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 半年过去。
叶缇不负所托,在维也纳小有成就,有了一定知名度。
这半年里, 叶缇认识了很多这个圈子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闪闪发光的, 和他们呆久了, 她自己都觉得她变闪耀了, 是一颗星了。
其实不是,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开始黯淡。
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光芒,会自己发光, 但她不行, 她需要陈既清。
只有陈既清回来了, 她才真正闪耀。
虽然只有半年, 但叶缇还是和班里的人结下深厚的友谊,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 知道叶缇快结束交流了,班长主动提出举行一个欢送会。
叶缇不想办, 她觉得没必要。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都各退一步, 在班里举行, 买点吃的喝的。
班长特意熬夜做了ppt和视频,欢送会开始前播放的视频正是叶缇在学校参加的第一个活动, 圣诞节。
叶缇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笑, 这个视频还在啊?班长说:那当然, 这视频在当时可是惊艳所有人的, 那个时候可是人手一份。
电子屏幕上自动放映ppt, 都是大家在一起拍的照片。
韩南希眼泪汪汪抱住叶缇,缇,我舍不得你,你要不留下吧。
叶缇回抱,校长给我的时限就是半年哦。
眼看韩南希的眼泪快流下来了,叶缇连忙抽了张纸给她擦干,顺便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
韩南希吃到饼干,眼泪憋回去了。
欢送会举行到一半,气氛变得有点伤感,刚才还你一句我一言。
叶缇站起来说:谢谢大家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有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看大家的。
临近结束,大家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叶缇,礼物太多,装了三个大袋子才勉强装下。
欢送会的第二天叶缇就离开了维也纳,飞往下个地点,伦敦。
她将在伦敦举办一场钢琴会,不过不是个人的,是和搭档一起,搭档是隔壁班的,叫德里奇,分数仅此于她,他们合作过很多次,合得来。
德里奇持女士优先的态度,时间和地点都让叶缇定。
叶缇定了3月21日,伦敦特拉法加广场。
特拉法加广场附近就有个演出厅,是最近新建的,年代久远的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够不着,太小的又拉低身价,这个刚刚好。
因为叶缇是秦湘的徒弟,所以还是有几家大新闻媒体愿意给秦湘这个面子,不多,但足够了。
秦湘知道早晚有一天叶缇会摆脱掉秦湘徒弟这个头衔,她会成为新一代新星。
知道叶缇要来伦敦演出,秦湘一早就让人把公寓收拾干净,还说这个公寓就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住。
走进公寓,叶缇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阳台,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这么走过去了。
她站在阳台上看向隔壁,隔壁的阳台窗户锁住了。
看了一会,她收回视线。
把行李放好后,叶缇去了一个地方,李简舒的家。
她不知道李简舒具体住哪,保安不透露业主信息,她只好在小区门口等。
她一直从白天等到深夜,她以为等不到时,远处驶过来一辆车,叶缇注意到驾驶位上的人是李简舒,她连忙跑过去,挡在车前。
李简舒刚下夜班,整个人烦得很,只想好好睡一觉,见有人不长眼刚想大骂一通,看清前面的人是谁,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头探出车窗,叶小姐,你怎么来了?李小姐你好,我有事想和你说。
你上车,我们进屋说。
没事,就几句话,耽误不了太久。
好吧。
李简舒把车子倒出来,找了个空地停下。
她从车里下来,走到叶缇面前,你找我什么事?叶缇从包里拿出一张票,如果可以的话,能把这个带给他吗?李简舒低头一看,是钢琴会的门票。
叶缇知道陈既清在治疗,大概率是不能来的,她补充道:不要让他来。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李简舒答应了叶缇的请求。
这半年里她是知道陈既清有多爱她的,他们的爱情是真的让她动容了。
第二天早上她来到医院,走进病房就听见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旦响起这个声音,就代表陈既清已经处于极限。
排异反应非常痛,痛到忍不了人就会失控。
陈既清拒绝打镇痛药,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会上瘾,他不想自己只靠镇痛药活着。
他已经过了急性排异反应时期,现在是慢性阶段,慢性比急性更折磨人。
李简舒推门进去,就看见一地玻璃碎片,陈既清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她走近,看见他手里是一块石头,手里拿着刻刀正在刻。
她一开始不理解他的举动,后来她明白了,他需要转移注意力,这样就感觉不到痛了。
李简舒走到床头柜边,上面放满了石头,都是刻好的,最开始石头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到后面越刻越顺,甚至出现了笔锋。
石头上面的字是叶缇。
陈既清的拇指和食指都有细小的伤疤,都是刻的时候划到的。
从李简舒走进到走近,陈既清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知道他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理会。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难过,更多的是唏嘘。
排异反应开始,他就不愿见人,不管冷还是热都穿长袖,戴口罩,戴帽子,因为做完移植手术会引发各种病症,皮肤、黏膜、关节都会出现问题。
想要好,就只能等机体适应外来的细胞,排异反应才会慢慢消失,病症随之没有。
李简舒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想到他做手术的那天。
手术是很成功,没错,但手术过程中还是发生了意外,有一段时间陈既清的心脏骤停,他们不得不停下手术,先进行抢救。
给他按压心肺复苏,给他心脏除颤,都没用。
李简舒突然想到什么,对他喊了一声叶缇,下一秒,心电图有细微的起伏。
陈既清的命,是靠叶缇的名字硬生生喊回来的。
叶缇就是陈既清活着的动力。
李简舒静静看了一会,然后开口:陈既清,我给你一样东西。
陈既清没动。
是叶缇让我给你的。
听见叶缇两个字,陈既清的手一顿,随后慢慢把脸抬起来。
李简舒把票放在陈既清面前,她还让我带句话。
她说,她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陈既清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票,眼里只剩下票上叶缇两个字,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想捏紧,但舍不得,只好死死攥紧被子。
不知是因为票还是因为刻了一个晚上,他眼睛红得厉害,布满血丝,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
李简舒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不要让他来那句,她知道陈既清不可能不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过了很久,陈既清哑着声音,给我三支镇痛剂。
他怕他会失控,他不想让叶缇看见他糟糕的一面。
李简舒是震惊的。
一个半年没有打镇痛剂的男人,一个活生生靠意志挺过来的男人,居然会主动要镇痛剂。
碰上叶缇,陈既清就疯了。
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一个为爱疯狂的疯子。
-3月21日。
钢琴会是晚上7点开始,6点要到后台后场,叶缇4点就出门了。
她来到特拉法加广场,走了一遍她和陈既清奔跑过的路,走到街头,不经意瞥见了一副画,她觉得很眼熟,走过去。
她不知道这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妨碍她认出这是她和陈既清。
她和陈既清喂鸽子的那一幕。
画被越来越多人看见,他们的爱情正在被更多人知晓。
叶缇的视线落在画的某角上,轻声把那串英文念了出来。
I pretended to look around,but I only saw you.她抬手抚上男人的背影,从头顶到脚底。
她在画前站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她离开了,站在角落的男人听见她说——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的,空灵飘渺。
叶缇走后,隐匿在墙角的男人走出来。
他一身黑,低着头看不清脸,他走到叶缇刚才站的地方,他想碰一碰画中的女人,看到丑陋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夕阳西下,一缕金色的霞光散到男人的肩头,随着云朵飘动,光的面积越来越大,直到把男人完全笼罩在光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这里。
-演出厅后台。
叶缇已经换好演出服,是秦湘特意找人去定制的,算是她送的礼物,演出服很好看,只是再好看也不及陈既清给她的那件。
叶小姐,时间快到了,我给你上妆吧。
化妆师说。
叶缇换好衣服后就不知道在写什么,化妆师不敢打扰她,见时间快来不及了才鼓起勇气提醒。
陈既清说她每一次重要的事她都会在场,所以她要记录下来,虽然等会有专业设备全程拍摄,但她还是想亲手写给他。
写完最后一个字,叶缇放下笔,把纸折好放进外套口袋。
你来化吧。
化妆师的技术很好,没一会功夫就化好了。
叶缇睁开眼,镜子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妆很艳很浓,她从没化过这种,她知道为了舞台效果,舞台妆造都偏浓系,就是有点不习惯。
化完妆还有一些时间,她上台前不喜欢温习曲子,这会打乱她自己的节奏,坐回到刚才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十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来喊她。
德里奇站在红色的舞台帘处等她,见她过来,他眼里划过一丝惊艳。
他毫不吝啬夸赞,缇,你真美。
叶缇微微一笑,谢谢。
德里奇朝她伸出手,来吧,我美丽的公主。
叶缇低头看着他的手,犹豫片刻,把手搭了上去。
她没有把整个手都放进去,而是指尖虚虚浮在他的掌心上。
德里奇一开始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也知道她很爱他,他顺着叶缇的动作,大拇指靠上去,尽量让接触面很小。
演出厅外面。
来看演出的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只有一个人徘徊在不远处,迟迟不敢走过去。
他想过去,可心里还有一个胆小鬼在说别过去,你的样子会吓到她。
犹豫不定时,演出厅的大门慢慢关上。
他进不去了。
上台的第一秒,叶缇往第一排的观众席看了眼,她期待的那个位置是空着的。
她知道他不会来也不可能来,但看见空位的一瞬,她的心还是不免划过一丝失落。
德里奇和叶缇朝台下鞠了一躬,随后走到钢琴前,叶缇坐下后德里奇才坐下。
曲子练了无数遍,前奏一响起,她的手就自然而然动了。
叶缇的余光始终看向那个空位。
越是人声鼎沸越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真的很想让你见证我的成长。
四五分钟后,曲子弹完,底下响起轰鸣掌声,鞠完躬,叶缇提着裙子在掌声中下台。
这不是个人钢琴会,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在演出,一直到九点,演出厅的琴音才停止。
后台已经没人了,叶缇还坐在化妆间没动,半晌,她才起身朝舞台走。
叶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迎面走来一个穿保安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手电筒,似乎是检查巡逻的。
我有条手链掉在舞台上了,我过去拿。
说完叶缇就大步离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保安都来不及反应她就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是从舞台那边过来的,他刚刚检查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手链?叶缇说得挺真的,保安没怀疑她话中的真假,难道是他漏看了?叶小姐,十点演出厅就关门了,请您十点前务必离开这里!保安不再纠结手链的问题,对叶缇的背影大喊。
知道了,谢谢。
此时里面漆黑一片,叶缇不知道灯光总控室在哪里,只好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到舞台上。
她摸黑抚上琴键,弹了一个音就知道所有琴键在哪个位置了。
演出厅外面还有个人没离开。
等观众走光,保安回到保安室,他需要值班。
保安喝了口水,伸了个懒腰,刚把腿翘到桌子上,保安室的门就被敲响。
外面是一个黑衣男人,看不清脸。
英国是一个私人持枪合法的国家,保安以为是什么危险人物,连忙把枪拿出来对准陈既清,你想做什么?我没有恶意。
陈既清表明立场,我是来看演出的。
保安眼里的警惕更深,所有演出都已经结束,请你立刻离开。
我有票,我可以给你看。
说着,陈既清就准备把口袋里的票拿出来。
他的动作在保安眼里是极具攻击性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拿什么出来,保安立刻给枪上膛。
我不过来,我把东西放这里。
陈既清指了指桌子,然后把票放上去。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保安在陈既清的注视下慢慢拿起票,票上面有专门的防伪印,他知道这张票是真的。
他紧绷的弦松了松,口气好了很多,抱歉先生,演出已经结束了,您现在不能进去。
我是叶小姐的朋友,飞机误点我才来迟了。
观众和演出者都已经离开这里,我们有专门检查巡逻的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陈既清隐藏在帽沿下的眉眼皱了皱,心底涌起一股不可控的躁郁,病情的折磨让他的耐心大大下降。
他已经竭力忍住不耐。
他一直站在门口,如果叶缇出来了他就不会来这里。
就在他准备不管不顾闯进去时,保安室又进来一个人。
谢晟不认识陈既清,但陈既清认识他,他不着痕迹低了低头。
保安明显是认识谢晟的,谢先生,您怎么来了?有东西落里面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很快出来。
保安迟疑了一会,好吧,十点就关门了,十点前您要出来。
谢谢。
旁边还有一个人,谢晟本来是不想管的,但男人怪异的穿着引起他的注意,这位是……?这位先生是来看演出的,但来晚了。
谢晟留意到桌上的票,刚准备拿起来看一眼,却被男人一把夺走。
他被吓到,惊异地看向他,只见男人低着头神情捉摸不透。
虽然没太看清票,但上面的数字谢晟看见了,这座位号是叶缇特意叫他留的,说是给男朋友。
所以……这男人就是叶缇的男朋友?你想进去?谢晟问。
陈既清不知道谢晟在跟他说话,怔了两秒,然后嗯了声。
这是叶小姐的朋友,叶小姐还在里面,能让他一起进去吗?谢晟看向保安。
保安想到他刚才很肯定说里面没人,脸色不由一僵,你们进去吧。
谢谢。
出了保安室,陈既清问:为什么帮我?我知道你是叶缇男朋友。
陈既清的指尖动了动,是么。
谢晟带陈既清进去,我不知道叶缇到底在不在里面,刚才随便说的,我拿个东西就走了,你……留在这里?嗯。
过了一会陈既清又开口:谢谢。
谢什么,叶缇是我师妹,你不就是我妹夫了?妹夫这个字眼陈既清第一次听到,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就先走了。
嗯。
谢晟走后这里就剩陈既清一人,他不知道叶缇在哪里,凭着感觉走。
走着走着,他听到远处传来琴声。
曲谱是一样的,但每个人弹琴时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独特的味道,他能听出这就是叶缇弹的。
脚步一下变坚定,顺着琴声走。
陈既清刚走到红色大门口,琴声停止,过了一会,里面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歌,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首欢快的歌,陈既清却听出难过和思念。
叶缇弹了好几遍,最后一遍结束时,她拿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点亮。
在黑暗之中这点火光显得格外明亮,摇曳晃动的火光映进叶缇眼里,她对着火光说:陈既清,生日快乐。
陈既清深深看着台上的女人,疯狂袭卷而来的思念像汹涌的海潮快要把他淹没,他快失控了。
他草草消了一下毒,从口袋里拿出第二支针剂,从手臂处的青筋刺进去。
他有些颓废靠在墙上,好看的眸子失神看向天花板。
冰凉的液体注射进来,有一瞬,他以为自己在吸毒,转念一想,又是对的。
叶缇就是让他上瘾的毒品。
火光熄灭,叶缇把琴椅放好,从黑暗处向门口走,陈既清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藏匿在更深的角落里。
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裙摆是一根消毒过的棉签,但谁也没注意到。
叶缇收拾好东西出来,正好是十点。
保安一直观望着门口,人迟迟不出来他有点着急,叶缇他是见过的,见她出来保安连忙上前,叶小姐。
怎么了?有个人说是你朋友,进去找你了。
是谁?保安傻眼了,以为自己坏事了。
叶缇在想那个人是不是陈既清,追问保安,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是谁,但他拿着票,是第一排……第一排21座。
真的是他。
她想见他很久了,他突然的出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来了。
陈既清真的来见她了。
她甚至激动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来,眼角尽是高兴的泪花。
叶、叶小姐你怎么了?没事,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保安纳闷了,谢他做什么?叶缇没有呆在这里,因为她知道她如果停在这里他是不会出现的。
她一定不能让他发现她已经知道他来了,一定不能。
叶缇正想着怎么把陈既清引出来,忽然,旁边的巷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叶缇拉了进去。
幽深昏暗的巷子到处散发恶臭的气息,叶缇面前是一张可怕的邋遢脸,男人眼里充斥着痴狂和迷恋。
他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叶缇没听懂,但有一次词她抓住了,粉丝。
是私生饭。
连弹钢琴都会有私生饭吗?叶缇心里的警钟敲响。
私生饭说好对付但又难对付,说难对付其实又挺好对付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要顺着他们。
叶缇开口跟他说话,尽量让他冷静下来。
美丽的叶小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天啊,你的手好软,让我亲一下吧。
叶小姐……叶缇跟他周旋了许久,可男人就是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怎么说都没用,她的耐心被磨没了,忍不住冷下语气,你谁啊?我凭什么喜欢你?这句话成功把男人激怒,他不顾一切拼命抱住叶缇,一副要亲她的架势。
叶缇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
在他凑上来的时候,她用力往他裤/裆踹了一脚。
男人被踹飞。
叶缇:……她的力气这么大的吗?下一秒,她知道她想错了,男人重重栽倒在地,面前还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蹲下来,面无表情一拳一拳砸在男人脸上,骨头之间的碰撞声在深巷里格外清晰。
没等叶缇反应过来,黑衣又把男人提起,把人往墙上掼,不要命的拳头接着砸下去,对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叶缇这个角度看不清黑衣的脸,她的心她的身体她的所有都在告诉她,他是陈既清。
她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他的动作顿了顿,但他像是陷入某种困境,打人的动作不停。
叶缇抓住他的手,陈既清,不要打了!陈既清的手慢慢垂下,手背手关节都是血,顺着指尖流到地上。
这个血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男人滑落到地上,叶缇看了一眼,还好,有气,见他没生命危险,她把视线放到陈既清身上。
她拉过他的手,摸到的不是熟悉的触感,而是粗燥和干裂,陈既清像是意识到什么,快速把手抽回去,插进口袋。
叶缇没有看清,但她知道这绝不正常,是治疗后的后遗症吗?她用力把他的手抽出来。
如果陈既清想,她一辈子都抽不出来,他还是舍不得拒绝她。
手虽然拿出来了,可他紧紧攥着,说什么都不肯打开。
手背上皱巴的皮和血液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让人发怵。
她想告诉他她不害怕,更不会嫌弃。
她用行动说话,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干净的脸一下沾上血迹。
我不害怕。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
叶缇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只知道男人的手终于松开了,掌心贴着她的脸。
她的泪一下涌出来。
别哭。
男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像鞋底磨在粗糙的砂砾上。
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半年了。
她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话语变得支离破碎。
过了很久,叶缇从他怀里退出来,摸上他的脸,我想看看你,可以吗?陈既清没说话,主动把帽子摘下口罩取下。
叶缇哪里见过这样的陈既清,苍白、憔悴,脸颊瘦得凹陷进去。
她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吮吸、撕咬,仿佛要把她的唇色印到他的唇上去。
刚才毫无血丝的唇一下红润起来。
她勉强扬起一个笑,这样,你和我就一样好看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叶缇侧了侧身,把衣服拉起来一节,原本白嫩光滑的背多了一个纹身。
腰后是一朵炽热饱满的向日葵,向日葵的其中一片花瓣上纹了陈既清名字的首字母,CJQ。
你看,我把你纹在身上了。
我没有打麻药,你痛,我就跟你一起痛,虽然这些痛可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陈既清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么大一片纹身,他的小朋友该有多痛。
我想告诉你。
你已经渗进我的皮肤,融进我的骨髓,洗不掉抹不去。
我的英雄,生日快乐。
四目相对,陈既清在叶缇的眼里看见他的脸。
倒映里,他的模样狼狈,像一只被打回原形的臭虫,伪装被彻底揭开。
陈既清看了很久很久,他忽然蹲下身,冰凉的唇颤抖地吻了上去。
吻在他的名字上,吻在向日葵的花心上。
他神情虔诚,心脏疯狂叫嚣着要献祭给信仰。
他终究成了贪婪渴求神明的卑劣信徒。
作者有话说:中秋节快乐!今天早点更新-越是人声鼎沸越希望你在我身边——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