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有时候都看不懂谢砚宁, 他成熟起来细致到让人心尖发颤,幼稚起来又让人气得牙痒痒。
在成功惹恼许唯之后,谢砚宁得逞地笑, 逗你的,我去我朋友那儿吃一顿, 就上次带你去的那家,吃完了再去找你,好不好?嗯。
许唯忍不住弯起嘴角,许唯放下手机,苏桐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许唯脸色有些僵,清了清嗓子, 想解释又不好开口。
其实三岁的年龄差并不大啊,苏桐疑惑地说:你才二十七, 又不老, 他也不是什么男高中生,可为什么你俩的姐弟感这么强烈?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会因为他忽然变得很鲜活,很年轻。
苏桐的话让许唯惘然片刻, 她轻笑道:我也觉得。
她把撕好的鸡块送进哆咪嘴里,然后对苏桐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每次见他,就好像还有三十秒就要自动关机的手机找到了电源。
苏桐一下子就懂了。
许唯咬了口汉堡,说:等我把工作安顿好,也许是可以谈场恋爱。
苏桐笑着和她碰杯。
把苏桐母女俩送回家之后, 许唯独自开车回去, 到半路才想起来联系谢砚宁, 准备打电话前又添了个心眼,直接定位导航,在前方路口转弯,去了谢砚宁朋友的那间民谣餐厅。
谢砚宁果然还在。
他坐在吧台侧边,正和朋友聊天。
餐厅里灯光有些暗,但许唯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他在深黑色的毛呢大衣里叠穿了焦糖黄色的衬衣和黑色高领毛衣,在冬天的压抑色调里显得格外亮眼。
许唯刚在外面观察完,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有女孩走过去,倚着吧台和谢砚宁打招呼。
视线被女孩挡着,许唯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她整理了卷发和衣领,走进去,背对着他们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卡座上。
距离很近,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谢砚宁正和朋友聊着投资的事,话没说完就被人拍了下肩膀,长发及腰的女孩巧笑倩兮,问他:帅哥,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许唯莫名觉得有些烦闷。
就像谢砚宁自己说的,他只是没找到那个让他动心的,但他从来不缺恋爱的机会。
许唯正在气头上,自动忽略了谢砚宁这段剖白的前提是,许唯就是那个让他动心的人。
谢砚宁还没开口,他身旁的朋友就先噗嗤一声笑出来,谢少,你还真帮我揽客,来一次就有美女跟你要一次微信。
许唯就更气不顺了。
她抱着胳膊坐在一旁,屏声静气等着谢砚宁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谢砚宁说。
他的声音很疏离,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贵公子模样。
帅哥,那我请你喝杯酒吧?我不喝酒。
谢砚宁再次回绝,态度坚决。
许唯呼吸停了一瞬。
原来谢砚宁在外人面前和在她面前是不一样的,她还以为谢砚宁本性就是活泼爱撒娇的,其实不是。
谢砚宁的本性是那天在咖啡店,他散漫地靠着椅背,用修长的手指划拨桌上的手机,或者熟络地提出搭车请求,又在确认她状态还行的时候主动下车。
他行事没有局促感,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但还是有种淡淡的疏离和矜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疏离感突然消失了呢?是因为他口中的动心吗?就像他父亲对他母亲一见钟情,不顾家中反对,执意等她五年。
谢砚宁在很纯粹的爱情里长大。
小姐,想好点什么了吗?服务生走过来,问询声打破了死寂的场面。
谢砚宁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旁边坐着的许唯,她的卷发从耳边散落下来,挡住了脸。
谢砚宁立即走了过去,把左右两边的人吓了一跳,他直接挤在许唯旁边坐下,搂着许唯的腰,抱住她,说:小唯来接我回家了吗?许唯忍不住笑,翻着菜谱问:我是不是打扰你和美女聊天了?谢砚宁知道许唯听到了,因为许唯此刻眉眼挂着笑意,绝不是生气吃醋的模样,他也放下心来,胳膊撑在桌边,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许唯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僵持着,最后还是谢砚宁先败下阵来。
你就不能稍微吃点醋?如果是正常剧情的话,应该是你进来的时候刚好来到我被搭讪,你心灰意冷地离开,我冲上去追,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然后正好下雨——许唯又气又想笑:你平时都在看什么啊?我妈十年前拍的言情剧。
许唯笑出声来。
你要是嫁到我家来,要做好天天看现场版歌剧魅影的准备,因为我妈真的很浮夸。
许唯脸色的笑容倏然淡了,她没有搭腔,只是合上菜谱,说:你吃过晚饭了吗?吃过就走吧。
谢砚宁察觉到许唯在逃避那个话题,也没有再提,应着许唯的话站起来,吃过了。
餐厅老板走过来,和许唯打招呼:许小姐,又见面了,喝咖啡吗?许唯拿起包,笑道:不了,下次再来给魏老板捧场。
谢砚宁揽着许唯离开,许唯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那个女孩,那女孩正好也在看她。
女孩的年纪在二十二岁左右,长发光滑柔顺,苹果肌泛着粉,脸上胶原蛋白满满,很漂亮,穿着也足够时尚,她看到谢砚宁搭在许唯肩上的手,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用胳膊顶了顶身边的朋友,看上去很费解。
许唯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她甚至觉得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大概也会不解。
谢砚宁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开车来的,于是让许唯在门外稍等,他去车上拿了东西,然后转身进餐厅,把车钥匙交给老魏,麻烦他晚上帮自己把车开回去。
老魏接过车钥匙,对谢砚宁坏笑道:谢少,让你以前笑话我,现在和我一样,陷进去了吧?谢砚宁也不恼,只说: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老魏问。
甘之如饴。
谢砚宁送出了自己的车钥匙,却又抢过许唯的车钥匙,他自来熟地坐进许唯的驾驶座,然后把许唯赶到了副驾驶。
许唯也不和他争,谢砚宁关上车门,准备倾身过去帮许唯系安全带,但还没伸手,许唯就自己系好了,甚至对谢砚宁莫名凑过来的行为很是疑惑,你干嘛?……我看后视镜。
车子缓缓上路,许唯说:我之后可能不在盛风工作了。
谢砚宁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一些不太好的事,风言风语,搞得我很累,许唯不想说太多,语气有些低沉:我知道女销售这个职业本身就带着某种色彩,但我不能忍受公司同事也那样议论我,所以我打算明天去辞职。
职业本身没有错,小唯,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我是实话实说,如果我也觉得女销售就活该被人造谣污蔑的话,我现在应该在以泪洗面,而不是在这边和你有说有笑,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说明我已经跨过这道坎了。
可我应该陪着你跨过这道坎的。
你就是在陪我啊,如果做手术这阵子没有你守着我,我大概不能撑过这次的风波,谢谢你,真的。
那你接下来怎么规划?还在想。
大概率是出来单干,但许唯暂时还不能告诉谢砚宁,因为她怕谢砚宁会暗中帮她。
许唯只需要谢砚宁的情感慰藉,其余的她绝不依靠别人。
开到许唯家楼下,谢砚宁停好车,神神秘秘地对许唯说: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许唯这才注意到谢砚宁刚刚从自己车上拿下来的牛皮纸袋,她接过来,看到里面是一个毛绒玩具,她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只穿着背带裤的小熊,兜里还塞了一个扁扁的月亮。
我找人定制的,材质都是婴儿级亲肤的那种,你可以抱着睡觉。
许唯的心尖又被谢砚宁轻轻掐了一下,鼻间涌上酸涩,说不感动是假的,谢砚宁明明对她的身世情况毫不知晓,却总能一把抓住她的软肋。
她无比珍惜地抱着牛皮纸袋,说:我回去洗了手再摸。
谢砚宁笑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今晚会抱着它睡觉吗?许唯怔住,原来在谢砚宁的心里,她才是那轮月亮吗?她说:会的。
她回答得很乖顺,谢砚宁总是对许唯这副模样难以自控,他再次凑上去,许唯没有问他的意图,因为意图很明显,暧昧的气氛已经渲染到位,她没有躲,牛皮纸袋被压扁,她感觉到谢砚宁的唇覆上来,这次的入侵范围比上次大了许多,声响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尤为清晰。
可怜的小熊玩偶在被压扁之后又被谢砚宁无情地扔到车后座。
许唯还有些不舍,可是谢砚宁黏人的功夫实在厉害,几秒后,她就无暇顾及小熊了。
成年人的冲动如春风野火,一触即发,幸好许唯还尚存理智,及时扼制燎原火势,她推开谢砚宁,呼吸不稳,她背过身整理好衣服,对谢砚宁说:我、我先回家了。
她都忘了这是她自己的车。
谢砚宁陪着她下来,把车钥匙和玩偶交给她。
许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走了几步又回头,补了句晚安。
谢砚宁朝她摆手,笑道:小唯晚安。
他又是那副闲散少爷的模样,让人不知如何应对,许唯匆忙转身。
等许唯进了电梯,谢砚宁收起笑容,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他语气冷漠,甚至有些愠怒,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帮我查一下盛风销售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