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这才迟钝地发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她扭头去看,脑袋突然一轻,头上那累赘终于被卸下。
余光瞄到那件西装已经被血染深了颜色。
季初眼瞳一缩, 她要喝多少鸡汤才能补回来啊……似乎是留意到她的目光所在, 盛清河抽出一只手将光荣牺牲完成任务的德斯蒙德·梅里翁高级订制西装随手扔远, 动作流畅潇洒。
季初这才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他一脸无所觉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刚才扔的不是四十万, 而是一棵咸菜。
见她望过来,盛清河竟然还挑起眉毛迎向她的视线。
季初:……OK, 你是大爷, 你爱咋地就咋地。
方才发出声音的男人一边向季初自我介绍一边手也不停地给她处理伤口, 动作麻利:嫂子,初次见面,我是昭翎的老同学。
季初被这声嫂子叫得更懵逼了……盛清河墨黑的眼瞳中映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
盛清河似乎是怜悯她模样过于愚笨,好心地把话接下去解释道,虽然样子很嫌弃, 但还是开了尊口:泽宁是大哥同学, 医术了得。
重、重点是这个吗?!啊!!脑后一冰一刺痛,季初浑身一激灵瞪大了眼睛。
盛清河镇定自若地控制住她身子不让她乱动。
季初此刻都顾不上他们之间有多暧昧, 只觉得头皮都不是自己的一样,几近要疼晕过去。
季初不知道付泽宁在她脑瓜子后面捣鼓些什么,时不时有些器械碰撞的声音传来。
听着都有些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付泽宁甚至搬来了一台机器:固定好位置不要让嫂子乱动,我给她拍个片。
季初什么都看不见, 就像扯线木偶一样, 他说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或者说, 是被盛清河控制着干什么。
盛清河倒也听话,两手挂在她两颊上,迫使她正面面向自己,好让后脑勺能彻底暴露在付泽宁眼皮子底下。
季初脸颊冰凉,盛清河的掌心发烫,季初被盛清河这一托,身子是温暖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她正对着盛清河偌大一张俊脸,近得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男人竟然没有黑头!盛清河生得太好了,鼻挺如杉,唇色红润,这一刻季初竟然觉得他的眉眼温软柔和,望着她的目光像三月春雨里迷蒙飘摇的落雨景致,柔软了时光放慢了时间落在她眼里。
季初不敢呼吸,他的眼睛真像那些摄人心魄的妖怪,稍不注意就被吸引进去。
她干脆闭上眼睛,如蝶翅般的眼睫在眼窝上轻轻一颤。
付泽宁的声音镇定平常,却惊得季初鬼叫起来。
嫂子,得缝几针。
什么?!季初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缝针?!她咬咬牙,任性地别过脸跟付泽宁打着商量:付医生,贴个创可贴不行吗?付泽宁身子一顿,微微清咳两声,而后求救似的望向盛清河:咳咳咳,这个……恐怕不可以。
盛清河径自向付泽宁颔首应了:缝。
季初人傻了,着急忙慌地就转回头望着这个狗男人,大骂道:缝什么缝,现在缝的是我的脑袋又不是你的脑袋你替我搭什么话!盛清河兜头盖脸就被季初喷了一脸口水,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只手拭去一脸水珠,而后目光如电地凝视着季初。
他就是剩下一只手也能将季初钳制住,季初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要逃离开他的挟制。
这一扭动这脚腕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季初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脚腕和手心都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她看着自己像个残疾人一样四肢包了两肢,一下就失去了言语。
盛清河趁季初走神便稳稳当当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眼神一错,对着季初身后的付泽宁云淡风轻却不容争辩地说道:不用管她,缝。
盛清河!季初气红了眼眶,眸带水汽歇斯底里地吼着他的名字,倔强又逞强,真是楚楚可怜。
盛清河对此充耳不闻,更视而不见,偏头示意付泽宁去做准备。
付泽宁有些不好意思了:缝针之前得替嫂子剃头。
什么?!听了这话,季初两眼一抹黑,弱不禁风地摆了摆身子彻底委顿下去了。
盛清河适时接住她娇躯,调整姿势后眼神一凛,准了:剃。
季初一口血险些吐出来,她一千句脏话就塞在喉头准备朝盛清河劈头盖脸地喷出去。
盛清河!季初的声音苍白无力还发着颤,看样子就是被他气的。
她的眼鼻发红,带着雾意的双眸湿漉漉得像无辜小鹿一样,她的眼睛灵动清澈仿佛会说话,不用发出声响也能娓娓道来她的一切情绪。
生气、愤怒、委屈、屈辱、无助,可怜……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楚楚动人得便是瞧一眼心肝都会融化。
无奈盛清河偏偏就是木人石心,泥塑木雕。
你哭任你哭,我酷任我酷。
付泽宁低敛着眉目,他果真从带来的器具中拆出一把备皮刀。
季初眼见那把剃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怒火攻心,急得流下眼泪,她恨极自己的眼浅和不争气了,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越想控制这泪水就越像小泉眼一样冒出来。
一转眼的工夫脸上已经挂上两行清泪,她咬牙切齿,泪意盈盈地对着盛清河狂骂:你神经病啊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剃!你滚!滚开啊呜呜呜……但那脸红眼热,泪光点点的模样又哪有半分气势。
我不要剃头!我不要剃头!她是要做女明星的人,让她剃头还怎么连戏,活也不用干了,等于宣告她从明天开始,到长出头发为止都得家里蹲了。
这样一想,季初越发觉得自己凄凉,她努力了这么久得到的片约全都变成蝴蝶飞走了。
哇!!!季初悲从中来,张嘴向天嚎啕大哭,别提有多委屈可怜了。
付泽宁握着备皮刀步履不前,他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上前还是后退比较好。
他这嫂子着实是哭得令人心碎,梨花带泪的样子看得他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付泽宁揉了揉眉心,试探性地出言安慰道:没事的啊嫂子,就一点点,就将伤口周边的毛发清理干净就好了,否则容易感染。
季初一听这嫂子二字就讽刺得她血气上涌,鼻子又一酸,像看死敌一样瞪着他。
付泽宁身子战术后仰,苦着脸无效安抚道:头发一会儿就长出来了,你戴个帽子别人也看不见对吧,真的,都是小事!季初一听这直男发言,拳头当场就硬了。
季初鼻尖发红,泪盈于睫,眼睛一眨这泪便如珍珠滑落一般滚落在盛清河身上。
滴答,滴答——泪迹一瞬就在盛清河衣衫上晕染开,真是我见犹怜,唯独盛清河如老僧入定,无动于衷。
闭嘴。
盛清河不想再忍受季初的聒噪,他眉眼一凝,板着脸就命令起季初来。
季初哪会吃这套啊,当下就甩了一把眼泪冲他叫嚷道:盛清河你这个混蛋你命令谁呢!你敢剃我头我就不让你好过!放开我放开我!盛清河任她骂,她不配合就直接将她钳制在怀里彻底控制着她,季初动弹不得,她多想对这个狗男□□打脚踢,但做不到。
这无力感就像飓风一般袭来,季初无助地被动埋在盛清河肩上横眉冷指,磨牙凿齿:盛清河你没有人性!你不是人!你是混账!你不是东西!季初闹得凶,盛清河却是眉毛都没挑一下,俨然一尊佛像,巍然不动。
只有付泽宁看见盛清河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他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垂眸将那丝情感掩藏起来。
付泽宁收到盛清河的暗示轻轻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在季初后脑勺伤口周边剃发。
季初心如死灰,她还有没有尊严了?在不熟悉的丈夫面前、在初次见面的大伯同学面前如此没有形象,传出去她季初以后还怎么做人。
季初已经明显感觉到付泽宁动了她的后脑勺,他真的在剃她的头发!季初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无力回天了!她伏在盛清河肩头绝望地痛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盛清河你敢!你竟然敢!哇!有一只大手却缓缓摸上她的头顶,状似安慰地一顺,再顺。
季初嫌恶地躲开盛清河的触碰,红着眼硬气道:我才不要你的假好心!别碰我!但她能逃到哪里去,怎么逃都逃不开盛清河的掌控。
她固执地扭躲,盛清河也固执地不放。
很快,季初就感觉到她的后脑勺空了一块,凉飕飕的,伤口痛,心底寒。
季初嗓子都哭哑了,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心中那一点大哭过后已变得微弱的自尊心挠着她的理智。
哭下去,就能将头发长出来吗?就不会秃了一块吗?她为什么要在盛清河面前示弱。
季初咬着唇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给季初备完皮后付泽宁应当要有下一步动作,但他翻找东西的声音很久也没有停止。
盛清河收回手,剑眉一竖问道:怎么了?付泽宁直起身子,有些脸红地挠挠头:那个……出来得急,麻药没带。
季初眼瞳一缩,她敏锐地察觉到她马上又要遭殃了。
她如刺猬一般警戒地竖起身上所有的刺,耳朵立起听着身后的动静。
盛清河抱着季初的手臂一紧,没有说话。
付泽宁沉吟道:我回去拿吧,可能要一个小时左右。
盛清河眸光幽深,他的下巴扫在季初颈窝上,那新冒出的青茬扎得季初一缩。
盛清河语气凉薄,冷酷无情得像个陌生人:不用,直接来。
季初心突突一跳。
???作者有话说:季初:我没惹你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