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人在群里感叹, 时代发展总是各有利弊，不过总体来说是有利处多。
前几天起早贪黑的忙活着，秦妍很少有时间和精力在群里和几位长辈聊天, 这回好了, 天气冷下来，除了睡觉吃饭无所事事, 倒是多了很多聊天的时间。
一大早天刚亮秦妍就翻出手机，迫不及待的骚扰几位长辈, 不过后者显然也是乐的被骚扰。
大家天马行空的聊着, 几人之间的感情也在这种沟通中越来越深, 秦妍有时还能打趣几位长辈, 有一次甚至在群里脱口而出自己在给奶奶下葬之前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件事。
可没想到一生要强的奶奶听到这事却不生气。
【以前就是这样的，女人没有自己的名字, 很多人到死只有一个夫姓和娘家姓结合在一起的三个字，我还算幸运的，看看你姥姥。
苏秀珍】秦妍哭笑不得, 这该死的胜负欲。
王老太这时也开了口, 同样没有生气，只有些许怅然。
【亲家母说的没错，王是我的夫姓, 自从嫁给你姥爷，就算出门在外, 人家也是从王家嫂子、王家婶子叫到王家老太, 别说其他人, 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姓什么, 名字更是也只有个排行。
王老太】秦妍突然意识到群里的三个男人从这个话题一开始就没在发言, 连忙转移话题, 群里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不同时空，三位男士加上秦妍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衣食住行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又聊了一会不知是谁先开口，突然说到了冬捕。
秦妍立马得意地抢答——【这个我知道！看过纪录片，在特别厚的冰层上开个洞，把网伸到洞里，冰下走网，能捕到特别大特别肥的鱼。
】【你这丫头知道的还挺多，没错，但是这得有个前提，就是你那的温度能冷到湖面结冰而人走在冰上可以撑得住，二是你必须有网。
王成先】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大舅之前就给她发了麻制品编织工艺里面就含有如何用麻绳做渔网做麻袋的经验。
想到就干，秦妍吃了个火堆下埋的地瓜，招呼球宝一起去地窖把早就晒干的麻拿回来。
经过沤麻这道工序留下来的都是纯纯的麻纤维，还是要依靠捻转上劲儿让其拧在一起，不过好在麻绳不用像做线一样从细到粗，四五根纤维搓在一起混成一条，再与另一条形成一股就够了，累的不是精细活，累的是皮肉。
【苘麻粗的很，妍妍你自己注意，感觉不舒服就停下，别把手心磨起泡了。
王成先】谢过大舅的善意，秦妍低头笑了笑，几位长辈还是小瞧她了，当初参加工作说是饲养员，其实从大到小的活都是亲力亲为，大家都这样，一天打扫好几次笼舍，用的都是大扫帚大耙犁，开始可不是都把手磨起泡了。
抬起双手送到眼前，只见原本应该一双肤如柔夷的双手，手背看着还算娇嫩，手心却满是茧子。
就这样秦妍用脚踩着麻绳一端，另一边用手用力的搓着，拧的越紧实，就越耐用越结实。
全身投入的时间过得很快，这半年的生活也早已让她习惯了没有电子产品的陪伴，手机对她而言也仅仅成了个最基础的聊天工具。
沙沙沙……咕噜！地上越堆越多，直到腹中传来轰鸣声，这才回过神来。
正好球宝从外面进来，见她要拿锅开火，妍妍，雷叫你过去吃饭，说是石磨做好了，大家都很感兴趣，想看看豆腐是怎么做的。
这么快就做好了！秦妍把麻绳一头顶在手肘上单手将其卷起，顺手往架子上一放，起身就要往出走。
不是不是，在上层中间的大洞。
秦妍了然从一层中间的陡阶上去，黑山朝阳的正面一共分三层，除了祭司崖，其他人都住在一二层，每层都有二三十个洞，尤其是二层中间的那个大洞，可以轻松容纳百多个人。
她自己住在一层盘山路马上就要往斜侧方旋转的边缘山洞，走到台阶下也不过分分钟的功夫。
妍，快上来，大家都在呢！青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秦妍加快脚步，球宝则攀着山壁的石头向上去，还能在上面回头拉她一把。
快来看看，是你要的效果吗，这个石磨样子好奇怪啊。
秦妍刚露头，就看到青在那招手。
一进山洞来不及细细观察就被立在中央的石磨吸引了注意，四位老人在做最后的调整，丝毫不在意的任由大家注视，面上满是骄傲，就连原本阴沉的气质都散了不少，看着就像普通老头了。
台阶正对着大洞，里面已经有几十人了，大家纷纷坐在皮垫子上伸头伸脑的向这边看，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整个山洞都充斥着食物的香味。
以至于秦妍几乎是一步一暖，等走到石磨旁时甚至觉得有些热了。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是吃饭的时候过来，还是平时没事也在这啊？青拉着秦妍往里走，先来吃点东西，平时只要不睡觉一般都在这，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球宝，小声道，还以为你这两天没来是要跟球宝过小日子，刚才碰见他才知道没人告诉你这个。
秦妍失笑，估计人人都觉得肯定有人会告诉她，结果人人都没告诉她。
继续往里走，直到觉得有些闷了，青才停下脚步，只见一群人围在火堆旁，都在冲她笑。
秦妍也笑了，还是那些人，崖和两个年轻人，青、光、赤三家人，再加上风和言，可能是这两天和四位长辈聊的太开心了，她也有些放松，想也没想得调侃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都没有提醒我的，自己倒是在这暖和。
几人一愣后连忙做个赎罪的告饶动作，快来吃吧，给你赔罪。
四五口陶锅围着个篝火堆摆放，里面都是已经做好的美食，白菜炖肉、角雉兽烧毛果、莲藕骨汤……见大家都没动，秦妍心中有些许动容，连忙弯腰给崖盛了一碗莲藕骨汤，也是我的错。
风挤眉弄眼，没错没错，知道你们感情好。
脸上一副懂你懂你，大家都一样的表情。
看的秦妍哭笑不得，心道：可别，咱们可不一样，风和言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天天没事为爱鼓掌，他们怎么会一样呢。
坐下刚准备开动，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青，做的够吗？绝对够，开始没准备带你们的，不过我们都习惯了多做一些，一直热着什么时候饿了就吃一口。
秦妍这就明白了，往火堆下面看了一眼，估计埋的都是地瓜，不然光上面的几口锅可不够。
青见秦妍呼噜噜半碗骨汤下肚，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嗯，汤鲜味美。
说着还配合的举起大拇指，得了青一个满意的微笑。
埋首吃了大半饱，这才放缓速度，对了，这附近有没有雪季会冻的可以让人在上面走的湖？亚照顾祭司大人吃完饭，见她这么问好奇道，你又想干嘛？雷点了点头，确实有，只不过在北面的山顶，那里恐怕现在就已经遍布冰雪了。
黑山才刚到零下，那就已经这么冷了。
秦妍思考了一会，你们往年雪季的时候会往出走吗？还是一直待在山里。
如果不缺食物的话是很少出去的，有些年雪季之前猎不到足够的猎物，也会冒着风雪出去找冬眠的角兽。
青见秦妍面色带上些许失望，索性直问，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今年是不缺食物，可天天在洞里带着也无聊。
雷和几个兽人都点点头，面上满是期待。
他们对此是最有体会的，为了节省皮子，兽人常以兽形生活，就算山洞宽敞也不如外面的天地广阔，难免觉得憋屈的伸不开手脚，刚清闲几天就做梦都想出去撒欢跑了。
是这样的，我在做麻绳，做好了可以编成网，如果湖面结冰够厚的话，咱们倒是可以去试试冰捕，这时候的鱼最肥了。
说完面上又染了些担忧，冰层一定要厚，不然这天气掉下水可不是开玩笑的，宁可不去也不要有危险，索性咱们也不缺吃的。
可雷却不这么想，一听水面冻住了都能捕鱼，原本就对自己带队捕猎的效率耿耿于怀的他倒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试试。
具体到什么时候能冻实不能确定，不如我们隔几天就去看看。
见雷发话，赤和强都有些跃跃欲试，一起去，说实话几个月不吃鱼，都有些馋了。
秦妍见大家都无异议，视线一转看向崖，正好撞进老人充满慈爱信任的眸子中，微微低头一笑，也不再迟疑了。
既然说好，干脆大家一起搓麻绳，效率还快。
整个下午秦妍就带着球宝在大洞里消磨时间，手把手教大家一起搓麻，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做这种需要些力道和皮厚的工作，她还是比不过本土人，木和言带着几个雄性亚兽人一起，绳子搓的又细又紧，异常的结实。
秦妍的名言——把工作交给擅长的人，乐的袖手。
既然暂时没事了，就绕着山洞溜达，顺便好奇别人都在做什么。
几个小姑娘在用莲花丝翻花绳，这个是她教的，安和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家伙在跳格子，这个也是她教的，活泼爱笑的雨和几个小姑娘在踢毽子，这个还是她教的……秦妍汗了一下，又看向坐在靠外面借着天光做活的人，大多在打毛线，这个——嗯，不说了。
转回去疑惑的问青，你们以前过雪季都怎么打发时间？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人，微微一笑，发呆。
啊？秦妍眉心一皱，就，什么都不干吗？那时间得多难熬啊。
光走了过来，那也没办法，大家都想尽量节省体力，用最少的食物度过雪季，哪有心思多动一下。
秦妍抿了抿唇，为他们的艰苦感到难过。
风走过来，一巴掌拍散秦妍的低落，想什么呢，你已经为我们带来这么好的生活了，哪里还用得着可怜过去的日子，有你在，黑山会越来越好的！听着她带着信任和笃定的语气，秦妍恍然大悟，确实，人要看着未来，不要总是沉溺在过去。
……妍！我们做好了，你来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
脸上有疤的老兽人喊了一声，语中带着点不着痕迹的忐忑。
几人走过去，发现他们竟然还给石磨做了个支架，是用个比石磨大一圈的木墩子打的，正好把磨盘嵌进去，高度非常趁手，基本不需要弯腰就能转动摇把。
秦妍握着摇把转了几圈，发现比自己想的要顺滑，并没有十分沉重，太好了！就是这样！我去泡一碗黄豆，晚上咱们试试。
一听她要泡黄豆，几个亚兽人突然抢着开口，不用泡不用泡，我这有泡好的，先用着。
几人生怕自己落别人后面，争先恐后的把装满黄豆的碗送到秦妍面前。
秦妍一愣，也不矫情的推拉，很干脆的接了过来，正好他们每家泡的都不多，加在一起正好一斤，可以先做点试试。
回去拿了陶盆蒸笼和一片完整的巨莲花布，当然还有少不了的卤水。
趁着她取东西的功夫，秦妍要做豆腐的消息一个传一个被整个黑山的人都知道了，等她再次回到大洞的时候，竟然突然觉得有几分拥挤，几乎所有人都凑李雯过来。
秦妍哭笑不得，这些人也真是够无聊的，有热闹可看比什么都积极。
用清水把磨盘洗干净，把上盘翻过来才发现添豆子的洞竟然被他们做成了带着顺时针坡度，这样就更方便了。
吸饱了水分的黄豆一勺勺的被舀到上盘中间的孔里，随着秦妍手臂旋转豆子慢慢下落，两盘中间也有乳白色的浆液缓缓流出。
出来了出来了！竟然真的能磨碎！……生怕打搅秦妍，这些人低呼起来还不忘捂着嘴，可一群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得到的效果不比一个人高呼来的差。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连忙闭紧嘴巴屏息凝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磨盘中间的缝隙。
滴答，滴答……只见乳白色的浆液越流越多，直到将下盘的凹槽全部填满，落在陶盆里的液体也从一滴一滴变成了一条不断流的线。
随着时间的过去，黄豆也越来越少，直到完全见底，秦妍却没有就此罢休，拿个干净的盆把下面接满的换上来，同样的步骤磨了第二遍。
这次流出来的浆液更加细腻，几乎看不到颗粒的痕迹，最后加了点清水一点不浪费的把盆底挂壁的豆渣也全部倒进洞里，顺便把磨盘中间的部分也用水清理干净。
这样就可以了吗？彩好奇的凑过去嗅了嗅，眉头一皱，好难闻！生的时候是这样的，煮熟就好了。
秦妍语中带着对千百年传承的信任。
她可以很自信的说一句，自己这辈子喝过的豆浆吃过的豆腐，比他们见过的黄豆都多。
莲花布是她第一次去摘得那一批，非常的薄却很透气，不像一般的布那样是经纬纱交织产生的纹理，而是因为在花瓣的表面有无数肉眼难见的气孔，只有在艳阳□□着太阳才能看见。
豆浆磨了两次，滤出来的豆渣非常少，仅有一碗的量，剩下大半盆都是如凝脂一般的乳白色液体。
也没换锅，将陶盆直接架在火上小火慢煮。
豆浆要煮透，尽量时间久一点，不要着急。
到了这一步，总算能暂时松口气，之前被一群人围观，不仅他们屏住呼吸，就算秦妍自己都必须目不斜视才能专注于磨豆子。
下一刻周围人齐齐松口气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忍不住笑场的声音。
生豆子味随着锅里温度提高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豆香，才松了口气的人们忍不住随香而动，鼻尖连连吸气，恨不得把所有的香味全都吸进腹中。
其他人都是吸气，秦妍则是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这就已经是豆浆了，如果不是周围围着一圈人，她真想盛一碗出来喝，最好再加点蜂蜜，那个香呦……其实前面都很简单，重点就是煮完黄豆之后的事了。
确保完全煮熟，秦妍才将火撤了，找了个竹杯倒了一杯盐卤水。
在老家她虽然看过纪录片大致知道怎么做豆腐，可那时人用的都是粉加水调成的卤水，可以用具体的比例科学做豆腐，可落在她身上就不行了，只能用很中式的一个词感觉来弄，尽量点的嫩一些，也不要太重。
直到一锅豆浆在众人的注视下水和里面白色的絮状物开始分离，接着变着豆花状秦妍才停下倾倒卤水。
剩下就没有太大的难度了，没有豆腐模具，只能暂时用蒸笼代替，再把刚才过滤豆渣的布拿过来铺上，一勺一勺的豆花连着析出的浅黄色的液体一起被舀在蒸笼上，顺着一定的方向铺满，水顺着蒸笼流到下面的锅里，只留嫩生生的豆花独自诱人。
布片一层层整齐的叠起来，将豆花盖了个严实，就剩最后一步成型了，秦妍四面扫视，找了几片长短不一薄厚匀称的干柴密密实实的压在豆腐上，最后把另一个陶盆压了上去。
好了，等一会压的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直起腰拍拍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有些暗了下来。
眼神迷离的喃喃道，是下雪了吗？下意识的踱步到洞口，伸手探向洞外，正巧一片晶莹的雪花飘飘悠悠的落在掌心，下一秒就化成了水。
大家都跟着秦妍的脚步走到洞口，天边果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很快秦妍眼睛就亮了起来，猛地转身看着大家，你们玩过打雪仗堆雪人吗？青难得见秦妍像个孩子一样因为什么露出天真的雀跃，目光下意识的柔和了下来，带着几分温情的摇了摇头，那是什么？秦妍眼睛一眯，卖关子的调皮了一下，这个要等雪停才能揭晓。
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迹象，寸草不生的黑山也被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与之相反的是住在山洞里的人却越来越雀跃。
到时候了吗？真的会是白白的一块一块的样子吗？嘘，别说话，开了开了！秦妍将压在豆腐上面的东西全部挪开，纱布也被一层层掀开，只见里面的豆花经过两个小时的压制已经完成凝固成型了。
将一个比蒸笼大一圈的砧板盖在蒸笼上，找了个人辅助一起动作迅速的翻转倒扣，只听一声闷响，两人均感觉手上一沉，豆腐落到了砧板上。
纱布被掀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块扁圆柱体的豆腐，秦妍拿出竹片刀拍了拍豆腐的侧面，回弹很好，不软不硬，显然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经验。
面上一喜，成了！众人一听秦妍宣告成功，忙不迭问道：这个怎么吃？秦妍刚想说怎么吃都行，余光瞟到外面的雪突然有了个好主意，我们吃火锅！火锅？火上的锅？我们不是一直把锅放在火上吗？秦妍汗了一下，强撑着解释，火锅和平时做的炖肉不一样，是涮着吃的，现在外面这么冷，把肉放在外面冻到稍微硬的状态，就可以用刀切成薄薄的片，比我们平时吃的片还要薄，筷子夹着肉在锅里数上几个数肉就熟了。
心里数了一下能用的食材，不仅是肉，锅底可以用骨头或是蘑菇熬汤，用汤涮肉，锅里还能放蘑菇、木耳、莲藕、芋头、地瓜、白菜、豆腐！还能做成辣锅，放点茱萸用角兽肥膘炒一下，那个滋味真是又香又辣，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说的秦妍自己都有些饿了。
大家一想火锅的吃法简直是完美，他们屯的食物几乎所有都能放进去，按照熟的先后夹出来吃，比寻常炖肉更有意思。
从吃豆腐演变成火锅的过程就是这么随意，黑山的人也是真无聊，平时这个点就已经开始准备要吃晚饭了，一听什么都能往里放，都坐不住的人人捧着个筐往地窖跑。