼角眉梢皆是恣意潇洒,叶栀初将逢生握在手中,而后朗声道:衡阳剑宗的弟子们,你们准备好了吗?少年少女共同举剑,自是人间第一流。
-自阵法进入,一种失重感包裹着全身,气流激勇,冲刷着面部。
叶栀初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从天降落,而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眯起眼仔细去看之时,海浪翻涌,隐约可见妖兽狰狞张大的嘴。
她的神识迅速扩散,覆盖到整片海面之上,可海面太宽、太广,纵使她的神识如何向远拓,却始终触及不到边界。
叶栀初只好打消这个念头,逢生自她体内出鞘,迅速变大,直至一叶扁舟大小。
叶栀初立于逢生上方,在空中御剑,而后感受着其他人的踪影。
得先找到温朝,剑舟在温朝那里,她总不可能一直在空中御剑,灵力不可能支撑的起来。
可直到叶栀初寻到了陆无洲等五人,都没能看得见温朝,她不免有些嘀咕,没道理啊,先前便已商量过,进入秘境之后,便由温朝迅速打开剑舟,以便其他人看到集合。
可四下放眼望去,不仅他们见不到剑舟,方才遇到的仙乐阁的弟子也难以寻得到他们的剑舟。
有哪里出了问题。
救命,救命!陆无屿飞在最前,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海面之中求救的人,那是温朝!他立刻出声:师妹!快看!是温师弟!对方整个人都困在海中,不断扑腾着,双眼无神,有些神神叨叨。
温朝好似在一片冰冷的海水里,又好像围坐在一片温暖的篝火前,他眼中的场景不断变化,刺得他头脑发晕,双眼迷离,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片欢欣跳跃的蘑菇头,不由得傻乐起来:好吃,嘿嘿好吃。
叶栀初皱眉,眼看着他就要丧失神智坠入海中,她飞身过去,紧抓住温朝即将没入海面的手,将他捞了起来,丢在剑上。
他身上水淋淋一片,淌了逢生满身,逢生有些不高兴,不满地摇摆剑身,想要将他丢下去,叶栀初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她。
她这才罢休。
陆无沚也飞了过来,两剑并行,他一同蹲下,与叶栀初检查温朝的状况。
他的衣服被泡得鼓鼓囊囊,小腿上有什么东西在耸动一样。
叶栀初拧了下眉,拿了银骨扇扇出剑风,将他的裤腿划破,里边的光景瞬间暴露于天日。
叶栀初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凝噎,该说温朝是天命之子吗,怎么每次中毒这类事情,都叫他第一个遇到。
他腿上盘踞着一只水母,几乎是透明的,淡粉色地触手不安地搅动,伞状的顶部绽放出一朵晶莹透亮的花朵,极为漂亮。
这是荧惑水母,漂亮,但剧毒,还喜欢吃人肉。
叶栀初用银骨扇将它挑起来,荧惑水母颤颤巍巍地顺着扇子爬上来,看起来极为乖顺,却突然跳起身,触角前伸,想要刺向叶栀初暴露在外的皮肤。
啧,还挺凶。
叶栀初手腕一转,银骨扇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直接将它拍晕了。
身旁的陆无沚与她配合默契,直接用了个透明的琉璃瓶子将它装了起来。
指尖与瓶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无沚好笑地抬头:小师妹,你觉得这东西和你比起来,谁更毒一点。
叶栀初听了这话,倒也没恼,一排贝齿白的晃眼,她伸手接过了瓶子里的荧惑水母,反讽道:师兄难道不该问一问,你自己与它,谁更毒一些,要不然让它蛰你一下,便能知道孰强孰弱了。
陆无屿高兴地看着他们俩斗嘴,笑得快要岔气了。
陆无洲闷不做声,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叶栖梧低头,假装没看到自家妹妹欺负人,一派岁月静好。
陆无沚黑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地悻悻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小师妹如今是越发不乖顺了。
叶栀初觉得有理,立刻给他展现了一个乖顺的微笑,吓得陆无沚直接闭了嘴。
等到叶栀初手脚利索地解了毒,温朝悠悠转醒,还有些头晕目眩,荧惑水母在琉璃瓶子中愤怒地敲打瓶壁,只能瞧得见粉红色的触角与它头顶的花。
温朝差点又要晕过去,叶栀初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掐上他的人中。
温朝直接尖声叫了起来,眼里泪水汪汪,一脸委屈地看着叶栀初。
叶栀初懒得搭理,在海面上漂流了这么久,她的灵力也要耗尽了,故而懒得与温朝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温朝,我们的剑舟呢?温朝突然挣扎起来,他一手抓住叶栀初的胳膊,而后急切地解释:北派剑宗,北派剑宗的人将所有掌管剑舟的弟子都叫了过去,说七宗规定了,每宗只能带一艘剑舟进来,便查探了我的芥子囊。
他说到这里,十分懊恼自责:你当时在忙命牌的事情,我问过我师尊,他说这的确是提前商量好的,分明出发前我还仔细检查过剑舟,它就在我的芥子囊里,可进入上古秘境之后,剑舟就消失不见了。
叶栀初的手兀的攥紧,她眼神冰寒,几乎是咬着牙道:好一个北派剑宗。
秘境之外,七宗各自据守一方,观察着阵法中央立着的十面法镜。
法镜之中,展示着各宗弟子所遇到的情况,清晰明了,一眼可见。
百里无涯直接震碎了身下的桌子,要去与北派剑宗理论,却被凌渡峰的峰主及时拉住了衣袖。
百里无涯!他先是爆喝一声,按下了冲动地百里无涯,而后耐着性子,同他仔细讲道理:并不止我们一宗被调换了剑舟,其他宗门也是,枪打出头鸟,莫要强闯。
让我来与他们交涉。
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层愠怒笼罩在面上。
其他宗主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在秘境之中被调换了剑舟,稍有不慎,落地便要身亡。
北派剑宗竟敢瞒着其他六宗,干出这等腌臜污秽的事情来。
凌渡峰峰主与其他宗主对视一眼,率先开口:北派剑宗难道不准备给我们一个说法吗?这几日掌门不在,北派剑宗一切事物都要听裴晚的,他施了个眼色给手下的人,对方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趾高气昂地站了出来。
掌门病重,临时更改了规则忘记通知各宗了,还望各位谅解。
可六宗剑舟没了,我们北派剑宗也没藏私,掌门说了,莫要厚此薄彼,伤了大家情分。
再者,没了剑舟,也好考验一番这些天之骄子,才好让他们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啊。
他话音刚落,一抬手便有侍者走上前来,而后这执事微微一笑,谄媚道:还请各位勿怪,我们这就将剑舟还给各宗,晚荻仙尊还备了些薄礼,望各位海涵。
百里无涯瞧着他尖嘴猴腮的样子便顿觉心烦,又听这厮不知廉耻地开口,险些要气炸了。
可木已成舟,百里无涯也不可能重新进入秘境将剑舟送进去,只好坐下,指尖扣着桌沿,他余光间瞟到了裴晚提起的嘴角,心蓦地一沉。
险些忘了叶栀初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看来,是时候查一查这位老朋友了。
百里无涯嗤笑了一声,随即装作暴怒的样子,甩袖离去,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另一端,有侍者悄悄上前来,在裴晚耳前低语:晚荻仙尊,掌门已然身陨,他羽化之时,留了话,由您接任掌门之位呢。
裴晚闲闲抬起眼,眼中的黑气一闪而过,北派剑宗要易主了,看来,那人给他的药很有用呢。
作者有话说:昨天太痛了,摊摊,后边就是头脑风暴了,然后初初宝贝和祁晏都会贼帅(狗头叼玫瑰)◉ 99、海盗团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温朝紧拉着叶栀初的胳膊, 向下一滑,突然触及到她的手腕, 玄九阴目光不善的吐了下信子, 警告性的看向他。
温朝又吓得叫出了声。
叶栀初冷冷瞥了他一眼,温朝后颈一凉,及时闭了嘴。
未等他出声询问, 叶栀初率先出声,没有剑舟, 我们的灵力撑不了多久,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便捷的交通工具。
话虽如此, 可一望无际的海面之上, 半分人影也不见,找到合适的交通工具, 谈何容易。
灵剑也不像剑舟一般,可以在水面之上漂浮起来。
叶栀初眉眼冷峻, 讥讽了一声:北派剑宗为了赢, 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温朝跟着点头,无耻之徒, 竟将他骗去夺走了剑舟, 让他们现在如此狼狈。
但思量到叶栀初手腕上那只盘踞的黑龙,温朝的心口砰砰直跳, 他好像在哪见过这只黑龙。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温朝豁然开朗,是在古泽秘境时,他无意间瞥到了北派剑宗那个唐诗青的舆图, 上边勾画的就是它。
还未来得及开口, 叶栀初又道:这片海域里既然有荧惑水母, 肯定也有其他灵兽,不过我更倾向于,这里是荧惑水母的聚居地,既然如此,便将领头那只揪出来,打一顿,将它打服了当坐骑吧。
苏梦槐探过头来,颇有些好奇地问她:若打不服呢,我们几个的灵力所剩无多了。
叶栀初掀了下眼皮,语气淡淡:打不服就杀了,把内丹剖出来。
叶栖梧嘴角不断抽搐,看着自己乖巧的妹妹,不敢相信这种残暴又带着匪气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可现如今也并无其他的办法,再说了,将灵兽作为坐骑在海上驰骋,想想又刺激又风光。
叶栀初一声令下,所有人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速战速决!好嘞!夭华最先没入海面,剑风萧索,睥睨无双,直接将海面搅了个天翻地覆,有粉红色的荧光隐隐在海面之上显现。
叶栀初一边布置战术,一边百无聊赖地敲着手里的琉璃瓶子,里面的荧惑水母不安地用身子撞击着瓶子,她身子微微前倾,将注意力挪开,重新放到海面之上。
竹羽剑剑意凌厉,一剑千里,掀起一阵海浪,无数的荧惑水母飞身而出。
来了,叶栀初神色一凛,将琉璃瓶子丢入芥子囊之中,正色道:宋黎,去最下方守好防线,等待水母王出来,陆无洲,斩杀西南的水母群,陆无屿,去东北方向,陆无沚,你负责大家的中心的水母群,还要注意大家是否中毒,温朝,和我一起斩杀水母王,廖清云,将被斩杀的荧惑水母的内丹挖出来……全部指令下达之后,叶栀初双手结印,神识笼罩住附近的三百里海域,彻底阻断了这群水母逃脱的可能性,而后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们露出马脚。
无数剑光在天空中划出绚烂的痕迹,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自海底之中冒头,它异常愤怒,整个头冠都变成了红色的光。
就是现在!宋黎在斩断一条水母触角后,飞身躲过了水母王的攻击,她的发带散开,发丝飞扬,朝着叶栀初喊道:师姐!它出现了!陆无洲提前布置好的束缚阵法逐渐起效,叶栀初挽了个剑花,脚尖在海面之上轻点,侧身绕过了面前试图向她发动攻击的荧惑水母,飞速到达了为首的那只红色荧惑水母面前。
它很漂亮,比所有的荧惑水母都要漂亮,通体是浅粉色,只有头冠是鲜艳的红色,在水中徐徐散开,像是开到极致的桃花,触手之上长着细密的倒刺。
极致的漂亮,也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叶栀初心下警惕更甚,剑意在指尖流淌,头顶的符意流转,各处相同,叶栀初手腕一转,逢生顺着它的触手而过,剑气在它体内爆开,直接斩断了它三条触手。
一大团粘液自断手处流出,透明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粉,落入海水之中。
估量着它要暴起,叶栀初率先向后推开,逢生在空中划出一道悠扬的剑光。
所有人全都让开!这只荧惑水母一跃而起,暴怒地张大嘴,露出口中尖利的牙齿,朝着叶栀初扑过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它,头冠上的桃花变得猩红,荧惑水母想,他一定要将这个人类撕碎。
却不料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符纸落下,大阵发挥威力,将它牢牢困住,半分挣扎不得。
这时候它迟钝的大脑才略微反应过来一点,它中计了!叶栀初在逢生之上蹲了下来,好笑地看着这只蠢笨的荧惑水母,好在它身躯够大,载着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银骨扇在她的手中,叶栀初颠了颠,觉得分量太轻,转过头去问陆无屿:师兄,你那里有没有那种大棒子?或者炼器留下来的废料也行。
唔。
让我找找。
陆无屿说着,从芥子囊之中挑挑拣拣,最终挑到一根满意的,一根放大之后长三米有余、直径三十厘米的黑棍。
周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吸气声。
叶栀初看着这根棍子,舌尖顶了下上颚,觉得自己的手腕都有点发酸,不过为了震慑这只水母,是最好不过的武器。
没管它的挣扎,叶栀初抡起这根黑棍,用尽了全胜的力气,朝着它的头冠砸了下去。
bang的一声巨响,这只荧惑水母被砸得眼冒金星,不等它做出反应,对面的小姑娘咬了下牙,颇为不满地道了声:还挺耐打。
它的触手抖了又抖,刚想求饶,便听她继续道:我一个人打它太累了,你们轮流上吧,一人来一棍,就当打北派剑宗的那群孙子得了。
铱誮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也不要下死手,打碎了可就没得坐了。
……打碎,荧惑水母抖如筛糠,这群黑心的人类,不仅要在它的身上捞好处,还要将它打碎,这简直天理难容。
宋黎眨着星星眼,第一个冲了过去,这只铁棍是千年玄铁的废料炼制而成的,陆无屿原本是用它来搅拌炼器炉之中未炼化的材料的,着实没想到他能在此处派上用处。
宋黎抡起这根棍子有些费力,她的命剑轻巧,倒是没有用过这般的重物,她也没遮着掩着,直接大喊了一声北派剑宗垃圾!,猛地一棍下去,心中郁气疏散,十分畅快。
竟还想再来一遍。
不止是她一人,其他人同样有些手痒,是以他们一脸期待的盯着叶栀初时,叶栀初瞥了眼奄奄一息的荧惑水母。
银骨扇唰得展开,摇出徐徐清风,叶栀初也懒得蹲下,直接了当地问它:给你两个选择,一,做我们的坐骑,等出了海面,我们便会将你放了,还会给你治伤,二,继续挨打。
萤火水母颤颤巍巍地抬起触手,刚想表达自己的选择第二种,就见叶栀初的扇子又摇了两下,而后冷淡开口:看来是没打服,你们继续吧。
宋黎一脸兴奋地又冲了过去。
陆无沚在后方积极排队。
整片海面之上,此起彼伏的响彻着垃圾北派剑宗、北派剑宗这一群渣滓、那群老废物的言论。
秘境之外,陆枫窃笑,仙乐阁的阁主无言,只是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至于百里无涯更不用说了,幸灾乐祸就差没写在脸上。
只有北派剑宗的弟子脸色差到了极点,执事的脸更是直接垮了起来,偏生凌渡峰的峰主一脸和煦,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唉,小孩子不懂事,不懂北派剑宗收走他们剑舟是为了磨砺他们心性,这一片拳拳之心,他们不懂,我们还能不知道吗,想来北派剑宗大气,一定不会同这些黄口小儿计较。
陆枫也跟着帮呛:对啊,北派剑宗用心良苦,又怎会在意孩子们的赌气话呢。
炼器堂的堂主看热闹不嫌事大,哥俩好地搂上执事的肩:就是,贵派事先没通知我们,我们都未曾生气,想来北派剑宗更不会在意如此区区小事。
执事皮笑肉不笑,被三五成群的架着,心中忍不住唾骂,好话都被他们说尽了,自己只能憋着。
留下千机岛的岛主撇嘴,衡阳剑宗的弟子还算聪慧,知道找了灵兽当坐骑,除却北派剑宗的人事先知道有了应对之法,其余各宗哪个不是手忙脚乱。
丹清堂的弟子窝在丹炉之中,炼器堂的弟子有样学样,也施了炼器炉来护自己周全,可自家弟子还在海里求生,梵音寺那群秃驴坐在禅杖之上也分外狼狈,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拜他们所赐。
……秘境之中,荧惑水母被打得奄奄一息,近乎绝望地数着自己挨打的次数。
终于轮到最后的温朝撒完气,所有人一派祥和,叶栀初又走到了它的面前。
这次还不等她出声,荧惑水母便求救般的抱住她的大腿,拼命地点头。
不就是坐骑吗,它愿意当,它再也不想挨打了,再打下去,它的头就真的要碎了。
叶栀初的话在喉间一梗,银骨扇慢慢悠悠地扇着风,她略微挑了下眉,撒了气,心情舒畅了许多,倒是没想到这笨水母如此识相,倒也省了她的麻烦。
丹药自她手心翻转,兑了些水,流入荧惑水母的体内。
充盈治愈的木系灵力包裹着全身,在它的体内流转,荧惑水母从未吃过如此灵通的丹药,一时之间飘飘欲仙,竟直接突破了,一跃而上,自金丹中期迈入了金丹后期。
这回轮到叶栀初惊讶了,她拖着下颌,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丹药有破镜的功效。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传来,玄九阴朝前探了探脑袋,又被叶栀初不留情面地塞了回去。
早已见过他化形之后的样貌,叶栀初没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小黑,给我藏好了,七宗的人全都看着,你要是想和我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你就继续把头露出来。
玄九阴不甘心地收回头,尾巴还是不安分地四处乱窜。
只好悻悻道:叶栀初!说了多少次,我叫玄九阴!叶栀初没搭理,从逢生上跳了下来,落到荧惑水母的头冠之上,一片冰凉湿濡,触手黏腻,叫人有些不适,只有头冠的桃花徐徐盛开,分外养眼。
这水母没什么战斗力,万一遇到水母凶残物种,直接剩下当养料的分了,叶栀初暗自思忖,得找个机会换只灵兽,最好找只凶残可怖的,看着吓人,也足够有威慑力。
衡阳十弟子已然全聚,一个接一个跳上了荧惑水母的头上,收了命剑,得了喘息的机会,恢复灵力。
可秘境之中的危险无处不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叶栀初在身下铺了层薄毯,坐在上边,略微兴奋地提议:此次宗门大比的评定方式是斩杀灵兽内丹的数量,要么一味去杀,要么……叶栖梧自然接过话:你说去抢?叶栀初闲闲摇了下扇子,身上的匪气更重了些,丝毫不避讳地说:对啊,就是去抢。
不仅抢灵兽的宝贝,还要抢七宗的宝贝。
众人跃跃欲试地看着她,丝毫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这回不做衡阳剑宗老老实实的弟子了,我们做海盗团。
海盗团?叶栀初收了扇子,淡淡阳光投射在她的脸上,宁静而美好,可她说出的话却匪气冲天:今天起,我们便是神谕海盗团!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呀!◉ 100、巨型章鱼白色的光晕在脚底显现, 并且在不断地扩大,叶栀初立于空中, 她眉头紧锁, 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战场局势的变化,丝毫不敢松懈。
当这只巨大黏滑的巨型章鱼出现在眼前之时,叶栀初便暗道不好, 这只巨型章鱼已然到了元婴境中期,巨大的角手在海中铺散开来, 像一柄破败的伞,角手上的吸盘像是一个盘子, 两只通红的眼睛更是如两个荧荧发光的灯笼, 分外可怖。
宋黎、温朝负责防御,你们两个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苏梦槐, 断它触手,陆无洲、陆无屿、陆无沚去干扰它, 叶栖梧、魏漪、廖清云随我主攻!十人各司其职, 分工明确,从不同方位对着巨型章鱼触手, 剑光漫天, 交织成绚烂的云霞。
这只巨型章鱼在海境之中叱咤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它。
它一声愤怒地嘶吼, 不过眨眼之间,已然到了他们几人的面前,荧惑水母修为低,自见到它起便吓得瑟瑟发抖, 躲在一旁。
长达十米的角手在海面之上迅速敲击, 顷刻间掀起滔天巨浪, 巨型章鱼游走在几人的包围之中,长大尖锐的嘴,想要趁乱一口吞掉叶栀初。
寒玉凌霜剑!冰魄!叶栀初并未闪躲,逢生在她手中,愈战愈勇一般,短短几日,青灵的剑光极致浓翠,它周身蓦然爆发出一阵冰蓝夹翠绿的剑光,剑意浓烈,带着劈山倒海的力量,横贯在叶栀初与章鱼角手的面前。
海浪瞬间被冻结成冰刺,万里冰封,彻底阻断了它想要逃走的可能性。
只可惜它的力量太过强悍,巨大的角手入网一般,隔绝下了叶栀初的剑招。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剑光重新没入逢生体内,叶栀初被击得退了数步。
她抬手擦了下唇角溢出的鲜血,并未沮丧,反而被激出了战意,眸中的光亮的惊人。
难怪元婴境之上,每进一步都难如登天,元婴境中期的威压竟如此之大,若非他们十人与这只巨型章鱼共同纠缠,恐怕今日葬身海底的就是她了。
叶栀初退开,苏梦槐、叶栖梧两人轮流上阵,廖清云在它的后方偷袭。
几人出手飞速,在不同的方位施展剑招,掀起一阵狂风,凌厉如刀的剑意之中,巨型章鱼躲闪不及,灰黑色的躯体在水中疯狂摆动,巨大的角手四散,朝着最弱的宋黎与温朝而去。
宋黎!温朝!快躲开!叶栀初心下一沉,蓝黑色的血液在海面之上四散开来,巨型章鱼的眼底腥红一片,已然到了发狂的地步。
更为不妙的是……它灰黑色的躯体之上暗红色的魔纹一寸一寸攀爬,叶栀初心底一惊,暗道不好。
上古秘境沉寂千年,绝无可能有魔气残余,只可能是有魔族奸细混入,将魔气扩散至海底。
整片秘境都是海域,海底一望无际、深不可测,里面暗藏了多少波涛汹涌不得而知,其中藏着多少灵兽更不得而知。
倘若所有宗门的弟子在这里身死,这些发狂的魔兽攻陷秘境,冲向修真界,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秘境之外,注意到诡秘魔纹的不止一人,百里无涯当即垮了脸,仙乐阁阁主脸色难看,窃窃私语之声不断响起。
四境七宗齐聚,怎么可能混入魔气,这里边一定有奸细!可到底是哪一宗混入奸细,我们无从查起啊。
百里无涯的掌心一寸寸收紧,恰是此时,一道密令在他的神识之中展开,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手臂之上青筋暴起,险些抬步离去。
密令之中只寥寥几句:南境多处发现噬魂之阵,周遭村民离奇失踪者无数,万事小心。
噬魂之阵……魔族竟在宗门大比之时,妄图对修真界下手,当真以为这偌大的修真界无人了吗?不知想到了什么,百里无涯的气焰突然平息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身缟素的裴晚,北派剑宗的掌门身陨的未免太过突然,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霁玉都发了通信符箓来询问他。
唯独这位新掌门裴晚,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再联想到近几日他查探无端,三境都有魔族入侵的痕迹,只北境平安无事……百里无涯眯了下眼,北派剑宗掌门之死,是否与裴晚有关?再说秘境之中,叶栀初已决心要将这只巨型章鱼焚灭,不给它丝毫活下来的机会。
大师兄,用裂火符布阵。
陆无沚、陆无屿,从我的芥子囊里取出无妄蛟的血肉,提炼蛟油。
苏梦槐,叶栖梧,攻击它的头部,注意不要被它的触手缠住,尤其小心它嘴里的毒液。
明白了事情的严峻性,所有人面色凝重,点头示意。
叶栀初垂下眼,对着玄九阴小声道:玄九阴,用你的威压,给我把它压死了。
玄九阴懒懒地甩了下尾巴,语气懒散地回应她:我是魔界的人,你不怕我就是那个释放魔气的罪魁祸首吗?叶栀初右手握着逢生的剑柄,毫不客气地敲了下玄九阴的头,玄九阴吃痛,不满地看着她,就听她自信张扬地声音在耳边响起:玄九阴,你是我的本命灵兽,是我愿意交付生死的家人。
玄九阴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面上不显,实际行动却表明了一切。
属于上古神兽的威压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巨型章鱼的身上,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巨型章鱼的角手猛地一僵,浑身颤抖,忍不住匍匐在地。
它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窜离开,却发现被威压紧紧禁锢,半分都动弹不得。
元婴期的灵兽已开灵智,它大脑混沌一片,猩红的眼睛在扫射到叶栀初时突然恢复清明,问题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倘若今日不搏,它一定会命丧于此。
顷刻间,毁灭一切的暗黑色力量自它身上爆发,周遭的人全都被震开,它不顾一切地奔向叶栀初,想要将她撕碎。
叶栀初眼神凛冽,朝着陆无洲大喊:师兄!列阵!陆无洲飞速点头,火红色的符箓在空中悬浮,刹那间排列成阵,只差一瞬便可点燃。
就是现在!它的弱点在脑后那块巨大的凸起之上,叶栀初双手结印,以逢生为饵,一化百,百生千,千变万,剑阵朝着巨型章鱼的面门而去,它急躁的伸出角手去挡。
却忽略了自己的身后,几乎是瞬间,叶栀初用陆无屿的千年玄铁棍毫不留情地穿透进入它脑后的凸起,黏滑的皮肤破了一个大口,一团又一团湿濡的脑浆汩汩流出,腥臭的味道瞬间布满海面。
余光间瞥到了藏在它体内的妖丹,叶栀初握着棍子的手再度用力直接将它捅了个对穿,莹白的妖丹随之跌落而出,被守在下方的宋黎手疾眼快地抓住。
像是一团烂肉,头部泄了气,只有角手还在孜孜不休地发动攻击。
妖丹已然收入囊中,不必再留麻烦,叶栀初给陆无屿示意,对方很快明白了意思,蛟油落入海面,还洒了不少在巨型章鱼的身上,幽冥玄火旋即落入海面,与蛟油向撞,一触即发,顷刻间,漫天的火光在眼前蔓延。
天边被烧成橘红色,层层叠叠地晚霞映在无边的海面之上,海风腥咸,还夹杂着炙烤章鱼的香气。
只是没有生灵敢靠近,这团烂肉很快蜷曲,紧缩,到最后化作齑粉。
玄火停息,海面重新恢复了湛蓝澄澈。
隐在暗处的荧惑水母颤巍巍地游过来,硕大的头冠低垂,方便叶栀初等人坐上来。
见叶栀初他们心无芥蒂,安然躺在它的头冠之上休养,荧惑水母松了口气,它怯怯地敲着巨型章鱼化作齑粉的那一处,心都在颤,好在自己识相,未曾乱跑,不然被叶栀初抓回来,免不了落得同一个下场。
叶栀初低头沉思,两道秀气的眉毛蹙起,魔族来势汹汹,竟能混入上古秘境,她不免有些担心孤身一人入魔界的祁晏,他势单力孤,不知是否会遭遇到危险。
好似祁晏知道她在想他一般,叶栀初的心底忽然泛上暖意,曾经赠给祁晏的红玉又被他还了回来,在她的手中轻轻震动,与她共鸣。
叶栀初眼底湿濡,而后仰头散去潮意,他在前方冲锋陷阵,她也会在后方为他保驾护航,不给他留下后顾之忧。
整理好心情之后,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荧惑水母的身上,银骨扇敲在它的头顶之上,一片冰凉。
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要试图对我说假话,知道吗?思及眼前人心狠手辣的手段,荧惑水母忙不迭地点头,它保证,它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进来之前,可曾有过喜爱着黑袍,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人到达过这片地界?荧惑水母摇头。
叶栀初又问:那你可曾见过巨型章鱼身上溢出的黑气?荧惑水母又摇头,它从未见过,闻到那股味道,便觉得腥臭无比,十分厌恶。
这附近还有没有割据一方的霸主,就如同这只恶霸一样的?荧惑水母头冠上的桃花散出荧荧的光,它思索片刻,长而柔软的触手腾出水面,交织在一起,朝着东北方向形成一只鲨鱼的形状,而后朝着西南交织成一只奇形怪状的鳗鱼……几乎每个方位都有一个不容小觑的恶霸,他们运气还算好,直接降落海洋中心,遇到最胆小的这群荧惑水母。
叶栀初眯起眼,来了兴趣,银骨扇在荧惑水母的头冠之上敲击了两下,她温声道:你带我们去东北,我要找那只鲨鱼。
回想起东北处的那只灰皮千刃鲨,荧惑水母的浅粉色的身子在海底不安地颤抖,它飞速摇头,那个老泼皮见了它,一定会将它咬成碎片的。
见它害怕,叶栀初也不强逼,淡定地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一瓶丹药,而后立于逢生之上与它平视。
少女眉眼弯起,似天边新月,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纯真又灵动。
荧惑水母眩晕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掐了下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被眼前的少女蛊惑。
却在听到少女给出的条件可耻的心动了一下。
你带我们过去,我们降服了那只鲨鱼,就放你走,除此之外,我手里边的这瓶丹药都给你,若有重伤,便可立即恢复。
丹药在瓶中摇晃,发出清脆声响,一声又一声,声声诱人。
荧惑水母纠结半晌,最终败下阵来,伸出触手去接,它头冠上的桃花耷拉下来,还是胆怯。
到时候它一定跑得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荧惑水母是参考了桃花水母,很漂亮,巨型章鱼是北太平洋巨型章鱼,大概可以想象一下,然后千刃鲨是大白鲨和巨齿鲨的结合体。
我的国庆结束了,祝你们国庆继续快乐!贴贴!◉ 101、祁晏·魔域天边的浓云泼墨似的散开, 灰白雾霭之中,晕染出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晕。
远处有山峦连绵起伏, 脚下森森白骨迭出血色。
这片土地之上寸草不生, 满目荒芜,越往里去,周遭的雾霭由灰白凝固成浓重的墨黑。
这片空荡荡的暗色之中, 掠过一段暗红色的锦缎衣袖,那团稠得像墨的雾霭呜咽着靠近它, 它恐惧,却又依恋, 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在这片旷野之中, 银辉铺散开,只听得见一人的脚步声。
鲜少有人知道, 有一片古战场横贯在修真界与魔界之间,而因为它与魔界一同被尘封, 早已被魔气侵蚀, 难窥天光。
祁晏眉眼冷峻,闲庭信步地走在其中, 银辉与魔气披在他的身上, 说不出的诡异妖邪,却又分外和谐, 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雾色浓重的远处,寒月如钩,有一团黑色人影身法快如疾风,凛冽的刀锋夹着风声, 混着血腥气, 在祁晏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雾气一寸一寸散开, 银辉与星芒重叠,祁晏抬手,冷白的指尖拈过脖颈之上的血色,他垂下眸,神色恹恹,唇角却兀的勾出一抹笑。
握于对面人之手的长刀倏地飞在空中,狭长的刀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而后应声碎裂。
浓墨的雾气萦绕在祁晏冷白的指尖,没人能看得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得到片刻间,訾伏的脖颈扣在祁晏的手中。
祁晏分明未曾收紧五指,可对上他那双恹恹的瞳,胸腔之中的空气立刻变得稀薄,他的青筋暴起,浑身战栗,只觉得即刻便要灰飞烟灭。
脚下的白骨被踏碎,化作齑粉扬在空中,祁晏脚下并无支撑,立于空中,他歪了下头,面无表情地开口:訾伏,你告诉我,他们造反一事,其中有你的手笔吗?分明被遏制着咽喉,无法开口,也经历了千年的波折,未曾相见,可触及到訾伏的眼神之时,祁晏立刻便能读懂。
他在说他没有。
紧扣着他脖颈的手倏然松开,訾伏狼狈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白皙的脖颈之上,赫然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更远的地方,有几道攒动的黑影,祁晏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血痕擦去,杀意沸腾,湮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上,嗅到了血腥气之后躁动的颤抖。
他略带不满地啧了一声,理好衣衫,冷淡地瞥向訾伏,而后道:下不为例。
訾伏喉结滚了滚,压抑下心中的沸腾,艰难地开口:尊主。
祁晏并未理他,他扬起线条流利的下颌,绯色在眼底晕开,湮灭悄然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夜色之中,只能瞧见一道猩红剑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圆弧,剑意冷冽,远处的攒动的人影以一种僵硬的姿态倒地,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发出一声求救。
而祁晏却未曾变动半分位置。
看来今日来得人不少啊,血气在空中弥漫,祁晏往前迈了两步,冷白的肤色之上红色泪痣妖冶,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叹息一般地轻语:既然如此,湮灭,便叫你尝尝血气吧。
地上的森森白骨因惊慌被踏碎一片,分明带了近百的魔族精锐,今日势要将祁晏斩杀,右护法仍旧止不住地心惊,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千年前少年上位之时的血腥手段。
可祁晏未曾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想象,他凌空跃起,剑气几乎能够凝出形体,剑意锋利,不过顷刻之间,守在最前的魔族将士头颅落地,鲜血自断口之处喷洒而出,血雾如泉涌,却在转瞬间被湮灭吸食了个干净。
右护法眼见着祁晏逼近,没有丝毫停顿,他带来的魔族精锐一个接一个毙于祁晏的接下,目眦欲裂,都来不及发出声响。
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过一招,哪怕是他的真身此刻正封印在六合八荒阵之中,被吸食了大半修为,他依旧强悍,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举着死神的镰刀,肆意的收割性命。
右护法终于感到心慌,他躲在最后,牙关颤抖,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他要回去,回去找那些人,告诉他们不要与祁晏硬碰硬……他是阿鼻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骨子里流动着的都是半妖那低贱肮脏的血……他没能逃走,血影飞溅之中,祁晏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湮灭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剑锋极薄,划出一道血线,而后风驰电掣般穿透右护法的喉咙。
一个惊雷蓦地落下,照亮了这一片天地,喷出的血珠溅了祁晏一脸,湮灭钉在右护法的喉咙之中,刚想动作,便看见祁晏冷冷一记眼光。
这种脏东西,不许喝。
它老实的停了下来,没再吸食。
血汩汩地自喉中流出,右护法眼神之中满是惊惧,他口腔之中溢出了血,止都止不住,却还是恶毒地开口:你这个怪物,没有心的怪物,弑父杀兄的下贱劣种,待尊主醒来,你定会……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话在千百年间不知听了多少遍,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祁晏的眼尾一点一点往上挑,湮灭随着他的力道钉得更深,没入身下的泥土三寸,他直起身,慵懒闲适地仰起了头,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血。
喉间突然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祁晏慢条斯理地抽出湮灭。
湮灭剑身光洁,吸食够了足够的血气,周身锻出一层瓷釉般的殷红,同他的主人一般散发出慵懒的气息。
我血统高贵的好王叔,下地狱吧。
墨一般的浓云再度席卷而来,无数的魔气撕扯着扑向地上的尸身。
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祁晏的侧脸隐没在破碎光影之中,他脚下踩着累累的白骨,滚滚的烈风吹得他发丝凌乱,暗红色的衣袂像破茧的蝶,振翅欲飞。
他并未回头,周身淬着刻骨的冷:还不跟上?訾伏茫然抬头,他的王跨越了千年的时间,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从未有过背叛。
他挣扎着起身,隔着一臂的距离,缀在他的身后,一如当年。
去会会那群老东西吧,千年未见了,他们一定很想我……遮天蔽日的晦暗之下,他的身影在这片古战场之中隐去,天边又降下一声惊雷,只来得及瞧见訾伏的一截衣摆。
祁晏在这一日,重返魔界。
-上古秘境,东北向。
浅粉色的触角拍打出海浪,荧惑水母躲在一处暗礁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两方对峙的局面。
它拿了叶栀初的丹药,本想溜之大吉,回到自己的老巢继续称王称霸,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在此处偷窥起来。
不得不说,叶栀初很强,她带领的队伍更强。
前几日对上元婴中期的巨型章鱼还十分吃力,落于下风,可经历了这几日的厮杀,再加上修为的精进,今日对上同为元婴中期的千刃鲨,丝毫不见劣势,甚至隐隐有居于上风的趋势。
荧惑水母看得心惊肉跳。
正是白日,午间的阳光刺目逼人,空中的翠绿剑光却更甚,像是要将这片天地都划出一道口子。
裂光移星剑——七曜!茫茫海浪无边,叶栀初凌空跃起,逢生浮现手中,剑音泠泠,劈开海浪,更是将千刃鲨的藏身之地劈的寸草不生。
鲨鱼皮韧,上边附着一层细密的倒刺,如盔甲一般护住了身躯,却还是在接二连三的攻击之下出现了伤痕,鲜血渗出浸透海面,引得底下的灵兽蠢蠢欲动。
它并未躲避,而是迅速催动灵力,海水凝结成水雾,刹那间遮蔽了天空,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万千苍茫剑意与霸道蛮横的灵力相撞,两相交锋,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直冲九天。
双方各自被逼得退后一步,毫不相让。
千刃鲨厌烦地甩了下尾鳍,海浪自身下层层叠叠地泛起,它眼底蒙上了一层怒意,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叶栀初。
近日以来,已经有三波不知好歹的东西来它这里撒野了,叶栀初他们是第四波,它在此地蛰伏多年,从未有谁胆敢来挑衅,如今接二连三地人找上门来,简直是将它软柿子一般拿捏。
思及此,它恼怒地磨着牙,牙缝里的血肉丝粘连成一团,大大刺激了它的食欲。
狠辣的目光游移,自叶栀初的身上挪到苏梦槐的身上,这十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它困住,无法动弹,只有找到突破口才能出去。
千刃鲨的灵力被消耗了大半,神智依旧清明,无半分被魔气控制的迹象。
叶栀初略微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看出了它想要吞噬杀人的意图,思索了片刻,从芥子囊中取出了巨型章鱼的妖丹。
元婴期的灵兽早生了灵智,她并不想杀它,两败俱伤也无甚好处,倒不如与千刃鲨谈判。
果然,蕴含着强大灵力的莹润妖丹甫一出现,千刃鲨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同在这片海域驰骋,它自然认得那是西边那只巨型章鱼的妖丹。
竟没想到这群修士如此厉害,竟能将那老家伙的妖丹剖了出来,千刃鲨心中百转千回,略一思索,便打定了潜入深海逃跑的主意。
叶栀初却没留给它丝毫的机会,逢生快得像飞逝而过的流光,没入水中,随即召唤出剑阵,将它围得水泄不通。
少女略带笑意的声音飘入耳边:我想同你做个交易。
妖丹在她的手上颠了几下,千刃鲨摸不准她在卖什么关子,只好按兵不动。
叶栀初挑了下眉,墨色瞳仁中映出璀璨笑意,人畜无害的样子极具欺骗性。
叶栖梧在一旁看着,不忍直视,心中无限感慨,自家妹妹又要骗人了。
这只巨型章鱼你一定认识,它是我们杀的,却也不是我们杀的。
话音刚落,妖丹自她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暗色的魔气,叶栖梧瞳孔一震,秘境之外的众人更是惊愕不已。
她是如何做到的?有人惊慌出声,却无人搭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法镜之中,看着少女动作。
千刃鲨也是一惊,它认得那团东西,前三拨人便是来往海底投放这玩意儿的,却都没成功,被它一口咬死了,现下尸体怕是还在它的腹中并未消化完。
那是经过提纯之后浓郁至极的魔气,千刃鲨并不蠢,它曾看见过吸食魔气之后发疯癫狂的灵兽,与真正的的兽类无疑,甚至可以说,是丧失理智只会发动攻击的怪物。
它停下了怒吼,开始正式叶栀初。
叶栀初惊叹于它的变化,很快便抓住了关键点,她倾身向前,而后发问:你认得这魔气?有人来过这里投放魔气吗?千刃鲨点了下头。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叶栀初眼眸眯起,敛了笑意,她的唇角抿成一道直线,看向盘踞在手腕之上的玄九阴。
古泽秘境之中他们想要放你出来,玄天秘境之中有吸食食铁兽魂魄,滋养魔尊的法阵,而上古秘境之中,亦有大量魔族侵入,魔气肆虐。
祁晏他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玄九阴本想沉默,却在触及到叶栀初的眼神后败下阵来,祁晏此去,险境重重,他亦难以预料。
想到他临行前的嘱托,玄九阴不甚自在地开口安慰叶栀初:他是魔尊,重回魔域,那便是回自己家一般,你不要乱操心了。
担心也无用,叶栀初理好心情,重新面对千刃鲨:与我合作,去杀了那些入侵的魔族。
若你不同意,我大可以找别人,只是之后魔气肆虐,你的神智会逐渐消弭,到时候莫说在这里当霸王,整片上古秘境都将付之一炬,你也会被人剥皮抽筋,生不如死。
千刃鲨的心弦猛地一颤,还在犹豫之际,叶栀初继续加码:事成之后,我放你回来,除却你统治的这片区域,你我所到之处,你都会成为唯一的主人,我们会帮你杀了它们。
话已至此,便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逢生重返叶栀初手中,困着它的剑阵转瞬消失,千刃鲨略一思索,庞大的身躯彻底浮出水面,以供叶栀初等人上来。
它同意了。
叶栀初眼神一亮,叶栖梧、苏梦槐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十人寻到了新的坐骑,安然坐在千刃鲨的身上。
躲在远处的荧惑水母瞧见双方谈判如此顺利,浑身气得发抖,凭什么当初它要捱这么多棍子!众人心思各异,叶栀初眼睫低垂,忧虑着祁晏的安危,温朝兴致勃勃抚摸着身下的鲨鱼皮,陆无屿细致地研究起千刃鲨的倒刺,思索着炼制一柄新的法器……玄九阴的目光投向西北,穿透云层,似是要落往魔域。
六合八荒阵毁了祁晏的大半根基,他虽不知祁晏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却知晓他现如今的修为极为不稳。
那些乱臣贼子野心勃勃,一心盼望着六合八荒阵能吸干祁晏的血,更恨不能他支撑不下去,早殇而亡。
只是没想到他竟以半妖之躯支撑了千年,六合八荒阵更是毫无松动的迹象,这才让他们按捺不住,在背地里下手。
玄九阴叹了口气,他替祁晏守着叶栀初,只盼望祁晏也能珍重自身……你曾在西南方向见过魔族的踪迹吗?叶栀初一边将丹药碾碎成粉末涂抹在千刃鲨的伤口上,一边同它交谈,未曾想到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丹药清凉,渗入肌理,迅速修复起破损的伤口,千刃鲨点头,西南是那只食人鳗的地盘,几日前它曾到过那边,发觉不妙便立马逃了回来,没想到能在此处派上用场。
处理好它的伤口,叶栀初简单收拾了下行囊,而后将所有人叫了过来。
经过这半月的历练,十人小队已像家人一般亲密无间,没有丝毫芥蒂。
此刻十人围坐成一圈,叶栀初抿了下唇,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魔族肆虐,现下我们有两条路可走。
一,绕开魔族,继续去寻找高阶灵兽,杀灵兽、取妖丹,夺得宗门大比的第一。
二,叶栀初顿了下,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第二条路要冒险一些,便是主动去追寻魔族的踪迹,阻止他们将魔气投入海底。
这样一来,我们需要斩杀沿路的灵兽,还要与魔族对抗。
但沿路的灵兽的修为难料,魔族的修为更是未知。
一口气说完,叶栀初抬起眼,她眼中黑白分明,看不清情绪,只有蜷缩在一起的十指出卖了此刻的情绪。
于公,千年前仙魔大战的惨状历历在目,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修士承命于天,合该已天下为己任。
可于私,这是在上古秘境,是在进行宗门大比,她答应过霁玉仙尊,一定会夺得第一,也会将第一宗门的荣誉从北派剑宗那里夺回来……兄妹心意相通,叶栖梧发现了她的紧张,也明白她的为难。
风清月朗的少年端坐,眼神和煦,主动替妹妹接下了担子。
投票决定吧,像从前一样,以手心与手背为分别,手心代表选第一条路,手背则代表第二条路。
我默数五个数,大家一起闭眼,以自己心底的想法为准,不用去顾及任何人,开始吧。
叶栖梧收回目光,随即闭上了眼。
五。
四。
三。
二。
一。
五个数字结束,所有人重新睁眼。
曦光正好,海风微咸,叶栀初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眼前赫然是十个人的手背。
无一例外。
苏梦槐第一个笑出了声,小师妹,别这么苦大仇深的,笑一笑。
千年前的先辈们上战场、杀魔族,我们虽然无法比拟,却也能在这秘境之中守护一方净土,说不准千年之后,我们也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呢。
叶栖梧也笑,他揉了下少女毛绒绒的头顶,温声道;师尊只叫你尽力,而非一定,宗门大比的第一固然可贵,可比起天下苍生,不足挂齿。
你无需如此放在心上。
温朝与宋黎也凑过来,廖清云羞涩地笑:我还未曾正式与魔族交过手呢,比起斩杀灵兽,我想,这是一个更好的历练机会。
叶栀初眼底湿濡,而后笑了起来,她忽然想起前世曾听到的一句话——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①是啊,他们生来就立于群山之巅,既然励志作为人杰,便绝不可能做贪生怕死的懦夫。
作者有话说:①的句子是张桂梅女校的誓词,我真的很喜欢!我觉得大家如果写作文也可以摘抄运用,真的很美!-------外人面前的祁晏:冷酷无情,阴鸷偏执老婆面前的祁晏:初初我要抱!初初我要亲亲!今天很粗长,补上昨天的,爱大家!mua! (*╯3╰)◉ 102、为爱雄起初初后生可谓啊。
秘境之外, 陆枫颇为感慨,笑着拍上了百里无涯的肩:你将他们教的很好, 叶栀初是这样, 无沚也是,看来我当年没有选错人啊。
百里无涯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那当然, 老子教出来的徒弟还能有差劲的?陆枫笑着摇了下头,他一贯如此大言不惭。
只有炼器堂堂主韩承眉头紧锁, 担忧地观察着法镜之中的场景,在听到叶栀初等人要去西南追寻魔族的踪影之时, 不自觉松了口气。
炼器堂的弟子此刻并不好过, 甚至说得上是狼狈不堪。
器修不似剑修,可以依靠灵力御剑飞行, 虽说韩汀炼制出了飞行法器,自身灵力却难以支撑多少时间, 是以此刻十人只能蜷缩在炼器炉之中。
好在经过上一场厮杀之后, 这片海域一片寂静,并无任何危险的迹象, 韩汀略微松了口气。
韩汀, 是你吗?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韩汀的神经立刻绷紧, 手中的长刀藏在身后,戒备地看向来人。
正是清晨时分,水汽蒸腾,海面之上氤氲处一片雾气, 白茫茫的, 叫人看不真切。
视线尽头, 千离雪一袭白衣飘飞,与雾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眸。
她笑容和善,立于剑舟之上,朝着韩汀伸出手,韩汀,不如与我千机岛合作怎么样?她眼底暗色翻涌,悄然可见猩红,韩汀像是被迷了神智一般,讷讷点头,身体前倾,将整只手都递了出去。
-!韩承惊慌不已,一时失控,竟将身下的座椅拍了个粉碎。
没人惊讶于炼器堂堂主有失风度的举动,所有人的视线紧紧黏在法镜之上,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只见不同的两面法镜之上,赫然有两对千机岛的弟子。
一个高高在上,如天际落雪,冷得沁人。
一个如落雪的寒梅,虽被雪压低了枝头,却丝毫不肯服输。
前者在轻声诱哄着韩汀,而后者却在与灵兽厮杀。
孰真孰假,一眼即明。
而假扮千机岛,假扮千离雪的意图,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韩承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彻:魔族这群杂碎,他若敢伤我孩儿,我炼器堂定与他势不两立。
大殿之中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去接茬,无他,魔族骤然出现在此,还用了蛊惑之术,韩少主此番怕是生死难料了……在这片朦胧雾色之中,无人瞧见,一道鲨鱼鳍悄无声息地划过海面,快如流星,水面之上却不见丝毫踪影。
千离雪眸中的猩红越发浓厚,眼看着韩汀靠近,她唇角的笑意越发夸张,笑容几乎要从这张面皮之上脱离出来,分外可怖。
魔气化成的暗红箭矢自她手中凭空出现,一瞬即发,将要穿透韩汀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快。
叶栀初破水而出,逢生发出泠泠剑啸,剑光冷冽,贴着水面,快得像流逝的星光,自千离雪后心贯入,一剑穿心。
而她身前的被操控的韩汀突然恢复了神智,他眼神清明,手握淬萦刀,刀影狭长,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那道箭矢随即被斩断,跌落水中。
紧接着,以不逊于叶栀初的速度,淬萦刀刀锋并未停顿半分,逼上魔族女子的面门,直入眉心,将她的假脸劈成两半。
叶栀初足尖点水,站在千刃鲨之上,倒有些惊讶,同韩汀飞快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逢生飞速飞回手中,叶栀初朗声道:这整船的魔族,一个不落,就地斩杀!列阵!夭华斩断了剑舟之上的桅杆,红色剑光灼热滚烫,一瞬之间,一名魔族毙命。
叶栖梧也不甘示弱,水花飞溅,划过他冷峻的眉眼,剑气浩瀚,绵延不断,一剑杀千里,剑锋抵着脖颈,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顷刻间,五个假千机岛的弟子哄然倒地。
韩汀目光之中满是惊愕,最终将视线落在叶栀初的身上。
少女衣袖翻飞,眉眼稠丽,剑法精湛,一丝一毫的剑气都不会浪费,剑意浩荡,直教人心生赞叹。
眼见着剑舟之上的魔族要被叶栀初她们斩杀殆尽,韩汀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踹了一脚身前的师弟,还不快上,再多等一会儿,我们就要成吃白食的了。
师弟如梦初醒,却还是舍不得挪开目光,他眼中皆是叶栀初出剑时的利落身姿,斩杀魔族之时的冷淡不可侵犯,一腔少男芳心立刻沦陷。
叶栀初却没心思理会炼器堂的人,她身体燥热,灵脉紧绷,丹田干涸,有种想要发泄一切的焦躁感。
这艘剑舟之上,前前后后藏了至少三十个魔修。
而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叶栀初的视线凝在船舱底部,舌尖不自觉地添了下唇角,元婴中期的魔修。
魔修的身体强悍,修为更是精进,若与修士相比,虽同为元婴中期,可魔修爆发出的真正实力却能达到元婴后期。
玄九阴,你说,我能打得过他吗?逢生感受到了她的兴奋,剑身颤抖,发出铮铮的鸣响,战意几乎按捺不住。
玄九阴无奈地瞥了眼叶栀初,几乎是恳求一般:叶栀初,你自己不过是个元婴初期的修士,非要和元婴中期的魔修硬碰硬找死吗?!叶栀初不满地啧了一声,身体的燥意撩拨得她只想上前迎战,而不是听玄九阴如此废话。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叶栀初一把扯下了手腕上的玄九阴,将它丢入了丹田之中,不再管他。
海水翻涌,迭起层层白浪,叶栀初悬于当空,刀光剑影之中,她提起逢生,黑色瞳仁之中爆发出巨大的光亮:逢生,我们去会会他。
铮鸣的剑音回应着她,叶栀初飞身而。
寒光一闪,剑风凌然,几乎是擦着头颅而过,酆癸堪堪躲过。
脸上的□□也无甚作用,酆癸眯眼,直接将它扯了下来。
他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残败,诡秘魔纹爬了满脸,嘴角的弧度要笑不笑:元婴初期的修士,也敢来找死。
浓稠的灰色魔气萦绕全身,酆癸甩了下头,森白的骨剑自掌心迭出,骇人的气势一瞬之间爆开。
叶栀初丝毫不惧,逢生一瞬间平静了下来,静默不语,在召唤着什么。
下一瞬,海面之上青翠浮现,无数的藻荇破水而出,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这片天空层层围住。
剑身铮鸣,剑意流畅,漫天水雾之中,叶栀初如飞燕般轻快,对准酆癸的心口,倾身而上。
那团诡异的魔气如沼泽的泥泞,张牙舞爪地舔舐过来,顷刻间剑光蒙上了一层灰暗。
骨剑与逢生的剑意相撞,海面之上暴起一股狂风巨浪翻滚而来,漫天尖锐的鸣响响彻云霄。
叶栀初难以敌得过他,被魔气伤到了腹部,后退了数步,逢生矗立在空中,奋力挣脱出抒发着它的魔爪,一闪一闪泛出幽光。
她的紫衣之上破开了一个口子,血肉外翻,鲜血淋漓。
森白的骨剑上罩着一层黑气,兴奋的颤抖,很是满意,魔气入体,它只需要等着叶栀初在腐蚀之下化为白骨就好了。
叶栖梧最先注意到叶栀初的近况,当即斩杀了身前的魔修,想要倾身而上。
狂风巨浪之中,叶栀初双目微合,体内的魔气不断纠缠,想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一股无形的气自体内爆发,顷刻之间将这团魔气碾压成了粉末,腹部的伤口停止流血,叶栀初的双眸骤然睁开。
酆癸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唇角的笑意凝固,双眸之中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你居然和那个杂种有牵连。
他手中的骨剑似乎也发现了主人的不对劲,有些忧虑的抖动,却被主人强制镇压:哈,所有与那个杂种有牵连的东西,我都要让它毁灭。
今天赶巧,便让你来做第一个吧。
酆癸这番话说的不明不白,叶栖梧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难以思索那么多。
只有叶栀初听懂了,他在羞辱祁晏。
心中的怒气遏制不住,溢满了胸腔,叶栀初双眸猩红,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灵力聚于胸前,双手结出一个印记,灿金色的阵法瞬间点亮了整片天空。
阵眼之中,灵力汇入逢生,狂风之中,叶栀初的发带早已散开,发丝凌乱,锐利的流光自逢生之中跃起,无数的剑影在空中蓦然乍现。
裂光移星剑——殉月!这一式剑招的威力绝不是一个元婴初期能施展出来的,酆癸察觉不对,立即将就近的魔修拉扯至身前替他抵挡住攻击。
可还是迟了。
金银两色的剑辉爆出璀璨的光亮,亮如白昼,剑气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所过之处,一切晦暗阴邪全都化作乌有。
挡在酆癸面前的魔修直接化为齑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酆癸抬起右臂,想要用骨剑去挡,却根本抵挡不住。
剑鸣爆破,从虚空中传来,逢生执于叶栀初之手,剑芒更甚,剑意更浓,剑气更锐,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彻底断绝了酆癸的生路。
元婴后期的修为又如何,叶栀初几乎被烧得没有了理智,逢生破开一切叠嶂,自他的胸膛没入,又是一剑穿心。
酆癸阴柔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双目怨毒,挣扎着想要用双手扼住叶栀初的咽喉,却被逢生贯得更深。
生机一点一点从体内流逝,酆癸的眼神逐渐涣散,失去了神采。
浩瀚的剑气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劈开,风起云涌,惊涛骇浪掀天而起。
在酆癸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叶栀初满脸冰寒,将逢生拔出。
她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冷得彻骨。
你才是下贱卑劣的杂种,下地狱去吧!作者有话说:好喜欢护着七崽的初初◉ 103、初初下套剑意达到最盛, 剑气达到最浓。
酆癸的体内的魔婴被生生刺穿,再无任何生气。
强大的魔修在她的剑下灰飞烟灭。
月盈弧光, 冷得像是收割人头的镰刀, 就近处的魔修一同受到波及,转瞬之间剑影擦着飞溅的水花,自脖颈处擦出一道血线。
一剑封喉。
而那艘摇摇欲坠的剑舟, 也在她的剑气之下四分五裂,好不凄惨。
身体的燥意逐渐平复, 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的灵力。
四处的海浪轻轻翻涌,顷刻间, 直冲天际, 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叶栀初包裹在其中。
四面八方的灵力凝结成水雾, 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她的身侧,润物细无声, 温和的水系灵力汇入体内, 一寸一寸拓开灵脉,冰凉舒缓, 抚平灵脉之中的燥意, 而后涤荡干净杂质,最终汇入丹田之中。
丹田之中, 万物涤荡,水洗一般的明净透亮。
绿草芳馨,天空澄澈,灵海粼粼。
还有最后一抹晶蓝色的灵力没有归处, 在丹田之内乱窜, 团团扑腾着身子去抓, 四肢又短又小,怎么也够不到。
卷卷困倦地睁开眼,看着黑白团子着急地上蹿下跳,而后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近日它脑海之中总会浮现出一段从未见过的场景,异常陌生,却又格外的熟悉。
层层叠叠的巍峨殿宇,巧笑倩兮的娇柔少女,紧接着,是毁灭一般撕心裂肺的喊叫,还有个瞧不清面容的疯疯癫癫的女人。
卷卷睡得极不安稳,眉眼蹙起,不安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食梦兽最具灵性,能从梦境之中窥破时间,窥破过往。
卷卷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破碎的梦境之中,不为其他,它的直觉告诉它,这个梦境与叶栀初有关。
那道蓝色灵力一路飞驰,最终没入了叶栀初的元婴之中。
水波纹路在缩小版的叶栀初的额心一闪而过,小叶栀初惊讶地睁大眼睛,而后伸出两只手,捂在自己的包子脸之上。
稚嫩的女童声响起:不困了耶!叶栀初也发现了身体的变化,她重新落到千刃鲨之上,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
而后观察起自己的元婴来。
虽说踏入了元婴期,可她的元婴一直有些虚弱,包子脸的小姑娘整日里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她现下应当是踏入了元婴境中期,实力与修为增强了不少,连带着元婴都有力气了不少。
施了个决,灵气柱在丹田之内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下小栀初的包子脸,软软的,糯糯的。
好爽,叶栀初悄悄感慨。
包子脸的小栀初却不满意,眼眶之中盈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小师妹,你已经到了元婴中期了吗?叶栀初正在专心致志地逗自己的元婴玩,冷不丁地听到韩汀扭扭捏捏的声音,抬头去看,还有些发懵。
仔细一看,竟和小栀初的表情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真人版一个Q版罢了。
你说的小师妹是我吗?叶栀初挺直了腰背,不甚确定地询问韩汀。
她好像和韩少主不熟吧……这称呼着实是有些亲昵了。
只见足有一米九的八块腹肌的大胸韩汀比她还扭捏,小麦色的皮肤之上晕出一层不甚明显的红,韩汀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在自己的炼器炉里,纠结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开口:小师妹,我想娶你。
啊?啊?!此起彼伏地惊讶声传来,叶栀初险些没站稳,脑中走马观花一般闪现过方才的情景,难道自己英雄救美俘获了韩汀的一腔少男芳心?可也没这么快的吧?秘境之外,才因为自家儿子逃脱虎口松了口气的韩承再度紧张起来,一脸尴尬地看向百里无涯。
他也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莽撞,竟然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都没与他商量,也没准备好彩礼。
韩承胡思乱想,江川叶家是千年世家,富贵泼天,他准备彩礼时一定要精细一些,万不能失了礼数。
还没等他想完,对面坐着的百里无涯一脸阴郁,张口便是不行。
百里无涯的眉心拧的都能打结了,自家师尊孤寡了千年,好容易瞧上了叶栀初,他这个做徒弟的,千年间也没尽到什么做徒弟的本分,要是再把师娘丢了,那可真是没脸做祁晏的徒弟。
只是叶栀初也太能招蜂惹蝶了些,前几日,仙乐阁的阁主还悄摸的来同他打听……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秘境之内,叶栀初一脸严肃地拒绝了他:韩少主,我有道侣了。
手腕上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团气,凝聚成白色狐狸的样子,朝着韩汀龇牙咧嘴地吼。
叶栀初也是头一次见到祁晏留下来的气息化作的小狐狸,险些没憋住笑了出来。
对面的韩承也不伤心,眸中反而爆发了更大的光彩,那叶师妹,可愿意也来炼器堂做我的小师妹?他说完这话,豪迈地向后一指,九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一同朝着她露出了白牙,明晃晃的一片。
叶栀初更加迷茫,不懂韩汀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就见韩汀继续卖力地推销自己:你来了我们炼器堂,便是我宗唯一一个女弟子,独苗苗,别的我不敢保证,我们这些做师兄的,一定会加倍宠你,不会被衡阳剑宗差半分。
话已至此,叶栀初与衡阳剑宗的弟子哪还能听不出来,韩汀这压根不是想求娶叶栀初,他是想掀了房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后装模作样的开了门,退让一步,好让叶栀初顺理成章的接受他这个无力的要求。
他就是明晃晃的想抢人。
温朝不干了,头一个跳出来,巨剑横贯在海面之上,他颇为恼怒:小师妹是我们衡阳剑宗的小师妹,才不会去炼器堂,韩少主,你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了。
叶栀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倒也没开口拒绝,转头同陆无屿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近日在同陆无屿学炼器,在团团的帮助之下,也算是小有成就,可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加入炼器堂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另一端的韩汀暴露了心思,乐呵呵地同温朝讲道理:可叶师妹也是丹清堂的弟子,她天赋卓绝,聪明伶俐,既然如此,拜入我炼器堂有什么不好,还能成就一桩美谈呢。
叶栀初略微思忖了一下,犹豫地开口道:韩汀,你这样的确有些冒昧,韩宗主知道吗?韩汀丝毫不在意地摆手,他不知道,但是他馋你很久了。
嗯。
嗯?叶栀初无奈扶额,很想吐槽一句,韩汀你要不要想想自己在说什么。
韩承一张老脸也挂不住,只觉得如坐针毡,一张老脸都要被韩汀丢光了。
但又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话糙理不糙,他的确是馋叶栀初很久了。
谁不想要一个乖巧懂事还天赋卓绝的弟子啊!拜入炼器堂这件事情就这么在七拐八弯中定下来了,叶栀初看着无耻至极爬上千刃鲨的韩汀,总觉得进了个狼窝。
话说起来,小师妹你当真是强悍,韩汀笑嘻嘻地靠近,反手一指,恰巧落到了海面上的那片废墟,我第一次有人能将剑舟劈开,还劈成了碎屑。
叶栀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嘴角一阵抽搐,她也没想到自己那一剑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说句实话,她本来还想将这艘剑舟占为己有的。
现如今海面之上只剩下破碎的剑舟残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驾驶的样子。
韩汀还在滔滔不绝,叶栀初支着头,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韩汀,眉眼弯起来,黑白分明的瞳仁染上了一层笑意,夹着嗓子喊他:韩师兄,大师兄~她嗓音清脆,此刻带着些刻意的矫揉造作,非但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喊得人身心畅快,十分受用。
韩汀一瞬之间觉得自己经脉疏通,十分有劲。
费尽心机拐来的小师妹,就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韩汀拍着自己的胸脯,十分霸气地揽了下小师妹的肩:小师妹,再叫一声,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师兄都给你摘下来。
叶栀初看着自己面前抖了三抖的硕大胸肌,默默咽了下口水,唔,好像男妈妈。
想归想,真正说出来却还是不敢的,叶栀初又笑,眼里像藏着小勾子:师兄是炼器堂的少主,炼器一定很厉害吧。
小姑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韩汀的虚荣心不自觉膨胀起来,他瞥了眼自家的师兄师弟,丝毫不客气地吹嘘自己:那当然,我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炼器天才,以后你想要什么法器,随时告诉我,师兄一定给你炼制出全修真界最好的法器。
他滔滔不绝,陆无屿反倒不乐意了,上下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讥讽:我怎么没听说过近年来还有炼器天才,怕不是某些人自夸自擂吧。
韩汀自小众星捧月。
受惯了吹捧,哪里听得了这番话,当即不甘示弱的反驳陆无屿:我不是炼器天才难道你是?我可更没听说过衡阳剑宗还有个器修!眼见两人马上要吵起来,叶栀初笑着插到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韩师兄,你别生气,我二师兄也是怕你将我拐跑了,想试探一下你的实力,并无恶意。
既然你如此厉害,不如试试将这艘剑舟修复了,我们也方便上路。
她这话说完,不动声色地同陆无屿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得狡黠。
而韩汀被她的话砸的眼冒金星,不是,我的好师妹,造一艘剑舟,这可比摘星星难多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