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之内, 黑气缭绕。
层层烛火围成一个圆润的圈,其中静坐着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
他的发丝在风中摇摆, 身下的烛火却纹丝不动。
烛火蓦地熄灭, 酆癸猛地睁开眼,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星星点点的红落在地面之上,他猛地擦了下嘴角, 眼神阴郁。
虽说是借尸移魂,可他的魔婴被叶栀初重创, 修为也大损,一时半会儿根本恢复不过来。
拽着衣袖的五指猛地收紧, 又逐渐松开, 他慢悠悠地起身,将衣袖整理整齐, 而后看向守在一旁的侍卫:左护法呢,外界的噬魂阵布置好了吗?侍卫诺了一声, 恭敬回答道:准备的差不多了, 有北派剑宗的协助,无人发现, 一切都很顺利。
听到这里, 酆癸的神色稍霁,而后毫不留情地五指成爪, 将对方的脖颈扣在手里,丝丝缕缕的魔气从对方的身体之中进入自己的身体,破碎的魔婴一点点凝固起来。
却只拼凑出一个破碎的轮廓,酆癸不耐烦地垂下眼, 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在一旁, 真没用。
而被他丢弃在一旁的侍卫血肉被吸食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层枯枝一般的皮附在骨头之上。
酆癸丝毫不关心,对他来说,这些侍卫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罢了,能被他转化为修复魔婴的养料,合该是他们天大的荣幸。
他转身离去,打算前往魔宫同左右护法共商大计,手中把玩着方才的侍卫的眼珠,喉中溢出桀桀的笑来。
他太过入神,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动手之前,这侍卫是想报告给他一件事的。
那就是,右护法已死,千万不要回魔宫,祁晏他已经杀进来了。
-千年过去了,魔界还是老样子。
一成不变,处处藏污纳垢。
祁晏闲庭信步地走在其中,悠闲的像是在逛自家的菜园子,而不是外界讳莫如深的魔界大本营。
訾伏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湮灭大杀四方。
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浓重,几乎要漂浮在空中凝成血雾,祁晏漫步其中,像是饱饮鲜血的花,冷冽的眉眼一寸一寸绽放至最烈,浓艳稠丽。
你是自己逃出来的?祁晏懒洋洋地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那群老东西可这没用。
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是唯一能拿捏我的筹码吗?訾伏抿了下嘴唇,本不想作答,却在瞥见祁晏的眼神之后心颤了一下,而后老实回他:知道,他们将我复活之后,用玄铁穿透了我的琵琶骨,钉穿了我的脚踝,怕我逃跑。
他说到这里时,小心翼翼地窥了一下祁晏的脸:我割断了犀角,假意同他们求和,说了许多你的弱点,还承诺去杀你,他们才答应放我走的。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半真半假掺杂,祁晏一定不会发现,訾伏收回了眼,漫无目的地想。
祁晏难得没有开口讥讽,而是沉默了下来。
訾伏同他一起长大,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如今还要为了他自断犀角……他当初分明设下了能保护他一辈子不受伤害的阵法,却不曾想六合八荒阵开启之时,他生生闯了进来,受了断骨抽筋之痛也不肯回头,最后还是祁晏将他打晕了丢出去,才留下了他一条命。
却忘了,他被囚这些年,訾伏也一定不好过……疼吗?知道祁晏在问他犀角的事情,訾伏摇了摇头,不疼,只是有些怨你,醒了这么久,却不叫醒我一起……祁晏好笑地看他,你当我醒过来有多容易。
他初醒之时,神识混沌,修为不全,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冥冥之中觉得丢了些什么,只想着去找。
竟一路飘摇到南境,遭了修士的暗算受了重伤,这才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叶栀初拎了回去。
对了,訾伏突然想到些什么,忙不迭对祁晏道:我在被囚禁之时,曾听狱卒谈起过,他们在六合八荒阵之中动了手脚,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设下了针对半妖血脉的法阵,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他们脚程很快,顷刻之间,便已走到了魔宫附近,身后空无一人,都化作了血水,祁晏眯了下眼,右手的掌心摊开,湮灭顺从地回到他的手中。
赤色的剑身中心汇聚出一股猩红的细流,剑身滚烫,剑柄却极为冰凉。
祁晏挑起唇角,上下打量着湮灭,而后抬起右臂,正对着前方的魔宫。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吧,我也想看看,一千年了,他们有没有长进。
-秘境之中。
韩汀绝望地看向天际,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小师妹和想象之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韩汀默默将自己炼制失败的垃圾收了起来,而后苦大仇深地盯着叶栀初的炼器炉。
叶栀初炼制的桅杆已经要成型了,她身旁的糯米团子正抱着快寒林晶乐呵呵地啃,只有韩汀近两日一事无成。
话说他不应该把叶栀初当做小师妹,应该把她当做大师姐的,他就没见过谁的炼器天赋如此强悍,几乎次次都能成功,出品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韩汀郁闷地托起脸,叶栀初余光间瞟到了他苦大仇深的表情,肌肉都随着萎靡了不少。
不由得觉得好笑,叶栀初撞了下他的胳膊:师兄,不要偷懒。
她指了下自己炼器炉里的桅杆,又指了下陆无屿炼器炉里的其他配件,而后慢悠悠地激他:你再炼制不出来。
我们的剑舟就没法拼了。
韩汀:……他现在只想以头抢地,他为什么会答应叶栀初和她一起练剑舟啊,这是他一个四品器修能炼制成功的吗,就连他爹一个人都够呛炼的出来。
团团抱着寒林晶,啃得正欢,突然拧过头来,一脸严肃:你,笨笨,不要拖姐姐的后腿!他说完这话,颇为骄傲地仰起了脑袋,两只黑色的耳朵抖了一下,而后道:我可聪明啦。
姐姐最喜欢我韩汀有气无力地应它:是是是,你最聪明,最喜欢你。
团团被他夸得飘飘然,又看他可怜,小屁股一扭一扭,蹭了过来,装着温朝的样子,十分豪迈地开口:你给我做小弟,我就教你炼器。
炼器炉终于有了动静,叶栀初收了幽冥玄火,开了盖子,一柄小巧的桅杆从其中显现。
叶栀初将它取了出来,仔细观察了下,没有任何瑕疵,还算满意,这才放进了芥子囊里。
团团还在给韩汀传授如何当小弟的秘诀,叶栀初笑着看了会儿,也没打扰,而是起身到了千刃鲨跟前。
这一路之下,都没有再遇到其他的灵兽吗?海风吹起叶栀初的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叶栀初眺望着远方,不免有些忧心。
这一路下来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不正常,海底之下空无一兽,海面之上也波澜不惊。
这片海域之上的生物好似凭空消失一般,了无踪迹。
千刃鲨也觉得奇怪,它并无人类那么丰富的表情,只能依靠玄九阴与叶栀初交流。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附近应该会出现霸王玄武,之前到过的西南境也没有了那群天泽海蛛的踪影,还有西北处……一条一条罗列下来,处处都是疑点。
叶栀初紧缩眉心,不知如何是好。
叶栖梧在她的身侧,大概也猜到了如今的状况,叶栀初催着炼制剑舟并非强人所难,而是前路危险重重,千刃鲨随时会弃它们而去,若无剑舟,到时候便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命。
他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她:此行不顺利吗?叶栀初偷偷瞥了下其他人,见他们没有异色,这才对叶栖梧道:不,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到没有任何生物攻击我们,我们一直这么平安。
她的指尖在千刃鲨的鲨鱼皮上勾画起来。
清晰地描绘出进入秘境之中他们所到达过的地方,哥哥,你知道为什么西南的那只巨型章鱼最先感染到魔气吗?叶栖梧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茫然地摇了下头。
叶栀初只好给他解释:我仔细观察过了,这片海域虽大,可海水是活水,它是会流动的。
既然会流动,那下毒,自然要从流动的源头下毒,这样才可以加快毒素传播的速度。
而这片海水是由南向北流的。
我们跟着千刃鲨继续深入西南之时,恰巧便遇到了欺骗炼器堂的魔族。
我只怕。
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糟了魔族的暗算。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无言。
千刃鲨继续向前。
海面之上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丝丝缕缕的红,顺着水波一路蔓延。
千刃鲨对血腥味最为敏感,当即便有些躁动,尾鳍晃了下,按捺住自己潜入海底的欲望。
叶栀初刚想问它怎么了,立刻便注意到了那抹不同寻常的红。
她眼神一凝,杀掉寻常数量的灵兽是不会在海面之上迭起血色的,前面一定有什么不对。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能退出秘境的令牌悄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光,而后猛地熄灭,彻底黯淡无光。
没有人知道,出秘境的路,被锁了。
千刃鲨大半个身子没入海面,猛地加速,海面之上的血色越来越重,这一片海水几乎被彻底染成了红色。
漫天的灵兽尸体漂浮在海面,被开膛破肚。
空气之中却并没有腥臭味,而是一股令人上瘾的香气。
视野的尽头,唐诗青与林飞白并肩而立,笑容清浅。
秘境之外的法镜突然熄灭,彻底看不清里边的画面。
而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叶栀初将剑刺往唐诗青与林飞白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抱歉最近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就是封久了还一堆幺蛾子,我有点点崩溃,昨天就没更新,我会努力保证更新的!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身体,出去玩的时候一定要戴好口罩,我真的真的恨死这个烂疫情了我真的感觉这个疫情快把我杀了◉ 105、真相(前)怎么会……千刃鲨讷讷出声,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眼前漂浮的尸体大多相同,来自同一个种族——海翼虎。
上古秘境之中称王称霸者众多, 却从未有灵兽敢招惹盘踞在海域中心的海翼虎一族。
它们世代群居于此, 实力强劲,更是睚眦必报,从不手软。
千刃鲨好歹也是元婴期的灵兽, 平日里见了海翼虎也要躲着走,它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如今, 这个种族在一夕之间,全部覆灭, 无一幸免。
这场残忍的屠杀太过震人心魄, 叶栀初一时之间无言,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就是这一偏头,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远处, 有一艘隐在血雾之中的巨大剑舟, 剑舟遮天蔽日,几乎难以叫人看得清其中的景象。
而剑舟之下, 一叶扁舟之中, 千离雪与琴无心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死死地盯着剑舟。
顺着他们的目光,叶栀初这才看清,剑舟之上,有一双男女的影子, 好巧不巧, 正是林飞白与唐诗青。
唐诗青将头轻轻倚靠在林飞白的肩上, 表情无害,手中的剑尖对准千离雪与琴无心,剑刃之上血色明晰。
千机岛与仙乐阁的弟子都被囚禁在剑舟之上,丹清堂与梵音寺相合掣肘,至于衡阳剑宗……想必不知道被丢到哪个海里去喂鱼了。
他们的生死,如今都掌握在你我的手里。
林飞白没有出声反驳,他的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却极为偏执,报复的快意弥漫全身,像一团烈火,炙烤着他的全身。
他一生颠沛流离,遭人白眼,可如今这些大宗大派的天之骄子还不是照样要匍匐在他的脚底,向他求饶。
没有人能看不起他。
他垂下眼,喉间突然溢出一声低笑,抬起手臂接过了唐诗青手中的剑:既然大阵要设好了,他们也没什么用了,没用的东西,自然不用留在这个世界上,杀了吧。
指尖溢出的魔气层层叠叠包裹着剑身,带着怨毒的诅咒划破空气,剑身便要刺入琴无心与千离雪的身体。
天际之中有泠泠剑鸣传来,一道剑光穿透这片血雾,爆发的浓重剑意与唐诗青的秋光剑对上,两股力量相撞,谁也不肯相让。
直至剑气爆开,彻底冲散了眼前的血雾,也彻底将两宗之间最后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叶栀初手执逢生,踏过重重云层,落到了那叶扁舟之上,守在了琴无心与千离雪的身前。
逢生与秋光剑对峙,叶栀初满脸阴寒,事到如今,她再反应不过来就当真成傻子了。
上古秘境之中有魔族的内应,而这个内应,就是眼前的两人。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声询问:唐诗青,你入魔了?上古秘境里的所有魔族,都是你带进来的吗?唐诗青见到她之时,神色慌乱,不过很快又稳定了下来。
贪婪黏腻的眼神在叶栀初的身上上下打量,唐诗青倾身向前,终于舍弃了平日里的面具。
她眼尾上钩,状似惊讶一般地捂住了嘴:你知道了呀。
而后又施施然放下了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可惜了,你居然还没死,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杀你,你居然还能活下来。
手中的秋光剑被她紧紧握着,指骨用力到近乎苍白,她有些癫狂道:为什么你的运气这么好,为什么你能一次又一次地躲过,这是第三回了,我绝不会再失败。
叶栀初听到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极反笑,身后的千离雪悄然拉了下的衣摆,叶栀初回头去看。
骄傲恣意的千大小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只有一双眸子依旧亮着,像永不熄灭的两团火焰,她用密音传耳提醒叶栀初:叶栀初,不要和她硬碰硬。
她气息不稳,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咳出一口血,强行稳下了内息,才继续道:她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已然突破了化神期,你打不过她的。
叶栀初这才注意到唐诗青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丝毫不遮掩的魔气自她体内散出,直冲天际。
脸上的魔纹不知被什么压制住了,只有手臂与脖颈之处露出了些许,可眼底的猩红却全然暴露了出来。
你们的命牌呢,不能捏碎了逃出去吗?眼下的情况对所有人都十分不利,唐诗青如此胆大妄为,连带着男主林飞白都堕入了魔道,叶栀初的握着剑的手猛地收紧,她只知道现如今的状况与原著偏离甚远,可没想到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书中的主角一向是代表着正义的一方,是绝不可能与魔界有任何勾连的。
可现如今……叶栀初对上唐诗青的双眸,其中的偏执疯狂丝毫不加掩饰。
琴无心微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无用的,出入秘境的命牌已然被毁了,被他们抓起来的第一时间,我们便试过了。
唐诗青轻轻挽了下自己的发丝,嘴角闲闲扯出一个笑来,偷偷商量完了吗,叶栀初,不用想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若只有她一人,的确难以敌得过唐诗青,可她手里还有玄九阴,未必不能相博。
叶栀初垂下眼帘,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唐诗青的依凭,还有秘境的结界是否失守。
剑气自指尖汇入逢生之中,得了她的示意,逢生悄然黯淡,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待时机合适,便一招制敌,绝不留给她机会。
唐诗青,你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她一边发问,一边将灵力探入丹田,直接将玄九阴扯了出来。
玄色的烛龙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如今剑拔弩张的情况,不动声色地盘踞在叶栀初的手腕之上,悄然释放神识,探查整片海域的魔气。
北派剑宗虽立于第一剑宗,可你此举,便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到时候,裴晚绝对不能保下你。
她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的唐诗青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她挽起林飞白的胳膊,施施然道:北派剑宗,叶栀初,你太天真了,莫说北派剑宗,整个修真界与魔界如今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还不知道吧,北派剑宗现如今的掌门,是你和我的师尊,晚荻仙尊。
还有,也不介意告诉你,上古秘境之中处处都被我布下了十杀阵,你死了之后,很快就能在阴曹地府里见到所有人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太孤单的。
十杀阵……玄九阴的尾端猛地刺入叶栀初的皮肤,他有些被激怒,金色的竖瞳泛出冰冷的光泽,叶栀初,不要等了,这个女人今天非死不可。
现在只能期盼外界没有受到影响,玄九阴闭上眼,再度睁开,眼中只剩下杀意,十杀阵需要成千上万的亡灵祭奠,才能唤醒,一旦唤醒,后果不可设想。
不仅是六合八荒阵被破,酆离重临世间,祁晏也会魂飞魄散,整个修真界更是会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难怪修真界如此不太平,竟被老鼠打了洞都无人知晓。
一道蓝紫色的光芒霎时之间汇入叶栀初的身体之中,海面顿时风起云涌,叶栀初脚尖点船,将载着千离雪与琴无心的小舟踹向千刃鲨躲藏的地方。
去找叶栖梧。
她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飞向唐诗青的剑舟。
两人相视而立,海风凛冽,逢生的剑光达到最盛,剑尖对着唐诗青柔弱皙白的颈,剑气掀起阵阵风浪,凌厉的剑风掠过阵阵剑影,不过片刻,她已然踏至唐诗青的面前。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唐诗青瞳孔一震,飞速侧身躲开,而后有些恼羞成怒,黑色的魔气瞬间在空中爆发,与叶栀初的剑气相撞。
这一次并未撑过太久,唐诗青的修为已经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叶栀初被魔气猛地撞击,退后数十步,而后吐出一口血来。
逢生刺入剑舟的夹板,剑刃在之上划出深刻的痕迹,叶栀初步履不稳,强撑着没有跪下。
芥子囊里的回元丹不要钱一般地塞进嘴里,身体里的灵力迅速回转,再次变得充沛。
裂光碎雷剑!蓝紫色雷电剑气再次不要命地与唐诗青的魔气相撞,一声巨响直冲云霄,逢生的剑鸣铮铮,穿透虚空,几乎要将整片天地撕开。
再败。
叶栀初的手险些拿不稳剑,剑气割破了她的衣袖,在四肢上划出见骨的伤痕,衣衫被血浸透。
唐诗青一步一步接近,而后半蹲下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叶栀初,你不是很有能耐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那天我挨打时的样子,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喉间溢出一丝腥甜,叶栀初丝毫不惧,仰起头看着她,反唇相讥:是吗,可我也发过誓,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手腕上的玄九阴见她靠近,蓄势待发。
唐诗青忽然敛了神色,半真半假地笑道:叶栀初,你记得吗,上辈子你被我囚禁在地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像一个残废一样被我吸血,最后血尽而死。
……玄九阴未等她说完,自叶栀初的手腕破空而出,不再是小巧精致的手镯大小,而是恢复了初见之时的庞大身躯。
硕大的龙身之时龙鳞密布,魔息强大,它飞在空中,直接将唐诗青叼了起来,幽冥玄火炙烤着她的全身,烈火之中,只能看得见她扭曲的侧脸。
叶栀初的整个手都在颤,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反复复地重现唐诗青方才的话。
上辈子……地牢……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阴影,是她此生都想拜托的囚笼。
唐诗青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胡思乱想,心神不稳,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的脚步声。
一柄泛着寒光的峨眉刺破空而来,没有丝毫阻力地穿透叶栀初的右胸,鲜血瞬间洇湿了整片胸膛。
好痛,叶栀初猛地半跪下,五指下滑,擦过剑身,掌心划出一道血线,鲜血顺着剑身汩汩下流。
有衣料摩擦地板的声音,叶栀初抬眸去看,林飞白不知何时退到了她的身后,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分外眼熟的人——是尘悟。
很早就想杀了她的尘悟。
看来上次那瓶毒药没给他足够的教训,叶栀初漫无目的地想,真是可笑,一个第一剑宗,一个佛寺圣子,竟都做了魔族的内应,要将这修真界搞得鸡犬不宁。
第二柄峨眉刺仍在尘悟的手中,他逼近她,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叶栀初,我要你陪葬!鲜血滴答在地板之上,叶栀初刚想出声嘲弄,海面之上破空跳出了什么东西,快得瞧不清影子。
下一秒,叶栀初被它扑倒,坠入海中。
海水腥咸,灌入耳鼻。
尘封已久的记忆终将被开启,掩藏在乌云之下的隐秘也终将被揭秘。
◉ 106、最后一只毛绒绒海水湛蓝, 温和地包裹着全身。
叶栀初睁开眼,并无任何酸涩之感, 视物也异常清晰。
她落于海底, 恰好躺在一片红色的珊瑚丛之中,珊瑚在海底异常柔软,于水波之中荡出层层波纹, 绚烂多彩。
叶栀初直起身,右胸的峨眉刺还未取出, 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
叶栀初无意识发出吸气声, 珊瑚丛之中发出异响, 非常细微,极难分辨, 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叶栀初手下用力,折断了胸前的峨眉刺, 随意丢弃在一旁, 而后倾身向前,拨开了身侧的另一篇湖蓝色珊瑚。
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从其中渗出, 察觉到有人靠近, 兽类的咆哮之声从其中传来。
那是两只全身雾蓝的灵虎,头大而圆, 通体布满了黑色纹路,额间王字斑纹清晰,向下看去,只有脚爪是雪白的颜色。
而背脊之上, 黑色纹理一路蜿蜒。
这其中横卧着一大一小两只灵虎, 大的气息奄奄, 眼神浑浊,腹部不知被什么利器所伤,海水灌入其中,血已经流尽了,只能看见隐隐发白的伤口。
那只小的年岁不大,十分小巧的一团,窝在大虎的怀里哀哀叫唤,额间的王字斑纹也因年岁尚小而模糊不清。
叶栀初的眼睫颤了一下,几乎是立刻联想到海面之上的情形,漫天漂浮的灵虎尸体,各个都被剖膛破肚……现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被唐诗青赶尽杀绝的海翼虎。
她收敛了周身凌厉的剑意,努力释放出卷卷与团团身上的温和气息,试探着靠近它们,见海翼虎并不抗拒她的靠近,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想用手比划,却不想张开了口:方才是你救了我吗?叶栀初一惊,瞪大眼睛想要捂住嗓子,避免海水呛入胸腔引起不适,却突然发现在海中开口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对面的海翼虎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强撑着点了下头,看到她眼底的惊愕,淡淡开口解释:是我救了你,你服了我一半的妖丹,在海中自然不受限制,也能听懂我说什么。
听到她这番话,叶栀初低下头,略微观察了下自己的身体,所有伤口都已结痂,没有崩裂的伤口,难怪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样。
您为什么要救我?自己与海翼虎一族并无关系,绝不值得对方剖了半颗妖丹救她。
果然,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对面的海翼虎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伤得很重,方才勉力救下她已然是强弩之末,此刻虽然在海中温养伤口,效果却微乎其微:我要你帮我,你和船上那个贱人有仇,我要你帮我杀了她!她的眼中是彻骨的恨意,叶栀初抿了下唇瓣,五指攥紧,而后又轻轻松开。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恐怕没人比她更能了解这种痛苦。
家人被杀,只剩下自己苟延残喘,却无能为力,只能亲眼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的,海翼虎退后了一步,额间的王字纹释放出一道光芒,一颗拳头大的蓝色灵珠自她的体内析出,她将灵珠衔于口中,而后靠近叶栀初,将它放置在她的掌心。
这是我族的圣物——碧灵珠。
她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伤口急速恶化,甚至有魔气在体内作祟,想要统治她的躯体,海翼虎咬紧牙关,拼命压制着体内的魔气,保持神智清明:她之所以要杀我们,都是为了这颗碧灵珠。
他们之所以如此不择手段,是因为这是当年封印魔尊、开启六合八荒阵的圣物。
六合八荒阵共有六处阵眼,藏于北派剑宗东湖底的髓玉骨,镇压在衡阳剑宗万钧峰山下的鲸朱香,古泽秘境之中的烛龙鳞片,玄天秘境之中的琉璃魄,上古秘境之中的碧灵珠,只有最后一处无人知晓。
我本该将这个秘密瞒到死,绝口不提这件事,可现下瞒不住了,我认得你的道服,你是衡阳剑宗的弟子。
碧灵珠交给你,我才放心。
我只有一事相求……她是头年轻漂亮的母虎,爹爹是族中的族长,配偶是族长最勇猛的战士,自小安逸惯了,从未遭受过波折,却不想一遭遇到这样的灭族之祸。
她的眼瞳是澄澈的金色,大而圆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无限眷恋地看着珊瑚丛之中的幼虎,她的孩子还如此年幼,便要失去父母亲族的庇护,从此孤身一人。
她毅然转过头,泪水湮没在海水之中,瞧不真切,腹部的伤口已经无法支撑她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可她依旧坚持半跪下来,眼中满是恳求:碧灵珠能在你飞升之时挡下一劫天雷,我将它讲给你,只希望你能带走我的孩子,他还这样小,什么都不懂,若孤身留在此地,只怕会被撕碎了。
叶栀初想要扶她起来,却不得其法,她的身躯太过庞大,腹部的伤口又极为深,难以触碰。
叶栀初叹了口气:我不要碧灵珠。
海翼虎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瞬间黯淡无比,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碧灵珠是上古至宝,能够提升持有者的修为,净化持有者周身的灵气,从而在修炼之时事半功倍。
可福祸相依,他们海翼虎一族依靠碧灵珠在海中雄踞一方,却也因为它惨遭灭族。
我不需要碧灵珠,你可以安心将孩子交给我。
我绝不会伤害他,也绝不会利用他。
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这已然是桩平等的买卖。
无需再添加任何筹码。
您无需向我下跪。
海翼虎的半跪着的身子颤了下,修士多贪婪狡诈,若无些能看得见的好处,绝不肯轻易许下承诺。
可眼前的少女好像不一样,她神色平静,在听到碧灵珠带来的巨大好处也无半分波澜,旁人求之不得、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一切,对她来说却什么也不是。
当真会有这样的人吗?海翼虎的心头浮现一层疑惑。
叶栀初再上前一步,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凝视着睡梦之中并不安宁的小灵虎。
她想,从前她所纠结的,好像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这只海翼虎幼崽,一定代表了白玉铃铛镯之中的第三只守门灵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由不得选,也由不得她逃。
既然无法选择,更无法逃脱,不若直面而上,她到要看看,这镯子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她大步迈了出去,将小灵虎从珊瑚丛中轻轻抱了起来,似乎是喜欢她身上温和的气息,对方鼻尖耸动,紧皱下来的眉头松开,欣欣然睁开了眼。
它出生不过三月,尚在哺乳期间,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
先前虐杀爹爹与外公的人类修士给它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从海底看到唐诗青的每一刻,它都浑身发抖,惊颤不已。
可见了叶栀初,一切恐惧全然烟消云散,只剩下安静祥和。
海翼虎幼崽试探性地将爪子探了出来,粉红色的梅花肉垫落在叶栀初的掌心,眼神有些胆怯,却又不自觉带了些亲昵。
它很喜欢她。
叶栀初松了口气,而后看向海翼虎母亲,无半分犹豫,开口道:我愿意与它缔结本命契约,不死不灭,永远忠于彼此。
你可以放心,我会对它好,绝不会食言。
本命契约……体内的生命之力一点点流逝,海翼虎母亲无力的瘫倒在珊瑚丛底,她依恋地看着自己的幼崽,很轻的笑了一下,而后将目光挪到叶栀初的身上:谢谢你。
她所剩的时间不多,叶栀初摇了下头,而后拎起幼崽的爪子,轻声询问它:你愿意同我缔结本命契约吗?海翼虎幼崽眨了两下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眼神懵懂,拧过头去询问母亲。
母亲笑着对它点了点头。
海翼虎幼崽歪了下头,尾巴悄悄缠上了叶栀初的小臂。
既然母亲都同意了,那便一定没有问题。
于是它用力地点头,又试探性地用脸颊蹭了蹭叶栀初的掌心。
取血并不难,胸前的伤口被峨眉刺暂时堵着,叶栀初蛮不在乎地将它崩开,血水瞬间染红了身前,海翼虎母亲挣扎着爬过来,尖而锐利的指甲划破小灵虎的额心,血线自王字纹之中迸出。
血丝在海水之中相融,迅速缠绕成一团,凝结成血雾。
小灵虎依旧懵懵懂懂地看着叶栀初,额心有些刺痛,却也能忍受,它瞧着血雾好奇,探出了身子想要去够它。
下一秒,血雾扩散,分别飘往两侧,顺着海水融入叶栀初的伤口,又融入海翼虎幼崽的额心。
本命契约的金色法阵在脚底如约而至,金芒大盛,一寸一寸点亮了整片海,绚烂的金光穿透海面,直冲天际。
或许是她的修为强大,又或许是海翼虎幼崽太过孱弱。
温和的水系灵力融入经脉,温和地包裹着全身,并未带给叶栀初如以往一般撕心裂肺地疼痛。
不过多时,金芒逐渐消弭,归于黯淡,额心的伤口消失不见,峨眉刺也被叶栀初连根拔除,伤口飞溅出血液之后,在水系灵力的治愈之下迅速愈合,随后伤口消失不见。
本命契约已成。
从今天起,叶栀初要平等地对待它,爱护它,不会让它受到任何的欺凌。
它也绝无任何背叛叶栀初的可能性。
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了依靠,海翼虎母亲无力地掀开眼帘,想要将它的模样刻入眼底,甚至越来越混沌,魔气将它的身体蚕食得一塌糊涂。
乖乖,过来,娘亲再看看你。
小灵虎踉跄地从叶栀初身上下来,跌跌撞撞地爬向娘亲,娘亲好像很累,没法再带着它一起玩了,幼崽费力地爬到母亲的身上,笨拙地学着母亲的样子,一遍遍舔舐她的眼皮,想要让她恢复清醒。
海翼虎母亲吐出口中的碧灵珠,又将幼崽送回叶栀初的怀里:我会自爆躯体,绝不会为魔族所控,你带它走吧,不要让它看到我最后的样子。
碧灵珠里留存了我的记忆,它能带你去追寻那个女修的踪迹,想要破解十杀阵,也只能从这里下功夫。
叶栀初抱着小灵虎,手心的碧灵珠极为温和,在海底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乖乖,娘亲不在了,你有了新的娘亲,以后一定要听她的话,不能调皮。
不能吵闹,知道了吗。
小灵虎这才察觉到了不对,眼眶里蓄起一层晶莹的泪来,刚要出声,便被母亲温柔地打断:走吧,走得远一点。
娘亲会记得你,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逢生出鞘,剑光滑出千里,叶栀初轻轻捂住小灵虎的眼睛,让它躲开那些伤心欲绝的场面。
她的身后,海翼虎安宁地闭上了双眼,偌大的身躯自中心爆开,纷纷扬扬裂成无数碎片。
那团一直折磨她的魔气在其中消弭。
这是她留给它的最后一片宁静。
作者有话说:附近867个疫情场所,今天突然检测出来身边五个阳性,到处都是密接次密接,真的非常手忙脚乱。
来晚了很抱歉,现在我还没什么问题,会努力保持更新的,希望我不要有任何阳的可能性吧,我真的不想被隔离,想每天码字,想把这个故事好好结束,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 107、化神期鲸落海底, 哺育众生五十年,叶栀初怀中抱着海翼虎幼崽, 回头看向母虎自爆的方向。
血肉融入珊瑚丛中, 很快消失不见。
幼虎还不懂死亡的意义,琉璃珠子似的眼呆愣地看着那边,粉色肉垫挣扎着攀上叶栀初的肩, 哀哀地想要爬回去。
叶栀初怜惜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待到海水平静, 她带着他又回到这片珊瑚丛中,轻轻地割下一小株珊瑚, 将它挂在了幼虎的颈上。
你的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轻轻抚摸他的背部, 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珊瑚之上的灵力充裕,海水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小灵虎的头, 温柔又眷恋。
可它依旧要离去。
似乎是察觉到娘亲想要离开,怀中的幼虎突然挣扎起来, 泪水与海水混杂在一起, 糊了满脸。
海浪卷成海翼虎母亲的形状,轻轻地在幼崽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伴随着翻飞的白沫, 她在这世间最后的气息一点一点消散干净。
只留下一滴泪珠状的蓝色晶石,凝结在珊瑚之上。
幼虎哭得一抽一抽的, 最后因为疲惫将头枕在叶栀初的肩膀之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叶栀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自己的丹田,才拿出碧灵珠仔细端详。
上面的花纹精细小巧, 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真切。
叶栀初皱了下眉, 指尖搭在上面, 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她轻轻地敲击之下,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知怎得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瞬间没入碧灵珠,其上的细密花纹投影在面前。
它变成了一副小型地图,详细记载了海底的每一处地形。
她跌落海底之后,也不知如今身处何方,更不知玄九阴的下落。
叶栀初闭上眼,神识自她周身散开,像蛛网一般迅速从四面八方散去,用本命契约感应玄九阴所在的地方。
在神识向前百余里之时,才终于感应到玄九阴微弱的气息。
叶栀初猛地睁开眼,难掩眼底的焦灼与担忧,本命契约的联系十分微弱,若有若无,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玄九阴他受伤了。
逢生飞速出鞘,剑灵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释放出温和的光,乖巧地在她手心摇摆。
叶栀初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五指握紧逢生,催动灵力向玄九阴的方向而去。
在海底穿梭的感觉十分神奇,海浪轻柔地拂过面颊,温和地包裹着全身的每一处,也许是得了碧灵珠的助力,全程竟无丝毫阻力,异常顺畅。
逢生的速度很快,大约一刻钟,便已成功到达了有1玄九阴气息的这片海底。
被海水阻隔,很难保持清晰的嗅觉。
可叶栀初还是察觉到了冰冷海水底部的透出来的腥甜,血色早已被海水冲散,前方躺着一个黑发玄衣的少年。
他的眉眼精致,只是脸色苍白地吓人,自眼尾开始排列密布的龙鳞一路向上延伸,透着冷冽的光泽。
而他的身下,并不是像人类一样的修长的双腿,而是一条长数十米的玄色龙尾。
叶栀初从未见过玄九阴化为人形的样子,仔细打量过一番,确认了那条尾巴是时常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一条,这才放下心来靠近。
他的眉头死死锁着,右手因为疼痛而捂在腹部的伤口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才稍微安定下来,头试探性地偏向叶栀初。
叶栀初的五指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苍白,她懊恼地闭上眼,在没弄清楚唐诗青的实力之前,她为什么要让玄九阴一个人面对她……明明他的伤也还没好……海底之中白光一现,少年与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尘封已久的白玉铃铛镯被重新开启。
叶栀初带着玄九阴回到了白玉铃铛镯里的小世界,草木疏荣,许久未曾来过,这里却一点都没有变过。
卷卷与团团叼着灵虎幼崽从丹田之中一起进来,看到玄九阴的样子也是一惊。
卷卷,快过来。
叶栀初见到它来,心中安定了不少,木系的治愈灵兽能够大大加速伤口愈合的速度,只要玄九阴还有一口气,她都要救他回来。
卷卷依言跑了过去,轻轻蹭了下叶栀初,试图安慰一下沉浸在悲伤里的她。
整片空间的灵力自发凝聚到叶栀初的身边,指尖泄出的木系灵力如一条勃勃生长的藤蔓,新绿色绽出春芽,没入玄九阴的身体里。
卷卷与叶栀初相对站立,食梦兽的身上镀着一层柔和的白光,它眼眸紧闭,用木系的灵力却感知玄九阴身体里的每一处破碎。
两条藤蔓交缠,像细密的网,一寸一寸将破碎的伤口黏合,血肉重新生长。
这项工程是在太大,不过多时,叶栀初的头上冒出细密的汗,唇瓣也因透支灵力而变成苍白的颜色。
身体里的灵力快要被榨干了,一次又一次的透支的痛蔓延的灵脉,灵脉酸软发涨,几乎要支撑不下来。
可玄九阴心口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叶栀初紧咬着唇瓣,上面层层叠叠细小的伤口绽出血色,可她依旧在压榨丹田、灵脉里的灵力。
团团趴在幼虎的身边,本来在安静地盯着它睡觉,顺便观赏叶栀初与食梦兽施展治愈疗伤。
它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忽然,上一次那股牵引它的力量不由分说地绕过来将拖拽它,金色灵力汇聚成一股极粗的绳,将它提起来奔向石门。
团团被拖着肚子,并不怎么舒服,它张牙舞爪地想要挣扎,却被这股力量钳制,动弹不得。
叶栀初并未发现这边的动静,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救治玄九阴。
石门在上一次的召唤之后,外表的碎屑便已脱落了大半,团团靠得越近,这扇石门之上掩盖的碎屑脱落的便越多,金光灿灿的大门彻底显现出来。
见挣扎不动,团团直接放弃了抵抗,顺从这股力量到达石门前。
石门中心嵌着一颗极为耀眼的晶石,它吃过数不胜数的晶石,却唯独没有见过这一颗,也没尝过它的味道。
思及此,团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叶栀初,而后默默收回脑袋,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去摸石门。
熊猫幼崽黑色的爪垫触及石门的那一刻,整片空间都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石门自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刹那间金光刺目,耀眼灼热的光芒好像能将一切灼尽。
而团团心心念念的那颗金钺石并没有成功落到它的肚子里,而是顺着这股力量径直飞向叶栀初。
团团早已坚持不下去了,只有叶栀初还在拼命地将灵力灌入玄九阴的身体,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像一只即将破茧的蝶。
在藤蔓织好心口的最后一步,叶栀初的手无力垂下,她精疲力尽地倒地,本来以为要砸个结结实实,却不想身后一股力量温柔地将她托起。
金钺石没入后心,强势的金系灵力自心底爆开,淌过血液,一寸一寸温和着疲软的灵脉。
叶栀初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被这股力量轻柔地送往石门前,空间里被一取而空的灵力重新丰盈起来,石门之后散发出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没入叶栀初的身体里。
丹田被灵力滋养,里面蔫了吧唧的小叶栀初也逐渐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扑腾着小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小小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的容器,丹田之中的灵力第一次没有汇聚成灵海,而是全部吸收到了小元婴的身体之中。
小叶栀初的身上充盈着金绿色,指尖缠绕上一枝细小的藤蔓,顶部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而叶栀初与玄九阴相牵连的藤蔓之上蜿蜒出细小的枝叶,颤颤巍巍地鼓起一个又一个的花骨朵,而后绽出金色的花。
玄九阴身上最后一处伤口也完全愈合了,花朵在风中摇曳,洒下片片金辉。
铃铛镯之中的空间有些波动,天空微微扭曲,叶栀初睁开眼,抬头望向天际。
玄九阴也有了动静,藤蔓瞬间收起,玄九阴悠悠转醒,也发现了此刻空间的不对劲。
顾不及和叶栀初详谈唐诗青身上的诡异之处,玄九阴嗓音嘶哑,费力开口:叶栀初,快,快将你身上所有能抵挡天雷的法器拿出来。
你要步入化神期了,化神期的天雷几乎是挫骨之痛,我没法护着你。
他费力地在心口摸索,而后忍痛闷哼,一片带着血肉的泛着黑曜石光泽的龙鳞交托在她的手上。
玄九阴刚修复的伤口再度崩开,只是比起先前状况好了不少。
他苍白着脸,唇角勾起一抹笑:和你签订契约之后也没护着你几次,还让你耗尽了灵力帮我疗伤,这片龙鳞是我的护心龙鳞,足够抵挡三击天雷。
叶栀初抿着唇,直直看到对方的眼底,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坦诚。
护心龙鳞是龙之逆鳞,拔下来的痛楚可想而知,比起劫雷落下的痛楚怕也是旗鼓相当。
没有和他道谢,叶栀初回以他一个笑容,将龙鳞纳入掌心。
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下玄九阴的头。
掌心之下发丝柔顺,乌黑亮泽,手腕还能察觉到他龙角与龙鳞带来的摩擦感,虽然已经上千岁了,可玄九阴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
害怕得到,害怕失去,却会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全然交给对他好的人。
祁晏如此,她亦是如此。
放心,我会平安无事的。
叶栀初踏破虚空,甩袖一挥,只差一步便要踏出白玉铃铛镯。
身后传来玄九阴急切的声音:叶栀初,一定要平安回来!如果没有了你,祁晏也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108、劫雷化神期的劫雷自天空之上出现的一瞬间, 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千离雪与琴无心被囚禁在船舱底部,只能通过一处狭窄的缝隙观察外界的情况。
而唐诗青无所顾忌的指挥着她从魔界带出来的魔卫, 前往上古秘境海域的最后一处完善法阵,海风吹来一阵又一阵的血腥气,尘悟立于唐诗青身侧,早已不复当初佛子的圣洁, 眉心之处的魔纹妖冶难掩,他垂下眼, 嗓音冰凉:你答应过我,魔尊复活之时, 便是我师兄复活之日, 可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向我展示你的诚意。
唐诗青指挥好最后一个魔卫之后, 不爽地掀起眼帘,脸上满是嘲弄之色:尘悟, 若我没记错, 我们的交易之中有一项,是杀了叶栀初。
你做到了吗?尘悟唇角扯出一抹笑, 他周身的魔气控制的很好, 只有眉心的印记显现,此刻许是动了怒的缘故, 越发鲜红:唐诗青,叶栀初成功逃脱,究竟是你的过错,还是我的失误。
费劲千辛万苦突破的古泽秘境, 不仅没有找到被关押的烛龙, 反而让它落入叶栀初的手里。
尘悟强压着怒气, 毫不避讳地对上唐诗青,林飞白起先并未出声,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度颇为头疼。
刚想出声叫他们不要再争吵了,就瞥见远处的天空之上席卷来了一片泼墨似的乌云,狂风将海面上的倒影扯得破碎淋漓。
唐诗青见状也偏头看过去,蓝紫交加的天雷在浓墨之中翻涌,闷厚的雷声在空中肆虐,唐诗青尾指的指甲被她硬生生折断,鲜血自掌心蜿蜒而下,滴答晕红了衣袖。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是要找叶栀初吗,她就在那里。
林飞白将她揽入怀中,眼底之中也蕴满了近乎偏执的恨意,这是化神期的雷劫,决不能让她渡劫成功。
召集所有灵兽,围攻叶栀初!叶栀初并不知晓唐诗青如何,她破水而出,冷眼瞧着天际,上古秘境的法则已被唐诗青破坏了大半,想要出去怕是难上加难。
她视唐诗青为死敌,唐诗青更是视她为眼中的肉中刺,她们之间,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杀了唐诗青。
第一道天雷应约而至,粗如百年树桩的天雷曲折蜿蜒而落,目标正是叶栀初的头顶。
叶栀初抬眸,不躲不避,后脚蹬地,握着逢生直接迎了上去。
玄九阴在海中看得胆战心惊,她年岁太小了,化神期的天雷可是多少老妖怪都抗不过去的……化神期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一道一道捱过,这么多年来,除了祁晏,他就没见过有一人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
叶栀初还在向前,逢生早先吸收过天雷之力,对上这第一道雷劫,并无多少吃力。
赶在蓝紫的天雷落到衣袖的一刹那,叶栀初咬紧牙关,用力一挥,剑光与天雷对撞,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将逢生丢了出去。
好在雷劫应声消失于剑下。
化神期的雷劫,第一道便敌得过元婴期最后三劫天雷,叶栀初不动声色地五指收紧,捏紧了剑柄。
芥子囊之中还剩下四颗九转寒灵丹,是当初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用到破镜也不算亏。
叶栀初挺直了脊背,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而后再度拔剑而上,风起云涌,海面之上早已不复波澜不惊,排山倒海一般的剑浪袭来,激起千层水波与海浪。
第二道雷劫降落之时,天地之间彻底变了颜色,墨色自天边滚滚而来,一路蔓延,浸染了整片世界。
这灰白世界之中,唯一鲜亮的颜色便只有空中紫到发白的天雷与同它对抗的那抹青绿色。
叶栀初的唇瓣紧咬到发白,她一次又一次地击退天雷,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天雷落到衣袖,将衣衫劈了个粉碎,在手臂之上灼出一块伤口。
立刻取出一道新的衣衫换上,第六道天雷在头顶盘旋,不怀好意地寻找降落的时机。
叶栀初擦去唇边溢出的血迹,余光间瞥到了急速向自己靠近的身影,她缓缓眯了下眼,虽相隔甚远,却还能听得到唐诗青气急败坏的声音。
杀了她!所有人,给我拼尽一切杀了她!千万不能让她到达化神期!四面八方被魔化的灵兽如浪潮一般向她涌来,它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只会厮杀的武器。
叶栀初喉间溢出了一声笑,施施然站了起来,眼神嘲弄地盯着唐诗青,既然唐诗青都送上门来了,她当然得送她一份大礼。
上古秘境开启不过寥寥几日,唐诗青是如何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又元婴期飞升至化神期以致再往上的,这种倚靠邪门歪道获得的是什么。
自然是代表天地之力的天道。
平日里想叫天道来主持公道自然困难重重,可如今她的劫雷就在眼前,叶栀初掀了下眼帘,她想,既然是她的劫雷,自然不介意替她处理一些垃圾。
先前喊着要靠近斩杀叶栀初的唐诗青瞳孔猛地骤缩,看着天际中那道青绿色的身影逼近。
相伴而来的还有头顶之上滚滚的劫云……唐诗青的心急速瑟缩了一下,而后疯狂地跳动,她的五指紧抓着衣袖,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是九重天之中逃出来的恶鬼,如今又偷窃了酆离的命数与修为,自然最怕天地法则之力扯下她的面具,将她劈个灰飞烟灭……如果被发现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叶栀初略挑了下眉,也发现了唐诗青脸上的慌乱,身后的雷劫似乎是以为她要逃跑,怒气冲冲地追赶而来,劫云之中的细小闪电噼里啪啦地结合在一处,结合成一道粗壮无比的天雷,想要给她个教训瞧瞧。
叶栀初低声咒骂了一句:草,怎么这么小心眼。
她身形矫健,躲避着试图追击她的雷劫,在空中划出一道异常流利的曲线。
叶栀初速度极快,数道细小的天雷落下,竟无一道落在她的身上,反而将围劫她的狂化的魔兽劈了个粉碎。
终于一跃至唐诗青的身边,叶栀初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反而异常洒脱,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唐诗青,笑意盈盈的,嗓音却极凉:唐诗青!不是想杀我吗?那便看看你逃不逃得过化神期的劫雷吧。
她在这一片天地之中停了下来,劫雷也发现了她的停顿,怒不可遏地降了下来。
一瞬间,泼墨似的天际被亮如白昼的劫雷撕开一个大口子,伴随着无数的细小雷电,呈现出排山倒海之势直冲眼前的海域而来。
叶栀初的下方便是唐诗青,她脸色苍白,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雷裹挟着势不可挡地力量落下,夹杂着莫大的怒意,叶栀初无心顾及,抿紧了唇迎了上去。
剑意如山,如海,剑气磅礴,带着层层叠叠的威压落下,却还是及不上眼前的天雷。
一道弧光自逢生的剑刃之上划过,天雷被割裂出一道细碎的裂痕,仍旧没有被击退,它再度落到叶栀初的身上。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叶栀初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鲜血自喉间溢出,又被她紧咬牙关咽了回去。
逢生的剑刃之上还残留了许多天雷之力,趁着劫雷还未反应过来,叶栀初屏息凝神,调动了大半的灵力没入逢生之中。
绿色的剑光莹亮,照亮了她的眼眸,头上的发带不知何时飘落了下去,只留满头青丝凌乱的落到肩头,叶栀初收紧五指,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前一挥。
天雷之力自剑身泄出,爆发出的力量好似能毁灭这个世界,对准了唐诗青所在的剑舟。
裂光碎雷剑!剑气不再和顺,充满了杀意,唐诗青只觉凌厉的剑气自脸庞一闪而过。
当日被叶栀初扇得破碎的侧脸又在隐隐作痛,皮肉分离,鲜血淋漓,奇耻大辱。
唐诗青五指成爪,将伪装做北派剑宗弟子的几个魔修挡在身前,顷刻间,魔修在剑气之下灰飞烟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而她的手背也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劫雷对叶栀初还能出手伤人,使出剑招很是不满,几乎没有给她留喘息的机会,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天雷一齐降了下来,整片天空之中的黑暗被刺眼的白芒覆盖。
王八蛋,没看到我正在收拾人吗?!叶栀初愤怒地咒骂,余光看到唐诗青狼狈的样子心情稍霁,却又不得不分神应付自己的天雷。
逢生经历了两次天雷的淬炼,非但没有损坏,反而被锻造得更加坚韧,剑身流畅,剑体通透,说是一块上好的翡翠也不为过。
叶栀初脑海之中灵光一现,略带兴奋地看向头顶的劫雷。
炼器之时,灵气都要以灵火淬炼,从而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
本命灵火已是最佳,可谁知没有最佳呢?这最佳,自然便是能给予人脱胎换骨的劫雷啊。
若她以逢生为引,吸收了天雷之力,既能让逢生的灵体更加纯粹,又能将它劈向唐诗青,如此便能让唐诗青也好好受受这份苦楚。
简单阐明了心底的想法,叶栀初轻声询问:逢生,你敢吗?这个想法太过于冒险,从古至今都没有尝试过,稍有差错,不仅叶栀初会命丧劫雷之下,逢生也会被天雷击碎。
逢生是她的本命剑,更是以她的血喂养出了灵体,她不能不管不顾,行事之前最好还是问问她的意见。
剑主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与剑主同心一体,剑主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剑主所厌恶的,也是我厌恶的。
不管你做什么,逢生都会陪你一起。
温和的女声贯入神识之中,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
叶栀初笑了一下,眼神灼亮,蕴藏了天地间的星芒,好,那我们今日便要她死无葬身之地!逢生迎面对上劫雷,不再是抵抗与对立,而是顺从与包容。
紫色的劫雷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挣扎着想要逃开,却在接触到逢生的一刻被强行吸纳了进去。
通体翠绿的剑身汇入一道白紫色的细流,带着劈里啪啦的星火闪烁。
逢生通体都涨得难受,却还是极力容纳,叶栀初也发现了她强撑的艰难,立刻回头去寻找唐诗青的踪影。
她神色慌张地到处逃窜,想要逃开叶栀初。
剑光劈下,几乎要灼瞎她的双眼,上一次接触到如此浓重的杀意还是在九重天之上,她几乎一步踏进了鬼门关。
林飞白!护我!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他不会伤害你的,林飞白,救救我!作者有话说:已经到隔离酒店了,明天开始正常更新,昨天被抓走没给我晚饭吃,又累又饿,所以没有更新,对不起大家。
现在形势太严峻了,不过我好多了,我应该也脱离了危险,希望今天开始一切平安!谢谢一直等我的宝贝!爱你们!亲亲亲亲!(戴口罩版本)◉ 109、穿书天命之子?唐诗青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叶栀初有一瞬间的怔楞,手下动作却无丝毫没有停滞, 带着破釜沉舟地决心呼啸而出。
剑气化形, 一只形如玄九阴的电紫色巨龙在空中翻腾,硕大的龙眼紧盯着身下的林飞白与唐诗青,张大了嘴扑腾下去。
林飞白被唐诗青拖拽至身前时面上诧异难掩, 右手无名指上古朴的戒指发出一道白芒,神识之中的残魂老头叫嚣着:你这傻小子, 当真要为了这个满嘴胡言的妖女送死吗?林飞白五指收紧,死死咬住唇瓣, 眼神之中怒火难以遏制, 却又带了几分异常可怖的清醒。
我要弄清楚一件事,他嘶哑开口, 对古戒之中的残魂解释道:她若真如唐诗青所说,用了阴邪的手段偷了我的命格、偷了我的气运, 我一定会将她千刀万剐, 碎尸万段。
要让她把偷走的东西全都还回来。
龙吟之声于静空之中响起,由远及近, 叶栀初锐利的目光一寸一寸自唐诗青身上剐过, 而后转头落至隐匿起来的玄九阴之上。
雷劫依旧在头顶虎视眈眈,叶栀初抬眸, 飞身掠起,玄九阴,给我把他们俩盯紧了!玄九阴得了令,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 巨大的龙身再度化作细小黑蛇的样子, 在海水之中快速游动, 逐渐逼近唐诗青。
那条巨龙之中注入了叶栀初的灵力,并不纠缠于林飞白,硕大的龙眼之中并无眼白,更无瞳仁,却像是有了智慧一般,紫色的眼眶之中映出唐诗青惊慌失措的模样。
趁着叶栀初无暇顾及自己,林飞白爆喝一声,正面迎上了那道剑龙。
唐诗青见状,仓惶地结印,想要将派去布阵的魔卫全都召回,可双手结印到一半一次又一次放下,她心神越发慌张起来。
脚下这一处正是十杀阵的一处阵点,倘若在叶栀初渡劫之前魔卫没有成功开启阵法,加上玄九阴的助力,为十杀阵所做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魔域重现世间也再无可能。
可若不召回魔卫,谁知道叶栀初这个疯女人还能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叶栀初存心是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她已经失败了两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绝不能输!思及此,她狠心逼出自身的一滴精血,甩入海面,一阵异香以她为中心铺散开来,香气氤氲,惑人心神。
潜伏在海底的魔兽立刻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跃出海面。
她尖声大喊:去帮林飞白杀了那只龙!随后将好整以暇看热闹地尘悟拖了出来:尘悟,我命令你,去帮林飞白。
尘悟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劲,他的眼神满是嘲讽,凭什么,唐诗青,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尘悟凤眸微挑,眉心的魔纹鲜红,眼尾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晕开一抹薄红,魔气四溢。
唐诗青见他如此不客气,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尘悟,你别忘了,尘净的尸骨与魂魄如今都在我的手里。
你若还想要他活过来,就按照我们当初说的那样,杀了叶栀初。
十杀阵开启,秘境内外的千万怨灵同时发作,弑杀仙门。
六合八荒阵一破,魔界重临,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只要我将尘净的魂魄放入六合八荒阵之中,他便可以虽魔尊一同复活。
不然的话——她面露狰狞之色,眼中全然是抓住尘悟把柄的得意之色,朱唇轻启:你的好师兄,从此便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又一道劫雷落下,天际大亮,亮如白昼,照出了尘悟扭曲的脸色,他咬牙切齿地前去助阵林飞白,青筋暴起,还能看得清跳动的脉搏。
未等劫雷落下,叶栀初便已欺身而上,淬炼过天雷的逢生剑身坚韧,通体翡翠。
一道剑光挥过,剑气睥睨,剑意凛冽,对付天雷越发得心应手起来,五道天雷接连被斩落于剑下,叶栀初周身气息越发纯净,体内元婴的模样也越发清晰。
五官从一个三两岁的孩子逐渐变化,眉眼越发清晰,身量也越发高。
余光中瞥见林飞白还在与天雷作争斗,叶栀初放下了心,收回了逢生,从芥子囊之中取出了银骨扇,在手上略微颠了下。
林飞白他们有剑龙对付,暂时无法干扰到自己,不如趁着现在多淬炼几下自己的银骨扇。
雷劫轰鸣,却已然有了衰弱的趋势,雷劫霹雳,分外无语,它见证过修真界千万年来人的雷劫,却从未有人如此戏弄于它。
不仅将它纳入剑体,去收拾无关的人,还敢把注意打到它头上来,用它来炼器。
不对,好像还曾遇到过一个这样的泼皮无赖,天雷从它并不清晰的记忆之中努力回想,好像是千年前,一个身着红衣的半妖之子……叶栀初趁她在喘息,当机立断服下了一颗九转寒灵丹,枯竭的灵力瞬时回归,丹田之内的灵气盈满,流入四肢百骸。
神识之中传来团团的稚嫩的嗓音:姐姐是想炼器吗?为等叶栀初点头应声,小糯米汤圆吭哧吭哧自白玉铃铛镯之中挑选了一座银紫色的矿脉,张大嘴咬了下去,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寥寥瞬息之间,一座矿脉硬生生被它啃完了。
它肚子吃得浑圆,撑得横卧在地上,而后费劲爬起来对她道:姐姐给我一刻钟,我将拂银石提取出来,这样银骨扇经过五道天雷淬炼,便可一跃至七品法器。
七品?!饶是叶栀初都被狠狠惊了一下,她抬头望向头顶的劫雷,愈发兴奋,不像是来渡劫,反倒是像来进货的强盗头子。
天雷硬生生被她的眼神惊得颤了一下,暗骂道疯女人。
为了示威,这一次接连落下了五道天雷,声势之浩大,天地为之变色。
所有人的心弦被狠狠播了一下,林飞白更是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被剑龙一口撕咬伤了左肩。
整片左肩被电击一般,火烧火燎的痛,似有千万只蚂蚁噬咬,林飞白死死盯住天空之中那道敢手撕天雷的倩影,脑海之中不受控制地掠过一重重片段。
他得了古戒之后,入秘境,杀灵兽,获秘宝,一路飞升,将那些曾瞧不起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七宗为他马首是瞻……他是天之骄子,更是天命之子,他一次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更是在最后得道飞升。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真实,完全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东西,林飞白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这些记忆竟与现实无一重合……彻骨的恨意凝聚在叶栀初的身上,一切的变故都出现在她的身上,在他的记忆之中,叶栀初分明在北派剑宗待了一辈子,甚至蠢得惊人,三番五次地找唐诗青的麻烦,最后还敢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
他是怎么做的?林飞白阴恻恻地扯出一抹笑,身体里压抑的魔气再也无所顾忌,冲天而出,魔纹一次次攀爬,眼底悄然爬上一片猩红之色。
他与唐诗青发现了叶栀初特殊的血液,联合了裴晚与云衡,将她囚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月月取血,以滋养神魂,提出杂质,精进修为。
自从饮了她的血,他与唐诗青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没过多久便到了化神期,更甚,他竟真正堪破了传说之中的仙人之境,只差一步便要迈入九重天。
至于她那个试图来救她的好哥哥。
林飞白不受控制地轻嗤一声,他削了叶栀初的一块皮肉,日日送些断手断脚到了叶家,整日刺激着那个光风霁月、人人夸赞的天之骄子。
叶栖梧被他派去的魔修围攻,落入魔渊,九死一生活了下来。
伤口却侵入了了大量魔气,再无愈合的可能,更是生出了心魔,从此堕入魔界。
曾经让人赞誉的衡阳剑宗首席大弟子跌入泥潭,成了人人能够痛打的落水狗。
林飞白记得很清楚,叶栖梧来找他求她放过叶栀初时,他手上正端着一盏白玉瓷碗,粘稠的殷红血迹挂在碗璧之上,像一层上好的瓷釉,美得惊人。
他面不改色地饮下了那碗血,唇角还透出丝丝血迹,你要喝一口吗,你亲妹妹的血。
他挑衅地看向叶栖梧,叶栖梧却疯了一样的扑上来,想要夺下他手中的白玉瓷碗,却被自己藏在暗处的影卫拦截下来,踢断了腿。
林飞白将他虐杀之后剖了他的金丹,化为己用。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偏偏在叶栀初这里出了叉子。
她逃出了北派剑宗,进了南境的衡阳剑宗,更是有了一番奇遇,非但不想之前那样犯蠢,反而沉迷于练剑。
即便是他这个散修,都能日日听到这位小师妹的光辉事迹。
可他的那番奇遇却全然消失不见,变成了幻影,像泡沫一样消散在风中,好似一场虚无的梦。
骇人的魔气爆裂开,震得附近的空气一阵波动,剑龙更是在林飞白魔气的攻袭之下几近消失成泡影。
叶栀初找了个空隙,将拂银石嵌入银骨扇之中,而后兴趣勃勃地盯着头顶的天雷,银骨扇因恐惧而颤抖,它既想经天雷的淬炼而跃升品阶,却又担心在天雷之下被劈的灰飞烟灭。
叶栀初满不在乎地拍了下他:别怕,等你成为七品法器,想要什么晶石我都给你镶嵌。
想要多华丽就多华丽。
银骨扇的扇柄抖了下,扇叶之上的拂银石璀璨夺目,它跃跃欲试地迎向天雷。
五道天雷接连落下,叶栀初几乎是用手接下了劫雷,手臂与身上各处都被天雷灼烧了一遍,一个又一个焦黑的坑洞在白皙的皮肤之上显现。
狰狞的皮肉透露出鲜红的血迹,分外可怖,稍有动作便能牵扯到全身,叶栀初疼得嘶了一声,眼眸却亮的惊人,灼灼如星斗,璀璨无边。
她轻松地取出几颗丹药送入嘴中,丹药清凉,入口即化,既能平定气息,还能疗养伤势。
银骨扇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银白色亮的惊人,其上的花纹越发清晰,仔细看去,花纹竟呈现出一股瑰丽的紫色,还闪着星火,晶石将天雷之力蕴含在了其中。
剑龙已被打散,她的劫雷也要过去大半,脚下无数的狂躁的魔兽聚集而来。
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叶栀初眼尾上扬,掠起一道昳丽的弧光,逐渐逼近的魔气半分不曾小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飞白,似笑非笑,却掩不住恶心与反胃:林飞白,你堕魔了啊。
真丑,和垃圾一样,却很配你。
你和唐诗青两个垃圾,可真所谓是天生一对,绝配。
她的话直白辛辣,无异于两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两人脸上。
远处传来阵阵响动,唐诗青向远望去,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注入了底气一般,是吗,叶栀初,太晚了,十杀阵马上便要成功了,你的死期要到了。
叶栀初脸上的笑意敛去,目光凛冽,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哦,拭目以待。
她已经能调动天雷之力了,这是她的劫雷,却也是她的武器。
手腕翻转,银骨扇随着她的力道划出一道飓风,海浪翻涌而起,形成巨大的漩涡,夹杂着电流,呼啸而去。
又一道劫雷落下,叶栀初左手握扇,右手握剑,逢生将天雷纳入体内之后瞬间爆发出剑光,直冲林飞白的眉心而去。
再一道天雷,蕴含着无限的杀机,瞄准了他的元婴,想要即刻将他劈成两半。
林飞白躲过了第一道,却没躲过第二道。
化神期劫雷的威压并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他闷哼一声,身形不稳,险些跌落海底。
被仓惶躲过巨浪的唐诗青飞身前去接住。
他马上要没有用了,唐诗青的目光自他的身上扯下,抬头望向叶栀初,五指泛白。
飞白,将你的古戒交给我好吗,交给我,我便能借这股力量就地斩杀叶栀初。
到时候我们的命格与气运都可以回来了,你我便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霸主。
她目光灼灼,悄无声息地将酆离的魔气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后状似不经意地迎下叶栀初的又一击天雷。
天雷击中了她的腹部,鲜血顷刻间澎涌而出,星星点点喷洒了他满脸。
唐诗青脸色苍白,唇瓣微微颤抖,紧握着林飞白的手,一脸深情:飞白,相信我。
见她以命相互,叶栀初有如此咄咄逼人,林飞白不疑有他,挣扎再三将古戒从指尖脱下交给了唐诗青。
这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唐诗青接过古戒之后,满眼痴迷之色,癫狂道:终于,我终于拿到了。
察觉到唐诗青的不对劲,叶栀初神色一凛,一不做二不休,发了疯一般将天雷从天际扯了下来,她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硬生生同时受了五道天雷,而后将他们在体内逆转一周,自身体之中爆发而出。
足有剑舟之大的剑影横空而出,睥睨无双,它的速度快得连残影都难以看得清,带着摧毁神魂的力量倾泻而下。
划破空气的声响携带着尖锐的剑鸣,直冲九天。
叶栀初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站立不稳,险些跪下来,她双手颤抖地服了两颗九转寒灵丹,双眸猩红。
不好!叶栀初!她是酆离!玄九阴慌乱的声音撞入脑海,叶栀初的神智摇摇欲坠。
酆离?不,她不是酆离,她偷了酆离的命格,偷了他的一切,他的魔气,他的元寿,他一切的一切。
偷了?命格?那柄巨剑如她所愿,坚定地刺入了那对怀抱的情侣,自林飞白的身后一剑穿心,将他硬生生剖白成了两半。
林飞白双眼惺忪,目眦欲裂地盯着推他出去当挡箭牌的唐诗青,为,为什么?他的脸在眼前被割裂成两半,整具身体顷刻之间化作碎片,神魂摇摇欲坠,虚无缥缈,即刻便要消散于天地之间。
唐诗青毫不留情地将他退开,满眼讥讽:自然是因为你蠢,你的命格不是她偷的,是我偷的。
也只有你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还有一件事,叶栀初的命格也是我偷的,只不过她该死,她太顽强了,像个阴魂不散的老鼠,害我一次次失败,才不得以用你这个劣质品来做替代。
林飞白的神魂最终消散于虚无,连半分都没剩下。
叶栀初抹去唇边的血迹,挣扎着用逢生支撑自己的身体,她死死盯着唐诗青,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剑尖对准了唐诗青,头顶的劫雷还未完全消散,她腹背受敌,脊背却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弯曲。
唐诗青摩挲着手上的古戒,阴恻恻地笑出了声:听不到吗叶栀初,你之所以在这里,都是因为我偷了你的命格。
你本来应该像上辈子一样,死在那间地牢里,安心当我的踏脚石,可你偏不知足,偏生有人护着你。
让你一次次逃脱!明明我才是系统选中的人,我才是知道一切、掌握一切的人,你早该在天宫之时便消失了,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发丝凌乱,像个不知所谓的疯子。
叶栀初的眼神凉了下来,五指收紧,牢牢攥着逢生:系统?她艰涩开口:你在说什么,你也是穿书来的……听到她的询问,唐诗青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眼中爆发出剧烈地恨意与癫狂,喃喃重复着她的问题:穿书?你居然以为你是穿书者吗?她慢条斯理地将古戒扣在食指之上,一边欣赏,一边抬头看她:你从来都不是穿书者,叶栀初,你就是这里的人,你原本就属于这里。
海底躁动不安,魔兽暴动愈来愈强烈,玄九阴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焦灼地盘旋,不断地提醒叶栀初:叶栀初,快杀了她!快杀了她!十杀阵要开启了!叶栀初却什么也听不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最终消弭无声。
她原本就属于这里……唐诗青在说什么?她究竟是谁,自己又是谁?最后一道劫雷落下,它似乎是集结了剩下的天雷一起,无所顾忌地奔向叶栀初,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必须死。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不绝,震得她几欲作呕,身下唐诗青癫狂不已,叶栀初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雷,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就一起死吧。
什……什么……像是没弄懂她在说什么,唐诗青满脸警惕的盯着她,有些慌乱。
我才不会和你一起死,我要毁了这里,我要回家!叶栀初没有搭理她,她自高空一跃而下,衣袂翻飞,浑身血迹斑驳,好似一只破碎的蝶。
她如愿降临到海底,死死抱住唐诗青,任凭魔气如何在身上撕扯她的血肉,她都截然不动。
唐诗青被她牢牢钳制在身下,半分动弹不得。
最后一击天雷落下,此时没有人还能够有放抗之力,它带了必杀的决心。
玄九阴从海面一跃而至,撕心裂肺地声音穿透云层:叶栀初!不要!却被她设下的结界挡在了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握着逢生自唐诗青的心脏穿过。
剑身极长,以防她逃脱,叶栀初并未同她分离,死死将逢生钉入,没留给自己丝毫的机会。
剑尖自唐诗青的后心没入,最终从她的胸腔之中透出,青绿的剑柄之上挂着殷红的血珠。
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剑舟的甲板之上,血红色的荼靡。
叶栀初双眼失焦地望着天际,胸口牵连的痛意刻骨,她断断续续地咳出无数血来。
那道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天雷在翻滚之中最终击中了唐诗青,叶栀初在她的身下,因祸得福,竟没有半分损伤。
唐诗青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此刻一切阴谋诡计都无甚用处,她所做的一切图谋无所遁形,皆数化为虚有。
海浪翻涌,倾泻而下,径直将胶着的两人拍落,一同卷入海底。
远处,嗡鸣的号角之声传来,雄厚的声音穿透千里,落入耳中,昭示着魔族复兴,魔域重现的喜悦。
十杀阵阵成。
无数的怨灵自海底撕扯而出,张牙舞爪地爬上叶栀初的身体,想要钻入她的肺腑。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所有的封印接连被解除。
那些曾被人刻意隐瞒的记忆倾泻而出,重见天日。
她是叶栀初,一直都是叶栀初。
作者有话说:不虐不虐,我的初初宝贝不会有事的,大家放心!电脑被我写没电了,我明天充电改改排版,我今天真的太粗长了,夸夸我自己示尔隔离日记(可不观看)今天的饭被男生抢走了,我恨,非常生气,晚上吃的是剩饭,饿炸了想吃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想回家◉ 110、前尘(一)九重天之上, 金光万道,橙红的云霭晕染了整片天际, 缥缈的紫气在祥云之中氤氲。
廊下一众仙娥聚集, 今日无事,她们落得个清闲,故而在这里小声谈论着八卦:要我说, 沉璃宫那位仙子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一旁新来的仙娥刚到天宫,并不知晓天界津津乐道的八卦, 是以凑过去,好奇询问:为何这样说啊, 那位仙子可有什么特殊的吗?她们这群仙娥凑在这里谈论已不是什么稀奇事, 反而快成了一种既定的默契,叶栀初蹲在梁柱之后, 兴致缺缺地拨弄着发尾。
团团有样学样地蹲在她的身后,尾巴尖一颤一颤的。
叶栀初拧头将它抱起来, 颇有些不满道:你瞧, 她们又要编排我了。
她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数:你们瞧那个叶栀初,有两个上神做爹娘, 还有一个战神的哥哥, 未婚夫婿更是天族的太子殿下。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 那群仙娥便一字一句重复起她的话来.沉璃宫那位仙子名唤叶栀初,自小金尊玉贵,是我们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哥哥正是此次剿杀魔族的战神叶栖梧。
听说魔界那位此次伤势惨重, 被太子殿下打得落花流水, 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那小仙娥面露惊愕之色, 而后一脸憧憬,扭捏询问沉璃宫的情况。
叶栀初淡淡收回眸光,天地之间一片空濛,天色将暗,叶栀初拎起团团,起身回了沉璃宫。
她来时悄无声息,离去时也没人发现,团团歪着头抱住叶栀初的肩,叶栀初垂下眼晲他,随意问道:你出来之时,我捡的那只狐狸伤势怎么样了?团团叹了口气,支支吾吾不说话。
无他,叶栀初哪里都好,对自家灵兽也是全心全意,从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只是叶栀初的爱太广泛了,能平等地分给每一个人。
却让他们十分不爽。
此时乍然又冒出只狐狸崽子,长得唇红齿白,一股子妖媚劲,没醒过来便让叶栀初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多日,分走了对他们的关心,若醒了还指不定要怎样。
叶栀初瞧他这副皱皱巴巴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眉眼弯起来,如盈盈两轮上弦月,你乱吃什么醋呢?我只是见它被魔气所伤,心生怜悯罢了……她话音刚落,抬脚迈入了殿内,突然顿下来,唇角的笑意也没来得及收起。
四角的帷幔被挑了起来,灯光影影绰绰投影在上面,她捡来的那只小狐狸已经醒了,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他浑身雪白,毛发蓬松,只有尾巴尖一点是鲜红的颜色,狐狸眼上挑,黑色瞳仁之中夹杂着幽深的紫色,清凌凌的,分外干净。
再靠近一些,还能瞧见上挑的狐狸眼之下有一撮极细的红色狐狸毛。
叶栀初无端想到,若他能化为人形,眼尾处定会有颗红色泪痣,想来便十分好看。
卷卷卧在榻下,一脸疲惫,她近日帮衬着叶栀初照顾这只狐狸,耗费了不少心神,极为疲倦。
这只狐狸受了重伤,四肢环绕着一圈黑气,如镣铐一般锁在身上,叶栀初抿了下唇,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殿内水车声缓慢滚动,跌落的水声淙淙,祁晏隔着纱幔冷眼瞧着逼近她的少女。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与琴无心大战之后,他跌落魔渊,不曾想竟还是被天族的人抓了起来,囚//禁在这里。
若这女子想杀了他去向琴无心邀功,他一定会在她之前咬断她的喉咙。
鼻尖传来清冷的香气,她指尖皙白,试探性地拂过他的脊背,是一股很淡的栀子花香,盈满她的衣袖。
她眼神澄澈,像极了天清境的一泓清泉,不带丝毫敌意,只余天真。
叶栀初小心翼翼地将他环保起来,仔仔细细检查起祁晏的伤势,她的细眉拧成一股,颇有些生气:明明用了最好的药,怎么伤势半分都不见好。
少女柔弱无骨的手滑过他的尾巴尖,一阵酥麻感自尾巴尖一路窜到头顶,祁晏闷哼一声,猛地将尾巴卷起来,恼羞成怒地看着眼前的叶栀初。
天族的仙姬也不过如此,竟如此下流,对他上下其手。
叶栀初却浑然不觉,只顾如何快些将它的伤治好。
祁晏被她钳制在手中,屈辱万分,却半分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摆布。
-在九重天的日子十分无趣,一日又一日,重复且枯燥。
可近来不一样,沉璃宫人人都知道,仙姬得了只新的灵狐,对他疼爱得紧,寸步不离,恨不能日日抱在怀里。
仙界的大军在这一日凯旋,叶栀初早早便起来梳洗,换了身繁琐的衣裙。
眼神却一直落在祁晏身上,她动弹不得,只好唤他:七崽,快过来,给我抱一会儿。
祁晏却并不搭理她,经历了这些时日叶栀初对他的照顾,他逐渐放下了防心,习惯了叶栀初的存在,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触摸。
可他并不喜欢她,他厌恶天界的人,厌恶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更厌恶……身为琴无心未婚妻的叶栀初……他站在她的身后,只能从铜镜之中瞧见她的面容。
镜中的少女娥眉轻敛,因为他不肯过来而暗自生气,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分明没看向任何人,可不管谁看过去,都能瞧见绵绵情意。
今日场面隆重,她难得贴了花钿,额间的扶桑花尽态极妍,用无数鹤羽捻成丝线织成的大氅披在身上,越发显得她清丽无双。
好不容易捱到仙娥替她戴好最后一只发簪,叶栀初立刻大步迈向祁晏,一把将他捞进怀里,面露凶狠地威胁道:七崽,你再这样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饭吃。
怀里的狐狸神情恹恹,半分不在意她的话。
祁晏轻嗤一声,只觉得她这威胁好笑,他何时为吃食上过心。
可不知为何,他尾巴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提不起半分精神。
见叶栀初丝毫不在意这只灵狐冷淡的态度,还要抱着它前往天门迎接大军,不禁有仙娥皱眉,委婉提醒道:仙姬,当真要抱着它一起去吗?会不会有些不合礼数?叶栀初满不在乎,不合礼数就不合礼数,他只能待在我身边。
仙娥无法,只得由着她来。
身前有仙娥引路,到达天门要穿越一条极长的连廊,叶栀初抱着祁晏,修长的指尖卷着他的尾巴尖玩,一时不察,竟撞上个人。
顾不上衣裳,叶栀初垂下眼,将没站稳的仙娥扶起来,温和询问:没伤到吧。
对方愣了下,而后摇头,我没事,只是仙姬的衣服……听到她的话,叶栀初这才来得及看了眼自己的衣衫。
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她的裙摆,淅淅沥沥留下一片黄色的茶渍,落在雪白的鹤氅之上分外难看。
叶栀初拧了下眉,现下回去再换一件也来不及了,这次只怕是又要挨训。
她随手指了身边的两个仙娥,快速吩咐道:你们两个带她回沉璃宫换身衣裳,免得她被责罚,我们先走吧。
仙娥应声称是,带着那个女子原路返回沉璃宫收拾。
叶栀初收回目光,抬步向前,脑海之中却突然一阵刺痛,疼得她晃了一下。
方才离开的那个女子的脸突然在脑海之中细细勾勒出了模样,细长的眉下是一双干净的杏眼,瞧着楚楚可怜,像一朵需要人保护的小白花。
叶栀初的指甲嵌进掌心,生生印出两个血印,这才站稳了身子。
那个仙娥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叶栀初努力回想了下,终于从记忆中寻到了她的身影,她正是那日在廊下打听沉璃宫的女子。
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唐诗青。
她掩饰得极好,虽然痛极了,只头上的朱钗乱了一下,是以旁人并未发觉,只有她怀里的祁晏发现了不对劲。
他立刻警觉地抬眸,方才他分明察觉到一阵巨大的能量,极为贪婪地从叶栀初的身上掠过。
可他从未见过这种力量……它像是一种外来的东西,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叶栀初的眸光掠过远处,强忍着不适。
朝着天门的方向走去。
而被她吩咐带去沉璃宫的唐诗青四下打量着宫殿,而后垂下眸,兴奋地与脑海之中的系统对话:系统,你确定了吗,叶栀初就是我们要抢夺气运的天命之女?脑海之中的那道电子音冰冷且不近人情,冷淡提醒她:我们这一次的目标的确是她,但是宿主,不要放松警惕。
这个世界不像我们以前经历过的世界,我能感觉到,刚刚有人发现了我的踪迹。
唐诗青并不在乎,自从她绑定了这个争夺主角光环的系统之后,一路所向披靡,已经抢夺了十一个世界的女主气运了。
她安然抢占了每个女主的命格,代替了她们的身份,享受着她们的亲情、爱情、友情,将这当做一场恣意的游戏,吸取她们的力量反馈给系统,顺便滋养自己的灵魂。
叶栀初是她第十二个攻略对象,她有信心,迅速取代她。
她第一次来到仙界,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但十分厌恶系统给她安排的这个仙娥的身份,和叶栀初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没关系,这里的一切,马上都会属于我。
她的父母,她战无不胜的哥哥,她天族太子妃的地位。
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慢慢忘记她的存在,所有人只会记得我。
我会变成叶栀初。
作者有话说:这段讲的就是唐诗青的身份,叶栀初和祁晏的羁绊,还有前边说唐诗青失败了两次,这些隐藏的伏笔提前预告一下,我们祁晏真的是深情批,极守男德,超爱初初,大家入股不亏!亲亲亲亲(戴口罩版)示尔隔离小日记:和我一起隔离的隔壁宿舍有人阳了,救救救救,我又开始慌了TAT,在努力吃连花清瘟胶囊保护自己,希望一切平安。
但是今天吃了水煮肉片,超级好吃,晚上吃的是面条和汉堡,也很好吃。
希望明天的饭也会很好!◉ 111、前尘(二)叶栀初近日觉得十分奇怪。
起先总是有引路仙娥走到一半面露茫然地盯着她, 而后犹犹豫豫开口问她是谁。
而后是把守各宫的天兵,总会在她经过之时盘问她的姓名。
叶栀初趴在床榻之上, 单手托着腮, 另一只空闲的手捻着枝狗尾巴草,一下又一下拨弄着祁晏的眼皮。
七崽。
她开口唤他,见他不搭理自己, 只安心睡觉,不由得起了些好胜心, 手脚并用挪上了塌,宽大的衣袖罩在他的头上, 落下一片阴翳。
她硬生生将他折腾醒了。
团团郁闷地杵了下灵虎融融的胳膊, 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怎么能这样,非但要抢走主人的关心, 还敢对主人爱答不理!融融张嘴打了个哈欠,闲闲瞥了眼独自生闷气的团团, 别气了, 主人就是更喜欢他,你生气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如多吃两口灵果。
团团:……更气了怎么办?!!祁晏被叶栀初闹醒, 狐狸眼因困倦自眼尾流出几滴泪,洇湿了眼尾的那撮红色狐狸毛。
叶栀初卷着他的尾巴, 自言自语地道出她的疑问:不仅仙娥和守卫们不怎么记得我,琴无心也是,七崽你知道吗他最近老盯着我发呆,有时候支支吾吾地还说不出我的名字。
周身的气温一下子降到了极点, 冷的人浑身发抖, 叶栀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将塌上的床褥搭在身上,围做一团,只剩下一双漆黑灵动的眼。
夜已经深了,窗外星光璀璨,清月泠泠,晚风却温暖和煦,伴着清淡的栀子花香飘入屋中。
烛火幢幢,祁晏卷成一团的影子倒映在微微火光之中,他周身冰寒,十分抗拒叶栀初的靠近。
叶栀初却并无察觉,她暖了身子吁了口气,眉眼弯起,盈出颊边两颗梨涡,好在他今日奇怪的紧,像是把我忘了一样,亦或是事务繁忙,没空再来折腾我。
怀中的狐狸听她这话,紧绷的身子陡然松懈下来,没骨头一样软在她的怀里,顺从地任她抚摸。
温度逐渐回暖,香炉之中燃香袅袅,闷得有些难受,叶栀初将被褥松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希望琴无心一辈子都别来烦我,我才不想做他的太子妃,更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天后。
指尖上缠绕的尾巴尖一颤,祁晏抬头看她,狐狸眼中水光粼粼,倒映出她清晰的影子。
香炉内的龙涎香快要燃尽,夜色愈深,不知不觉间叶栀初躺倒在塌上,困倦地阖上了眼。
祁晏被她紧紧圈在怀里,狐耳恰好拂过叶栀初的唇边。
她睡梦之中呓语,温热的气息擦过耳廓,祁晏面红耳赤地从她怀里跳了出来。
夜色寂静,月色勾勒出男子颀长瘦削的身影,祁晏立于窗边,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极薄的红晕,他伸出指尖,想要拂去叶栀初头上的碎发,叶栀初却恰好翻身,朱红的唇瓣擦过他冷白的指尖。
他猛地瑟缩了下,手忙脚乱地收回了手。
心跳声在寂静之中被无限放大,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
祁晏烦躁地闭上眼,悄声暗骂了一句。
叶栀初的那就话他听得清晰明了,一字不落。
她说:七崽,若我能嫁给你就好了。
嫁给我……她说她想嫁给祁晏,而不是琴无心……她竟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原来她一直都对自己图谋不轨。
祁晏掀开眼帘,略带复杂地目光投向床上安然入睡的女子,手上的扳指不知摩挲了多久,久到他释放的安神香快要燃尽,天光快要大亮,他才终于挪布到了她跟前。
若你真的要嫁给本座,便要与琴无心那个小人斩断所有联系。
他声音小,明明是对着叶栀初说的,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嫁给我,我也不是小气的的人,你哥哥伤我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追究。
你一个天族女子,嫁入魔界定然会有很多人不满,不过没关系,我会逐一将他们收拾干净,有我在的一日,便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我的寝殿前种了许多扶桑花,可瞧你殿内各处都种着栀子花,到时候两种花种在一起,兴许也挺好看……你殿内的这些大小灵兽,本座瞧着十分不顺眼,但你若当真喜欢,只要求我一下,也不是不能一起带走……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明明是她无心的一句梦话,却被他当了真。
重回魔域的时间一再被他推迟,更是在脑海之中一笔一划勾勒出她与他未来的生活。
叶栀初睡得香甜,浑然不知祁晏脑海之中的想法。
-第二日天光大亮,叶栀初如往常一般起身,刚想出声,胸腔之间却一阵闷痛,她眼前一花,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而后吐出一口血。
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沉璃宫之内,唐诗青用灵力在指尖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而后逼出精血,存于手中的玉佩。
做完这一切,她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颇为怨念的询问脑海之中的系统:系统,攻略进度到多少了?冷冰冰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回响:【恭喜宿主,攻略进度已达百分之五十六。
请宿主加快进度,夺取主角气运指日可待。
】她那个未婚夫已经将她忘得差不多了吧?【检测到天族太子琴无心遗忘进度——已达百分之七十五。
】唐诗青撇了撇嘴,手指旋绕着玉佩,还以为琴无心对她有多痴情呢,没想到清除叶栀初在他心里的印象这么容易。
等到琴无心的遗忘进度满了,就只剩下她的朋友和父母了。
这样一想,夺走叶栀初的命格指日可待,她的好日子马上也要来临,唐诗青松了下胳膊,刚想起身,便听到脑海之中系统的警报。
【警告!警告!发现新的目标人物。
】【检测到目标人物对攻略对象产生重要情感,攻略进度发生偏移。
】【警告!警告!】唐诗青蓦地直起身,眉头锁死,内心的焦躁无限放大,她几乎是愤怒开口:这是怎么回事,系统,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对方没有给她丝毫回应,只一味着在脑海之中回响。
【警告!警告!无法检测到目标人物踪迹,无法检测到目标人物遗忘进度!请宿主加快攻略进度,排查威胁系统的存在。
】唐诗青捏着玉佩的手悄然收紧,她那双杏眼之中全然没有干净澄澈,反而有股说不出来的阴狠毒辣。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存在任何风险。
-叶栀初的身体愈发不好,起先是成日困顿,一睡就是一整天,甚至于不分昼夜地安眠。
原先她只当修炼疲累,并不在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每日都开始咳血,从最初星星点点的血迹到之后每日的撕心裂肺。
可情况却越来越糟糕。
叶栀初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身边守着她的人也越来越少,就连爹爹与娘亲也从日日来看她变为了三两日一次,几日一次,到现在更是一次都不来。
只有哥哥还偶尔能来看她。
她寻了医仙来看过,对方只是摇头,不耐地开口:仙子这是灵气郁结,亦或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魔草一类,魔气侵体,伤了根本。
若能取到极恶之地的千年菩提羽,倒是还有救。
可你一个低阶仙娥,哪能肖想那等宝物,只能好生休息,欢度这最后的时日了。
他话音刚落,窝在叶栀初怀里的祁晏突然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离她更远了些。
魔气……祁晏抬眼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小姑娘,全然不复初见之时的灵动活泼,她整个人苍白无力地躺在床上,像极了一尊破碎的白瓷。
原来是我害了她。
他不该心存妄念,不该一直拖延着留在她身边,竟让她平白受此苦楚。
思及此,祁晏退得更远了些,生怕自己身上隐藏的魔气沾染到叶栀初分毫。
取得极恶之地的千年菩提羽不是什么难事,他害她成了现在这番模样,便一定会将她救回来。
她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未免夜长梦多,祁晏深深凝望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叶栀初却是好不容易清醒了神智,她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一字一句重复医仙的话:低阶仙娥?医仙瞧她这副模样,不屑地嗤笑了声:你不就是个负责洒扫的低阶仙娥吗,怎么,还想着自己是哪家高贵的仙姬吗?叶栀初讷讷出声:我是沉璃宫的叶栀初啊,你能不能帮我找我爹爹和娘亲来,还有我哥哥,我哥哥是战神,他知道了,不会不管我的。
医仙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施施然起身,甩开袖子,你在做什么梦呢,沉璃宫那位仙姬,姓叶,名诗青,是当今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战神叶栖梧的妹妹。
我可从未听说过沉璃宫还有位叫叶栀初的仙姬。
十日后便是叶诗青与太子殿下的成婚之日,你莫要痴心妄想了。
似是觉得天方夜谭,这小仙娥得了病脑子也疯癫了,医仙也懒得搭理,抬步便走。
叶栀初伸手去拽他,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袖,便从床榻之上掉了下去。
那医仙竟是头也没回。
叶栀初的心乱糟糟的,眼中满是迷茫,她从未听过有什么叶诗青,更不知对方为何会取代了她的身份。
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栀初费力起身,攥紧了拳头,强忍着不适踏出了门槛。
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初初的病和祁晏没关系,是唐诗青搞得鬼啦,但是现在只有祁晏能救她了。
以后的祁晏:初初,原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对我一往情深初初:呸,脑补王,恋爱脑示尔隔离小日记:中午吃了鸡腿饭,香香,晚上吃的是炒菜,糖醋肉有点吃不惯,鸡蛋好吃自疫情以来瘦了三斤,指不定隔离结束就成功减肥了◉ 112、前尘(完)听名字便知道, 极恶之地并不是什么好去处,那是处穷凶极恶的地方, 恰好位于东洲, 魔界与天界都不插手的地界。
这处并无什么讲究,魔族与天族因为从未争夺过这里,不为别的, 只这里的凶兽太过蛮狠霸道,饕餮、穷奇、梼杌与混沌各占一方, 谁也不肯让谁。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又没能将这里的混沌之气净化,煞气一直侵蚀四大凶兽的神智, 致使它们异常烦躁, 伤人之事屡见不鲜。
寻常神仙进来几乎是死路一条,修为高深些的, 也要丢了半条命。
可叶栀初现如今的情况让祁晏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他身上的重伤才修养好, 都没来得及回魔界搬些救兵来同他一起, 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入了极恶之地。
菩提羽其实并不稀奇,几乎在整片地界都生长着, 只稍微略一眼, 便能摘下两株。
稀奇的是医仙口中的千年菩提羽,能够净化体内的煞气, 纯净仙灵,是提升修为的上等灵药。
可千年菩提羽不只祁晏想要,四大凶兽更想要。
祁晏飞至这里时闹得动静大了些,他一双狐狸眼生得凌厉漂亮, 眼尾上挑, 不笑时眼里全然是冷意, 其实有些骇人。
此刻紧盯着听到动静冒出来的梼杌,又在见到它口中的千年菩提羽后,杀意毕现。
这一战并不轻松。
祁晏是生于魔渊的天生魔骨,无父无母,不过五百岁便已被拥立为新一任魔尊,虽然年轻,却比上一任魔尊的修为高出不少,足有两倍之多。
可好歹梼杌是上古神兽,修为更是比他深厚。
野猪一样的獠牙竟有五尺之长,长尾扫过之时掀起一阵风浪,擦过祁晏的脸颊,长尾之上的倒刺在他的侧脸划出一道血口。
湮灭也被梼杌激怒,剑体烧得通红,剑影重重,拼了命寻找它的弱点。
剑意磅礴凛冽,剑气如山,剐过梼杌那张如猪似虎的脸。
祁晏夺下千年菩提羽已是五日之后,梼杌与他都未落得什么好下场。
他被咬断了腿,浑身血迹淋漓。
梼杌的尾巴被湮灭砍断,前肢也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祁晏顾不得痛,匆匆止住了断腿的血便赶回九重天。
叶栀初平日里一刻见不到它便要发脾气,这一次他足足消失了三日,叶栀初又身体虚弱,他怕她伤心。
九重天依旧是老样子,几乎什么都未曾变过,仙娥点灯,天卫职守。
经过沉璃宫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廊,祁晏口中衔着千年菩提羽,隐匿了身形奔向沉璃宫,期盼着能快点见到叶栀初。
路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路身着红衣仙娥,有的引路,有的点灯,还有的在为中心的仙姬提着裙摆。
一路鲜红,一路喜色。
都小心着点,今日是我与太子殿下的大婚,要到三十三重天接受众仙朝拜,万一有什么破损,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仙娥只好嗫嚅称是。
说话的女子声音刁蛮,骄横无理,祁晏懒得回头看,如风一般扫过。
而原本专心走路的唐诗青却猛地回头,目光灼灼,盯着祁晏离开的方向。
脑海之中的系统依旧在叫嚣:【警告!警告!检测到异常,发现目标人物,请宿主加快进度,解除威胁。
】那个方向,是叶栀初住的方向,唐诗青眯起眼,死死盯着那里,而后询问道:系统,检测叶栀初被世界遗忘进度。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叶栀初被世界遗忘进度为百分之九十五。
】唐诗青闻言,指尖嵌入掌心,恼怒道:怎么这么慢,剩下的百分之五是谁,叶栖梧吗?【检测到叶栖梧遗忘进度——百分之九十七。
】【系统异常!系统异常!】【检测到异常目标人物遗忘进度为零。
】那就加大你对她身体的干扰程度,让她早死了得了。
身旁的仙娥瞧见唐诗青这副模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她的脸色。
唐诗青一向这样阴晴不定,在她身边的仙娥可没少受责难,异常辛苦。
仙娥们有苦难言,只好心中腹诽。
莲漪脑中白光一闪,突然出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笑容清浅,分外温和,让人忍不住靠近。
不知为何,莲漪总觉得这女子才应当是沉璃宫的仙姬,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
头顶上唐诗青不虞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一行人这才离去。
-叶栀初这几日神智混沌,昏昏沉沉,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
她那日出门见了叶诗青,对方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嘲讽:你这样低贱的婢女也敢肖想我的位置,是谁给你的胆子。
叶栀初摇头,眼神依旧纯净,她似乎总是这样不谙世事,却又带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的洞察力,她一字一字道:你用了邪法,取代了我的位置,是不是。
唐诗青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下意识地将她推开,这样还不够,她抬起手便想杀了她,却被系统制止。
【宿主!不能杀她,这个世界有它存在的天道法则,叶栀初是气运之子,你如果亲自动手伤害她,我们一定会被天道发现。
】【到时候不仅不能夺走她的气运,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前十一个世界她都进行得异常顺利,主角从来没发现过她所做的事情,只有叶栀初察觉到了。
唐诗青死死看着她,平息下心中的怒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叫了门口的守卫将叶栀初丢了出去。
叶栀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就连卷卷、团团和融融也都对她陌生起来,每次她一靠近,它们都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陌生人。
七崽也丢了,叶栀初翻遍了寝殿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它。
她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找寻什么东西。
祁晏叼着千年菩提羽进来之时,叶栀初眼神空洞地坐在桌案上,直直盯着门口,她好像在等什么人回来,却怎么也等不到。
看到门口的那抹白色影子时,叶栀初的混沌的眼珠转了一下,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心突突地跳,头磕到了桌脚,又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如泉涌一般,溅红了她的衣衫,她却丝毫未在意自己,只是讷讷看着祁晏的方向。
叶栀初瘦了许多,从前饱满圆润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下颌尖尖的,一双桃花眼也显得格外大,却很是憔悴,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生命,变为一朵枯萎的花。
她朝他招手,目光停在他伤得那条腿上,红了眼眶:怎么受伤了啊,你瞧你,满身是血。
一点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她声音哽咽,破碎淋漓,哭得像个孩子。
祁晏也发现了她身边有些不对劲,先前服侍她的人全然消失,父母兄弟也不在身边。
也顾不得会被人发现,祁晏勉力化作了人形。
他其实没比她好多少,狼狈地要命,一袭玄衣被梼杌咬得破烂,大大小小的伤口崩出鲜血,整件衣裳血迹斑驳。
他冷白的指尖还有血污,怕弄脏了她,擦干净之后才敢替她抹去眼泪。
哭什么,我又没死,只不过受了些伤。
你先前说要嫁给我的,还作数吗?他唇角牵起一抹僵硬的笑,表面上不显山漏水,实则紧张得要命,他怕叶栀初对他心生嫌隙,厌恶他魔族的身份。
可她这是呆呆地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千年菩提羽被他凝成一颗丹药喂给了叶栀初,祁晏握紧了拳,满脸阴翳:叶栀初,你哥哥呢,琴无心呢,他们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这番话触动了少女敏感的神经,她抬起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安心。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抱着他痛哭起来:抢走了,都被抢走了,爹爹被抢走了,哥哥也被抢走了,所有人都被抢走了。
没有人记得我,他们只记得叶诗青。
祁晏品出了不对,他握紧她的手,耐心地询问她:抢走?你是说有人抢走了你的爹娘和哥哥吗?叶栀初却没再回答他,她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睡了过去。
恰在这时,一道看不见的气流袭向她,这道气流充斥着铺天盖地的恶意、怨毒还有诅咒,祁晏心一跳,立即起身。
湮灭不安地抖动,是之前那股他未曾见过的神秘力量,挥剑将它斩断后,祁晏沉沉凝视着安睡的叶栀初。
他当时心急,并未细究医仙的话。
他的魔气收敛的很好,叶栀初身上更是没有伤口,有他在她身边守着,哪里来的的魔气能侵入她的身体,让她变得这么虚弱。
分明是那股力量搞的鬼。
他猛地想起回来时经过的依仗,那分明是天族太子与太子妃成婚时才能用的他猛地闭上眼,强忍着巨大的杀意,而后提起剑。
不会没有人记得她,他会记着她,一辈子都记得她。
那一日,少年魔尊背着叶栀初,独自一人,从九重天杀上了三十三重天,无数天兵天将死在他的剑下,血流成河。
他将太子琴无心的大婚搅了个天翻地覆,只为了取他未婚妻的项上人头。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这样做,只知道他从天界全身而退,之后魔族与天族正式开战,不死不休。
-夜色苍茫,月亮挂在枝头,周身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星斗璀璨,晚风拂过,依稀能闻得到扶桑花的花香。
殿中挂着的灯笼映出朦胧的光,叶栀初就静静坐在桌案旁,烛火斑驳,她的身上也笼罩着一层晕黄的光。
察觉到有人进来之后,她循着声音转过头去,而后歪了下头,天真又欢快地问道:你是谁?祁晏脱了身上的大氅,散了周身的寒气,那双向来凌厉的狐狸眼盈满了温柔,他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我是祁晏。
叶栀初听到后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指尖流连过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最后停在他眼尾的泪痣上。
烛火芯子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叶栀初的指尖颤了下,很是不高兴地蹙起眉,又问他:那我是谁?祁晏任由她动作,而后一字一字答道:你是叶栀初,是天族的仙姬,沉璃宫叶栖梧的妹妹,我的未婚妻。
叶栀初瞧他如此认真,笑弯了一双眼,而后重复着他的话:我是叶栀初,我是你的未婚妻。
这样的场景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叶栀初全然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祁晏,祁晏却从不会不耐烦,只一遍又一遍温柔地答她。
她是叶栀初。
他是祁晏。
祁晏带着她到了寝殿之外,空地之中种满了扶桑花与栀子花。
栀子花在魔界生长十分不易,死了一批又一批。
祁晏养了许久,才让它们在此勃勃生长。
月光被叶片割得破碎,光影斑驳,投映在大片大片的扶桑花下,一路殷红在光下晕染开,混着星星点点冒头的白色栀子花花骨朵,像极了瑰丽的云霭。
叶栀初,等栀子花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杀了唐诗青,我保证。
叶栀初听不懂,只是看着他笑。
系统侵入的痕迹越来越深,祁晏有时也无法抵抗,他有时会恍惚,有时会疑惑,却从未有一刻真正忘了叶栀初是谁。
他每时每刻将这个名字烙印在心底,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能记起她。
他甚至将自己与她的精血相融,笨拙地与她签订了本命契约,像她曾经养的那些灵兽一样。
或许有人会觉得十分屈辱,可祁晏从不这样觉得。
他只觉得自豪。
他将叶栀初的名字刻入了他的灵魂。
这样,他永远也不会忘了她。
-魔界同意与天族停战的理由十分简单粗暴,那便是交出唐诗青。
他们的魔尊只有这一个要求。
唐诗青每日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担心自己会被琴无心交出去,会被祁晏碎尸万段。
大婚那日,如恶鬼一般的罗刹从地狱中爬出来,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原来他就是那个异常的目标人物。
她近乎是每日都要神经质地询问一遍系统,叶栀初被遗忘的进度究竟到了哪里。
【检测到叶栀初被遗忘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九。
】【检测到目标人物祁晏遗忘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九。
】【检测到目标人物遗忘进度异常,祁晏遗忘进度已恢复到零。
】几乎每一日都是这样,那个百分之九十九的的进度条永远都无法被填满。
祁晏的遗忘进度总是能在到达百分之九十九时清零,不论系统怎样攻击他,怎样试图消除叶栀初在他心里的记忆。
却总是失败,没有一次成功。
祁晏总能抵抗成功,他从未有一刻真正忘记叶栀初。
好像这茫茫世界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可进度条一日无法填满,唐诗青就一日不能从这个世界脱身。
哪怕是系统也不能带她逃离。
她和叶栀初一样,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时光都静止了。
叶栀初被锁在这片静止的时光里,第一次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她这时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祁晏变着法子投喂她,却没有丝毫效用。
她是优渥土壤里培育出的精致花朵,却被入侵者伤害,花朵颓靡,只差一步便要枯萎,跌落泥地。
祁晏不安稳地睡在她的身旁,在梦里也皱着眉头。
叶栀初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几道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到祁晏的脸上,溅出一朵水花。
她记起了前程往事,也没有忘记祁晏这些时日对她的尽心尽力。
昏沉沉的月光之下,叶栀初的眼眸被照得透亮,似有星芒。
她俯下身,轻轻亲了下祁晏的唇,带着少女的羞涩与不舍。
她将手腕之上的白玉铃铛镯脱了下来,扣到祁晏的手腕之上。
她不会让他死的。
袖间的安神香散发地更浓,叶栀初施了个决,好让祁晏今夜能够做个好梦。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如何回到九重天,如何回到沉璃宫。
高大的殿宇在日光之下金光闪闪,琉璃制的瓦片流光溢彩,紫气升腾,混入云霞,一派祥和。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叶栀初去看望了她的爹爹、娘亲,看了叶栖梧练舞,看过了九重天她曾到达的每一处角落,最后回到了沉璃宫。
她眉眼依旧,只是苍白的吓人。
唐诗青见到叶栀初出现在她的寝殿之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失踪了数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唐诗青声线颤抖,惊慌的问她:你是人是鬼,怎么会在这里?晨光微现,细碎的金光透过窗投在叶栀初的脸上。
叶栀初挑了下眉,满眼讥讽:我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地方。
我是叶栀初,沉璃宫叶羽的女儿,叶栖梧的妹妹,这里唯一的仙姬。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哦,你是小偷,是个彻头彻尾的偷窃者。
唐诗青的脸部肌肉止不住抽搐,却无法反驳。
她刚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
脑海之中的系统疯了一样的叫嚣起来。
【警报!警报!】唐诗青没能再听到它说什么。
叶栀初控制住了她的动作,而后猛地靠近,她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你不会成功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巨大的爆破声响彻了整个九重天,无数飞鸟惊起,掠过重重叠影。
那一刻,许多人想起了那些被人刻意干扰过的记忆,他们迷茫,他们惊喜,他们悲伤,他们绝望。
叶栀初以神格自爆,与唐诗青同归于尽。
她从来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沉璃宫燃起了茫茫火光,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燃起浓烟。
晨阳也如血,没人再能看得见其中那个天真灵动的小姑娘,只依稀瞧得见她脸上最后的笑容。
唐诗青不知道,她生来便是上神之体,能够通晓天意。
虽说占了极大的便宜,却也弊端重重。
可上神自爆神格,便是毁天灭地的浩劫,她不信唐诗青能够逃得过。
叶栀初的神格毁灭之后,非但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化作了一道金芒,飞往魔界。
日光穿过厚重的云层,耀下满地的金光,微风吹落满院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扬了漫天,铺了一地。
祁晏,做个好梦。
叶栀初死在了栀子花开的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我是he啊he,先说好。
只不过有一些很深情的小虐点啦(扭捏)但是这样感情才能升华,这辈子就写完了,然后初初觉得自己是穿书也会解释的◉ 113、她的小狐狸尘封的记忆如海水般涌上来, 一点一点由褪色变至清晰,在她的心中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叶栀初头痛欲裂, 挣扎着爬起来, 才发现自己淌了满脸的泪。
她并不在失去意识时的海底,而是在一处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里云雾缠绕,交缠错杂, 一派虚无景象,却让人分外平和。
她四下张望, 想要探求这里究竟是哪里,头顶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庄严之中又带着些叹息:你都想起来了吗?叶栀初攥紧拳头, 蔓延警惕,对着虚空询问:你是谁?吾乃天道。
祥云化作一道气泽, 捏出个栩栩如生的人,只是瞧不见五官, 它伸出指尖, 轻点了一下叶栀初的额头,而后笑道:无妨, 让我来助你想起这一切。
她死后的记忆纷至沓来, 叶栀初退后两步,这才想起往后种种, 都不过是她与天道的一场交易。
她自爆神格之后,唐诗青并没有彻底死去,而是被系统留下了一块灵魂碎片,寻求着出去的办法。
叶栀初拧着眉, 当初我们约定好, 你故意将唐诗青的灵魂碎片投入下界, 由我去迷惑她,从而将她藏起来的系统之力彻底销毁。
所以才有了她误以为穿书的那一世,可她不是失败了吗?她眼中的疑惑清晰,不由得发问:可我分明失败了,又为什么会有这第二次机会?天道未答反笑,而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反问她:你想见到祁晏吗?虽不知晓她为何突然这样问,叶栀初抿了下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想!可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那团气泽化作了一只手的样子,从她的脚边粗粗画出一个图样。
叶栀初不通阵法。
却也觉得眼熟,她的眉心越皱越紧,心一沉,试探性地开口:这是六合八荒阵,是吗?天道蓦地一笑,重新化作人形,你很聪明。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你可知,六合八荒阵并不是下界的东西,而是由一人所创。
它有两个功用,其一为温养魂魄,其二才是镇压。
可这阵法太过凶险,需要施法者以魂魄相抵,才能压制住其中的血性。
你不妨来猜一猜,究竟是何种奇才,才能创出这样的法阵?叶栀初的心揪紧,她嗓子干涩,近乎是嘶哑地出声:是祁晏,是他,对吗?原本干涸的泪不知何时又涌了出来,蓄满了整个眼眶,重重落下,砸出一朵又一朵水花。
天道的声音还再继续,你死之后,他寻了你许久,分明是最污浊之地幻化出的魔骨,却到了炽阳池中濯淖魂魄,蜕去一身浊秽,闹到了我的跟前。
炽阳池……炽阳池灵气最为旺盛,对天族之人是排去浊气、净身修己的好去处,可魔族之人到了那里,便要受剔骨削肉的痛楚,几乎是生不如死。
所以天族常用炽阳池对抓回来的魔族战犯施以极刑,祁晏若为天生魔骨,便是要比旁人痛上千倍万倍。
那之后呢?她的泪洇湿了睫毛,满眼心疼,他又为什么会到下界?天道略微沉思了一下,脑海之中勾勒出祁晏当初的样子。
那孩子满脸倔强,强忍着痛,求他再给叶栀初一次机会,他愿意以命相替。
它贵为天道,历经了无数岁月,不是没有见过苦情鸳鸯,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祁晏如此偏执的人,不由得动了些恻隐之心,答应了他的要求。
却不知他这份真心是否能换回真心。
天道将答应祁晏帮他隐瞒的事情全然抛之脑后,凄风苦雨地向叶栀初描述当初祁晏的惨状。
他耗尽了半生心血创出这个阵法,又献祭了一魂三魄开启大阵,将你的魂魄送到异世温养,这才有了你如今的安然无虞。
可经历了几番炽阳池的濯淖,他魔骨残缺,魂魄也不全,自然无法继续留在上界。
听到这里,叶栀初泣不成声,她几乎没法想象,她离开之后,祁晏到底受了多少苦难,才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自然,他这幅样子,即使重入轮回也不是什么好命格,这才沦为早殇之象的半妖之体,受尽了苦楚。
天边的云散了又聚,云卷云舒,各自有命。
叶栀初强忍着心中的痛意,艰涩开口,求你,放我回去,我想去找他。
天道挑了下眉,虽说在他那张不甚清晰的并不明显,却也能瞧得出他的惊讶。
你不嫌弃他吗?他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叶栀初罗列祁晏身上的不堪之处:他天生劣种,在九重天时便是人人厌弃的魔骨,到了下界,又血脉低劣,是个人人喊打的半妖。
你天赋甚高,不日便要飞升,重返九重天,做回天族的太子妃,当真要与他扯上关系吗?叶栀初摇了下头,我从未在意过那些劳什子虚名,天族太子妃的名头我也从未在意过,我只想去见祁晏。
我已经查探到了那块系统碎片的踪迹,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一定将它带回来给你。
天道叹了口气,深深凝望着她,最后败下阵来,终于道:既然如此,便回去吧。
我送你回到他的身边。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叶栀初再度沉睡,昏沉之间天道的声音再度从脑海之中响起。
十杀阵已开,祁晏也被恶灵附体,他被困于幻境之中,勾起了心中最灰暗的影像。
能否带他出来,都要靠你自己。
-风雨肆虐,灰白的雾霭一寸一寸染过眼前的场景,寒鸦掠过高远天空,跃跃欲试地向下俯冲。
大朵大朵的白色曼陀罗在魔渊之中摇曳不休,曼陀罗之下遍地尸腐,一片腥臭之间,其下掩埋着一个咿咿呀呀的玉白婴孩。
眼看着寒鸦将要俯下伤害婴孩,叶栀初心脏猛地一跳,冲过去挡下了它的攻击,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虚无的样子。
这婴孩眸中并无惧怕之意,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能隐隐约约瞧得出祁晏日后的轮廓,他瞧不见叶栀初,却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眉眼都弯起来,挤出一个小小的月牙来,笑得格外开心。
画面一转,倦鸟归巢,嘶哑长鸣。
远方寒光凛凛,细雪从枝头飘落大地,淙淙溪流冻结成冰块,天上的日只隐约泛出一圈白光,让人感到无穷无尽的冷意。
曾经的婴孩已变成个四五岁左右的孩童,他浑身都脏兮兮的,脸上大小的伤口琐碎,正一脸倔强地从冰窟窿里往外爬。
祁晏这时还不会修炼,尚不能控制自己的半妖特征。
发间的狐耳与身后的尾巴被河水打得一片湿凉,天气严寒,很快便结了冰渣子,狐尾狼狈地垂在身侧,冻得他浑身都打哆嗦。
他冷眼瞧着将他推如湖底的小孩,表情恶狠狠的,虽然年纪尚小,却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冷静。
岸边的魔族小孩被他吓得不轻,祁晏的眼神太过可怖,活像地狱之中的恶鬼,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却还是嘴硬:看什么看,你这个低劣的贱种。
你现在把小爷的鞋舔干净了,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让你来当我的狗。
我瞧你昨日带着我那根粗草绳编的狗绳就挺不错的。
也是,你这种半妖,要做狗,也只能做最低贱的那一种,去和那些畜生睡到一处,日日供我取乐。
他一边叫嚣,一边甩着鞭子抽打祁晏小小的身躯,鲜血从他嫩白的皮肉之中绽出,染红了整个冰窟。
可他没能再笑得出来。
祁晏一手拽紧了他的鞭子,死死抓着,分明是个三岁孩童,却硬生生将他拖入了河底。
冰窟窿之中满是血腥气,他是魔族的贵族子弟,来这里狩猎游玩,断没想到还敢有人反抗他。
祁晏死死锢着他的头,捂住了他的口鼻,而后带着他一起沉入湖底,直到怀里的人无法挣扎,彻底没了动静,祁晏这才松手,扑腾着爬上了岸。
天边星斗挣扎着从云层中探出,虽然黯淡,却也有了光亮,冬雪纷飞,尽数落在他单薄的身影上,他手中紧攥着魔族贵子身上值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日头扯破云层,透出层层的金光,却并不温暖。
转眼之间,之前的孩童已然到了七八岁年纪。
万千凋零的冬花重现生机,挣扎着透出一点新绿,企图告别冬天,迎来春日。
祁晏这时已经像个小大人,他学会了修炼,勉力将暴露半妖身份的狐耳狐尾尽数藏起,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气息浊杂,每月都要经历一次半妖的血脉反噬之痛,不仅要照顾自己,他还捡了个同为半妖的小尾巴,是以只能委身在斗兽场,与人格斗。
他年纪虽小,却凶名在外,是最不要命的。
斗兽场之中人人癫狂,血腥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他们的狂热。
叶栀初想要伸手去抓祁晏,对方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去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察觉一阵温暖的气流围绕在身边。
这片地界是赌徒的狂欢场,嗜杀者的享乐园,无数激烈的喊叫声震耳欲聋,他们将台上的人当做享乐的玩具,高高在上地揣测着他们的生死。
不知从中穿过多少次祁晏的身体,最终却都无法切实地拥抱到他,叶栀初哭了一遍又一遍,亲眼见证祁晏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在地,被打得伤痕累累,最终获得了胜利。
他以弱胜强,浑身血迹淋漓,蛮不在乎地从台上跳了下去。
那双凌厉的狐狸眼此时已见雏形,一朵雪白的栀子花飘过,落在他的掌心,他皱了下眉,本想将这东西丢弃,却不知为何又流了下来。
待到洗清了身上的血迹,才缓慢地摩挲起它来。
这样干净纯洁的东西,是不能染上肮脏的。
云雾渐起,雨过天青,雾霭岚岚,远处掠过层层山峦,连绵起伏,其中林木叠嶂,郁郁葱葱,如水墨画一般幽远。
落日溶金,细碎的光影打在祁晏已经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这一年,他十一岁,却已有了少年人的模样,被游历在外的晗濯仙尊捡了回去。
对方见到他之时老泪纵横,几乎哭得晕厥过去。
祁晏冷着脸看他,心中十分不耐,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反而在他身边待了许久。
晗濯仙尊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衡阳剑宗的大师姐,祁樾。
只是祁樾遇人不淑,被个坏心肠的东西骗走了,难产而亡。
晗濯仙尊找到她时,已是红颜枯骨,他没有见到祁樾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外孙。
他寻了祁晏十一年,夜以继日的在外奔波,只盼能在羽化之前见到他那素未谋面的外孙。
天可怜见,竟让他在交界处的黑市见到了祁晏,只一眼,晗濯仙尊就确定,这是祁樾的孩子,是他苦苦寻找的外孙。
这是祁晏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不再是人人唾弃的半妖,他成了晗濯仙尊座下的弟子,衡阳剑宗的小师弟,师兄师姐们爱他护他,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嫉妒。
这场美梦太过虚幻,让祁晏一度以为是他所臆想出的幻影。
他名震大陆,修为一日千里,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筑基、结丹、元婴,乃至化神期的速度。
他是人人艳羡的天才,是所有人敬仰的小师叔。
他还于深渊之中结识了刚刚出世的玄九阴,虽为损友,却也不乏趣味。
祁晏本以为这场美梦可以一直做下去,可美梦终究会破碎,他的梦破碎在仙魔大战那一日。
酆离发了疯的寻找活人祭祀,在各处都设下血阵,听说是要复活什么人。
祁晏从未在晗濯仙尊脸上见过那么沉重的表情,他的脸色一天一天地黯淡下去,与此同时,修真界的修士死伤越来越惨重。
酆离是魔界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一位魔尊,他修为高深,几乎无人可敌。
祁晏自开战以来便要前往战场,与魔族决一死战,晗濯仙尊却一直拦着他,找了各种事物缠住他,不让他前去。
祁晏起先不懂,直到后来,他见到了那位不可一世的魔尊——酆离。
那个男人的面容与他有六分相似,只一眼,祁晏便知道,酆离是他的生父,是那个将他弃之不顾的畜生。
他没由来的觉得恶心,开始频繁的做梦,梦到往日的种种,他被各种欺凌,如狗一般被所有人玩弄。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酆离。
他乔装打扮,伪装成一个被人追杀的世族公子,骗了正值芳华的祁樾。
他将她害死,如今又假惺惺的念起她的好来,杀了这么多人,妄图将她的魂魄修复,让她重返世间。
可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所以酆离不断的杀人,不断地摄取魂魄,提升自己的修为,妄图逆天而为。
修真界死伤无数,岌岌可危,人心惶惶,却没有人能够杀了他,酆离的修为已达伪仙之境,若不是强压了修为,早已飞升。
晗濯仙尊不过数年便要羽化,别无他法,只得联合了七宗的大能,打算以命相抵,将酆离封印起来,让他不再为祸人间。
可他没有想到,这件秘事商议至一半之时,祁晏突然冒了出来,他那双狐狸眼上挑,淬了刀子一般的凛冽,他垂下眼,近乎偏执地拉着他的手,说:师尊,让我来。
让我来亲手了解了这个畜生。
他耗尽心血,亲自布阵,没有放过酆离可能逃脱的任何一个可能。
这场梦似乎到了终点,云雾灰白,一场荒雨落下,叶栀初抬头,细密的雨丝倾泻而下,洇湿了她的眼。
诛杀酆离的这一日,祁晏难得穿了身朱红的衣袍,他眉眼清隽,皮肤冷白,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杀意。
浮云掩月,翻滚的云层不休。
祁晏漫步缓行,手执湮灭,自魔界外围一路杀入魔宫,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学会了杀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将这里毁灭。
湮灭一剑穿喉,杀了不知多少魔族,血雾喷薄而出,染红了整片天地,也染红了祁晏的双眸。
他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酆离并不在魔域,他在距离此地三千余里的阵法前,收到消息时匆匆赶回,魔域却快要被祁晏杀了个干净。
有不少酆离的心腹上前攻击祁晏,其中不乏他的亲族,那些所谓的贵族。
祁晏将他们的头颅割下,踹到一旁,无数的头颅徘徊在白玉石阶之上,脚下的鲜血粘稠,厚得几乎能从空气中浮起来,祁晏沿着白玉石阶一路向上,一条红毯在他脚下铺就,两侧的灯火接连亮起,他坐上了那座白骨铸就的王座。
红与白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他脸上更溅了不少血迹,斑驳一片,却更加妖冶。
脚下跪倒了一片,祁晏敛下眸,声音冰寒:记住了吗,今日起,我才是这里的主人,魔界新的魔尊。
酆离赶回魔宫之时,遍地的白骨森森,他阴沉抬头,笑意敛在嘴角。
他看到了与祁樾容貌一般无二的祁晏。
他恍惚想起,原来他曾与祁樾有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若活着,合该像他一样大,可他当初只觉得厌烦,与修真界的女子相爱,还生下一个半妖,哪一桩哪一件,都是他此生的污点。
所以他毫不怜惜地将那个孩子丢弃在冰天雪地里,任他自生自灭。
祁晏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眼眸之中满是嫌恶与恶心:既然你回来送死了,那便速战速决吧。
酆离只觉得他狂妄可笑。
他们从魔宫一路厮打,最终到了一处空地之上。
酆离没有发现,这处空地其实是整个魔界的最中心,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无尽的暗色涌来,万籁俱寂,鹅毛大雪自天边降落,落下极厚的一层,无数的魔族赶来,想要救下他们的魔尊,可是没有成功。
金光混杂着鲜血融成一道冲天的红光,覆盖千里,灼目的红光笼罩了魔界的每一个角落,这其中蕴含了十几位修真界大能的毕生修为,只为将酆离封印在此,不死不休。
红光至最盛的那一刻时,晗濯仙尊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们所有人原本都要用生命献祭此阵,可现如今却没有濒死的感觉。
他猛然抬头,视线的重点,祁晏瘦骨嶙峋,拖着极为宽大的衣袍,跪坐在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中。
他的发丝乌黑,红衣也染成了血一样的殷红之色,脸色却越发苍白,几乎要变为透明。
晗濯仙尊惊呼一声:祁晏!快回来!他甫一出声,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目光复杂地望向雪地之中那抹单薄的身影。
何至于斯。
祁晏,他在生剥自己的魂魄。
献祭六合八荒阵之人,永不入轮回。
他们这些老东西早已堪破了生死,在来这里之时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却没想到祁晏瞒着所有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成全了他们所有人,却唯独没放过自己。
他用自己的命,铺就好了他们的生路。
红光逐渐黯淡,像一张细密的网死死收紧,魔域即将被彻底封存。
酆离的身上牵扯着无数道血线,全都来自于祁晏,祁晏将这些血线收紧,用尽了全力向下拉扯,直至酆离被钉入地底,再无法动作。
黑色流云在天边盘旋,出生时出现的寒鸦再度于头顶盘旋。
他们眼睁睁看着祁晏被卷入混沌无边的黑暗之中,永不见天日。
祁晏脸色惨白,缓慢地用湮灭强撑着支起身来。
魔族众人如鸟兽一般仓惶散去,无一人敢靠近他,他微微仰头,伸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
他要去寻个清净之地,将自己认认真真的安葬,他才不愿意与酆离这种腌臜玩意埋到一起。
祁晏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向前行走。
他生来命如草芥,被所有人厌弃,只曾获得过片刻的温暖,不想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终究都要还回去。
祁晏自嘲一笑,他好像,本就不该获得幸福。
天边的云层翻滚不休,落雪依旧翻飞不止,好似永远不会停息。
却又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不死不休。
六合八荒阵终成,万籁俱静,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祁晏跪坐在雪地之上,手腕上的血线无力的垂下,似乎再也无法前行。
他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一声闷雷从天而降,响彻云霄,这场争斗终于停歇。
金光劈开云层,倾泻而下,祁晏身旁的积雪被血洇湿,而后消融,只留下满地的斑驳血痕。
少年身形羸弱,脸色病态苍白,他眉眼精致,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如血一般的红色泪痣缀在眼尾。
他抬起眸,眼睫轻颤,眼尾掠出一道弧光,冷淡地瞧着天际。
光明破开混沌,所有的晦暗顷刻间烟消云散,漫天血海之中,一个青衣少女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
叶栀初自浮云阶上飞身而下,衣袖翻飞,落了满身的雪,分外狼狈。
她俯下身,一滴泪从眼角滑过,却还是强忍着泪意,笑意盈盈地向他伸出手。
祁晏,我来接你回家。
她娇养的小狐狸,怎么能任人欺负成这般模样。
祁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湿意。
他眸光涣散,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聚集起来,瞳孔之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好像很多年前也曾有人将他捧在手心,不舍不得让他受半分委屈。
这是救赎他此生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说:大结局倒计时ing是甜文是he,强调今天来晚了但是好粗长,鞠躬爱你们!◉ 114、一拜天地——天地连成苍茫一片, 远处可见连绵起伏的雪山横贯,飞雪扑簌不止。
叶栀初三千青丝之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脸上布满泪横, 她双手捧起祁晏的脸颊,眼睫上雪花轻轻飘落,落到祁晏的鼻尖上。
双唇相贴, 温热在彼此缠绵之中交换。
是情动,是心动。
寒风凛冽, 呼啸的风声在旷野奔腾,奏响一曲苍凉悲壮的歌。
夜幕沉沉, 天边漾开一轮银白的月光, 清月泠泠,纷飞的白雪不知何时变化了颜色, 漫天的红色飘扬。
月光之下,叶栀初的后颈被祁晏扣着, 不自觉向上仰起, 祁晏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牢牢钳制着, 半分都不曾放松。
男人的气息裹挟着她整个口腔, 这个吻越收越紧,到最后, 叶栀初整个人被亲得头皮发麻,因为缺氧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红。
这处幻境是由祁晏的心境幻化而成的,叶栀初细细喘着气,双手无力地攥着祁晏的衣袖。
她垂下眼帘, 这才发现, 她的一袭青衣不知何时换了颜色。
是朱砂一般的鲜红。
周遭的环境还在变化, 祁晏的神色恢复了正常,那双清凌凌的眸中染上了一抹暗色,目光投至叶栀初的唇瓣。
长久而细密的吻后,叶栀初的唇瓣上覆着一层湿亮的水痕,桃花眸中一片水光潋滟,格外惹人怜惜。
祁晏伸出手,覆上她唇瓣上被他咬出来的一个细小伤口,用力按压。
血珠从之上沁出,蹭在祁晏的指腹上,而后被他仔细涂抹,殷红的血色染红了叶栀初的唇。
叶栀初不明所以,抬起眸看他。
若此时面前有面铜镜,叶栀初便能瞧见自己的样子。
远山眉被仔细描成黛青色,眉心一朵红金花钿,两腮艳若桃李,唇瓣被祁晏拓上了一层殷红的色泽。
分明是新嫁娘的模样。
祁晏。
摸不准他心中的想法,叶栀初只好开口唤他。
却被祁晏松开,抬手替她理清了凌乱的发。
初初,他眼神深邃,唇角勾起温柔笑意,嗓音喑哑,极为缓慢道:嫁给我,好不好?说完这句话,他隐在袖间的手紧绷着,就连喉结也因紧张而一动不动。
他企盼她的回答,却也害怕她的拒绝。
叶栀初一愣,垂眸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穿了一件逶迤曳地的大红喜服,裙上以金丝绣出层层叠叠的暗色花纹,尾裙长摆曳地数尺,浴火凤凰华贵精致。
衣袖以珍珠滚边,光明璀璨。
月光冷白,映出朦胧的赤雪。
祁晏的乌发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叶栀初眼角一热,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跳动,呜咽着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她的声音还带着哽咽,虽然声线颤抖、却坚定不移地回答他:我愿意的,祁晏,我愿意嫁给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也不知道你等了我那么久,更不知道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叶栀初闭着眼,泪打湿了祁晏的胸膛:你怎么这么傻啊?祁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眼里浮现了一丝笑意,而后重复道:我怎么这么傻?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无奈笑道:可叶栀初,究竟犯傻的是你还是我呢,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视我为蛇蝎。
你却毫不避讳,舍身犯险,一次又一次将我救回来。
傻得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啊。
-寒风凛冽,在荒冷的月光与纷飞的赤雪之下,遍布血痕的积雪之中,勾勒出两个执手相携的影子。
叶栀初与祁晏执手,眸中倒映出对方的样子,这天地苍茫,他们的心中却只能装得下彼此。
祁晏拧过头,抿着唇瓣,而后道:这里太过简陋寒酸,若能走出这幻境,我一定赔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叶栀初看着祁晏,眼中流光溢彩,亮的惊人:祁晏,你已经把自己赔给我了,这已经足够了。
浓云逐渐散开,旷野之中只剩下高昂的喊声。
一拜天地——以天地为媒,星月为证。
叶栀初与祁晏双膝跪地,一叩首。
二拜高堂——叶父与叶母均在,祁晏只认晗濯仙尊一个亲人。
对着南荒,叶栀初与祁晏神色肃穆,二叩首。
风霜愈大,呼啸声响彻,天与地的模糊不清,却又更加扭曲。
夫妻对拜——叶栀初与祁晏相对而立,唇边漾开笑意,佩环相撞之声清脆泠泠,悦耳动听。
叶栀初与祁晏再拜,三叩首。
礼成。
冰棱轰然倒塌,雪渣飞溅,阴风怒号,半空之上传来惊雷声滚滚,闪电劈下,劈得整片天地一片雪白光亮,刺目无比。
这片幻境顷刻间破碎成一片,寸寸剥落,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阴暗鬼魅的魔域,脚下是破落的废墟,身侧无数怨灵纠缠,一片混沌。
叶栀初见状不对,双手结印,立刻召唤出逢生,萤绿的剑光在暗夜中飞旋,与逢生相伴的,还有祁晏的湮灭。
红色剑光妖异,剑意自其中喷薄而出,无限凛冽的剑风抵入怨灵的胸膛,它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瞬时灰飞烟灭。
叶栀初与祁晏对视一眼,一人飞往一边,剑气在空中挥舞,无数怨灵死于剑下。
脚下的土地剧烈震动,魔气的爆发助长了怨灵的气焰,纵然有叶栀初与祁晏的压制,却依旧阻挡不了他们喷薄而出的心。
再度斩灭一个撕咬上来的怨灵,叶栀初略微有些吃痛地甩了下胳膊。
怨灵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知疲倦地对他们发出无差别的攻击,若一直这样打下去,迟早会耗尽自身灵力,命丧于此。
叶栀初皱了下眉,回头喊他:祁晏,六合八荒阵已经彻底碎了吗?若阵法破碎,酆离出世,那场面就更加无法控制了。
祁晏飞身过来,长剑挥出流利的剑光,将妄图袭击叶栀初的怨灵一剑穿心,而后将她护在身后。
他眉头紧锁,湮灭发出淡红的光,照亮了他眸底的暗色。
听到叶栀初的发问,他抬起手腕,略微扫了一眼,他的脉搏跳动极为缓慢,一下又一下。
他的真身命线与镇压的酆离相连,若六合八荒阵碎,酆离出世,他会即刻脉搏剧烈跳动,全身经脉逆流,血液不通,暴毙而亡。
未曾,他依旧被锁在地底,只要我到了六合八荒阵的阵眼,将……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晦涩,不自觉卡了壳,在叶栀初逼问一般的视线之下,祁晏无法隐瞒,只好如实回答:将封印在其中的一魂三魄彻底击碎,融入阵法,酆离便再也无法醒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栀初强硬地打断,小姑娘一脸严肃,一脸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可以,祁晏!她一字一字极为缓慢地道:你若真敢这么做,我就再也不要你了,你听到了吗?!祁晏无言,只静静看着她。
这是他原本的想法,也是他千年之前便做好的打算,他苟活在至今,原本想着以元婴狐身再看看这世间,游历一番他从未见过的山川大泽,便了却残生。
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了叶栀初,遇到了他想要交托一生一世的人。
十杀阵之中的幻境,前世今生的记忆蜂拥而至,让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与幻境之中跌跌撞撞地行走,未曾想叶栀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生了贪念,生了妄念,想要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永生永世不肯放手。
是以,祁晏并未犹豫,直截了当地拉起她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清浅的笑意:好,我都听你的。
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漫天的火光在眼前炸开,与此相伴的还有咆哮的龙吟声与巨兽的嘶吼。
符箓的鲜红朱砂,剑修的浩瀚剑光,佛修的金光璀璨,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眼前。
怨灵被这些东西炸成了无数碎片,与之相伴的还有魔气四溢的魔兽血肉碎片,硝烟滚滚,满目破烂。
玄九阴的嘲笑声率先传入耳中:喂,祁晏,叶栀初,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腻腻歪歪了,生死关头,先保命要紧啊!硝烟在玄九阴摇摆的龙尾之中散去,遥远的火光深处,迎面走来无数的人影。
卷卷、团团、还有刚醒来的海翼虎融融,泪眼朦胧,见了她一阵哭嚎,争先抢后地奔向她的怀里。
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列于最前,两人尴尬望天,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叶栖梧、苏梦槐紧随其后。
叶栖梧无奈扶额,早已对自家妹妹做出任何事来见怪不怪,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只企盼叶栀初不是强取豪夺,对小师祖霸王硬上弓便好了。
而苏梦槐面上满是调侃之色,若不是碍于师尊在这里,她要守规矩,否则都想吹个流氓哨给叶栀初加油助威,好一展女子威风。
再往后是陆无洲、陆无屿、陆无沚、温朝四人,四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乐得看热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人,恨不得再多看些热闹。
而千离雪与廖清云泪流满面,紧紧相拥,身临其境一般地磕着cp,恨不得尖声叫起来。
再往后的种种凡人,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手中的剑与符箓在这一刻都变得十分碍手,无法让他们拍手叫好。
修真界天才少女与惊才艳绝小师叔的禁//忌之恋,这是他们免费能看得吗?某个隐在角落的女修悄悄咪咪探出头,以灵力为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飞速记录,灵感如泉涌,激动地直拍大腿。
太好了!她这次发售的话本一定能在修真界爆火,掀起全修士的阅读潮流!漫天火光里,只有叶栀初嘴角抽搐,脚下三个毛绒团子痛哭流涕,哭爹喊娘,她两只手都拦不过来,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颇为恼羞成怒地将盘旋在上空的玄九阴一把扯了下来,手里紧拽着他的龙须不放,玄九阴吃痛,只好委屈地化为人形。
祁晏的狐狸眼冷淡上挑,笑意不再,睥睨着敛下眸看他,语气散漫,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你是来看热闹的?玄九阴无语凝噎,往叶栀初身后藏了藏,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小声道:叶栀初,你看他!恃强凌弱!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没有解决,不好多问,叶栀初只好长话短说: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到这个,玄九阴眼眸一亮,异常自豪地挺起胸膛:这还要多亏了我!他挑了下眉,龙鳞发出幽暗的光泽,满脸邪肆地得意道:十杀阵开启,你跌落海底,我遍寻你却不得其法,又感应到本命契约还在,你还没死。
就带着被困的所有的弟子冲出了秘境。
玄九阴说到这里,拧头看了眼远处的百里无涯,嘴里有些嘟囔:你那个师尊也挺厉害,等我们出去之时,修真界并没有像想象之中一般沦为人间烈狱,百里无涯早就发现了裴晚与魔族的勾结,提前联系了其余几宗做了防备。
修真界的十杀阵并未全然布置完成,再加上早做了准备,想要作孽的怨灵很快被斩杀殆尽,只是受了魔气蛊惑的灵兽太多,撕咬伤人无度,处理起来麻烦得很。
可这一切都难不倒我,我带领着修真界的修士组成了围墙,努力将人员伤亡降到了最低。
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眼中满是兴奋期待,叶栀初笑了下。
玄九阴少年心性,分明是在等她夸他,她也丝毫不吝啬她的赞美,唇边漾起两颗梨涡,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欢欣,满是赞扬:玄九阴,你真厉害!玄九阴不自在地撇了下眼,略微有些羞涩,挠了下头,不好意思道:不过在找到你这件事上,还是卷卷帮了大忙,它说它在梦中恢复了什么记忆,又跌跌撞撞进入了祁晏的幻境,感知到你与他被困在了魔界十杀阵之中,我们这才寻了过来。
霁玉仙尊也走上前来,见了祁晏,恭敬地拜了一拜:小师叔。
之后才面向叶栀初,解释道:北派剑宗的逆贼都已伏法,被关入了囚牢之中。
外界的魔兽也处理好了大半。
各宗各派留了一半精锐抵御魔修,另一半忧心你们应付不过来,则跟着我到魔域来支援你们。
叶栀初的眸光掠过眼前的众人,抿了下唇,才转过头来,笑道:多谢掌门,为我们费心了。
霁玉仙尊摇了下头,他一袭白衣,长身而立,正气凛然:无妨,以天下为己任,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的责任。
身上剧烈的疼痛让祁晏紧咬着牙,十杀阵的范围越扩愈大,六合八荒阵的效用也逐渐减弱。
六合八荒阵每减弱一分,他的真身之上的痛苦便要加剧一分。
玄九阴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率先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神色严肃,扣紧他的手腕出声道:不行,不能再拖着了。
我们现在要先去阻止酆离出阵,找到六合八荒阵的阵眼和祁晏的真身。
掌门,祁晏不能再拖了。
叶栀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凝眸看向祁晏。
这样,由我与祁晏去找阵眼,掌门与师尊在这里为我们断后,阻止怨灵与魔兽作恶伤人。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条路行得通,几乎没做什么思考,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便答应了下来。
叶栀初话音落下,外围的众人显然也听到了,万钧峰三兄弟最先开口吆喝:小师妹,可别想丢下我们。
我们可是会一直跟着你的。
叶栖梧敛了锋芒,竹羽剑立于身侧,蓄势待发,初初,哥哥一直在你身后,放心。
苏梦槐勾着廖清云的肩,手上扛着重剑,挑眉笑道:这种拯救苍生的活计自然也不能丢了我们不是?小师妹。
温朝也赶忙举手,宋黎紧跟其后,不甘示弱。
小师妹!小师姐!可千万别丢下我啊!我也能添一份力的,小师姐,就带我一起去吧!千离雪眉眼淡淡,白衣胜雪,精致的下颌向上一挑,骄矜开口:叶栀初,我们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伙伴,你要是敢丢下我,本小姐绝对饶不了你!韩汀落在最后,生怕被忘了,急急忙忙突出重围,跳着向她招手,拼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师妹你可别忘了,在上古秘境之中你已经拜入我炼器堂了,我好歹是你的大师兄,保护小师妹我也有责任啊!炼器堂的都跳了出来,丹清堂的大师兄自然不能逊色于人,赶忙接过话:小师妹,还有我呢!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响起,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这些孩子啊,难得一片赤忱之心,当真是我族之幸啊。
百里无涯也感慨:比北派剑宗那些贪生怕死之辈不知要好了多少。
迷雾层层叠嶂,昏暗的黑气冲天,怨灵发出嘶哑的吼声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汹涌的魔气漫过天际,业障冲天。
可还是有掩盖不住的光明在其中。
这光明永不坠落,无论如何艰难,终有一日,都会冲破黑暗,绽放出光芒。
叶栀初眼眶湿润,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塌陷,酸酸涨涨的。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最爱的人陪伴在身边,最好的朋友就在身后。
她扬起笑脸,声音坚定又有力:好!我们一起走!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大家久等了!放心我们初初会有一场豪华盛大的婚礼的!不会这么简陋!不出意外明天就大结局啦,感谢大家一直的陪伴!明天或者后天吧我可能会把防盗比例开到最高,对一些跳着订阅的读者可能不是很友好,先说声抱歉,但是完结之后就会出现很多盗文包,这对我这几个月的辛勤劳动是在是伤害太大了,所以在这里提前说一下。
(哭泣)(深鞠躬)(滑轨道歉)之后我还会开一个vb,里边偷偷放答应大家的涩涩(悄悄)还有番外大概会写一个祁晏视角,一个大婚,还有什么想看的大家都可以提出来!我都会看得!◉ 115、我们终会重逢身后有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断后, 几乎是没什么阻碍,叶栀初挽着祁晏的手, 从十杀阵中的怨灵围攻之下冲出。
晦暗长空之下, 头顶之上怨灵盘旋,身侧有被蛊惑的魔兽虎视眈眈,还有魔修手执利剑、箭矢, 满脸杀意地盯着他们。
陆无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上的法器变化出一件又一件:呵, 看来这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千离雪自怀中取出符箓,眼眸亮的惊人, 挑衅道:那又如何, 他们都将会是本小姐的手下败将!叶栀初环视一眼,迅速做出判断, 大喊一声:所有人,听我号令, 列阵!带上化为人形的玄九阴, 十二人围绕成一个巨大的圆环,他们目光灼灼, 毫无芥蒂地将后背交给此时的队友。
彼此对视一眼, 眼中全然是信任。
他们可都是在秘境试炼之中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亲如兄弟姐妹, 断不可能做出唐诗青与林飞白那一类贪生怕死之辈所做的事。
圆环之中,卷卷背上驮着化作狐身的虚弱的祁晏,团团与融融整装待发,警惕地观察着眼前的形势。
阵眼在魔宫的西南, 也就是说, 我们还要向前五余里。
叶栀初垂下眼, 冷静地道出现如今的情况,逢生出鞘,她五指收紧,指尖用力到泛白,只要突破五里……她闭上眼,近乎嘶吼一般出声:能做到吗?!风过万里,夹杂着无数的血腥气飘向鼻尖,所有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神情肃穆、兴奋、玩味者皆有,震耳欲聋一般的回应声响彻天际。
冲啊!玄九阴、叶栖梧和我冲锋,苏梦槐负责突破敌人防线,温朝守住后方,千离雪、陆无洲、宋黎,做好辅助,不要让他们找到我们的缺口。
陆无屿、韩汀给我盯好了想要上前来的魔修,陆无沚和卷卷一起,负责伤员,千万不要让他们被魔气感染。
像从前再秘境之中试炼过的无数次一样,所有人的优势在战场之上的优点被无限放大,他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出。
剑气凛冽,呼啸如山,重重剑影如惊鸿一般掠起,快如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无数嘶吼的魔兽纷涌而至,它们身躯庞大如山,獠牙长数尺,腥臭的涎水沿着獠牙落下,混着咆哮声飞溅在脸上。
长啸破空而来,无数光矢自魔修手中喷薄而出,万箭齐发,一簇簇光矢发出炽烈的白光,刺痛了所有人的脸庞。
不止砍断了多少箭矢,杀掉了多少巨兽,双手酸痛无力,涨得发软。
不知是谁的血,不断涌出,渗透了衣物,各种颜色的衣衫被染成绯红,星星点点的血迹如红梅一样盛开。
冷汗从额头之上渗出,顺着脸庞划过细长的颈子重重砸下,在地上溅出一朵水花。
叶栀初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汗,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急促地呼吸着,因过度用力胸腔发出震鸣,每抽一口气,都疼得发紧。
遍地血肉残骸,叶栀初伸手抹去唇边一处的鲜血,手中的逢生剑刃之上包裹着浓稠的血液,头一次被掩盖住了剑光。
陆无沚与卷卷两相配合,光矢射入身体之中,便被他们利落掰断,处理伤口,上药,而后重新投入战斗之中。
将左臂之上的光矢斩断,叶栖梧吞下喉间的血沫,双目赤红,嘶哑开口:还差多少里,才能到达阵眼?所有人目光灼灼地转过头,等待着一个答案。
长夜未明,天空之上笼罩着一层阴霾之气,地上的暗影摇曳不休,冷白的月挂在枝头,月色幽幽踱进来,昭示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叶栀初将头偏回来,垂下眼,安静地凝视着因虚弱陷入昏迷的祁晏,唇角扯出一抹笑:还有最后一里。
只剩下最后一里,只要他们坚持下来……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所有人不自觉握紧了手,他们直起身来,向远眺望。
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云,掠过荒山旷野,掠过无数拦截的魔修与魔兽,最后定在了一处。
那是六合八荒阵的阵眼,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猩红的血光蔓延千里,几乎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
竹羽剑剑鸣铮铮,君子风骨,哪怕鲜血缠身,却依旧光风霁月。
夭华妖艳不再,浴血而生,以血为媒,绽出无双风华。
千离雪一袭白衣被血染成鲜红,发丝凌乱,她眉眼精致冷淡,与白衣之上的血梅相得益彰,浓烈到极致。
玄九阴浑身上下都是光矢,被扎成了刺猬模样,他龙鳞坚硬深厚,是最好的铠甲,向来邪气妖异的面容之上难得多了几分认真,双眉紧锁,死死盯着被层层掩护的酆离。
宋黎年纪最小,大而圆润的杏眼蓄满了泪意,她从未有一刻如此疲累过,不觉喃喃出声:我们会胜利吗?叶栀初向她伸出手,神色温柔,轻轻揩去了她面上的眼泪,而后赤红着眼,语气有些哽咽:会的,一定会的。
就像光明终将战神黑暗,他们也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最后的号角终将吹响,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魔兽嘶吼声,叶栀初再度压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逢生在她手中震动,泠泠作响。
剑光迸裂,照亮天地。
剑气嘶鸣,响彻天际,剑意浓烈,焕发无限生机。
叶栀初提剑而起,她飞身于半空,眸光之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她的双臂因过度使用而发出阵阵颤抖,口中的血沫腥甜,一阵阵上涌,激得她眼前发白。
裂光移星剑——殉月!冷白的月光镀上剑尖,泛着一层冷意。
这一剑掀起了惊涛骇浪,剑气像风,却又不像,更像是月,像是把清冷孤傲的月锻造成了一柄巨剑,气若山河,剑意滔天!啸若游龙,随着少女衣袂翻飞,剑意于半空之中化作在月中腾翔的一只游龙,势不可挡地朝着前方而去。
龙吟啸天。
对面的魔修眼中流露出惊愕之色,与之俱来的,还有不知名的恐惧,很多年前他们也曾见过这一剑,却不是从叶栀初的身上,而是从一个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魔宫,破灭了魔族称霸修真界的幻想,将酆离压入十八层地狱之下,也让整个魔域为他陪葬,永不见天日。
今日,他们又见到了这一剑。
却是从一个少女身上。
并无轻视之色,所有人死死盯着对面的叶栀初,她孤身闯入十杀阵之中,将原本该陨灭的祁晏救了出来,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他们重新临世的计划,更是冲破层层叠叠的阻碍,与修真界的修士一同杀到眼前。
银龙在空中张牙舞爪,奔至眼前,太快了,快到有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银龙五爪划出干净利落的直线,片刻之间,无数人头落地。
左护法咬牙切齿地向后撤退,疯狂地嘶吼道:所有人,给我拦下她!若她强闯了进来,我族千年复兴之计将要毁于一旦啊!最后一击丧钟敲响,每个人的心上都埋上了一层阴霾。
杀了他们!复兴魔族!复兴魔族!如果我死了,也是为了魔族大计而死的,我绝不后悔!山崩地裂,烈风裹挟着掉落的砂石坍塌成一片,灰白的尘屑遮盖住众人的神色,只能听得见震耳欲聋的交战之声。
排山倒海的攻势袭来,几乎是千军万马围攻着他们。
所有人咬紧牙关,努力寻找着最后的突破口。
玄九阴不知何时恢复了龙身,龙啸响彻天际,霸气侧漏,它灵活地躲避着光矢的攻击,五爪猛地一收,瞬间便捏断了无数魔修的喉咙。
团团狂甩着头,抖落了身上的碎屑石灰,面部狰狞,张大着嘴,将妄图靠近叶栀初的魔修拍死在掌下。
融融也不甘示弱,身躯迅速膨胀,如一座巨型的小山,它的双翼展开,而后扇动,狂烈的飓风自双翼之下滚滚而来,裹挟着无数的尘土,将射来的光矢硬生生调转了方向,朝着远处的魔修射去。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血水淌了满地,几乎是血流成河。
叶栀初在所有人的掩护之下越靠越近,她眸底映出左护法因慌乱惊恐而略作扭曲的脸,很轻的笑了一下。
下地狱去吧。
她夺过最近的魔修的弓,取下一道光矢,用力将弓弦扯至最满,光矢对准左护法的心脏。
利剑破开长空,发出铮鸣之声。
左护法只来得及眨了下眼,却没有丝毫转身的机会。
他清晰地看到这簇光矢像一个看不清的原点,贯入他的心口,早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咕咕流出鲜血,却已经看不清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脏被光矢一下子刺爆,炸出爆破的血花,溅满了他的脸。
他死不瞑目。
哀嚎之声铺天盖地的传来,如鬼似魅,在这片满是尸体的旷野之上显得格外凄厉恐怖。
这简直是一场人间烈狱。
叶栀初终于突破了重重叠叠的包围,大踏步来到了阵眼。
她没有见到祁晏,却见到了肮脏土地里的酆离。
他浑身都是病态的苍白之色,恰又穿了身玄衣,更显得死气沉沉,活像一只千年僵尸。
这张与祁晏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之上毫无表情,他沉寂了太久,又被唐诗青夺走了命格与修为,与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叶栀初低敛下眉,眉眼淡淡,眼睫垂下,在脸庞之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翳,瞧不清神色。
天空之上突然传来滚滚惊雷,狂风大作,几乎要将所有人都掀起来,地上的枯木古藤连带着千年古树拔地而起,枯黄落叶于漫天飞旋,泥土散落一地,土腥气混杂着血腥气让人几欲作呕。
灰白浓重的雾霭一寸一寸染上这片地界,惊雷混在云层之中,闪电劈开天空,像是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瓢泼大雨穿透云暮倾泻而下,剧烈而湍急,鸽子蛋大般的雨点狠狠砸下,穿透半空,一般仍旧是雨,一般化作了雪加冰雹,看架势像是想把人活活砸死。
玄九阴扭动着身子,拼命躲开这无差别的攻击,暴躁的龙吟声震耳欲聋。
雨势逐渐加大,叶栀初的头发被打得湿成一片,粘腻的贴在背上。
可她却丝毫没有分心,眸光亮的惊人,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她脸上满是讥讽,靠近酆离的耳边,很轻地说道:唐诗青,我就猜到,你将系统碎片藏到了这里。
她杀了唐诗青,却自始至终没有瞧见她藏起来的那块灵魂碎片。
天到有意帮她逃出来,放松她的警惕,就是为了摧毁这块吸收了十一个世界气运的作恶多端的系统碎片,他们苦寻无果,却不知晓,唐诗青一开始就把心思打到了酆离之上。
也对。
毕竟是伪仙之体,魔界至尊,唐诗青最喜爱的不就是这一类人吗,她话音刚落,埋在土里的酆离立刻睁眼,他瞳孔颜色极深,是幽暗的漆泽色,沉沉凝望着人的时候,几乎看不清人的倒影,反而有种被溺进去的感觉。
叶栀初有片刻的愣神,不自觉想要靠得更近,丝毫没有发觉她将自身的弱点全然暴露在了酆离的眼前。
酆离唇边勾起一抹笑,手中凝出一柄血色的六角棱,面露阴狠,狰狞地向叶栀初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逢生利落出鞘,剑气凛冽,畅意淋漓,带着睥睨无双的冷意,对准酆离拿着六棱刺的手腕狠狠刺下去。
酆离一只手被逢生利落斩下,血色喷溅,如雾一般散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叶栀初的脸上绽开。
她眉眼稠丽,睫毛之上凝着血珠,面容在冷白的月光之下一寸一寸拧起来,像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色扶桑花。
叶栀初朱唇轻启,眼中满含嘲弄之色,蠢货,你当我会被你这些伎俩骗到吗?真是蠢得没边。
唐诗青,你其实很适合被埋在土里,知道为什么吗?冷眼瞧着唐诗青逐渐灰败的眼神,叶栀初将逢生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一字一句、极为缓慢道:因为你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腐烂生臭的蛆,目光短浅,令人作呕,只想着如何偷去别人的东西。
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逢生的剑光极亮,剑刃极薄,倒映出叶栀初冷冽的眉眼,剑尖一寸寸下移,对准酆离的心脏,毫不留情地向下刺。
真正的酆离却陡然清醒,眸底的暗色难以言喻,却像是被激发了最后一点生机,伪仙之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整片天地为之变色,惊雷更甚,墨云更浓,滚滚而来。
雨雪扑朔不止,冷风凄彻,混杂着无数凄厉的哭嚎之声,活像鬼蜮之中挣扎不休的怨灵。
叶栀初被这股力量震得手腕发麻,口中渗出鲜血,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渣子,身上的伤口被暴雨打湿,血水混着雨水腥红一片,疼得发麻。
她今天一定要让唐诗青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逢生的剑尖再度往下,她喉间的腥甜愈发重,浑身的经脉像是被强行挤压至断裂,筋骨也要化作粉末。
苍穹像是要被撕裂,风雪肆虐,强硬地割过每个人的脸颊,怨气与瘴气缠绕,脚下的阵法彻出猩红的光,有怨灵张牙舞爪的想要撕扯而出,面目狰狞。
逢生距酆离的心脏只剩下一寸的距离,风云变化,远处剑啸嘶鸣,向来黯淡的湮灭在这一刻发出灼目的红光。
无数怨气、瘴气以及挣扎不休的怨灵在它的抖动之中被吸入体内,吸得越多,剑光越盛,直至血一般腥臭黏腻的殷红。
万千凋零的枯枝重现生机,枯萎的花朵重回枝头。
湮灭裹挟着这魔域所有的阴毒、怨恨、恶意,与逢生并立。
后背传来温暖的温度,叶栀初被揽进了一处宽阔的胸膛,为她遮去了所有的风雨。
祁晏如她的避风港,为她挡住所有苦厄、灾难。
而她只需等待春风化雨,极力绽放。
祁晏宽大的手覆盖住叶栀初的手,手腕之上的鲜红血线与酆离紧紧相连,依稀可见其中流淌着的血液。
他的狐狸眼上挑,眼尾的红色泪痣愈发浓烈,像是鲜血点缀而成,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湮灭与逢生一起,双剑刺入酆离的胸膛。
粘稠漆黑的血液汩汩流出,瞬时间浸透了整片胸膛,有什么破碎之声传出,一下又一下,碎了个彻底。
耀阳扯开墨云,重云朵朵翻滚不休,褪成清淡的白色。
水幕渐小,风雪停歇,雨珠渐渐休止,所有的晦暗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金光自天边喷薄而出,将整片大地笼罩在它的光芒之下,将这世间所有的阴毒罪恶全然斩断,不再留有一点缝隙。
十杀阵旁奋战的霁玉仙尊与百里无涯抬起脸,相视无言,却早已热泪盈眶。
无数的弟子拥抱着发出巨大的欢欣鼓舞,恨不能在脖子上挂个金锣敲响,传播稀奇。
魔域之外,纠缠不休的怨灵在金光之下幻灭声破影,灰飞烟灭之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被魔气侵染的灵兽晃了下脑袋,眼神恢复清明,小声抽着气检查自己的伤口,随即嚎啕大哭。
只留各宗弟子一脸茫然地挠挠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共同眺望,望向远方,由衷的发出笑容。
应该是……胜利了吧。
我们……胜利了吗?温朝脱力一般地跪坐在地上,连一向爱惜的老婆都没力气再捡起,双眼茫然的喃喃出声。
陆无洲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自己也毫不顾忌地瘫倒在地:当然是赢了啊,你没看到吗?千离雪眼含热泪,鼻尖通红,抱着廖清云开始流泪,还不忘背着叶栖梧,不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系统碎片制造出的魔渊瘴气全然消失不见,它偷窃而来的十一世气运化作滋养天地的灵气,金光闪闪,它化作无数碎屑融入苍穹,融入山川,融入海泽,融入这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叶栀初躺在祁晏的怀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目光落到他干净的手腕之上,六合八荒阵对你不再有影响了吗?祁晏,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真正的你吗?她目光澄澈,桃花眼弯成新月,水光潋滟一片。
祁晏俯下身,神色温柔,将她的下颌抬起,欺身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气息绵长。
祁晏的呼吸很沉,眸中的暗色毫不遮掩,他溢出来的强烈的占有欲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碾碎。
他的舌尖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道探入她的牙关,一寸一寸侵占着她的领地,温柔滚烫在口中交缠,他的气息一点一点渡入她的唇中。
是我,陪伴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我。
你瞧这世事变迁,光阴如梭,却总有些东西永不会湮灭。
那是烙印在灵魂之中的爱意。
我的灵魂告诉我,我们终会重逢。
(正文完)作者有话说: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正文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番外要等几天,最近压力好大,我十三天暴瘦六斤,每天焦虑到三点才能睡着,七点被核酸敲醒。
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啦!番外就都是甜甜,大婚,祁晏视角,生不生毛绒团子待定,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留言哦!我爱你们!我爱初初和祁晏!亲亲亲亲!mua! (*╯3╰)────────────㏄依华整理推荐小说㏄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