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心里悚然, 他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尽管她是伤者也不敢过于造次,季初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服输, 她娇声道:你弄疼我了。
盛清河这才卸了力气, 翻身继续睡, 黑暗中季初的眼睛亮得像钻石一样,清澈得发光。
盛清河大掌一伸,盖住了她的眉眼, 冷淡命令道:睡觉。
她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里扫啊扫,挠啊挠, 仿佛要痒到心底去。
盛清河挪开了手掌, 季初静静望了他半晌, 低哼一声也没说什么,乖乖闭眼睡了。
她的睡颜很恬淡,平日总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咪,睡着的时候倒乖起来了。
如瀑的秀发在后脑勺被剃空了一小块,盛清河眸光一闪, 瞳色幽深宛如冰川呼啸凛冽的风。
他就这样注视着季初, 不知何时也缓缓阖眼睡去。
◎◎◎季初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伤口赤赤痛了起来。
她是被疼醒的, 维持趴着的姿势睡觉本来就辛苦,加上这些疼痛在人静时被放得无限大,季初无意识地呻.吟出声:唔……睡在季初身旁的盛清河很警醒,他睡得不深,听见声响便快速反应过来睁开了眼。
唔……季初睫毛不安地扫了扫。
盛清河起身开灯, 季初被这光线刺激得拧紧了眉头, 缓慢而略带挣扎地张开了眼。
映入视线的是一脸紧张的盛清河, 她迷迷蒙蒙地盯着盛清河,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盛清河见她不安地呻.吟,眉头不自觉拧紧。
他抬手替她拭去了额上的冷汗,轻声问道:很疼?季初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盛清河俊脸微沉,神色冷清:这药效怕是过去了。
季初疲倦地眨了眨眼,眼皮一直耷拉着,根本没有力气完全睁开。
盛清河的话她听明白了,她手指动了动,嗓音发紧:我要吃止痛药。
盛清河不同意:忍着。
他转身就去给季初倒了一杯温水,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一口。
季初口干舌燥,一下子就将水喝了个见底。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盛清河的眼神脆弱得带上两分水雾,她无力地哼唧两声:忍不了,我好疼。
盛清河自打季初醒过来后眉头就没有放松过,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怕是炎性反应引起发热了。
忍一忍很快过去了。
盛清河大手贴在季初的脸上,目光像春风一般温柔而坚定,他转身就拿来体温计塞进了季初腋下,季初哪有力气,只能任他摆布。
探热过程中,盛清河不时替季初抹汗,她发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又怕她着凉,干脆拧了条干净的毛巾将她衣服卷上,露出白皙的玉背。
你……季初一惊,她浑身发软,又痛又热又无力,如果盛清河这时候对她做点什么她还真的没法子反抗。
盛清河安抚性地拍拍她手臂,像月色一般温柔:你出汗了,小心着凉。
季初还想挣扎,盛清河往日清冷的嗓音此刻竟然一股柔情蜜意,他像哄骗小孩一样顺着她的背:乖。
这声音像有魔力似的,季初心里被他难得的温柔震住了心神,也没有力气反抗,便默然允了。
盛清河眸里不含□□,他专心地替季初擦拭身上的汗珠,时不时就去洗手间清洗毛巾。
十分钟后,盛清河小心翼翼地取出体温计,生怕她会压碎。
38.6℃。
果然是发烧了。
盛清河撩着季初的湿发,细语道:你发烧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止痛药我们不要吃好不好?对身体不好。
他的声音动作都很轻很轻,像穿行于山川的清风一样沁人心脾。
季初从来没有被盛清河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受宠若惊之余她发现自己有些贪恋这种静谧美好的时刻。
止痛药和麻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伤口一跳一跳地痛,蚕食着她的神经。
不吃药好不好?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去拿冰块给你降温。
盛清河温柔地摸摸季初的脑袋,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发,眼睛灿若星辰,敛着一股温存轻柔的光,这束光直直照进季初心底。
季初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眨眨眼,当做应承了。
盛清河轻而快地翻身下床,生怕动静大一点都会叨扰到季初。
季初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闭上眼睛。
盛清河很快就提了一袋冰进来,还打来一盆水放在床头柜上,手一伸就碰得到。
盛清河温声跟季初解释道:家里没有冰袋,我刨了些冰块将它们包在毛巾里,我扶你起来。
说着,盛清河便动作轻柔地将季初扶起身,她的肌肤很烫,盛清河皱眉。
季初伤不能躺,也没理由将她安置在床头让她安坐,这脑袋怎么也会磕到墙壁。
盛清河直接将季初拖到自己怀里,避开伤处双手环着她的身子。
自己则坐在床头后背抵着坚硬的木板,枕头全都塞到季初身下。
季初额上一冰,她人是半坐起依在盛清河怀里的,冰袋不能直接放在她额上,否则会掉在身上。
盛清河便手动提着包住冰粒的毛巾贴在她额上。
很难受我知道,但我知道你很乖,一定可以战胜病魔。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你一睁眼就会见到我,我保证。
……盛清河不时温声细语哄着季初,仿若她是他心中珍宝一样,他的眉眼温柔得令季初以为在做梦。
这一刻的温情缱绻实在太不真实了,季初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睡吧。
盛清河轻拍着季初的身子,一下又一下,极有耐心。
季初疲倦地闭上眼,身子很重,昏昏沉沉地,但能感觉到盛清河时不时就替她擦汗,还会用湿毛巾擦她的手腕,腋窝,脖颈加速散热。
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替她探热。
他的怀抱第一次令季初觉得很安心,渐渐地,季初又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们卧室拉了遮光窗帘,烂漫的光线便从边沿洒进来,金黄色的,亮灿灿的光辉好看极了。
季初精神爽利了很多,她才发现自己仍然半坐在盛清河怀中,盛清河右手握着一条毛巾,左手将她圈在怀里。
床头柜放着一盆水,水迹洒在柜上淅淅沥沥的,看样子似乎是被人摸黑搓洗过毛巾换水。
床上的枕头都垫在自己脚、腰背以及受伤的那只手下。
他把她保护得很好,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磕碰到伤口。
季初最后将视线投放在盛清河的俊脸上,他仍然背靠着冰冷墙壁,身下没有垫一个枕头,他将所有的枕头和温柔都给了她。
一晚上过去,平日总是将自己收拾打理得干净整洁的人此刻下巴冒了青茬,眼窝淡淡映着一片乌青,发丝凌乱衣衫不整。
额头饱满,眉骨漂亮,鼻挺唇薄,下颌线明朗,轮廓又清晰。
好大一个睡美男。
季初很少会见到卸下锋芒,温和清雅的盛清河,不由多看了两眼,谁想看着看着便入神了。
直到脖子有些僵硬她才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刚刚一动,盛清河便警惕地睁开了眼。
刚睡醒的他眼神迷蒙,但极快就恢复清明,嗓音低沉带着丝嘶哑:你醒了。
他第一时间就去探她的额头。
手下触觉温凉,盛清河这才放下了心。
季初连忙笨重地起身,都用这么亲密的姿势睡了一个晚上了,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耳热起来。
你……一整晚都在照顾我?季初身子微微前倾询问着盛清河。
盛清河背后贴着坚硬的木板贴了一夜,全身散架了似的难受。
此时身子一轻,身下血液得以运行,那股麻痹劲便在体内发散,盛清河等待着这麻意过去后才支起身子:嗯,我去做早餐。
这人又恢复成以往那般清冷得像冰霜的模样,仿若昨晚的温柔缱绻是一个梦。
但季初十分清楚那不是梦。
他甚至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
季初洗漱完毕便一拐一拐地拐到厨房想帮盛清河打打下手,但他动作特别麻利,包子都蒸好了,粉也煮好了,现在正在拌着沙拉。
见她出来,他便递给她一杯温水:喝了。
季初见他脸色不好,深知是昨晚照顾了自己一整晚所致,心下有所愧疚便对他言听计从:哦。
见季初将水喝了,盛清河便将几粒药丸伸到她跟前,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但带着淡淡的威严:饭前药。
哦。
季初又乖乖接过,挤眉弄眼似的皱巴着脸服下了。
盛清河不由挑起眉毛,这小东西今天听话得过分,还算有良心。
你先吃早餐,我去洗洗。
监督着季初服药后盛清河便替她布好碗筷,自己则拿了干净衣物去洗漱。
◎◎◎盛清河冲完凉出来便见季初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他走过去,桌上的食物原封不动,她一口未咬。
还知道等他了。
盛清河眼神微妙地放软,他拉开椅子坐下,季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面这个人心情好像不错。
盛清河用眼神示意季初起筷,季初便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一边在偷偷留意着他的神色。
盛清河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草,猛不丁冒出一句:我很好看?季初一窒,咳嗽两声:咳咳咳。
盛清河似笑非笑地给她递了自己的水杯过去,季初白了他一眼便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句话耳熟得可怕,她记得之前他只会问我好看吗,现在已经进化成我很好看了……喝完水,季初换了个话题,其实她也好奇来着。
你怎么这么有空,现在不是最忙的时候吗。
新晋戛纳影帝,这个热度不是吹的,这个人不出去接活,老躲在家里干嘛。
盛清河弯唇笑了,他揶揄道:怎么,怕我赚不够钱给你花吗。
季初:……这是什么话题终结者。
季初白眼简直掀到屋顶去,还想怼他几句,自己手机就唱起了歌。
季初循声望去,自己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被插上电,她缓缓看了一眼盛清河,盛清河没事人一样继续吃喝。
季初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拿手机,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一般不接。
刚把那电话挂了这号码又锲而不舍地拨了过来。
看样子不是骚扰电话,季初这才摁了接听键:喂?啊!呼……你终于接电话了季初。
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季初只觉得有些耳熟但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那头沉默了一瞬,男声似乎很受伤:我是方博裕……季初又凝神想了半会儿才想起来方博裕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边的动静成功吸引了盛清河。
季初一边夹着手机一边慢慢踱步回餐桌前继续进食:啊是你呀,你怎么会有我电话?我托人找到钟姐问来的,我很怕你会出事,昨晚我接到闻香居前台工作人员的电话,说你被那个何总带走了,我很担心,就一直托人问你的联系方式。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斯文温润。
季初心里一暖,眼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我没事,你呢?奶奶还好吗。
方博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快:没想到你还记得呢,她没事,但是需要住院几天,谢谢你关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末了,方博裕有些害羞地问了一句:我能加你微信吗?季初一愣,随即点点头:当然,你搜这个手机号码就可以了。
方博裕声音欢快:哎,好!我现在就加,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再见。
季初挂了电话,就见到盛清河一脸看戏的表情。
干嘛。
盛清河抱臂调侃着她,眼睛却了无笑意:挺受欢迎的嘛,小伙子惦记你惦记了一整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