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鹏举赶了一天的路,疲乏得很,可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破房子也不隔音,老太太又是咳嗽,又是叫唤,吵得他困意全无。
他索性摸黑坐起来合计,想了一溜十三招,最后一拍大腿,不成,他还得走!当年他确实遇上土匪了,可匪头子竟然是个女的。
他这边磕头如捣蒜,喊着大王饶命,那边伸过一双带着茧子,但仍然白皙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端详一会儿,货色不错,带走吧。
就这样,他成了压寨驸马爷。
虽然保住了命,但他不甘心做个土匪,撺掇女匪头收拾了所有细软,下山到南洋经商去了。
他怕女匪头翻脸,所以不敢跟家里联系。
厮混了几年,女匪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一个中年老花瓶。
因为他生意做的一塌糊涂,反倒是女匪眼光很毒,颇有几分经商天赋,再加上胆大心细,敢拼敢闯又讲义气,在生意场上打开了局面。
这么优秀的女人,自然追求者众,而老花瓶容色也不剩几分,女匪怎么看怎么腻歪,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宠幸了新的小鲜肉。
给他点路费和体面的行头,已经是女匪看在这几年露水夫妻的情分上了。
所以别看他打扮的体面,兜里就快空了。
他本打算回来接着做老爷,没想到家业全没了。
虽然他嘴上附和宁有洁,要重惩宁染,可他毕竟在外面呆了多年,比宁有洁看得清楚。
宁染跟变了个人似的,连吴顺娘都能收拾,何况他这个本就没啥情分的爹。
他可不觉得宁染会心慈手软。
而且,他要怎么收拾宁染?让宁染把办学的钱拿回来?先别说钱已经花完了,根本拿不回来。
就说宁染已经被官面上树为典型了,你要是跟她过不去,官府第一个不答应。
恐怕没收拾了宁染,先被官府收拾了。
既然钱拿不回来,他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做生意?没本钱。
种地?不会不说,他也没地呀。
做孝子伺候老太太?已经有吴顺娘了。
总不能让他跟宁有洁学绣花吧!不走留这干吗?只是,他还没好好陪陪老太太呢。
想到这儿,他有点心软,但又一想,老太太精明强干,能说会道,才不是那个只会流口水的废物。
看看那废物,都不知道关心他一句!老太太的魂儿早就走了,眼前那根本不是老太太!宁鹏举为自己找到了理论依据,然后悄悄等到后半夜,隔壁没声儿了,他穿戴整齐,拿着皮箱,蹑手蹑脚来到院里,偷偷去开院门。
大爷,你干什么去?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差点把宁鹏举吓背过气去。
啊,我那什么,解个手。
吴顺娘定定地看着他,解手要拿着皮箱吗?她是贤惠,不是傻。
吴顺娘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宁鹏举干脆不瞒了,顺娘,家里没钱了,当然得出去赚钱了。
我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呆着也不像话,我打算出去碰碰运气。
等我赚了大钱,就接你们去享福。
你刚回来就走?我们都盼了你这么多年了!宁鹏举有些心虚,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所以我才想赚钱让你们过好日子啊!你看看老太太,都病成什么样了,还能挺多久?我不快点出去赚钱行吗?话听上去在情在理,可琢磨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吴顺娘想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又想起来老太太还在,她得留下照顾,突然福至心灵,你带有洁去,让她帮帮你。
她都这个年纪了,再不嫁人也不像话,你带她出去,遇见合适的,正好给她说个婆家。
这个……什么钱都没有,拿啥嫁女儿啊?不等宁鹏举反驳,吴顺娘就嚷开了,有洁,你爹要走!你快起来,让他把你带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宁有洁挪着小碎步跑到院里,爹,你怎么这就要走了?宁染呢?你不管她了吗?怎么又是宁染?宁鹏举不耐烦了,染丫头太不听话,简直是我们宁家的罪人,她已经无可救药了,我只当没她这个女儿,也懒得管她!吴顺娘扯过宁有洁,那有洁呢?她听话,没得罪你,你把她带上!不然,你又没影儿了怎么办?你不要胡闹。
你看有洁的脚,连多走两步都不行,怎么跟我东奔西走做生意?你们就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发了财就来接你们!爹,你没钱?!宁有洁嗷唠一嗓子,传出去老远。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说要干大买卖,花了一半家业,置办了几大车货。
你怎么,怎么会没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