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泽宁眸光一动, 不可置信地盯着盛清河:你……盛清河神色平静,但手心里的汗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付泽宁未有动作,盛清河将手往上抬了一抬, 示意他赶紧取走。
付泽宁心中一声叹息, 他这多年同窗兼好友的弟弟和弟妹这对夫妻都是什么人啊……那明明是他带来的麻药, 也不知道盛清河什么时候把它收起来了。
难怪,他明明记得他的医疗箱里药物都是齐全的,麻醉药品是要受管控的, 丢了可不是小事,他还以为是上次出诊回来新助手忘记补齐了。
没想到是他给藏起来了。
他也真够狠心, 还真让自己老婆遭这痛苦。
重点是, 他老婆也愿意吃这个苦头。
更重点是, 你收都收起来了,心也狠下来了,怎么才一针下去又不忍心了呢。
就会撂狠话!付泽宁胸中提着的一口气真是不吐不快,他指着盛清河,一脸等会要你好看的表情, 随后没好气地接过他手上的麻药。
盛清河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持针器, 针口对着付泽宁,生怕会扎到自己老婆似的, 看得付泽宁大甩白眼。
就他有对象似的。
这安瓿都被他的汗沾得湿湿的,付泽宁擦拭干净才划开。
抽取了药液后付泽宁有些犯难了,他盯着季初的后脑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不能真跟人家说这麻药找到了,你老公给藏起来了。
他要真这么说,怕是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有可能盛清河明天要不看不见太阳, 要不看不见老婆了。
越想越无语, 付泽宁恨恨地瞪了一眼盛清河,尽会给他添麻烦!另一边,付泽宁已经停下动作好久了但是季初还是一无所觉。
她整个人的神经绷紧到极点,窝在盛清河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死死咬住盛清河的肩头。
才不管他痛不痛。
直到付泽宁的声音传来,季初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嫂子,我翻到麻药了,刚才是我没找清楚,抱歉啊,我这就给你打上。
季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她无力地转过身子,傻了吧唧地注视着一脸歉意的付泽宁,声音低哑苍白,你在玩儿我呢?季初血气翻涌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晕过去,脑袋瓜子火辣辣的疼啊,她将额上的汗揩在盛清河身上后怒火冲天道:不用!你给老娘缝!付泽宁噤声,眼神游移到盛清河身上。
你干的好事,要我给你擦屁股,我果然挨骂了。
盛清河沉默地给季初顺毛,他越无声抚摸状似安慰,她就越生气。
她长得很像傻子吗?季初烦躁地躲开盛清河的手,冲他嚷道:别碰我!盛清河对待季初的宗旨向来是你说你的,我也说我的,反正最后都得听我的。
是以,盛清河无视季初的愠怒,凉声道:别动。
盛清河的持针器又拿得远了些,他仔细着针线和季初伤口的距离,也没拿太远,免得牵扯到她的伤口。
付泽宁见状,忙上前去语气担忧道:对,别乱动,这伤口还没处理好,一大动就又要出血了。
快,转过去我给你上点麻药。
盛清河大掌落在季初颊边,无情地将她扳正回去。
季初虽脸色苍白,但眉宇神态依旧如海棠花一般高雅娇艳,尊贵不凡。
她眼波一撩,一丝嗔怒从黑眸中流转:我是你阿猫阿狗啊。
盛清河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透出莹润的光,他板着脸更正道:不是阿猫阿狗,你是我妻子。
季初当场傻眼。
???这狗男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正儿八经说着一些羞人的话?他神色看上去还挺认真,季初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搁哪放,整个人因为盛清河这句爆炸式发言丢了魂魄。
他有什么阴谋?盛清河当然有阴谋。
他趁季初怔忪之际,故技重施将季初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让她不得动弹,他神色冷峻,声音不含一丝感情望向付泽宁:打。
付泽宁赶紧凑上前去注射。
后脑又痛又胀,季初人傻了,她身子动不了,但嘴还能动啊。
她恶狠狠地大咬盛清河,激心道:盛清河你这个神经病!你说不打麻药就不打麻药,你说打麻药就打麻药?我不打!放开我!季初说完这段话的工夫付泽宁也已经注射完毕给针头盖上针帽了。
什么都你说了算你替我决定什么啊你算什么东西啊你!季初气结,这怒火攻心烧得她心窝子都疼。
他竟然对她使美男计!可恨的是,她竟然中计了!季初拳头简直打在棉花上,无论她怎么骂盛清河也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渐渐地她也骂累了,倒不如省点力气咬死这个神经病。
药效发挥得快,付泽宁在自己脑瓜子后面捣鼓她是没感觉的,奈何心里有火气,便铆了劲地咬盛清河肩头报复他。
盛清河任她咬,会咬人的兔子他不怕。
付泽宁将季初的伤口处理完,又将注意事项叮嘱了盛清河一番,季初都没有松口,盛清河也没有吭一声痛,就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付泽宁的宣教,时而点头,时而问些什么。
季初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个男人真是无坚不摧,她做什么都影响不到他。
季初无趣地站直身子,吃过付泽宁递来的药。
付泽宁观察着季初的神色,嘱咐道:呐,这一堆药都得吃。
他转过头来对盛清河说道,记得监督嫂子吃药,我明天再来给嫂子换药,等再好点就去医院补张大片。
记得记得,手不要沾水,不然好不了。
盛清河收好药物,闲闲搭理了句:我给她换药就行,你不用过来了。
付泽宁一听,他倒也省事,但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他啧了一声没好气说道:就知道过桥抽板。
盛清河扫了季初一眼,翘起二郎腿宛若贵公子一般高雅俊朗,他闲凉道:不会留疤。
季初一怔,不悦地白了他一眼。
谁要跟你聊天了,不要脸。
付泽宁来回地看了这对夫妻好几眼才莞尔道:护理得当是不会留疤的,清河都懂的。
我回去了,有事再联系我。
季初点点头,看了看时间的确很晚了……不,是很早了……她有些抱歉地笑了:都这个点了,付医生你饿吗?吃点再走吧。
付泽宁摇摇头,提起了医疗箱:不用,就不麻烦嫂子了。
季初邪魅一笑,一抹玩味浮在黑眸中,她摆摆手大方道:不麻烦,反正是他做。
季初一指盛清河,盛清河正站直的身子难以察觉地一僵。
付泽宁有点乐了,笑呵呵道:没想到啊,我们盛大影帝在家里也是个煮饭公。
嫂子你好福气啊!你们感情真好。
季初脸有些黑了,劳什子的福气和感情,他俩才一共待在一起多久。
就他俩刚才那恨不得跟对方互掐的表现在付泽宁眼中也是感情甚笃吗……明知这是场面话,季初还是觉得好笑。
说来也奇怪,她现在面对盛清河自然很多,也不觉得他那张冷脸可怕,毕竟他也任由自己狂咬了。
思及此,季初竟然碰了碰盛清河:喂,你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盛清河还没笑,付泽宁倒是笑了:哈哈哈嫂子你可真逗!季初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一头雾水,样子又呆又傻:什么?盛清河嘴角似有若无地一抽,眉眼一软,随即板起脸来:你是狗?季初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地揉着额角,一声令下送客了:那什么,付医生,我脑壳有点疼,不是很舒服,我就不送了啊。
盛清河偏头看季初那个吃瘪的傻样,心情竟然不错。
他招呼着付泽宁,转身向厨房走去:吃点再走吧。
季初没眼看了,说了句去洗漱就单脚蹦着跑了。
她说不打麻药,他说打。
她说送客,他留客。
他跟她是不是有仇,老跟她对着干。
季初尽管困极累极也强打起精神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漱,但当她身处洗浴间时就犯难了。
好歹是单腿蹦进来了,但这头洗不了,也没手洗……而且这手这脑袋总得找点什么包起来吧,脚倒是没事,搁在浴缸边沿也湿不了。
季初叹气,死死地又蹦回去大厅找盛清河。
大厅却只得盛清河一个在厨房忙碌,不见付泽宁身影。
付医生呢?盛清河却没答她,反而抱了一大瓶水来到季初跟前。
季初血液都要凝固了,又、又来?见她不接,盛清河难得解释道:我问过泽宁,你的情况不需要去医院洗胃,反正该吸收的都吸收得差不多了。
季初望着那足有一千毫升的水无言:……盛清河不动声色地瞥了洗手间一眼,平静道:今晚大浴室让给你了。
季初:……?怎么,这是怕她将房间里的洗手间弄臭睡不了觉是吗。
季初无语,但也乖乖地捧了水转身就走。
别说,也不知道是时间过去药效已经挥发完了,还是在停车场喝的水发挥了效果,她已经没有什么脚不沾地轻飘飘的感觉了。
等会。
盛清河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拐杖递给了季初,你的脚。
……季初默默伸手接过。
盛清河这才回身将炉火打开,眸里升起一簇小火苗。
季初就像小学生被老师罚站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盛清河根本无瑕理她,仿佛手上这堆食材才是他老婆一样值得他关心。
季初见盛清河真就杵在原地专心致志地做饭,瞄都没瞄她一眼。
行吧,指望他这个狗男人来关心自己是不可能的,还是得靠自己。
季初踌躇再三,咬唇下定决心,拼了!季初一瘸一拐但仍然高傲地走到盛清河跟前欲引起他的注意。
可比起季初,灶台上的食材似乎更能吸引盛清河,盛清河眼尾也没抬一下。
季初恨恨地瞪了一眼盛清河,随后仿若女王一般清了清嗓子:咳咳!盛清河这才停下手上动作,递给季初一个有事?的眼神。
季初脸色平静,嗓音镇定:帮我套手和浴帽。
这理所当然的姿态……语气自然到仿佛跟他是什么多年夫妻一样。
闻言,盛清河也没多说什么,乖乖熄了火,又将手洗了一遍才随季初走进洗浴间。
第一时间就是将排气扇打开……待季初催吐完了,他才翻出三个塑料袋,将季初的手掌缠得跟熊掌一样。
又笨拙地给季初戴好浴帽,就是那发丝总是不听话地跑出来。
她背对着他,乖巧地杵着拐杖站在他身前。
季初其实不矮,身高也有167,在盛清河跟前硬是比他矮了一个多头,身后男人白兰花香充盈。
季初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动不动,任由盛清河专注地对付着她的脑瓜,他的手盘发虽然很笨拙,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巧,一点都没有碰到她伤口。
盛清河神色自在,认真专注得仿佛自己手上这一颗不是脑袋,而是价值连城估不出价的钻石水晶球。
这一刻很静谧,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打破这一片宁静,微醺的灯光下,竟滋生出一丝温情脉脉来。
季初乖乖地任由盛清河服侍,她也没想到他这公子哥儿还是个会干活的,眨眼的工夫连水都替她放好了。
他捻起一颗浴球脸色平常地望向季初,询问道:普罗旺斯?季初傻不拉几地颔首,她甚至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个东西。
那是……他准备的了?季初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盛清河。
做完一切后盛清河回头打量了一下季初的衣着,有效评估道:要我帮你?季初微妙地涨红着脸,盯着他嗔道:流氓!盛清河一怔,毫不客气地哂笑道:你在想什么,你愿意我还不愿意,脏死了。
季初真的受到伤害了……什么玩意儿????盛清河看她非得抱着那无必要的自尊心过活,便也随她:行。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男人真是说风就是雨,季初望着被他关闭的浴室门心里腹诽道:切,我还不信我自己脱不了衣服!一分钟后——季初缩着肩膀想将好手先伸出外套,谁让伤手使不上劲没法脱袖子。
两分钟后——季初维持一模一样的姿势没有变化。
三分钟后——季初咬牙不肯认命换了个姿势继续挣扎。
四分钟后——季初誓不低头。
五分钟后——季初一亮嗓子朝外喊道:盛清河!一直抱臂倚在浴室门外的盛清河闻声不由低头一笑,冷峻的眉眼蓦地一暖,犹如被阳光融化的雪水。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长腿一抻站直身子走到浴室门前敲门,神态一如既往清冷。
进。
季初声音有些僵硬。
作者有话说:盛清河你是真的狗,我respect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