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心脏猛然一缩,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瞳孔满是震惊,她紧张得嗓子发紧, 仿佛活了这么多年连说话也不会了。
你说什么?盛清河将自己的心清晰地剖在季初眼前, 他字正腔圆, 沉稳有力道:我说,我爱了你很多很多年。
季初瞪圆双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知道狠命摇头,她不相信!盛清河眸子半阖着, 眼尾挂着一丝苍凉, 叹息中满满都是自嘲:十三年了, 季初,我爱你爱了十三年,也可能是十四年,时间已经久到我记不清了。
季初呼吸一滞,她全然忘记了呼吸, 全身的细胞都像妄想挣扎逃脱出牢笼的困兽, 仰天叫嚣着,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盛清河的声音渐渐没入季初的泪水中:现在摊牌也没什么不好的。
半晌, 盛清河抬起头来,眸色复杂地望向季初,嗓音发涩:所以,现在……你……能回头看一看我吗。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盛清河何曾会这样患得患失,他的眸光是希冀, 是乞求, 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跟那一年的季攸宁一模一样。
若不是爱到深入骨髓, 走投无路,往来清高矜贵的人又怎么愿意在人前低头。
那年季攸宁狼狈地站在他面前,企求道:你愿意帮我吗?现在,他在季初面前低下了高傲尊贵的头颅,企求道:你……能回头看一看我吗。
没有人能在伴侣面前永远骄傲,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不够爱。
盛清河故作镇静,被子下是他拼命搓掉手汗的小动作。
季初深受震撼,她没有听错,她真的没有听错。
盛清河……他说爱她。
远在天边的月亮忽然伸出手来拥抱了她,告诉她其实他发光是为了让她找到他。
季初一瞬间百感交集,眼泪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她双手捧着脸,泪珠从指缝中不断滑落。
她瘦弱的肩膀抑压不住抖动,无声而漫长地哭泣了许久。
盛清河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
终于说出来了,心里从没有这般轻松过。
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再坏点就是被离婚。
那都没有什么大不了,被拒绝了他就再追,被离婚他就继续寻找机会复婚。
只要季初身边没有其他男人……有也没关系,他会令季初身边只有他,季初始终会爱上他,她别无选择。
时间长点没关系,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总不会要六十年吧,如果真要六十年也好,他一定是她身边最帅的老头子。
反正他已经等了十三年,再长点又有什么关系?他都等得。
季初一个人静静哭了很久,盛清河心里又疼又酸,但不敢惊动她。
也许她在消化这个犹如笑话般的事实,也许她被吓哭了,也许她在思考怎么拒绝他。
只要他不打扰,他就没这么快被发好人卡,做这个梦就能长一些。
季初哭得脑子发昏,她捂着脸站起身走到窗边整理仪容仪表。
她遥遥望着窗外的景致长长呼吸一口气。
抬眼的那个刹那,阳光闪耀,微风拂面,带着丝新鲜的绿植气息,与楼层等高的参天大树树枝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莎莎声,远处是繁华闹市车流不息的摩天大楼与高架桥。
这端是自然的馈赠,那端是鼎沸的人间。
季初在平凡与壮丽间缓缓平息心情。
她转过身扬起下巴,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但当她对上盛清河略带紧张无措的目光时,她心巴瞬间一酸,变得比棉花还柔软。
季初扁起嘴巴,唇线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压。
泪意在眼眶再度汇聚。
她步履维艰地走到盛清河榻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半晌,她忽而半伏下身子,挺直的背脊弯曲下去,她捧起盛清河的手心,将脸埋在他掌中。
季初泪水涟涟,滴滴答答地打湿了盛清河宽厚的大掌。
季初眼尾发红,声音带着哽咽:盛清河。
我们可真是……两个大傻子啊。
盛清河不知道这话何解,他只是神色忐忑又略带笨拙地替她抹去眼泪:怎么又哭了呢?我可算是知道了,女人当真是水做的。
季初任他替她拭去泪水,她抬起头来泪花滂沱地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笑靥如花:傻子。
嗯?季初没有解释,她只是眉飞色舞地指着自己,又喊了声:我也是,傻子。
原来相爱的人早在自己身边,偏偏又要蹉跎岁月与之对抗。
在盛清河深邃的目光中,季初忽然指了指自己的两行清泪,模样娇贵:帮我擦。
盛清河哪会不答应,尽管他困惑于她的所有举动,但也庆幸手里的纸巾终于派上用场。
他的手刚抬起,季初便推开他摇头:不是这样擦。
盛清河拧眉。
季初破涕为笑,宛如一朵清媚海棠在他掌心绽放。
她点了点他的唇,坏心眼将自己的脸拉近,暗示道:用这里擦。
盛清河一向平静无澜的俊脸起了一丝裂缝,他心头狂跳迟疑道:你……季初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深沉地盯着盛清河,许久,她才眨眨眼,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揽住盛清河的脖颈,闭眼用力嗅着他身上那股白兰花混合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
轻声说道: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呢?盛清河自季初抱上他的那刻起浑身的肌肉就不由自主地绷紧。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傻瓜。
季初说到最后有种世界终于开阔敞亮的感觉,她抱着他像抱到了全世界。
盛清河漆黑的眸子腾起两丝异色,那一刻像有光折射到他大海般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盛清河眸里翻腾涌动,像藏伏多年的野兽挣扎着叫嚣着于黑暗牢笼里脱逃而出。
不!那不是野兽,是蝴蝶,是许多年前就翩然起舞落到他心尖上的蝶。
在十三年后终于破茧而出,带着光扑闪着翅膀降落到他怀中。
从来不敢肖想的梦,此刻竟然主动拥抱了他。
盛清河缓缓垂下头,双手颤抖着拥上季初,一点波光在眼眶里闪烁,他闭紧双眼,双睫不安地颤动,声音喑哑得叫人无端心酸:……谢谢你。
他用力地抱着她,眷恋地将下巴埋在她颈窝里,嗓音是被揉碎了的温柔。
谢谢你。
谢谢你,季初。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接受我。
拥抱我。
这一刻哪有什么清冷矜贵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没有盛家公子,没有五金影帝,有的不过是一个甘愿为季初俯首称臣的爱了她许多年的平凡人。
季初这一刻心里特别宁静,特别满足。
二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季初才轻轻拍盛清河的背,她捧着他的大掌,当成纸巾一般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季初明眸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紧他问道:你说吧,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见她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盛清河便拍拍她脑袋,默默看了她半晌,眼神尽是温柔,根本不舍得挪开眼睛。
季初被他看得耳热,推了推他肩头娇嗔道:你说呀。
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
季初扑哧一笑,眉梢眼角尽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喜悦:我这么有魅力呀。
是啊。
盛清河浅笑着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他将她的鬓发掖到耳后,双手捧着她一张脸贪恋地看着,一双眼睛深情似海,令季初止不住心头的悸动。
真好看。
盛清河忽而笑着出声,嗓音低哑,不断撩拨着季初的心弦。
季初挑眉,也学着他那般捧起他的脸仔细欣赏:你也不错,就比我差一点点。
盛清河露出清风挽月般的笑容,长指一掐,夹着她脸蛋的嫩肉左右晃了晃:嗯,我同意。
啊?季初没料到他怎么就转性了。
只见盛清河在她额角温柔落下一吻,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看的。
季初呼吸一滞,没忍住抿了一下唇。
这个狗男人真是……怪撩人的。
她嘿嘿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幸好你是我家的,这么会说话可怎么办啊,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盛清河长眉一挑,将她揽在怀里,心里烫贴:是对着你才有话说,在外面我一向不理他们。
说到最后还傲娇地翘起脸来,一副等季初夸奖的小狗模样。
季初在他怀里仰着头望着他星辰坠落的黑眸,眼睛半刻也不想移开。
盛清河低头,对上她亮晶晶的视线根本逃不开。
两道目光好似一碰上就再也分不开似的,彼此都没有说话,但视线交融,明显在说着更多的悄悄话。
累吗?盛清河刮了刮她眼底那片淡淡的乌青。
季初噘嘴,抱着盛清河的腰身不撒手:哭脱妆了是不是,肯定很丑,我不补妆了,你就这么看着吧。
盛清河挑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嗯,再丑也有我要你。
这话怎么听都很刺耳啊……季初作势要打他:好好说话。
盛清河放开她,就这么支着下巴明晃晃地盯着季初看,看得她心头砰砰地跳:看什么呢你。
盛清河的眼睛黏在季初身上好久才舍得收回视线,他伸手将季初捞回自己怀里,声音轻得生怕大一点就会惊扰这个美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季初闻言一顿,他语气里的落寞和自卑听得她心里一紧。
这么明亮、骄傲、优秀,各方面都拔尖的人为什么会说出这些患得患失的话?这是盛清河啊!高不可及的盛清河!十几亿人心中永远的神!季初挣扎着退出盛清河的怀抱,两只手贴在他脸颊上,郑重其事道: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说我喜欢你。
季初犹豫着要不要将话都挑明,虽然明说下去自己会很没面子。
但比起自己的尊严,她更不愿意看见这样没有自信的盛清河,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天上摘不得的星辰。
季初一字一顿说道:多少公子哥儿踏破季家门槛要求娶我呢,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季初臭屁自信的样子惹来盛清河轻笑,季初明明描述的是事实,但被这人提着眼这么笑着一瞧,心里就发虚,咳咳,我说认真的,你别笑。
季家还不至于要跟你们联姻才能生存下去吧,我也不图你的钱,就是单纯图你的人。
结婚那天我真的很高兴的,但是……季初明亮的眸子忽而半阖着低了下去,语气不复先前平静,但是,那天你全程都在看我姐……我……盛清河脸色一变,抬手制止季初继续说下去:等等。
他蹙着眉,不可置信地后仰着脑袋,直到远得能看清季初整张脸了才艰难启声问道,你觉得,季攸宁是我的菜?季初没说话,盛清河心中已有答案。
他无奈扶额,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的脸色实在精彩,季初糯糯开口:怎么了?还怎么了,盛清河正了神色,一脸清冷自持淡漠矜贵的模样,你真的很蠢。
这是我出生到现在,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谢谢你成功取悦到我了,我现在的心情很舒畅。
还心情舒畅呢,整张脸黑得跟墨汁似的。
季初忽然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存在偏差,她歪着脑袋求知欲旺盛地问道:什么意思?盛清河薄唇一掀,悠然抱臂冷声道:我想我的眼光还没我哥这么糟糕。
季初愣了好久才消化完这话,她伸着脑袋试探性问道:……那你的眼光是?盛清河好整以暇地盯着季初,眸里有促狭笑意一闪而逝:温柔大方的、清纯甜美的、小鸟依人的……季初越听脸越黑,终于忍无可忍捂着他的嘴凶狠道:你说的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盛清河拉下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呵,你还知道将自己代入进去啊,那你还问什么,不是都知道我爱你吗。
……怎么会有人将我爱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季初心里嫌弃,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那你干嘛一整天都看我姐。
我什么时候看她了,我看的一直都是你,盛清河对季初强扣在他脑袋上的帽子十分不满,我还记得,你那天晚宴穿了一条银白色细闪长裙,一双同色高跟鞋,鞋面是一对镶满彩色钻石的蝴蝶,头发挽起插了一支通体剔透的翡翠钗子,没有戴耳环和项链,露出很好看的锁骨,锁骨上面还打了一层薄薄的高光。
盛清河根本不用闭眼回想,属于她的一切早已刻在脑袋里。
他流畅地将季初大婚晚宴的装扮一一描述出来,季初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她完全不记得了……你连我锁骨打高光都记得?季初满眼不可思议。
盛清河淡淡撩起眼皮应了一声,反问道:那我穿的是什么。
季初哽住:……嗯,一身黑色西服?盛清河脸色一下便冷淡下来:是灰色的。
盛清河说完便用手将季初推离床边,自己一个人钻进被窝里,甚至还背过身子不看她了。
季初目瞪口呆,这幼稚的小学鸡行为……请问您今年贵庚啊!这架势……是让她哄他对吗?季初推推他,没反应。
又戳戳他:哎,对不起,我光顾着生气了。
是我不对,都过去了你就别生气了好吗?好啦,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吧好不好嘛。
季初猛女撒娇都派上用场了,盛清河还是没有动静。
季初想了想,探过身子去找盛清河的脸,盛清河侧眼瞥她一眼,没理她。
季初便眉眼弯弯地盯着他,言笑晏晏道:别生气了,亲一个好不好?她伏下身子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盛清河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季初唇边的笑意加深,撒娇道:亲不亲嘛。
眼见盛清河没反应季初便收回笑意作势离开:好哦,不亲那我就走了。
她的身子正要挺直,盛清河便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下,她倒在盛清河身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走?谁让你走的。
盛清河攥紧她的腰肢,向她努了努唇暗示。
季初心里要被这个男人笑死了,也太可爱了。
她懵然不懂地问道:怎么了?这小家伙还跟他在这儿演戏呢,盛清河眼神灼热,大掌在她身上游移:不是说要亲我吗。
咳咳,季初挣脱开,清了清嗓子讶异问道,你不是不亲吗。
盛清河撇嘴,滚烫的掌心微微用力按着她的背,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谁说不亲了。
季初躺在他身上,明眸善睐,笑靥如花:幼稚。
说着便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好啦!季初亲完就想跑,盛清河紧紧锁着她身子不让她退缩,眸色深深,嗓音低哑,那眼神像在她心里纵了一把火似的,勾得她骨头都软了:这叫亲?嗯?季初心脏跳得飞快:怎、怎么不叫了。
让哥哥教教你,什么叫亲吻。
盛清河宛若这世间最诱人的罂粟花,一步一步引季初沉沦。
他炙热的掌心稳稳托在季初脑后,微微用力她便掉进他早已织好的温柔陷阱里。
他的唇灼热得令季初不由一缩,但他扣紧了她的脑袋,她退无可退。
盛清河激烈地撬开季初的唇齿,灵活地寻到了她的柔软,在他追逐上她的那一刻他忽然慢了下来,温柔耐心地引领她在云端翱翔。
季初很快便被盛清河吻得软成一滩春水,她无力地倒在盛清河身上,乖巧得任他予取予夺。
季初脸若红霞,轻捶着盛清河胸膛,他这才放过她。
二人胸膛不同程度地起伏着,盛清河抵着季初的额角微微喘息,一呼一吸间热气喷洒到季初脸上,他的气息也是白兰花的味道,叫季初无比心动迷醉。
盛清河犹不足够地又在季初的樱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几下,末了才哑声说道:学会了吗。
唔……你的悟性这么差,应该还没学会。
盛清河自说自话,季初什么都没来得及回应他便又带着缠绵的情意吻上她双唇。
这汹涌浓烈又温柔含蓄的爱化成一个深长的吻,季初被盛清河吻得魂魄都飞了。
盛清河依依不舍地放开季初,一声叹息响彻她耳边:如果没受伤就好了。
季初不解抬眼,看到这人邪魅的笑容立马想到了什么,涨成了一只通红的大虾:你你你。
盛清河轻笑,颤得季初胸口一震一震:你脸皮怎么这么薄呢,怎么做演员,嗯?他两指夹着她的肉好像玩上瘾了一样,这张脸藏不住事啊,一下就叫人看穿了。
季初整个人趴在盛清河身上,双手托腮好整以暇道:我觉得不对。
嗯?季初眉语目笑,齿白唇红,晶亮得照映人的心底:对于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是藏得挺好的吗。
盛清河手指一顿,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总是特别出人意料,让自己沦陷更深。
盛清河沉默地抱紧了她,原来跟暗恋的人相互喜欢,相互抱拥是这么幸福。
那我不是藏得更好吗,十三年,你从未发觉。
连这也要跟她攀比!季初头一回愿意输给他,不跟他争,她小心着他的伤腿,乖巧爬到盛清河身侧示意自己要躺这。
盛清河腿脚不便,缓慢地挪开了位置,长臂一伸将季初搂到怀里。
季初满足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回忆道:十三年……那得多久了,唔……我学跳舞的时候?盛清河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应了声:嗯。
季初眼睛都亮了,她掐着盛清河的脸不放,故作凶狠说道:好哇你,本小姐未成年你就对我图谋不轨了?盛清河黑眸淡淡睨她一眼,冷淡又霸气回击道:我成年了。
且,到现在也没真对你不轨。
他的眼神幽暗深邃又带着火星,季初瞬间噤声,不敢再惹他。
季初抬起小脑袋满心满眼都是盛清河,她言笑晏晏道:真的十三年?你看着不像这么长情的人啊。
盛清河扫开季初的额发,闭眼虔诚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神色无比郑重:他人于我如浮云,这一生中能有你惊艳我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